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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当场愣住了。看着弘时三叩完毕,那样期待地望着自己,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你刚才叫我……”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额娘!”弘时微笑着又唤了她一声。
璇玑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这不是做梦!
她颤抖着向弘时伸出了手,本想叫他起身,谁知弘时却跪着移身过来,象之前一样,如稚儿一样撒娇般地用双臂抱住她的身子,乖乖地把头伏在她的腿上。
“额娘还没有答应儿子呢。”
璇玑泪流满面地笑了出来,把手覆在他的头上,清晰地答应了一声:“哎,我的好儿子。”
弘时抬起头来,快乐地看着她,又唤了一声:“额娘!”
“哎!”璇玑也快乐地应着他。
弘时再度把头埋在璇玑怀中,轻声告诉她:小时候的他虽然有嫡额娘照顾着,可多想亲额娘抱抱他。在叔伯家每每看到同龄的堂兄弟们对着各自的额娘亲昵,他都会羡慕不已。后来出生的弟弟妹妹们,都有自己的亲额娘关爱
着,他却没有。弘昀哥哥曾跟他讲起过额娘的一些事情,可那些对于他来说只是象故事一样触不能及。海棠院,一直是他最喜欢,也是最怕的一个地方……
“额娘,海棠院里的那位额娘是谁?”弘时疑惑地问。
璇玑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是抚着他的脸颊,轻声对他说:“那也是额娘啊。额娘生你的时候是难产,费了好大劲才平安生下你,结果自己晕了过去。本以为就那么死了,可没料到再睁开眼时,却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个人
……”
“儿子明白了,老天爷是要额娘帮助阿玛取得天下,才把额娘安排成现在的身份的。”
璇玑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额娘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啊。”
弘时凑近,盯着璇玑的面孔打量着,问道:“额娘,生儿子的时候很疼么?比生兄长们的时候都要难么?”
璇玑点了一下儿子的鼻尖,开玩笑道:“你呀,选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出生①,注定要当一条与众不同的小龙。额娘可是凡人之躯,哪儿能承受得起?那两天被你折腾得痛得死去活来,可你呀,就是不愿意乖乖出来。你皇
阿玛帮不了忙,急得直跳脚,大家嫌他碍事,你嫡额娘就赶他去佛堂祷告去了……”
“所以,额娘你根本不是什么妖孽,对不对?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是不是?”
璇玑把弘时搂在怀里,轻声道:“额娘不是什么妖孽,额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想守着你阿玛,守着自己的儿子,守着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就好了。”说着,她低头看向弘时,反问他道:“你说,这世上有这么没
出息的‘妖孽’么?”
弘时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脱口而出:“白素贞!”
璇玑知道弘时是在跟她开玩笑,便笑道:“额娘可是敢喝雄黄酒的哦,但额娘可没有本事水漫金山。再说了,如果额娘是白素贞,你那‘青姨’又在哪儿呢?”
弘时大笑了起来。璇玑也跟着笑了起来。
“额娘,看儿子这记性,光顾高兴了,竟然忘了给额娘敬茶。”说着,弘时侧身,从桌上端起了一只杯子,向后蹭了几步,把杯子高举过头,低下眼,恭恭敬敬地对璇玑说:“请额娘用茶。”
璇玑高兴地接过杯子,刚准备送到嘴边,却被弘时拦了一下:“额娘,这茶里可是加了雄黄酒的哦。”
璇玑看着弘时一脸的顽皮,嗔笑着一指头点在了他的脑门正中:“调皮孩子,还认为额娘是妖啊?”说着,她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下去了半杯。
弘时看到璇玑毫不犹疑地喝了他敬的茶,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容。
璇玑端着茶杯,回了回味,有些疑惑地问弘时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么有些奇怪?怎么不大对味儿?”
弘时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抱住她道:“儿子都跟额娘说了,这茶里是加了雄黄酒的,额娘还不信呢。”
璇玑哑然失笑,道:“你还真加了啊?那何不干脆直接敬额娘一杯雄黄酒好了?”
