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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我不欠谁，谁也别欠我
傍晚，天州宾馆前几个大汽球吊着一些中外文的大标语。
马立凤的车子驶近了。龙福海看见大标语，注意了：“那是干什么呢？”
马立凤眯眼看了一下：“法国的一个企业代表团来天州考察洽谈投资，罗成亲自联系的，今天他和魏国在这里接待这个代表团。”
龙福海火了：“这么大的外事活动怎么不预先通报我？”
马立凤又瞟了他一眼：“我看你也犯不着事事出场啊。”
龙福海骂道：“你这是放屁。不转了，回家。”
马立凤一边开车一边拿出了手机。
罗成在天州宾馆宴会厅举行酒会，接待来访的法国企业家代表团。罗成在贾尚文、魏国、阮为民、洪平安等人陪同下，举着酒杯到各桌向法国来宾敬酒。
魏国身上的手机响了。他匆匆摁了，而后抬手表示歉意，到一旁接电话。他啊啊还没听两句，脸色就变了，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说是。
傍晚，叶眉骑上摩托风驰电掣。路过一处，看见赵平原领着一大群人在街边嘈杂，周围停着七八辆汽车。她停下摩托，拉下头盔走了过去。赵平原穿着一件灰色短袖Ｔ恤，双手抱肘，横眉怒眼地站在那里叫骂。看见叶眉过来，抬眼瞟了瞟。簇拥他的人群也都看着叶眉。
叶眉走哪儿都趟平道，她说：“赵总，搞什么街头新闻发布会呢？”
赵平原一指路边的一片高大厂房：“这是我买断的产权，不是违章建筑，听说罗成又要下令拆除。”
周围一群人闹闹嚷嚷：“这罗成还真是横行霸道。”
赵平原说：“他拆我那片歌厅，账还没算呢。”
叶眉说：“你这片厂房我了解过，是合法建筑，但不是合理建筑。你看整条街路边都空着地搞绿化，这片厂房挤在路边，影响城市整体规划。”
赵平原睁圆豹子眼嚷道：“产权是我的，不能拆了白拆。”
叶眉说：“什么时候说拆了白拆了？罗成早讲了，合法建筑和违章建筑拆除政策不一样。违章的建筑拆了白拆。你这片厂房不是违章建筑，让你拆迁，给你一块地皮，要把你的厂房和那块地皮做价相抵。”
赵平原没想到，眨了眨眼：“抵不过来怎么办？”
叶眉说：“亏多少，补你多少。”
赵平原看看叶眉，又看看左右，垂眼抱肘站在那里想了想：“消息可靠吗？”
叶眉说：“赵老板，你在天州也是四通八达的人物，怎么信息这么不灵啊？”
赵平原挥了挥手，有带人撤离的意思：“行，他能把账和我扯平，就算互不该欠。他要和我扯不平，就没完。”
叶眉说：“你哪儿这么厉害？”
赵平原说：“我这个人就是一条，我不欠谁，谁也别欠我。”
叶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平原说：“没什么意思，和你这拉偏架的说不上话，后会有期。”他一摆手，领人上车走了。
叶眉看着赵平原走了，拿出手机拨通：“刘小妹，你在哪儿？我要找你说那件重要事。”
第四部分罗成这步棋倒是正招
龙福海转完街回了家，白宝珍白宝贵在。他对白宝贵这个妻弟从来当做部下，便书记气很足地说：“宝贵，怎么不吃饭就来了？”
白宝贵一边上来敬烟一边说：“龙书记，今天来通报一个情况，刚刚从省高院朋友那里得知，万汉山的上诉被驳回，核准死刑立即执行就是这几天的事。”
龙福海当中一坐，眼不看冲白宝珍一摆手：“宝珍，这你该吃定心丸了吧？人一杀，一了百了，再也扯不着你了。”
白宝珍却呆着一张高颧骨白面孔垂着眼没话。龙福海抬眼瞄她了：“怎么和你说话没反应啊？”
白宝珍抬眼瞟了一下龙福海：“这有什么好反应的？”
白宝贵在一旁跟话：“我姐觉得万汉山落这个下场，有些心中不忍。”
龙福海本来并没太在意，这下注意地盯了盯白宝珍，目光很凶地说：“你的魂呢？”
