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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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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无人不晓,可也差不多了。就算他曾经诱盗匪入徽州,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高同知这话说得轻巧!”汪孚林往前一步,紧盯着高同知说道,“那些盗贼的生死在高同知看来,固然无关紧要,可徽州府官员以及百姓难不成就活该被盗贼惦记?之前在高同知家门口苦苦想求的那些百姓,从前有的被拐走了孩子,有的被人盗走了家中唯一值钱的财物,由此可见,在官府以及权贵富商看来,不过就是一丁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对他们来说却是攸关身家性命!再者,叶县尊因丹阳邵氏散布流言,险些背上贪腐之名,难道这就是一句那又怎么样便可以了结的?”

    高敏正被问得恼羞成怒,一时咆哮道:“好,好!你们既然想去捋元辅的虎须,那我就由得你们!”

    “元辅高阁老为人刚烈,邵芳之辈不过借其名声招摇撞骗,此等奸徒人人得而诛之,便如同湖广巡按御史雷侍御义无反顾画其影子图形一般!高阁老能用雷侍御这样百姓赞口不绝的人,又岂会顾惜区区一个邵芳?”哪怕知道高拱的政治生涯恐怕没多少时日了,汪孚林却仍旧不吝给此刻压根不在场的高拱送上一连串高帽子,见高敏正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方才看向了叶钧耀。

    果然,叶大炮想都不想就撂下了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有什么事,责任我一人来背,就不劳高同知关切了!”

    听到这里,角门屏风后头猫着的小北不由得眉开眼笑,随即为了叶钧耀那气魄而振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不知不觉之间,两个父亲的影子仿佛完全重合了起来。

    想当初,父亲胡宗宪也常常说这句话——你们放手去做,责任我一人来背!(未完待续……)

第四零六章 善后和蹭吃蹭住的关系

    盛气而来,丧气而走,用这八个字来形容高敏正此时此刻的心情,那是再精准不过了。他完全可以想象高拱得知此事之后的反应,和雷稽古那趟不同,那一趟尽管有雷稽古妙手丹青画出来的画像,可雷稽古毕竟没有把邵芳的真名放到海捕文书里头去,可现在……叶钧耀这个愣头青竟敢公然派人闯到他家里去抓人,万一邵芳主仆三人真的被人从他家里揪出来,他还怎么在徽州立足?

    不行,他要去见徽州知府姚辉祖,决不能让那大小两个疯子为所欲为!整个徽州总不可能没有一个明白人,高拱当政后铲除异己的手腕可不是等闲!

    高敏正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两人抬小轿有些仓皇地从县前街通过德胜门进了府城,又绕着那东西向的大路来到了府衙门口,这一路上,有人远远吊在后头,直到确定他进了府衙,这才最终停步。盯梢的不是别人,而是汪孚林亲自执行了这样一个任务。相比高敏正直接回家去确认邵芳是否落网,眼下的这个结果无疑更合他心意。因为他前次从湖广回来,还从汪道昆口中确认了另外一桩事情。

    新任徽州知府姚辉祖固然不哼不哈,养气功夫仿佛更胜前任知府段朝宗一筹,但更重要的是,此人是张居正的亲信!不是明面上的亲信,更不是徐学谟那样诗词唱和私交很好的朋友,而是纯粹的,很少有人知道的亲信。至于汪道昆怎么知道的,那他就管不着了。只要知道事实就好。可以想见。高敏正进了府衙面见这位姚府尊。未必就能顺顺当当出来!毕竟,去年闹出龃龉后,年初高拱张居正就已经扛上了,姚辉祖总不至于在这节骨眼上还去帮高敏正!

    “赵五哥,高家那边的消息如何?”

