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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慕容芹听到欧阳在赞美海湾的幽静,之后是隐约听到他在耳边叫她的名字,再后来,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醒来时,慕容芹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女人的警觉和本能的反应使她赶紧查看自己的衣服。她发现自己的胸罩和内裤都完好无损。感觉告诉她,她的肉体并没有受到什么刺激和伤害,但感觉也提醒她,好像有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另一个卧室的门没关,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慕容芹一人,她有一种恐惧感。
慕容芹拉开窗帘,阳光斜照进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拿起电话打肖芹萍的手机。接电话的是宋青海,他说肖芹萍还在睡觉。慕容芹问林大棋去哪了,宋青海说林大棋昨晚十点钟左右就回欢乐林了。慕容芹又问欧阳到哪去了,宋青海说欧阳是谁,他从不认识叫欧阳的人。
第二部分第18节 莫名其妙
看来,宋青海真的不认识欧阳。
慕容芹放下电话,正感到莫名其妙,有人敲门并推门而进。来人正是欧阳。
欧阳笑眯眯地说:“小芹,昨晚睡得好吗?”
慕容芹问他:“昨晚我什么时候睡的?”
欧阳听了哈哈大笑:“小女孩真健忘啊,昨晚我们聊天聊着聊着你就睡了,可能是游泳游累了吧。”
他一副得意的样子,有一种老鼠偷吃到米后的满足感。
慕容芹知道自己已中了他的暗计,所以在他眼中,也就像个单纯的小女孩。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睡着,要不是那杯可乐,她比他还清醒。
慕容芹一直在想:林大棋把她介绍给欧阳是把羔羊送入虎穴,而这只老虎只是表面文雅暗中卑鄙地玩弄她,并不“吃”她,是何原因呢?
慕容芹越想越害怕,难道很多小说、电影所描写的可怕的镜头会在她身上重演?
慕容芹想,像林大棋这样的大老板都要对欧阳必恭必敬,自己惹得起他吗?不如尽快躲开。
她强装镇定说:“欧阳先生,以后有时间再联系,今天我有事,告辞啦。”
欧阳底气十足:“别急,我们先去喝早茶。”
慕容芹说:“谢谢了,我没胃口。”
欧阳送慕容芹到电梯口,递给她一张名片,说有空多联系。
欧阳名片上的名字是欧阳石,没有印任何职务,只留一个手机号码和E…mail地址。
十四
起风了,天突然变得越来越阴暗。
慕容芹找到了肖芹萍住的沙滩屋。
宋青海屁股包着一条大围巾起来开门。
肖芹萍还赤条条卷在床上,她两个乳房侧身垂了下来,显得比平时丰硕了些,乳晕和乳头都红得像刚给小孩喂过奶。
几个用过的避孕套懒懒地瘫在地上的一个角落里,一点熟悉而陌生的味道隐约荡漾着。
肖芹萍看到慕容芹来了,一点都不害羞,她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说:“芹姐,这么早就起来啦?”然后翻过身又继续睡。
宋青海把肖芹萍的一堆衣服扔过去,正好盖住她一半雪白的圆臀,但她大腿间肥厚的鲍鱼,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粉红水嫩,依稀可见。
宋青海对肖芹萍说:“快起来,外面起风了,我们赶紧去喝早茶。”
慕容芹走出沙滩屋,等着他们更换衣服。
凶猛的海风夹着腥味狂刮着沙滩,似乎要清扫这里的塑胶味和荷尔蒙味。海浪溅到慕容芹的大腿上,水一条条地沿着裤子流到了她的鞋面,如泪。
早上的海水有点凉,一阵细微的刺激后,慕容芹清醒了些。
远处的海面上有几只小船正在迎风挣扎,不知它们会飘向何方,是否安全,但她感觉到生活和存在的艰难,一场大风,或一卷海浪,就可能藏身鱼腹,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生命是多么微弱,多么不堪一击!