白宝珍没好气地说：“魂在呢。”
龙福海火了：“我看你那位捏拿大师一出事到现在，你就丢魂落魄的。”
白宝珍抬了一句杠：“没你那么心硬。”
龙福海站起暴跳如雷了：“你这搞的是什么鬼名堂？”
勤务员进来通报：“龙书记，魏市长到了。”龙福海气虎虎地收住话。
魏国一进门就看出了山河不对，讪讪一笑。
龙福海却先发话了：“魏国，你今天不是和罗成在天州宾馆接待外商吗？”
魏国掏烟想敬，见龙福海白宝贵已经都冒着烟，虚晃了一下白宝珍，便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说：“马立凤刚才打我手机，说您对这个接待外商的活动安排很不满。我没顾上参加酒宴，先跑到您这儿报到了。”
龙福海很座山雕地瞄了他一眼：“我看你们侍候起罗成来，也跑得挺快嘛。”
魏国睁着鼓凸的光溜眼睛解释说：“他当市长的有吩咐，我当副市长的总不能硬扛膀子。我再跟着干，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龙书记您比我还看得清楚。”
龙少伟进来了。
龙福海接着对魏国说话：“那封举报信对罗成经济上有揭发，我看那两个浙江来的房地产商和罗成关系肯定不清楚。听说他们在天州做项目，市规划委、市建委、国土局这边你都在亲自为他们做工作，你跟罗成怎么跟得这么紧呢？”
龙少伟听到这个话题一下注意了，脱下西服挂起，白衬衫红领带很稳地在一旁坐下。
魏国慌窘解释：“罗成三番五次让我解决解放路十字路口这个项目，我不敢不执行。”
龙福海盯了一会儿魏国，指着他：“我今天倒有一个问题了，这事到底是罗成在使劲，还是你在使劲？上次我一说罗成可能拿了浙江人的钱，你就替罗成辩解。我倒要问，是不是你拿钱了？”
龙少伟在一旁冷冷地盯着魏国。
魏国连摆双手：“我肯定没拿一分钱。”又指着白宝贵白宝珍龙少伟：“那片地皮，我们原来说好要帮着少伟做项目的，您不信，问他们三位。”
龙少伟垂着眼慢慢抽出烟，慢慢点着，打量着眼前局势。
龙福海说：“你敢肯定没拿钱，我就敢肯定罗成拿钱了。那我随随便便就能安排人把那两个浙江人拘起来审查。”
魏国双手捶胸：“我肯定一分钱没拿。要是我拿了钱帮着浙江人做项目，我对不起白主任，也没脸见少伟。”
龙少伟阴着脸若有所思。
龙福海扫了一下全屋，指着魏国：“那我就要派人查了。”
魏国顶住众人目光，故做镇定地说：“查出来最好。”
龙福海看着坐在最远端的儿子：“少伟，举报的事传到你们商界没有？”
龙少伟吸了口烟，慢慢吐出来：“传到了吧。现在做生意，要看政治行情。”
龙福海说：“今天罗成跑到书记办公会上要求常委会调查这封举报信。他把这封举报信定性为诬告。”
龙少伟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说：“我看罗成这步棋倒是正招。”
龙福海说：“还真有些人帮他腔，公安局大概是关云山派人做了鉴定，说举报信上没有留下指纹，罗成以此断定，写举报信的人怀有不可告人目的。”
龙少伟淡淡地说：“是吗？”
第四部分搞美人计，打入匪巢
龙福海站起来转了一圈：“我当场就驳斥他，举报者不留指纹不一定是做贼心虚，也可能是害怕打击报复。 ”
龙少伟说：“现在做贼心不虚的人有的是，我看举报的人主要是胆子小点。”
龙福海坐下扫视一下众人：“有件事咱们一直没好好议一议，这封举报信到底是什么人写的？”
白宝珍白宝贵魏国互相看了看，都摇了头。白宝珍拿遥控顺手开了电视。
龙少伟说：“这是你们的事，我对你们上层的事不清楚。”
龙福海一挥手：“这事不管闹成什么结果，我断定罗成在天州呆不长了。夏光远绝不会让他再给自己惹事生非。”
一屋子人都因为电视上的新闻瞪大了眼。天州电视台正在播出新闻：“天州市人大常委会今天召开全体会议，市长罗成述职后对他进行信任表决，结果获百分之百信任票。罗成在会上表示……”
