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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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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紧了牙。    
    如果她不能给他相同的感情,那么,就放他走;她知道,无望的感情,给人的伤害会多么残酷。    
    如歌硬起心肠,接着说:“……只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感觉。”    
    雪笑得有点失措:“你在说,你不会爱我吗?”    
    笑声中有悲怆。    
    她说,她不爱他;他不相信那个诅咒,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噩梦扼住了他的喉咙,有鲜血的腥气往上冲!    
    如歌知道自己是不可饶恕的人。    
    如果她不是想当然地认为雪只是在戏耍她,如果她当初坚决地不让他跟随,或许,就不会如此伤害到他。    
    可是,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点头:    
    “是。我不爱你。”    
    她听到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她看到雪的面容霎时苍白,在那一瞬,她忽然担心他会立时死去。    
    然后,是寂静。    
    初秋的夜。    
    无月亦无风。    
    苍白的笑容像暗夜的白色茉莉,雪的眼睛有火苗闪动:    
    “再多一些时间,试着爱我。”    
    如歌闭上眼睛。雪站起来,搂住她,轻声说:“你会爱上我的,因为——”    
    因为——    
    我是那样爱着你。    
    如歌没有让他说完,她打断了他:    
    “明天,我会离开平安镇,你不要跟着我。”    
    雪瞅着她。    
    眼神古怪而伤心。    
    “就这么讨厌我吗?一旦知道我喜欢你,就迫不及待要躲开吗?你不怕我会难过吗?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如歌惊道:“不……”    
    只是一个字。    
    理智将她拉了回来,她避开他的眼睛,用力深呼吸,道:    
    “雪,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的朋友。”    
    好似一场梦……    
    雪,发怒了!    
    一片、两片、几十片、上百片、千万片雪花旋转着在他周围飞舞,白衣如雪,雪花狂飞!    
    晶莹的飞雪咆哮着拍打他的长发、衣襟!    
    秋夜的雪。    
    愤怒的雪花将红衣裳的如歌裹成雪人。    
    她望着满屋似有生命般的飞雪。    
    记得第一次见到雪,是在品花楼,那夜他出现时也有雪花,她却没有留意,以为只不过是玩的一些戏法;但此时,她愕然发现,那些雪花竟似从雪体内飞出,流光烁彩,他晶莹剔透得仿佛冰人一般。    
    洁白的雪花精灵地旋舞在他唇角。    
    他的嘴唇,煞美如雪花:    
    “你依然忘不掉战枫?!”    
    如歌惊怔,半晌,苦笑道:    
    “是,我忘不掉。”    
    忘不掉战枫对她的伤害,忘不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所以,不愿意让雪同她当初一样,爱上不该去爱的人;不愿意让他越陷越深。那么就让她作无情的人,恨,有时比爱来得容易些。    
    雪冷声道:“他伤害了你,你却来伤害我,这样公平吗?”    
    如歌静静道:“世间原本就不公平。”    
    雪凝视她,目光如冰雪:    
    “我会恨你。”    
    如歌觉得呼吸已然停止,笑容虚弱无力:“如果你一定要如此,那就恨吧。”    
    只要不再爱她,她负担不起。    
    屋里的雪花渐渐消失。    
    好像出现一般突兀而安静。    
    只有残余在她和他身上的雪水,依然留着刻骨的寒意。她和他相视而站。    
    两人的发梢、眉毛、睫毛缀着清寒的雪珠。    
    一颗雪珠如泪水一般滚下雪的面颊。    
    他哑声道:    
    “如果你让我跟你走……”    
    “不可能。”    
    如歌的声音冷静。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她就绝不会再任事情错下去。    
    雪珠落到地面,悄然被吸干……    
    他仿佛平静了,笑得很淡:    
    “只为了刀无暇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你就要千山万水地去找玉自寒。可笑啊,在你心中我不仅比不上战枫,连玉自寒也不如。”    
    如歌愕然:“你怎么……”    
    雪淡淡地笑:“天下哪里有我不晓得的事情,你以为百合为什么会出现得那样及时。”    
    如歌盯紧他:“你究竟是谁?”    
    雪坐到红玉凤琴旁,手指轻轻将琴弦拨响。    
    他恍然已忘却了她的存在。    
    如歌追问道:    
    “刀无暇讲的人果然是玉师兄吗?他会有危险吗?”    
    下午在白亭的梧桐树上,她有种奇异的感觉,觉得那个他可能会是玉自寒,因为以天下无刀的实力,除非去刺杀象玉自寒那样身份的人才会如此小心,可是毕竟不能确定,又放心不下,所以想去看看。    
    一种奇异的神情闪过雪的面容。    
    他的手指一僵。    
    一根琴弦“锵”地应声而断!    
    他打量她,眼神沉黯:“你很紧张他吗?”    
    如歌皱眉道:    
    “他是我的师兄,我自然关心他。”    
    雪轻笑,笑容仿佛初冻的冰河,有说不出的冷漠:    
    “很好。”    
    她听不懂。    
    雪接着道:“所以,他一定会死。”    
    如歌惊呆,喝道:“你说什么?!”    
    雪悠悠对她微笑:    
    “因为我恨你。”