弘时也笑:“把额娘灌醉了,只怕皇阿玛又要治儿子的罪了。”
真算败给这父子俩了!璇玑内心又喜又嗔。
“儿子,额娘现在要跟你说点正经的事情。”
璇玑把如何能让他恢复自由身的步骤对他讲了一遍,弘时虽然听得目瞪口呆,可还是点头,表示记住了。璇玑不放心,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听他一切都记得清楚,才算稍稍安心。
“涵瑛呢?怎么不见她?”璇玑这时才注意到屋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
“儿子好了,她还是我的福晋,自然要和我在一起,我让她回家收拾东西去了。昨儿我们两个说了一天一夜的话,她把什么都告诉了我。额娘是如何照顾儿子的,受了多少的苦,儿子心里都明白。八叔、九叔都已离世,儿子
也知道了,他们咎由自取吧,早点超升也好,只是,不要再生在这个帝王家……额娘,皇阿玛没有被儿子气坏身子吧?”
璇玑听着儿子的这番话,欣慰地说:“你皇阿玛没事,他也只盼着你好呢。今天本来朝中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可昨儿得知你好了,他通通放下了,这会儿正在祭拜社稷呢,他为你高兴啊。”
“嗯,儿子是带罪之身,不能当面去向皇阿玛请罪,还请额娘代为转达儿子的懊悔之意。儿子再也不会那样顶撞皇阿玛,惹他龙颜震怒了。”
璇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窗外,说道:“你皇阿玛要回宫了,额娘也该回去了。你好好地按着额娘刚才告诉你的去做。对了,你也告诉涵瑛一声,别让她惊慌,但也别让她透露出一丝风声去,知道了么?”
弘时点了点头。
璇玑从身上取下了一只绣工精美的荷包,交给弘时:“这里面是三颗假死丸,明日早晨服下一颗,若醒来发现自己是在黑黢黢的棺木中,就再服下一颗,直到额娘和外公把你弄出来。记住了么?”
弘时郑重地接过那只荷包,又点了点头。
璇玑起身,也扶起一直跪在面前的弘时,使劲搂了搂他,又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地按照自己的话行事,才依依不舍地向外走去。
“额娘!”弘时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璇玑回身看他。
“……这,这药丸要不要用水冲服?儿子怕咽不下去……”
璇玑再次哑然失笑,安慰他道:“假殓你的时候,额娘亲自来,会把一只装水的水囊放在你手边。”
弘时走过来,抱住璇玑,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声在她耳边问道:“额娘,儿子以后要是还想见额娘,怎么办?”
璇玑也使劲抱了抱他,说道:“容易啊,额娘出宫去见你们。哦,对了,不仅如此,额娘还有更大的惊喜要给你和涵瑛呢 。”
弘时抬起头来看着璇玑,微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惊喜比知道自己的额娘还好好的更让人惊喜呢?”
璇玑拍了拍弘时的脸颊,幸福地笑了。
“额娘,儿子这么一去,远离了皇宫禁院,就无法为皇阿玛和您进孝了,只能劳您代不孝子照料皇阿玛了,也肯请您保重身体。”
璇玑望着一向懂事的弘时,百感交集……
回到紫禁城的养心殿,胤禛也刚好回来。璇玑把儿子的情形讲给他听,胤禛也高兴得润红了眼圈。好像终于办成了一件大事后的松懈一般,璇玑只觉得周身乏得狠,再加上昨夜本来就一夜未眠,今天早上又是提心吊胆地去见
弘时的,所以此时脑袋已经昏沉沉地根本没法用脖子支撑得住,便径自去到养心殿后殿的西暖阁休息了。
乱七八糟地梦着,彷佛身处在一个缓缓旋转的黑暗空间中。忽然一个方向似乎有些云开雾散,露出了点光亮来,身子便象被什么吸引着一样飘了过去。
那座熟悉的小院里——海棠院——一个小小的白衣男孩儿正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璇玑觉得自己飘了过去,在昏晦的光线下仔细辨认出了那小男孩正是幼年的弘时。只听他正对着那棵梧桐树下一只大
概是从巢中不慎跌了下来的稚鸟说道:“你回不了家了么?也找不到额娘了?”