龙福海看到这条电视新闻，拍沙发瞪眼：“这种时候对罗成投百分之百的信任票，人大都瞎了眼。”他吩咐白宝珍：“立刻打电话，把范人达给我叫来。”
叶眉和刘小妹在茶楼茶座里说话。叶眉说：“这次要靠你了。”
刘小妹点点头：“你让我打入龙少伟公司内部？我可没那么机敏。”
叶眉说：“不要你做太复杂的事，你只要想办法把他们公司的打印材料拿到一些就行了，越多越好。”
刘小妹说：“这我能办到。龙少伟的公司请我给他们拍过几次广告，和他们还比较熟。他们有一个副总叫周瑜。”
叶眉说：“诸葛亮三气周瑜的周瑜？”
刘小妹说：“是，还和我有过一阵好不错呢。”
叶眉笑了：“什么好不错，他是不是追你来着？”
刘小妹说：“可以这么说吧，我没看上他。”
叶眉开玩笑说：“那好，我们就搞美人计，打入匪巢。”
范人达来到龙福海家。还没来得及坐下，龙福海就虎起大盘脸训道：“范人达，你这人大是怎么投的票？现在关于罗成看法不一，在你们人大常委会上怎么倒铁板一块一边倒了？”
范人达摊着双手：“这事先又没做工作。”
龙福海说：“你那一票呢？”范人达不语了。
龙福海站起又坐下。白宝珍一声不响给他递过烟来。他点着吐出浓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龙福海没想到的是，他在电视新闻中看到罗成出现在市政府新闻发布会上。
罗成登台说：“今天我代表个人发布一个有关廉政的新举措。我作为天州市市长，今天将公布我的全部财产及收入状况。这里有份书面材料，在这份材料上，你们可以看到我近十年来的全部收入及财产，我公布了我的银行账号和存款。从这份材料中大家可以看到，我之所以略有储蓄，全凭我几年来写过几本书的稿费所得。我宣布，只要我在天州当一天市长，就将保持经济收入的百分百透明。对我本人经济上有任何怀疑，欢迎全市市民举报。”
现场记者们都有些看呆了。
龙福海白宝珍和一屋人都眼睛看直了。
罗成在新闻发布会上接着说：“市政府办公厅还将我到天州上任五个多月来每一天的日程活动整理了出来，现在发给诸位。在这个日程表上，天州市民能够看到他们的市长一百五十天以来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对我在每一时间、每一地点、每一件事上有意见有疑点，欢迎大家提出或者举报。可能有人会问，这样做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我郑重宣布，天州百姓自有公道。”
罗成讲完了，记者们一拥而上。
龙福海像只受伤的老虎恶狠狠地看完这条新闻，摁灭烟头说：“张宣德管新闻，管得天都捅出窟窿了。”
白宝珍在一旁说：“市政府一周两次新闻发布会，现在已经让罗成搞成制度了，新闻发布会，你不让人上新闻？”
第四部分正全力处理匿名信危机
当晚，罗成正在书房看文件，香香敲门：“罗市长，有客人。”叶眉已经跟着进来了。
罗成在灯下抬起头：“叶眉，有事？”
叶眉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罗成调侃地一摊双手。
叶眉自顾自坐下：“我知道你现在正全力处理匿名信危机。我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
罗成说：“这件事你帮不了我。对匿名信我现在是一不能退，二不能置之不理。现在要是退却或置之不理，我在天州就完全失了工作基础。”
叶眉说：“我也这样认为。这件事省里迟早要派调查组。到时省调查组一来，敢为你说话的人少，工作成绩也亏损，那就真可能输掉你在天州的这一局博弈。”