第四部分第九章(4)

    秋夜。    
    清寒的雨丝落在青石的地面上。积了小小的雨水,地面湿润而透明。    
    雨雾中的庭院,金碧辉煌,气派恢弘。    
    长廊下。    
    一挂碧玉铃铛。    
    在细雨中“叮当”飞响……    
    这样的雨夜。    
    轮椅中温润如玉的男子,一袭青衫显得分外单薄。    
    他望着铃铛。    
    目光中有悠长的思念。    
    玄璜抱着一方薄毯,低声道:    
    “王爷,天寒小心保暖。”    
    玉自寒淡淡一笑,端起身旁圆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温热的碧螺春。他只需要一点茶的暖意,至于毯子就不必了。他的双腿自幼残疾,就算盖上毯子也不会感到温暖。    
    玄璜不语。    
    他想起那个红衣裳的少女,如果她在这里,毯子必已覆在了王爷的膝上。    
    他们离开烈火山庄已近三个月。    
    王爷的身子渐渐清瘦,有时会不自觉地睡去,但御医们却检查不出任何症状,只说体虚。    
    玄璜十分担忧。    
    当年玉妃难产身亡,诞下的龙儿体弱多病,更加天生失聪;待到五岁时,居然离奇地双腿被废,再不能行走。皇上忍痛将他送至烈火山庄,使他远离宫廷纷争,也希望他习得武功身体强健,为避人耳目,为他另取一名“玉自寒”。    
    玉自寒就是静渊王。    
    青圭、赤璋、白琥、玄璜、黄琮、苍璧,他们六人是皇上钦点的静渊王的侍从。    
    玄璜,跟随玉自寒身边,照顾他一切生活起居。    
    雨丝飘在铃铛上。    
    象缀在碧玉上的露珠。    
    玉自寒不知不觉已然睡去。    
    睡梦中似乎感到有些冷,俊秀的双眉微微皱着……    
    


第四部分第十章(1)