那只稚鸟可怜地微弱地啁啾了一声,彷佛是回答了他的问话。
“我也是。不过没关系,我送你回家。”说着,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捧起稚鸟,站起身来。可当他抬头看到那棵忽然变得高耸入云的梧桐树,顿时一脸的丧气,绷着小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璇玑温柔地从身后抱起他,脚下轻轻一蹬,便飞了起来,朝着树冠上的那个鸟巢飞去。
“你是谁?”小家伙转过头来问她。
璇玑亲了亲小儿子的脸,说道:“我是你额娘啊。”
“额娘?额娘是来接弘时回家的么?”小家伙笑着问她。
“嗯,额娘带弘时回家。”
小家伙呵呵一笑,忽然极力挣开了她的怀抱,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璇玑心中大乱,一时失去了平衡,大叫着弘时的名字,旋转着也向下跌了过去。背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后掣力使她平躺着停在了半空。她焦急地挣扎,却怎么
都动弹不得。忽然,她听到黑暗中一个童稚的声音由远及近、由弱到强地传来,似乎在唱着一首她从来没听过的歌谣:
“小小儿郎,白白衣裳,门槛儿上坐坐,盼着额娘。
额娘归来,带着花糕,香香儿甜甜儿,阿玛先尝。
阿玛入朝,蟒带锦袍,荡平九州八方,终为帝王。
帝王出殿,万民景仰,济济文臣武将,笔利刃亮。
小小儿郎,冠缨更袍,转入大内宫墙,内心惶惶。
宫墙崧崧,人面晦晦,不见旧时海棠,何寻额娘?”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璇玑看到了一个散发着柔和桔色光芒的球体,声音似乎是从里面发出来的。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刚才那个白衣的小弘时正被包裹在里面。
“弘……”
她还没有叫出来,却听到小弘时的声音:“额娘,带弘时回家,弘时要回家了……”
璇玑向小弘时张开了双臂,小弘时连同那个桔色的光球一起向她怀里扑来。
手臂中抱了个空,可腹部却是暖暖的。再看那个光球,已经渐渐融进了自己的小腹。
“好温暖,好安全……”这是那个童声的最后一句话。
光球的暖意似乎扩散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末节。整个人如同漂浮在一个真空的暖箱中,舒展开来,灵魂似乎已经升华到了天堂,不再有烦恼,不再有悲伤……
“回家,额娘带你回家了……”璇玑抚着温暖的小腹,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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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璇玑……”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胤禛那张焦急的脸映入眼帘。璇玑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颊,问道:“什么时辰了?我,好像睡了好久,骨头都睡酥了……”
胤禛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中,答道:“你昏睡了一天半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我吓坏了……”
“呵呵,” 璇玑动了一下身子,笑道:“说不定就回到玉徽的身子里去了,不是更好?”忽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说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半了……”
“现在几时了?儿子那边有消息了么?”璇玑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阵眩晕。
胤禛连忙扶住她,说道:“刚到酉时,那边还没消息呢。”
璇玑坐着缓了缓,还是下床来,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准备好的水囊,她转身对胤禛笑了笑,道:“儿子象你,不擅长吞药丸呢。”
胤禛笑了起来,点头应着:“嗯,他的长处啊,都象你,他的短处啊,都象我,行了吧?”
璇玑忍俊不禁,走过去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我可跟你说好,不许跟我抢儿子!”
仍坐在床边的胤禛搂住她,仿着她的口吻道:“我要跟他说清楚,不许跟我抢他额娘。”
璇玑刚想笑话胤禛,两人同时听到苏培盛在外间的一声回禀:“皇上,李升回来了。”
胤禛和璇玑本能地紧张起来,同时往外间冲。一来到外间,就看到满脸汗水的李升。李升见到皇上和璇玑,扑通跪了下来,压低着声音道:“弘时,弘时阿哥‘殁’了……”
璇玑感觉胤禛抓着她的手猛地攥紧。她连忙拉起他的手,拍了拍,道:“没事,没事,你忘了?”