大而猛的雨点开始砸下来了,沙滩上遍布一个个小窟窿。紧接着,闪电雷鸣,狂风胁迫着水滴呼啸而来。
慕容芹只好又躲进沙滩屋避雨。
肖芹萍和宋青海已经穿好了衣服。
肖芹萍用纸巾熟练地把墙角几个用过的避孕套包起来,打开门,闪动着沾满花花绿绿指甲油的手指,把它们插进门口的沙滩下,然后用细沙埋掉。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猛,他们三人藏在沙滩屋里等待着雨停下来。
窗外灰暗暗的,除了雨水和风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慕容芹感到像身处一座渺无人烟的小小孤岛,世界的末日似乎就要来临了。
宋青海打破了沉默:“乌天大雨的感觉真好,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这样的时候才是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肖芹萍说:“我是不管它晴天霹雳还是乌天黑地,反正哪一天能享受就尽情享受,不用考虑谁知道谁不知道。”
慕容芹没心思聊天。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雨才慢慢停了下来,空中还飘散着细细的雨丝。
他们冒着雨丝到小梅沙附近的一家酒店喝早茶。
刚坐下不久,老天爷又倒下了倾盆大雨。宋青海自言自语:“下吧,干脆今天晚上再在这里住一夜。”
肖芹萍说:“你想得美,又想让我陪你一夜?”
“你不陪我,难道还会看上别人?”
“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是男人吗?”
“那倒不是,但我不一样,”宋青海靠在肖芹萍耳边说:“我在你身上的时候,是一部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大巴。”
“去你的,别人还是双层大巴呢。”肖芹萍撒娇地说。
“那我就是交警———有我在,保证他们上不了路。”
跟他们在一起,慕容芹感觉自己成了多余的人。
喝完早茶,已接近中午十二点了,雨小了很多。
宋青海打电话不知从哪里叫人开来了一部车,然后把开车的人支使走,自己开车送她们回深圳市内。他说自己开车比较刺激。
第二部分第19节 精神抖擞
回来的路上,肖芹萍和宋青海特别开心,真是精神抖擞。
还没走出蜿蜒曲折的山路,前面的车龙就已排了好远,塞车了。
宋青海把车停了下来。前面的司机说:“前面公路被大水冲断了,塌陷处水很深,看来要等好久才能通车了。”
很多司机都探出头来骂娘。人们都无聊,也都幸灾乐祸。
后面的车一部接一部紧跟而来,整条路上塞满同方向的车,好像是一条单行道。
已经没有退路,大家都听天由命地等待着。
宋青海和肖芹萍一个是树,一个是藤,缠来绕去,慕容芹很尴尬,只好说:“你们聊,我去前面走一走,看看怎么回事。”
走了大约半公里,她才看到公路被山坡上汹涌泻下的大水冲垮了一处不深不浅的坑,有不少行人和围观者在周围徘徊。
此时,有个留寸发的中年人急匆匆从慕容芹身后走了过来,他把皮鞋脱了,走下水坑试探了一下深浅,自言自语:“不太深,”然后回过头对着众人喊:“水不太深,大家过来帮一帮忙,把路边的石头搬过来填一下,车就可以过去了,不然要在这边等到什么时候?”
留寸发的中年人诚恳地喊了三遍,没有人响应他,大家都像是无聊的看客,事不关己。
慕容芹想到鲁迅笔下那些观看外国人杀自己同胞还伸长着脖子的麻木的中国民众,觉得人有时很悲哀,几千年来麻木的本性没有几个能改。
其实,路边的石头很多,不知道是从山上冲下来的,还是原来修路时就遗留下来的,百多个围观的人,每人只要搬几块石头填埋一下,车就可以通行了,但大家竟然都无动于衷。
留寸发的中年人看到没有人过来帮忙,就自己动手搬起石头去填埋。污水溅了他满身,他浑然不知觉。
慕容芹的力气小,搬了一些小石头去滥竽充数,中年男人给慕容芹投来敬意的微笑。后来,可能是慕容芹的真诚感动了人,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跑过来帮忙了。
大约半个小时,他们搬来的乱石头就把这个路坑填平了,车开始一辆一辆地爬过去,中年男人站在旁边指挥,俨然像个训练有素的交警。
宋青海的车开过来了,慕容芹打开车门坐上去,在她关车门的一瞬间,发现中年男人在向她点头表示谢意。
中年男人的车还在他们的后面。也许他是指挥所有的车走后,自己才会离开。
十五
快到深圳市区时,慕容芹想到住处还没着落,便求肖芹萍帮她想个办法。
肖芹萍说:“其实,如果你找林大棋或与你一起吃过饭的李绅士帮忙,吃、住、工作都很容易解决,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讲,都是小儿科。”
宋青海说:“慕容小姐,人活在世上图什么呢?奋斗几十年的目的也是要享受,不如现在提前享受。刚来深圳时候,我的思想也和你一样单纯,后来想通了,豁出去了,人在磨练中会不断成熟的。”
肖芹萍接着说:“你想保持贞节之身,但如今的社会,谁会给你竖贞节牌坊呢?”
