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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简明在纪检委办公室拿着电话谨慎地点了一下头：“我至今没有把皮副部长全部思路领会透。”
龚青琏仰声笑了：“我的纪书记，大姨夫，皮副部长在常委会上的讲话，你还没看出他的倾向性？告诉你一句话吧，皮副部长最后对我说，你敢于畅所欲言很好，以后可能还要多找你谈谈话。你看，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普通常委，要找我多谈一些，总是觉得我谈得有道理嘛。你得看清楚，现在判断干部的一般思路是什么，搞政治要顺主流，而且要在主流的中轴线上。像罗成那样边缘另类，总要被岸边的大山碎石剐破的。”
纪简明在电话中说：“你现在去龙书记那儿？”
龚青琏说：“我现在要去参加青年联谊会。”
晚饭前后，叶眉和田玉英在天州宾馆大堂说着话准备往外走。
田玉英说：“今天早晨听小倩说，罗市长昨天一晚上没睡。”
叶眉说：“他现在肯定生死存亡。”
田玉英说：“刚才龚青琏在皮部长这儿谈了一下午。”
叶眉安慰地拍拍田玉英：“现在着急也没用，咱们有办法，你等着看吧。那些炮制匿名信的狐狸尾巴早晚要揭露出来。”
晚上，龙福海坐在家中虎着大盘脸一下一下抽烟。白宝珍、白宝贵、魏国坐在一旁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白宝珍问：“要不要给龚青琏打个电话？”
晚上，天州文化宫大厅张挂着“天州市青年联谊会”横幅。音乐奏响，舞会开始了。人们纷纷走下舞池。龚青琏坐在舞池一边的茶座，很享受地听着周围人对他的恭维。刘小妹走过来，他一伸手，两人款款走入舞池，边舞边说着。
刘小妹居然又提起了罗成：“龚主任，问你个事，省委调查组调查举报信要调查多长时间？”
龚青琏皱了一下眉：“总要两三个星期吧。”
刘小妹问：“有这么复杂吗？”
龚青琏说：“匿名信你们都看到了，需要逐条去调查啊。”
刘小妹说：“要是先查匿名信作者，证明他是别有用心，那不就一目了然了吗？”她注意着龚青琏反应。
龚青琏有些不悦：“这个你不懂。刘小妹，你现在怎么也跟风一样跟着某些人瞎跑？”
刘小妹刚想解释什么，龚青琏的手机响了。他说：“这个手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肯定是个重要电话，我先去接一下。”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出大厅：“喂，是龙书记吧？我看手机上显示的是您家里的号码。”
龙福海问：“你现在哪儿呢？”
龚青琏说：“今晚市青联有个活动，脱不开身。我一直想着早点去您那里汇报呢。”
龙福海说：“我打电话，也是想问问你今天和调查组谈的如何，我一直等着你这个先锋大将通报战况呢。”
龚青琏说：“一切都很好，活动一结束我就去你那儿汇报。”他关了手机，思索了一下，又春风得意地回到舞场。他目光搜寻着刘小妹，一下停住了。叶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正和刘小妹在舞池旁的茶座里一边喝饮料一边很商量地说着话。
龚青琏眯着眼想了想。
第五部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上午，龙少伟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看书。苏娅推门进来。龙少伟问：“苏娅，开会的事都通知了吗？”
苏娅说：“我让他们五分钟以后到。”她看到龙少伟手里的书：“少伟，又看你的三十六计？”
龙少伟合上书：“中国古代的三十六计真可称得上大智慧。”
苏娅说：“看了那么多遍，也记不住？”