胤禛半惊半骇地看向璇玑,忽然一张嘴,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啊”字。他是太紧张了,一时竟然忘了假死药的事情。
璇玑连忙转身回西暖阁拿了水囊,对胤禛道:“我去就行了,你去了反而会有麻烦。我爹会帮我的,你千万不要露面。”说着,她又转向苏培盛,嘱咐他道:“你伺候皇上安歇吧,皇上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了。”
“嗻。”
接着,她又对李升说:“咱们走吧,马车备好了么,咱们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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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和李升在紫禁城的一个角门外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奔去了允祹府。马车刚停稳,允祹家的那个管家便跑过来把璇玑扶下车。
“爷和福晋现在都在弘时阿哥那边儿呢……也不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今儿早上还好好的……”
璇玑没有说话,只快步奔去了禁着弘时的那个小院。一进去,就看到灯火通明中站着的允祹和他的嫡福晋。允祹见璇玑来了,连忙走过去问她:“皇上都知道了?”
璇玑点了点头。
“皇上怎么说?”
“皇上派奴婢先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回来,正吃饭,忽然守这院子的奴才连滚带爬地跑到我那儿说……”
“十二爷,您别说了,奴婢知道这不关您的事。先让奴婢进去看看好么?”
允祹给她让开了道儿。璇玑带着李升推开门进去,又转身把门关好了,把其他人都关在了门外。
允祹的福晋走过去,对允祹说:“爷,皇上的反应……有点奇怪……”
允祹对福晋皱了皱眉头,低声喝道:“妇道人家,皇上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皇上做事哪次没让人奇怪过?”
十二福晋知趣地闭了嘴。
屋内。
李升守在门口,璇玑走到里间,跪在弘时床边的脚踏上,摸着弘时冰冷的身体。
他穿着璇玑初夏时为他带来的一件崭新的水蓝色云锦梅、鹤织纹长袍,脚上套着一双崭新的皂靴,如果没错的话,该是涵瑛为他做的。他的面目安详,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是在笑。右手叠在左手上,交错着放在腹部。
若不是那没有气息的鼻孔,没有脉动的手腕,冰冷僵直的身躯,看到他的人只会认为他是在睡觉,或者是假寐,彷佛下一刻就会蹦起来吓人一跳。
璇玑抚了抚他的脸颊,顺着脖颈,沿着手臂,抚摸到他的手指。
她忽然发现弘时的手下压着什么,便好奇地抬起他的手,把那东西抽了出来——是她给他的那个装着假死丸的荷包。
璇玑微笑了一下,正准备塞回去,忽然觉得里面还有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她好奇地又抽回那只荷包,伸手把那块硬硬的东西夹了出来。
是一只褐色的雕花小琉璃瓶——瓶口的盖子不见了,瓶口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璇玑把那瓶子凑近鼻下闻了一闻,并没有什么异味。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丢掉那个小琉璃瓶,抓起那只荷包甩动了两下——从里面掉出来三颗黑色的药丸来……
璇玑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却一滴泪都流不下来,所有的泪水都充盈在眼眶中,不肯轻易下落,就像璇玑不肯轻易承认脑中猜测到的事情一般。她颤抖着双手抓起落在弘时身边的那三颗药丸,怔怔地盯了良久,眼泪才唰地落
了下来。
她扔掉手中的药丸,扑过去紧紧抓住弘时的前襟,一边使劲摇晃着他,一边唤着他:“弘时,弘时,你不要吓唬额娘,弘时,你醒醒,你醒醒……”
看弘时没有动静,璇玑又去拍他的脸:“不要调皮了,现在不是调皮的时候,弘时,快醒醒……”
弘时仍没有动静。
璇玑急了,起身使劲一巴掌扇在了弘时的脸上,想张嘴大声唤他,嘴唇剧烈地颤抖,嗓子眼中发堵,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李升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走过来看情形,却看到璇玑挺着如筛糠般颤抖的身子站在弘时阿哥床前。
“璇玑姑娘……”他小声唤了她一声。
她似乎没有听到。
“啪、啪”,又是两声清亮的耳光。
“你给我起来!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
李升被璇玑无端的愤怒叱责声吓得退回到门口。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脱了么?!你以为这样就是你该有的至忠至孝?!你是个懦夫!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