    犹如仆从那样跟着汪孚林过来的,正是赵五爷。听到汪孚林出声叫自己,他连忙策马上前,低声说道:“去高家的是快班和壮班精选出来的人。可破门而入之后,邵芳主仆三人已经跑了,所以他们照小官人的吩咐,就只拿住了高同知的那个书童。其实之前还不如请戚百户带几个老卒过来,他们配合默契,又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说不定不会放跑了人。”

    汪孚林闻言只能暗自苦笑。他倒是也想,问题是戚良那样精干的人,会不知道邵芳何许人也?戚继光能够稳稳当当在蓟镇当总兵,老上司谭纶能够安坐蓟辽保定总督。同样是高拱的器重以及撑腰,换言之。真正有魄力有见识的首辅,都不会去动这种军镇大将,而他也不会在这种可能很要命的事情上去动用这种人情关系。再者,戚家军这些老卒定居歙县之后,已经帮过他很多忙了。

    “抓不住不要紧。”汪孚林却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抓得住方才是麻烦!到时候犹如高敏正这样说是来求情,实则来威胁的人肯定不会少!至于高敏正,姚辉祖肯定会想办法绊住他,而那个见过高拱主仆三人的书童扣在歙县衙门,这样就够了!

    至于邵芳,通过加强城门口的盘查,至少得把人堵在这府城县城之中一阵子。只要邵芳离不开,事情就可以吊着,他记得隆庆皇帝似乎就在这一年龙驭上宾,那时候高拱输给了张居正和冯保的组合拳。他无意掺和这种天下大棋局,但阴差阳错和邵芳结怨,总得严防死守一下,不能让邵芳有机会继续煽风点火。他没打算偏帮高张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可现在情势就是汪道昆是张党,邵芳也把他当成了张党,所以这年头的党争实在太讨厌了!

    汪孚林悄然回返了县衙,当他进入三堂时,就只见廖峰正躺在一张宽大的春凳上,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正在为其调治,一面敷药还一面啧啧称奇道:“这么重的外伤,竟然能够救回来,吕公子去访求的名医实在是好手段。不过这位也真是好筋骨,换成别人受这么重的伤,兴许早就连命都没了……”

    五峰盗的一群人全都在,只不过也许是有吕光午镇场,纵使平日再桀骜不驯的盗贼,这会儿也全都一声大气不敢出。只不过,看到廖峰换药时那周身上下狰狞可怖的伤口,他们无不神情悲愤,哪怕之前那个反口供出其去向的矮小汉子也是如此。等到大夫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了站起身,性子急躁的秦大峰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拦人问道:“那大哥这伤势是否要紧?”

    “都差点踏进鬼门关的人了,你说他的伤势要紧不要紧?”那老大夫眼睛一瞪,随即抓了抓老鼠胡子道,“反正至少将养个一年半年的,还要小心别感染个头疼脑热,否则内外夹攻,难说!”

    看到五峰盗这几个人立时急了,将老大夫围在当中七嘴八舌问个不停,汪孚林就绕过他们,上去对叶钧耀说:“我亲眼看见,高同知进了府衙。”

    “嘿,这种时候还想告我的刁状,娘希匹!”叶钧耀没好气地又骂了三个违禁字,随即注意到吕光午在,这才有些讪讪的,赶紧岔开话题道,“此次要不是吕公子恰逢其会,这姓高的突然杀出来,我就算临时准备也必定大败亏输。多亏了吕公子侠义心肠,就和这高敏正说的,寻常路人遇到这种场面,铁定跑得快!”

    “我那时候不是正好听到他的叫嚷声,想逃也逃不掉吗?”吕光午开玩笑似的打趣了一句,却没想到那些刚刚还围着大夫问东问西的人听到这话,竟是呼啦啦围了过来,全都在他面前跪下了。尽管群盗的动作声音杂乱无章,有人磕头谢一声,也有人咚咚咚连磕响头,更有人在感激他救人性命的同时,想要拜师学艺。到最后。他没有接话茬。却反而是叶钧耀怒喝了一声。

    “全都给本县闭嘴!尔等肆虐东南盗窃无数。首领遭此一劫,焉知不是老天降报应?之前几个月的苦役不过是小惩大诫,接下来廖峰养伤,你们却别想在牢里闲着!让徽州子民受了如此一番惊吓,造桥修路的活有的是!”

    汪孚林见叶钧耀如此霸气侧漏,而群盗虽说有人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却愣是没人反驳抗争,心想叶大炮这官威真的是越来越足了。而一旁的吕光午也看着觉得有趣。突然插嘴说道:“我之前抓了一串的活口,不如我亲自走一趟宣城,把人押回来。不是我瞧不起衙门那些差役,欺压良善,他们倒是绰绰有余,但对付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差远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叶钧耀大喜过望,直接迸出了两句文绉绉的词,却是立刻长揖道。“那就拜托吕兄了!”

