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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震天响。彩灯忽明忽暗。修饰一新的学生餐厅,飞扬着青春激情。
“哇,好纯噢!”
“哇,轻舞飞扬!”
“这款适合你!”
……
“嗨,前辈,前辈,要么里边请?……”
“神气个什么嘛……”几个堵门口指指点点的高年级男生,听到邀请,一脸的曾经沧海,打着响指,吹着口哨,四散开去。
小艾推推小美,说:“二班的苏简,好阳光哦!”
学生餐厅座无虚席。联谊会照例是校长讲话、学长致词、校务主任宣读守则之类。这个那个的,语重心长一通。每个新学年都有的惯例。好在精彩压轴就要开场。
第一个节目——吉他弹唱!主持人话音刚落,人群里跳出一个大男孩。苏简,又是苏简!小艾叫起来。柔和灯光下,苏简一身白棉布衬衣加黑色牛仔裤。干净阳光的脸,透着幽幽的蓝。“大家好,我是暖通二班的苏简。今晚开始,我们一起经历,四年的美好时光……”
小美看苏简。苏简修长的手。苏简明净的脸。苏简清澈的笑。——第一次!小美第一次有了身体的觉醒!哦不——确切地说,是唤醒了对远去木子的回忆。苏简太像木子了!——生活如何哭笑不得,当你终于、试图、想要将过去遗忘时,过去却欢欢然然地来了,不容你拒绝!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痴心的话/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歌声,由独唱汇成了几十人、上百人的大合唱!仿佛暗夜、海边、波涛里的汹涌。小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哦苏简,这个叫苏简的男孩、这个长相酷似木子的叫苏简的男孩!音乐声里,小美酣畅流泪。
小艾递过来一包纸巾。小美接过,说:“想出去透透气。”“我陪你。”两个女孩悄然离座。没有人在意。此刻现在,温热的目光、感动的掌声,属于聚光灯下怀抱吉他的苏简。
“我,终于想起来,苏简像木子,难怪好脸熟……”小艾看天上星。
“第一次看你如此痛快地哭……也好,哭过了,然后忘却!”小艾又说。
小美不出声。脑海里,却翻出木子写在日记本里的话:要怎样,才能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忘记你的样子?要怎样,才能在我离开你的时候带走对你的回忆?我相信我喜欢你。依然、始终、永远。……
真的是这样吗?四年前的木子,真的写过这样的话吗?这般深情,四年前的我,怎么就体会不到呢?而今,能够体会了,说喜欢我的人却走了……木子,想念好痛苦……那种疼痛,那种心里的纠葛,那种忽然想思念一个人却思念不起来的委屈……能够体会吧?会的!四年前的你就已经领悟了。那时候,你一个人,在异国的海边,忍着病痛的折磨。你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牵不到我的手……是呵,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却牵不到你的手……
小美哭泣。一遍遍。恍惚的悲伤。仿佛积攒了一世的泪水,要在今晚决堤!