慕容芹说:“你们都不要说了,我心烦。”
肖芹萍看到慕容芹闷闷不乐,就说:“要不就住我的客厅吧。”
此时,住在她客厅也许是慕容芹唯一的选择了。
慕容芹跟着肖芹萍到了她的宿舍。
肖芹萍租的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不太大,摆放着一套简易的沙发和一台电视。
慕容芹买来了一张席子,往角落勉强一铺,便成为自己的床。
寄人篱下的滋味是难以表述的,宋青海也有肖芹萍宿舍钥匙,常常慕容芹躺在“床”上休息时,宋青海就突然开门进来与肖芹萍黏黏乎乎。慕容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逃也不知逃往何处,很尴尬。
晚上,她还得按肖芹萍的“指示”去欢乐林陪客人吃饭喝酒。
接连几天晚上,慕容芹都去欢乐林,每次都可以得到几百元小费。幸运的是,那几天晚上的食客还是相对比较有素养,起码没有在外表上打她的主意。
肖芹萍总是说,李绅士非一般的人能比,只要慕容芹识时务,在深圳一辈子不愁吃穿,还可以住比她好十倍的房子。
李绅士经常打电话给慕容芹,每次留的电话总是不在同一个城市,有时在广州,有时在珠海,有时在东莞。
他总是说去做点生意,要在那边呆一两天,让慕容芹过去旅游,有时说要带她去天河体育馆听四大天王演唱会,有时说要带她去澳门赌场过把瘾,有时说要请她去东莞贵妃浴场洗鸳鸯浴。
李绅士不断地变换各种方式,企图和慕容芹拉近距离,直到距离为零。
有人说,有钱男人在引诱女人时往往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来这话不假,不过,一旦上钩,有钱男人要么把你吃了后擦擦嘴巴一走了之,要么把你养在一边,再也不会在你身上花太多的时间了。
有一天中午,慕容芹正要午休,宋青海又来了,他和肖芹萍关在里屋,低档的床垫传来一阵阵吱吱哑哑的摇摆声。
慕容芹实在无法入睡,只好爬起来打开电视看新闻。
新闻播完之后,不知道是哪个旮旯地区开展精神文明建设电视讲话。
首先出来讲话的是一位留寸发的清瘦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他是在小梅沙附近带头搬石头填埋路坑的那位,原来是一个官员。他讲的话不多,说自己不善言辞,三言两语就下来了,一脸憨厚。
接着,上台讲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很有官相的男人。慕容芹一看就觉得很面熟,不用费多大的心思,就能看出他曾经是她在欢乐林夜总会的陪客。
第二部分第20节 神神秘秘
原来,这位神神秘秘很有来头的自称姓李的“绅士”,就是开展精神文明电视讲话被邀请的嘉宾局长。要不是他嘴角那颗黑痣和不自觉地用手去捏痣上那撮老鼠毛动作,慕容芹可能会怀疑看错人了。
肖芹萍说过,现在再贞节的人也没有人会给她竖贞节牌坊了。但这年头,很多人都在给自己竖贞节牌坊了,男人也一样。她想。
四处拈花惹草,又要给自己竖贞节牌坊,这种感觉你不懂!