    叶钧耀这突然一变称呼,吕光午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又看着汪孚林道:“听说你之前手刃太湖巨盗,着实没给老师丢脸!”

    吕光午来得快,去得更快,带着两个伴当立时就走,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让叶钧耀直呼这才是大侠风范,言下之意无非是丹阳邵大侠那就是个政治掮客,煽风点火不干好事。可吩咐把五峰盗一群人都押下去,给廖峰收拾得干净一点之后,这位县尊大人却突然醒悟到另外一件事,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孚林,你和金宝秋枫最好全都暂住县衙。邵芳主仆三人既然还尚未落网,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若有个万一,我怎么和你父母交待?挤个几天就行了,有夫人手底下那些精干人手在,县衙可谓是固若金汤,他们三个若敢来,保管回不去!”

    这种严重推销语气的话,汪孚林不禁听得忍俊不禁。不过,他也知道叶钧耀这话绝不是杞人忧天。他上次路遇邵芳的时候,就曾经担心过对方咽不下这口气拿他泻火,现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块,邵芳如果真的生出某种冲动来,那完全在情理之中。此时此刻,他很庆幸今天金宝秋枫在这边跟着柯先生读书,家里除了仆役就没别人了。

    “那我就听县尊的,和金宝秋枫一块在这蹭吃蹭喝蹭住几天。”

    汪孚林如此领情,叶钧耀自然眉开眼笑:“那好,我还有不少公务要办,你去后头见夫人吧!”

    得知汪孚林要在官廨暂住几天,苏夫人当然不像叶钧耀这样情绪外露,只是笑着说道:“正好明兆跟着方先生回乡去参加童子试了,他的屋子空着,你和金宝秋枫暂且挤一挤。至于柯先生,我让人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这几天就要委屈你们了。”

    “娘,看你说的,他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干嘛?知县官廨好歹也是县衙里头最好的房子!”

    听到小北冷不丁插话,叶明月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他确实不是外人,以后来家里住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姐!”

    见小北一脸急眼的样子,虽说叶明月连自己也一块打趣进去了,但汪孚林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紧跟着就被小北狠狠瞪了一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岔开话题道:“话说你当初去找吕师兄……咳,吕叔叔顺利吗?一来一回都没用上五天,我和县尊原本是做好准备,没有廖峰也撕破脸拿人!”

    “也谈不上顺利,不过总算遇到的人还好说话,最后总算把人找到啦!最运气的是,吕叔叔找的人手段高明,否则廖峰在路上就挺不过去。”小北并没有去说那些波折,而是冲着叶明月做了个鬼脸,随即就上去抓着苏夫人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娘,这次我总是帮了爹大忙吧?”

    “是是,这次亏得你赶回来及时!”苏夫人笑着拍了拍小北的手,随即就一脸轻松地说,“孚林,这些天呆在这儿不妨轻松一些,事情都出了,就不用顾虑后果。老爷是个有担待的人,绝不会因为人言又或者压力退缩!”

    PS:这会儿应该从塞班到家了……(未完待续……)

第四零七章 铤而走险

    新任捕盗同知高敏正病倒了。

    这是在府衙传出来的官方消息。那消息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道是高同知为了给自家无心容留的一个奸徒说情,向府尊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最终一下子神思恍惚昏了过去。姚府尊怜其刚刚上任,不但立刻请了大夫来医治,而且听说其家里一度被某些求做主的苦主给围堵,干脆把人留在了自己的官廨之中休养,把高家仆役全都接了过来悉心照料高同知。

    也只有那寥寥一些真正知道隐情的知情者,方才明白其中的凶险厉害。这其中,就包括躲过破门搜查的歙县差役那一劫,接下来却陷入了无法出门,无法对外联络窘境的邵芳。他既然被称之为丹阳大侠,自然也有一身不错的艺业,可关于他主仆三人罪行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同样和当初的雷稽古一样,隐藏了他邵芳的真名,而是沿用了王二狗这个见鬼的名字。这其中,诬陷歙县令,引群盗寇徽州,这两条罪名足以让他很难在外抛头露面!