路灯下,悬铃木翻着亮片,闪闪烁烁。吸足了露水的秋虫,躲在灌木丛里高声吟唱。起风了,我们进去吧!小艾说。
晚会进入高潮。很多人在跳舞。一个嗓音沙哑的女孩唱着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想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
小美朝先前的位子走去,不见桌椅。空出来的场地成了舞场。小美回头找小艾。小艾被一男孩牵住手,舞向中央。小美回应小艾投过来的目光,犹疑着是否离去,阳光般的声音响起——“你好,可以请你跳舞吗?”“哦,我不会。”“没关系,我带你!”小美抬头,噢,是苏简!“我怕、踩你脚……”小美期期艾艾,心跳得厉害。“没事,跟着我——”苏简拉起小美手,一下、两下,一下、两下,旋——嗨,很好啊,你跳得!苏简眉毛飞扬,冲小美笑。
小美身体轻起来、轻起来……哦,木子!木子!多少次,心里梦里想牵你手……
“嗨,问你呢!”苏简大声说——“芳名?哪班?”“噢,暖通一班,小美。”“一班?这么巧!我就住你们一班男生宿舍。二班人满为患,我报到迟了,刚巧一班有个空位……瞧,我们会经常见面的!……我喜欢小美的歌!”苏简没话找话,孩子气地笑了。水波盈盈,盛满亚热带海风的蓝。小美也笑。眼前隐约的光亮,蓝的紫的红的绿的,五彩斑斓。
大一多半是公共课和基础课。高数、政经、机械原理、大学英语……暖通两个班合用一间阶梯教室。近百人的大课,黑板上冗长的演算,常常前面的看清了,后面的叫嚷着看不见。于是派出代表早早地来占位。这儿那儿,桌上丢满书本、角尺、笔记、秃了头的钢笔、喝空了的矿泉水瓶……
今天轮小美占位。捧着一寝室的书本笔记,小美迎面在教室走廊碰上苏简。苏简怀里七七八八更多的书。两人心照不宣笑笑。苏简示意小美先走。“嗨,占来占去的,总得有人坐后面……”苏简将手中书哗哗哗抛向中间靠后的桌面上。
“你坐哪里?”苏简走过来。
“右边靠窗。”
“那我坐你后面!”卷了边的《机械原理》一个高空抛物线,准确落在第四排靠窗。
“怎么,不乐意?”
“哪里……”
“你好像不爱说话?”
“有吗?”
“没有?!”
“噢。”
“噢?总这样?”
“什么?”
“话说半句的!”
“有吗?”
“没有?!”
“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并肩走出教室。
“以后一直坐你后面好吗?”
“可以呀——嗨,哪用得着我批准……”
“哈哈!到底批准了嘛!”
上铺的费MM有了BF。每天早出晚归,不再爬上爬下赖在寝室里消磨时光。小美床头的桔梗花寂寞开放。
有人在学报上大谈爱情,说大学里,爱情是奢侈的,易于盛开,但难于呵护。——他们在还没学会坚持的时候已经开始放弃,还没有虔诚已开始背叛。在现实面前,爱情是可以放在第一位被放弃的……如此这般,沧桑满怀。
所谓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太老土了吧,费MM高声应道:“如今流行毕业后,我们一起失恋!”“哟,那你和‘杉菜GG’也毕业后一起失恋喽?”小艾反唇相讥。“无所谓啦!恋爱么,大一新鲜,大二大三保鲜,大四呀——都快变质了!我可不想毕业后哭哭啼啼!他回他的黑龙江,我留我的上海……”“哇,这么现实主义!索性改名‘费现实’算啦!”戴晓凡惊呼。
“有一种爱/叫永远/有一种爱/叫虚幻……谁在爱我/我在爱着谁/谁在爱我/我在等着谁……”小艾哼哼叽叽,开始她的音乐之旅。
关于爱情,是女生们熄灯后永不厌倦的话题。多数时候,小美不参加这样的讨论,但不妨碍保留自己的想法。她喜欢杜拉斯。杜拉斯说,在自己面前,应该一直留有一个地方,独自留在那里,然后去爱。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如何去爱,也不知道可以爱多久。就是这样。
第五章聚首和分离(1)
总是如此,当你可以清醒地看待自己生命的时候,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已经流逝。
——紫霞写给木子的信
夏天总是意味着聚首和分离。
初二六月里的一天,紫霞莫名其妙摔了一跤。没见擦破皮,却疼得站不起来。
小美搀她一瘸一拐去校医务室。医务室的苏医生一脸严肃说:去医院拍个片子吧,越快越好!小美揣着病历卡跑去门口拦出租。紫霞有气无力跟在后面。阳光耀眼。一辆接一辆翻了牌的“空车”驶过。小美急得跳脚。回头却对紫霞嫣然微笑。紫霞看小美,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们竞争吧!”