    春风如醉。    
    满树海棠花。    
    粉红色的花瓣柔软地落在地面。    
    九岁的男孩子孤独坐在轮椅中,花瓣悠悠落在他青色衣襟上,他的双手苍白,一只雕花羊脂玉扳指松松戴在左手拇指。    
    他的神态安静。    
    安静得让所有人忽视他的存在。    
    安静得令人心痛。    
    他听不见声音,也无法行走,他的世界只有宁静。    
    他可以看到杏树下正在嬉闹的两个小孩子。    
    六岁的小枫蓝色布衣,头发微微卷曲,右耳的宝石闪闪发光,他从树上溜下来,手上捧着一把青色的小杏儿;三岁的小如歌晶莹的小脸粉嘟嘟,拍着巴掌笑,笑容灿烂可爱。    
    小枫将小杏儿送到小如歌面前。    
    小如歌拈起一只,小心翼翼地尝,似乎很酸,嘴巴眼睛皱在一起,酸得吐出粉红的小舌头。    
    小枫笑了。    
    眼睛湛蓝湛蓝,象万里无云的蓝天。    
    小如歌嘟起嘴巴,非要小枫也吃掉一只青涩的杏儿;小枫躲着,于是她去追。    
    于是两人笑闹着跑远了。    
    虽然听不见他们的笑声。    
    但可以看到他们的快乐。    
    轮椅中,九岁的男孩子轻轻摸着白玉扳指,闭上眼睛,想起他很久未见的父皇;在烈火山庄,虽然他的身份是秘密,但人人对他很尊敬。师父尽心传他武功,给他最好的照顾,然而他却羡慕师父对小枫和惊雷的责罚。    
    因为他是聋子。    
    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同他讲话。    
    这世上,他静得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有人拽他。    
    一只软软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袖。    
    他睁开眼睛。    
    却是方才跑远的小如歌。    
    花团锦簇的海棠树下,粉白的面颊映着鲜红的衣裳,小如歌笑得似乎会发光!    
    她摇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将一颗青青的杏儿凑近他唇边。    
    他摇摇头。    
    她把杏儿往他嘴里塞。    
    他偏过头。    
    她瞪着他,忽然,眼睛里涌满了泪水——    
    她开始哭。    
    他叹息,拍拍她的脑袋,接过杏儿,慢慢嚼……好酸!    
    酸得他仿佛要从轮椅中跳出来!    
    她笑了,然后嘴巴以大大的弧度扯出一个口型。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把刚才的口型又重复一遍;他能感觉到她嘴旁肌肤的震动。    
    她抓起一个杏儿,塞进自己嘴巴里,酸得浑身颤抖。    
    然后,又重复那个口型。    
    他望着她。    
    那天,她一共吃下十六只小杏儿。    
    酸。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字。    
    自那日后。    
    小如歌就经常找他“说话”。    
    开始时,他不晓得她在讲什么,她总是趴在他的膝头,仰着脑袋不停在说。最初她说得慢,日子久了越说越快。而他,居然也可以跟上。    
    他十五岁时。    
    九岁的如歌逼着他开口“讲话”。    
    她说想听他的声音。    
    他没答应。    
    她哭了一天一夜。    
    他终于屈服了。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感到干涩的喉咙在费力地颤抖;他知道那声音一定很难听,因为那个从门口经过的婢女,脸上表情难受得仿佛恨不得将耳朵捂起来。    
    如歌却欢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告诉他,他的声音比小鸟的歌声还动听。    
    他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小鸟的歌声?    
    多孩子气的话。    
    但是,只要她开心,就可以了;这世上,他的声音,只说给她听。    
    他会说的第一句话是——    
    “如歌。”    
    ***   ***


第四部分第十章(2)

    静渊王府。    
    午后的庭院。    
    玉自寒静静在轮椅中睡着,似乎觉得有些冷,他的眉心浅浅皱起。青衫的他,在初秋疏冷的阳光里,好像流淌着光华的寒玉。    
    睡梦中,他见到了她。    
    她喜欢鲜红的衣裳,笑容也像火焰一般热烈;她喜欢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头,对他讲她的开心和烦恼;她最喜欢笑盈盈比画着双手,告诉他战枫怎样了,他们去到哪里玩,那时侯的她快乐得神采飞扬。    
    后来,她渐渐忧愁,趴在他的膝头长久也不说话。    
    他不晓得该怎样安慰她。    
    因为她的幸福和悲伤,并不是因为他。    
    沉睡中,玉自寒的嘴唇轻轻在动。    
    仔细去看,可以知道那是无声的——    
    “如歌”。    
    秋日的午后。    
    玉自寒慢慢醒过来,眼睛睁开,却依然像在梦中。    
    他看见了如歌。    
    她红衣鲜艳,趴他膝上,支住下巴,对他眨眨眼睛,笑着:    
    “师兄!”    
    他摇摇头。    
    笑,莫非自己尚在梦里?奇怪,这次的梦如此逼真。    
    什么?    
    师兄居然不理她?!    
    如歌生气了,用力摇着玉自寒的膝盖,大声道:    
    “师兄,人家赶那么远的路来看你,你一点也不高兴吗?!不管,我要生气了!你……你要是还不说欢迎,我……”    
    玉自寒抚住她的手。    
    一股温热的暖意,在初秋乍凉的午后,自她的手背传入他的掌心。    
    如歌惊道:“咦,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说着,将他的两只手拉进她的双手中,揉搓着,温暖着。    
    玉自寒望着她。    
    她抬起头,瞪他:“离开烈火山庄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吗?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你说话不算啊,还做人家师兄,我都不要相信你了。”    
    玉自寒微笑:“你怎么来了?”    
    如歌对着他的手掌呵出暖气,灵动的大眼睛闪了闪,笑道:    
    “我想你啊,想你就来了。师兄莫非是不欢迎我?”她拿着师兄给她的雕龙玉佩,很容易就进到了王府。    
    玉自寒的唇角是满满的笑意,他拍拍她的脑袋。    
    如歌问道:    
    “师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一切都还好吗?”    
    玉自寒的笑容仿佛清爽的秋风:    
    “我很好。”    
    ***   ***    
    