    就连这消息,也是他在无奈之下亲自出马打探消息时最大的收获,同时也是最失望的收获。高敏正身为高拱的同乡同姓,徽州知府姚辉祖竟然用这种借口将其留在府衙知县官廨,形同于将其扣下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姚辉祖很可能是张居正的党羽,也就是说他是自己这一趟徽州之行,直接撞到张党的巢穴之一了。须知因为汪道昆的关系,他早就把叶钧耀归到了张党的范畴。

    “老爷。存粮和菜蔬肉食大概还够吃个一阵子。可咱们就一直这样束手待毙?”

    见阿旺满脸戾气。邵芳心中一动,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再一想当初格老大那些太湖巨盗假扮锦衣卫到歙县衙门,格老大在内的两人被格杀,剩下的人则被一网打尽,五峰盗亦是因为轻探县衙而最终被一锅端,他在完全摸不准县衙那边根底的情况下,实在不想再重蹈覆辙。正在他踌躇的时候。另一边的阿才却低声说道:“就算不能潜入县衙,县后街的汪家又如何?那汪孚林不是有一个养子,还有一个陪读吗?两个都是童生,深得他重视!”

    邵芳从来不曾自忖为君子,因此方才会因为上次受挫于汪孚林手中,回乡之后便立时思忖报复。此时此刻他听到阿才的建议,当即沉吟了起来,随即冷冷说道:“也罢,无毒不丈夫,德胜门那边因为不是出城要道。盘查不密,我们设法在傍晚时通过。而后潜入汪家。只要能有一个人质,汪孚林若再不放人,我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

    襄助高拱复相之后,一贯处事秉承斗智不斗勇原则的邵芳,如今竟打算用这种动用武力颇为卑鄙的手段来应对困局,连他自己也知道,眼下有些黔驴技穷了。他当然也不是没想过去接触一下某些读书人,然后摆明自己和高拱的关系,利用对方的功名之心来脱困,可那些铺天盖地的告示实在是太让他被动了。而且,要如何证明自己是邵芳,而不是被通缉的什么王二狗,这同样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至于被人出卖的担忧,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联通歙县县城而不是通向城外的德胜门,因为每日进进出出的人最多,其盘查确实相比府城其余各道城门要松泛很多。尤其是傍晚城门关闭之前,对于车轿的检查就更是如此。当邵芳坐在轿中,让两个稍作改扮的家仆抬着自己通过了这道关卡,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僻静处丢下轿子之后,主仆三人先找了个地方临时停脚,等到天黑下来,这才往县后街汪家掩去。

    尽管路上明显巡行的人增加了两三倍,但对于邵芳主仆三人来说,凭借他们的身手,躲开巡查虽不能说轻而易举,可只要小心些,却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然而,等到了汪家后墙,阿旺正要翻墙进去,却突然被邵芳一把拉住。

    “老爷?”

    “虽说汪家还没人进去过,但之前县衙重地都被人闯过两次,也许这里头早有准备了。”说到这里,邵芳只觉得后背心微微发凉,越发觉得这突如其来的预感来得及时。见阿旺和阿才齐齐悚然,他仔细沉吟了一阵子,最终嘿然笑道,“只不过他们人手有限,看住县衙和汪家便已经是极限了,我却不信他们还能够顾及别处。我们去汪孚林一手炮制出来的那家义店,那种地方定然不会有人严防死守!”

    大晚上的义店一片安静。紧挨着预备仓的这里曾经是歙县非常冷清的地段,可这将近两年来却每天生意兴隆,收粮卖粮已经成为了次要,这里最赚钱的生意不是别的,而是卖米券,然后用这种融资得来的钱去买卖粮食取利!也正因为如此,昔日当过米行和当铺小伙计的叶青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伙计这个广大群体最崇拜的人,甚至就连不少掌柜都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表示佩服。

    不说别的,一个昔日小伙计能够撑得起如今日渐庞大的义店粮行,以及整个徽州米业行会的日常运营,这水准已经极其厉害了!

    可就是这么个徽州伙计界的传奇人物,叶青龙至今都还没有置办别的居所,晚上就住在义店中。并非他敬业到这个程度,从前他一直都是住在县后街汪家的,但因为事情太多太忙,每天来回的时间他也觉得浪费,索性就单独隔出了一块地方自己住。而且,他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不少,住在外头免不了太多人想要打秋风,他索性躲一个清净。此刻下了门板关了店,打着呵欠的他吩咐汪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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