——“我们竞争吧!”紫霞那天在翠湖山庄对小美说。小美讷讷地不出声。当木子凤凰山上牵起小美手、小美欲挣脱,却被牵得更紧时,那一刻,紫霞跌入可怕的虚空——So empty,So down!心里的疼痛一点一点晕染开来,清醒直至麻木。那种痛,那种失落,如影随形。
片子结果出来,紫霞得了腿关节处淋巴结肿瘤。
“淋、巴、结、肿、瘤?这是什么病?”紫霞结结巴巴问医生。
“就是肿瘤。得住院化疗。”医生答。
“化疗?掉头发吗?会不会很难看?……”紫霞脸色苍白,对掉头发的恐惧胜过肿瘤的恐惧。
“看用什么药……多少总是要掉的……”医生字斟句酌。
“可是,可是我还要上课……”紫霞眼泪快下来了,拽住小美的手冰凉。
“不是马上就暑假了吗?先给你开点药,下个月安排住院,叫你父母同来……”医生低头写病历。
回校路上,紫霞闷闷地沉默。小美欲找话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两人踩着影子闷走。快到校门口,紫霞突然抓住小美手说:“我的病,不要告诉任何人,老师也不要说!”“那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小美点头,感觉紫霞眼里闪过一丝阴翳。
班主任夏老师有一天找小美谈话。夏老师说:“小美,知道我放心你什么吗?”
“隔壁的吟风”,夏老师咕咚喝一口茶,自问自答:“本来成绩挺好,可是最近每况愈下。你看她烫头发穿高跟鞋……这孩子发育得早——当然你们女生都要过这一关。我是说,太早熟了也不好,容易分心,思想复杂……你,老师是放心的!你语文好,英语也可以,但数学物理一定要加把劲!趁这个暑假好好补一补,明年就中考了……”
小美越过夏老师瘦削的脸,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点头,心里却是讶异的——夏老师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吟风呢?还坦然讲“发育”……他指的“发育”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女生们常说的那个“老朋友”?真有那么讨厌吗?班里大部分女生都有了“老朋友”,叽叽喳喳聚一起,像怀揣一份共同的秘密——连紫霞也加入了她们队伍,每个月的那么几天,和她们笑闹着进进出出——好像同桌的我、朋友的我,不存在似的!……照老师的说法,我该庆幸,庆幸思想还没“复杂”起来。可是,怎么就庆幸不起来呢?老师又如何认为我就是可以“放心”的人呢?……
小美脑袋昏沉出了夏老师办公室。黏湿的黄梅天令她郁闷、不爽。
紫霞突然不来上课了。
一个周末黄昏,小美像往常一样,提了妈妈狠狠塞在包里的瓶瓶罐罐,赶回“丽人公寓”。到楼下,小美大喊:“紫霞紫霞,快下来!帮我拎东西!”没人应。奇怪,比我还晚吗?小美嘟囔着爬上三楼,放下大包小包,取房门钥匙。
好像成了习惯,每个周末回“丽人公寓”,总是紫霞先到。有时候小美还在路上走,紫霞已靠在走廊栏杆上远远招手了,不等小美回应,就噔噔噔跑下楼,接过包,像孩子一样喜形于色——“哇!好重!这回又拿什么好吃的了?”
“梅子酱!妈妈做的!你一瓶,我一瓶!”
“哇,你妈妈真伟大!”
“可不是!”
……
小美走进房间,心“咚”地下沉——紫霞的衣物、紫霞的书本,属于紫霞的东西都不见了!紫霞来过又走了?不来上课了?病重?转学?……小美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从这个房间走向那个房间,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眼前一亮,客厅写字台上躺着一个信封。
小美抓过信,拆开来,一目十行,再从头看,一个字一个字落进心里——
小美:
是匆促间做的决定。我要走了。休学也好,退学也罢,总之暂时不来上课了。学校这边,父亲会打招呼。
我的腿,你知道,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有时候走路都疼……你不必担心,医生说是良性肿瘤,开了刀,化疗一段时间就会好。只是化疗要很多钱。进口药贵得吓人。但用进口药副作用小,可以少掉许多头发。父亲陪我去几趟医院后,一下子苍老很多……
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住进了医院。不必来看我,也不要告诉班里同学。医院在市中心,来来回回不方便,再说来了也见不了,我在隔离病房。想念我,就给我写信吧。说实话,我需要小美你的支持!老天不公啊,我,那么爱着学校、爱着一切——还要跟你竞争呢!我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打算要收回。
小美,一直以来,要谢谢你的善意!知道吗?你就是考虑别人太多了,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一个人不是罪过。我也喜欢木子。我敢说,敢表达。可你不敢。……我知道木子是喜欢你的。现在,少了我这个竞争对手,该放心了吧?呵呵。
记得给我写信哦!地址信封上有。
拥抱一下!