十六
就在这天晚上,慕容芹又在欢乐林看见李绅士———朱副局长。
欢乐林的门口是一个平敞的小广场,行人很多,那晚,深圳红十字会在门口设点,接受市民捐款捐物去支援灾区。
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在广场上摆了几张桌子临时办公,桌子的下面和旁边都挂着横幅:献出爱心,支援灾区。
远远地,慕容芹就看到不少路过的市民在捐款捐物,桌子旁边的地下已堆满了一袋一袋的衣物和食品。
这几天,电视连续播放黄河、长江流域的居民受灾严重、无家可归的新闻,景象凄凉,令人同情。欢乐林里的一些“深圳边缘人”,甚至还有几名“坐台女”也出来捐款捐物。
慕容芹刚过去捐了一点小钱,正在签字时,突然旁边有位刚捐钱的边缘人说:“大老板来了,说不定能捐个一万八千的。”
慕容芹顺着边缘人视线看去,原来是朱副局长。
边缘人对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小声说:“这是一位大老板,他可能会捐很多钱。”
朱副局长戴一副墨镜,手里玩弄着一串车钥匙,哼着小曲,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他没看见慕容芹。慕容芹穿过人群到远一点的地方偷窥他的举动。
工作人员对他点头表示打招呼和敬意。朱副局长走过去翻了翻宣传单,表示微笑,那意思似乎是“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嘛”,然后倏地溜进了欢乐林。
慕容芹以为今晚朱副局长又会叫她陪他喝酒玩乐,没想到他一直未Call她,肖芹萍也没叫她陪他。
慕容芹被安排去陪一位香港商人唱歌。
刚唱了不久,一位专门在欢乐林给人拍照的小姐敲门进来,问他们要不要拍一张照片做纪念。
香港商人说好吧来一张,随手就把慕容芹搂住,手指头在慕容芹腰上蠕动。
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如此放肆,根本没有把她当人看。为了找回自己的尊严,慕容芹坚决不拍照。
香港商人很不高兴,说:“小姐,我花钱来这边就是来寻找快乐的,来放松的,你那么高傲来做什么小姐?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慕容芹无所谓,二话不说就走出房间。
无所事事的她,想去洗手间随便磨蹭一下。刚走到拐弯处,就看到朱副局长正好从一个房间出来,朝着前面洗手间走去。他没看见她。
慕容芹走进那间房间,看看谁在陪朱副局长。
原来是一位刚出道的小妹阿红。阿红刚从湖南农村来深圳不久,才十六岁,前几天在欢乐林她们相识。
开门进去时,阿红正在整理衣服,两手反转在背后扣胸罩扣。阿红见到慕容芹,说:“芹姐,来帮忙一下,扣子坏了,一直扣不上。”
慕容芹过去帮她扣上。问她:“阿红,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毛手毛脚?”
阿红点了点头:“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一样。”
慕容芹说:“你怎么那么傻呢?你做他的女儿都还太小,怎么不感到恶心呢?”
“芹姐,你说为什么男人都这么怪?在外面都是一表正经,进了包房都好坏。”阿红单纯地问。
慕容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本想说,古代的皇帝三十六宫,七十二院,要什么样的美人,易如反掌,可不少皇帝也还喜欢偷偷摸摸去青楼,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但慕容芹终于没有说出来。
阿红还很小,很单纯,慕容芹怕她这样下去会吃亏,便告诉她:“阿红,这种地方不能呆久,有了一点生活费后赶紧离开这里,去找一份正正当当的工作,你还小,迟早会出事的。”
阿红望着慕容芹伤心地说:“芹姐,没办法,我不是不懂事,我老爸现在还躺在老家的医院等着我给他寄医药费呢,我不做这一行,能做什么呢?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受病痛折磨?”
慕容芹鼻子感到一阵辛酸。
没想到自己这么无奈,还有人比她更身不由己。人人都有一本无奈的经!这经根本不能念,也念不出来。在大都市谋生,就是在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