第四部分第十章(3)

    烈火山庄。    
    裔浪道:“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近日龙体欠安,敬阳王与景献王皆有异动。”    
    敬阳王和景献王同为皇后所出,敬阳王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二,景献王排行第五。两人均对皇位虎视眈眈,十几年来一直明争暗斗,许多臣子与势力都被搅入其中。    
    烈明镜沉吟不语。    
    裔浪接着道:“敬阳王与景献王都曾到访静渊王府,游说静渊王支持自己。”    
    静渊王是皇上昔日宠妃玉娘娘独子,深受皇上关爱,曾有传言如若不是静渊王身患残疾,恐怕皇位都会传承于他。    
    烈明镜道:“玉儿必是皆未表态。”    
    “是。”    
    烈明镜长叹道:“可惜玉儿自幼身残,又非在宫中长大,对权位之争不感兴趣,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    
    当年,皇上将玉自寒送至烈火山庄,实也有为他培养势力之念;烈明镜自然也想借助玉自寒,加深在宫中的影响。可惜玉自寒心不在此,他只好转而支持敬阳王。    
    裔浪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敬阳王有书函到。”    
    烈明镜接过放于案上,不看也晓得,此信必是请他劝说玉自寒站到己方阵营。    
    裔浪灰色的双眼略微紧缩,道:    
    “战枫半个时辰前回庄。”    
    烈明镜虎躯一震,目中神光四射:    
    “他回来了。”    
    裔浪道:“战枫在平安镇同天下无刀秘密会面两次,共交谈一个半时辰;曹人丘的尸体悬挂断雷庄三日,谢小风被埋在平安镇北郊荷花塘内。”    
    烈明镜长身而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声音似从黑夜中传来:    
    “他杀了谢小风?”    
    “是。”    
    烈明镜沉默良久,忽然大笑道:    
    “好!好!果然很像!”    
    裔浪眼神阴暗,厉声道:    
    “他很危险!”    
    烈明镜转过身,浓密的白发有慈祥的味道,只是脸上的刀疤隐隐闪出寒光:“浪儿好孩子,我心里明白,你不用担心。”    
    裔浪垂首,目中似有激动的火花。    
    烈明镜问道:    
    “歌儿如今在何处?”    
    裔浪的情绪又恢复平静无波:“小姐在静渊王府。”    
    烈明镜振眉。    
    然后仰天叹道:    
    “也好!……只是可惜……天命啊……”枫儿和歌儿终究仍是无缘,想到此,他的心顿时像压了万均大石,再说不出话。    
    裔浪暗暗心惊。    
    从烈明镜口中居然会说出“天命”两字。这曾经覆雨翻云、可以将乾坤扭转、从不将所谓“命”看在眼中的烈明镜……    
    莫非已经有些老了。    
    ***   ***


第四部分第十章(4)

    清早。    
    冒着热气的烧饼。    
    如歌两眼放光,看着玉自寒细细品尝,连声追问:“怎么样?好吃吗?”    
    玉自寒点头。    
    知道她一大早起就忙着为他做烧饼,额头上现在还有密密的汗珠,他用衣袖替她拭汗。她的体质,似乎特别容易出汗,仿佛体内有一个火炉。    
    如歌得意地说:“那师兄你一定要多吃些,我做的烧饼可是有口皆碑呢,平安镇老老少少都夸我好手艺。”忽然,她想到谢小风,神情一黯,但马上掩饰过去。    
    玉自寒微笑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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