你亲爱的紫霞
周六下午匆匆
这么说,紫霞是昨天来整理的东西,并留下了这封信?早知如此,我该昨天回……妈妈知道紫霞病了,特地叫我带上满满一袋野生弥猴桃,说多吃弥猴桃可以提高免疫力……小美颓然呆坐,心口涌起层层迭迭的忧伤。
紧接着紫霞的突然住院,隔壁(1)班的吟风也休学了。说去澳大利亚,母亲在那边工作。吟风走的那天,和木子走廊里说了好长时间话。小美的座位靠窗,断断续续听到木子说:知道了,放心吧,我会常去看你外婆的……让别人说去吧……我理解……吟风脸对着教室,小美看到一张濡湿了的美丽脸庞,满含不甘的委屈。
吟风走后几天,关于她的议论沸沸扬扬。有说她被学校开除,有说她给老师写情书,还有人说看见过她从教师宿舍出来、哭哭啼啼……议论传到(3)班时,愈发离谱,说吟风曾为学校的某位老师割腕自杀……一直沉默着的木子,有一天终于生起气来,大声辩解:“不是那样的!吟风是我邻居,我了解她!你们别道听途说瞎议论!”
第五章聚首和分离(2)
这个暑假,天热得出奇。
小美躲在房间里昏昏欲睡做习题。有人在楼下喊:“鸭报(晚报)——鸭报要哇!鸭报——”小美抬头看墙上的“猫头鹰”,很准时,三点一刻。每回楼下叫“鸭报”时,猫头鹰的两个翅膀耷拉在一起,不胜慵懒的样子。“我去拿晚报!”小美丢开笔,找了个休息片刻的理由。
打开信箱,小美看到两封写给她的信!一封是紫霞的,另一封右下角注明“内详”——谁的呢,这信?还这么厚?小美端详半天,恍然明白:那是木子笔迹无疑。
自紫霞住院、吟风出国后,木子很少和小美说话,两人好像都在回避什么。小美甚至不再去“夏日的荷”聊天室。以前去网吧,总有紫霞陪着。紫霞在的场合,寂寞有人分担,快乐有人分享。现在,突然身边少了个人,那种感觉,就像走丢了自己的影子——影子在的时候未必在意,影子一旦丢失便失魂落魄。小美想:这便是友谊了。两个女孩,住一起、坐一起,那么多日子一路走来,虽也有磕磕碰碰,但毕竟早已心意相通!
——那么和木子呢?紫霞说木子是喜欢我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喜欢木子吗?木子有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像木村拓哉。木子的眼神水一样干净,木子聪慧、善良……可是木子为什么偏偏被紫霞喜欢、而他却喜欢我呢?喜欢一个人,放心里不好吗?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句鼓励,已足够。为什么弄得大家都知道呢?那多难堪!……小美心潮起伏,两封信,不知先拆哪封。
还是决定先看紫霞的。小美躺沙发上,读信——
小美:
转眼分别一个多月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常想起我?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信。要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喜欢读你的信!那么好的文笔,不写点什么岂不可惜了?呵呵。我有预感,你会成为一个作家——倘若你坚持写下去的话:)
我把你的信,一封封按日期订在了一起。每每化疗后难过得不行时,就读你信。你如水的文字,几近透明的情绪,冷静而忧伤的笔致……总能够击中我。有时候想,这个拥有如此清澈如此敏慧的文笔的女孩,就是我认识的小美吗?真该刮目相看呀!以前只知你作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