罗成说：“政治上最重要的事，常常又是最棘手的事。化解不了这场匿名信危机，我就要从天州卷铺盖走人。”他停停说：“有句话，我反复想了，说出来，你不要不满意。”
叶眉说：“既然知道别人不满意，就不要说。”
罗成说：“叶眉，你听我话，离开天州吧。”
叶眉说：“为什么？”
罗成说：“怎么跟你说才好？你真不该和我罗某人一起趟这浑水。”
叶眉看着罗成：“我让你的处境复杂化了？”
当夜，龙福海家里只剩下龙福海与白宝珍。龙福海神色严重地点着头听完电话放下话筒，站起在屋里背着手踱起来。白宝珍看着他踱来踱去。龙福海站住了：“小道消息，百分百可靠。省委很快要派调查组来天州，调查举报罗成的这件事。”
白宝珍一下瞪大了眼。
龙福海眯着眼自言自语似地说：“六月下旬出现匿名信，七月下旬省委才派出调查组，这充分显出政治运作的沉着。”停停又说：“成败在此一举。”
第五部分你要领会夏光远的苦心
早晨，三辆小轿车很有威仪地急驶出清晨的省城，驶上高速公路。
（画外音：若干天后省委派出了调查组，前往天州调查“天州部分干部”举报罗成一事。）
上午，马立凤领着几个人在天州宾馆门口下车，一阵风似的往里走。
（画外音：天州市委自然预先得到了正式通知。龙福海派马立凤亲自安排调查组的下榻住宿与相关一切。）
马立凤进了宾馆，田玉英等人早就迎上来。马立凤没停步，边走问：“房间都安排好了吗？我要亲自看看。”
田玉英说：“都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好了。”
上午，罗成在办公室蹙着眉打电话。
（画外音：这次，罗成也知道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动用自己的资源，打电话给老同学省纪委书记吕光雷。）
罗成说：“老吕，万不得已，真是不愿意打这个电话。”
吕光雷说：“这不是什么秘密，对你说说无妨。调查组组长由组织部副部长皮定中担任。省委书记夏光远迟迟没有批示，一直等寄到中央的匿名举报信纷纷批转回来，这才谨慎行动。”
罗成问：“中央有何批示？”
吕光雷说：“匿名信寄了多头，大多是一般性的批转省委处理，有个别批示比较严厉。夏光远等北京的批转都到了才决定派调查组，是常规的平稳做法。这次让组织部出面，为的使调查显得中性。要是省纪检委出面或者省纪检委也参加，那一上来就有点查你的意思。你要领会夏光远的苦心。”
罗成说：“明白。”又问：“皮定中这个人如何？”
吕光雷说：“这个人刚调来，夏光远很信任他，很可能要接任省委组织部长。人比较正，但好像对你很有保留。”
电话打完了，罗成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放下，而后在房间里背手踱起来。
龙福海也在他的办公室背着手踱来踱去。
（画外音：龙福海当然更知道事关重大，他早已摸了一百遍情况，做了一百种安排。）
马立凤小心地推门进来，看见龙福海站在窗前，她站住了。龙福海没回身，问：“安排好了？”
马立凤侍候地回答：“安排好了。”
龙福海转过身来：“皮定中和天州干部没有什么旧交，但和许怀琴是表兄妹，你知道吗？”
马立凤摇摇头。
龙福海说：“估计他对罗成不会感冒。这次大概万无一失。不过万事还要周全。”
下午，龙福海、罗成及天州市委常委一班人站在天州宾馆的台阶上等候着。三辆车平稳地滑过来停下。龙福海等人立刻热情地迎上去。从车里缓缓走下皮定中及调查组六七人。皮定中一张菩萨脸，可以说很和善，也可以说很严肃。他沉沉稳稳地一出现，龙福海及常委一班人都知道迎来了一个地道的组织部干部。
龙福海上去握住皮定中，一指身边一班人说：“天州市委常委一班人都在了。”
当天晚上，罗成匆匆走进天州宾馆。在宾馆大堂迎面遇到田玉英。田玉英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