龙少伟摆摆手：“这三十六计并不需要死记硬背，它贵在精神。你看，瞒天过海，多大的胆量。声东击西，多么出奇不意。借刀杀人，多么兵不血刃事半功倍。打草惊蛇，多好的侦察策略。调虎离山，知道虎离开山就没了势。还有什么苦肉计、离间计、美人计之类，说起来很难听，其实都能打开思路。一个计策，不能说诸葛亮用就是聪明才智，司马懿用就是老奸巨滑，用计就是斗智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就是斗智商的赏罚原则。”
苏娅问：“这三十六计中，你最喜欢哪一计？”
龙少伟一笑：“跟你就不装样子了。三十六计里，我最喜欢的是笑里藏刀。我眼里这四个字不贬意，一个人的城府都在其中了。”
一辆新闻采访车到龙少伟的公司大楼前停下。刘小妹对开车的年轻人说：“等我。”便下了车。她神采飞扬又有些机警地进了楼。
龙少伟还在办公室与苏娅说着，副总周瑜推门进来了：“龙总找我？”
龙少伟摆摆手：“坐。”苏娅忠诚地坐在一旁。周瑜坐在对面。
龙少伟仰在老板台后转椅上：“今天开会，我们要讨论公司的一等机密。一封举报信，搞出这么一大片事来，真是低成本高收益。”
周瑜说：“关键是咱们这封举报信起草得地道，摆到谁面前都看着像那么回事。”
龙少伟说：“政治上那套官样话很容易掌握。打死他们，他们也想不到这个文本是咱们这些市委大院外的人写出来的。”
周瑜一笑：“你是不在大院胜在大院，一般人有谁像你这样深入天州上层？说到底还是你的资源优势。”
龙少伟一腿搭在转椅扶手上，一手撑着脸，斜在那里转了转：“罗成影响我的资源优势发挥，结果我被憋了一下，一下发挥到他身上了。”
周瑜哈哈大笑，苏娅也笑了。
龙少伟一伸手，像是警察给了迎面车队一个禁行：“不过，最近不要再炮制新的举报信了，多了会弄巧成拙。”停了停，他说：“现在有个问题我一下摸不清，”他抽出烟点着火：“这个魏国到底和那两个浙江生意人有没有猫腻？我看他不像是光因为罗成下了令，所以就一路给他们开绿灯。”
苏娅说：“魏国肯定拿钱了。”
周瑜又贼兮兮咧嘴笑了：“ 要不咱们也对他搞一个匿名举报。”
龙少伟说：“不要乱来，在天州这盘大棋上，魏国是我老爷子这边的人。把他搞翻了，罗成会捡个天大的便宜。”
周瑜眨着眼睛：“那也要想办法敲打他一下，今天在解放路项目上亏了咱们，以后在别的地方补齐。”
龙少伟眯着眼阴冷地哼了一声：“这事我来安排。”
有敲门声，苏娅过去开了门。是秘书阿娇。苏娅说：“阿娇，不是和你打过招呼，没有特别的事，等会儿再说。”
阿娇说：“电视台刘小妹来了，她要找周总。”
苏娅把门关上了。周瑜笑着解释：“刘小妹新上了一个栏目，叫天州新风景，她想把咱们苏亚公司做一个节目，我正帮她策划。到时候，”他指了指龙少伟：“还要请你上节目，可能在观众席上还要摆上咱们公司的员工。”
龙少伟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你注意一点，这个刘小妹是叶眉的跟屁虫，又跟着罗成满天州乱跑。”
周瑜笑着说：“她头脑单纯，什么时髦跟什么。”
龙少伟很兄长地戏谑道：“别被美人计搞晕了就行。”
周瑜说：“哪儿能啊。”然后说：“我准备了一些咱们公司的材料要给她。”
龙少伟摆了摆手：“那你去忙吧，有时间再议。”
周瑜在自己办公室把一摞材料一份份简单交待着递给刘小妹，一边递一边说：“公司从初建到现在的一些最有代表性的可以公开的材料差不多都给你找了一份。”
刘小妹说：“这两三个月的材料最好多找一些，编节目最有用。”
周瑜对一旁还在满文件柜满桌翻寻材料的秘书说：“你再看看。”
刘小妹一边翻看着到手的一份份材料，一边显得很随意地说：“这些材料打印质量也不一样嘛，不是一部打印机打的。”
周瑜说：“公司里十几部打印机呢。”
刘小妹想了想，又看着一份份递过来的材料。
第五部分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
龙少伟办公室只剩下他和苏娅了。龙少伟说：“刚才我有些话当着周瑜面还不好说，魏国和我舅舅白宝贵算是我那位老娘的左膀右臂，你说他这样吃里扒外的，真是犯规矩。”
苏娅问：“你要教训教训他？”
龙少伟说：“是。”又皱了一下眉：“这次搞匿名举报信……”
苏娅问：“你担心什么？”
龙少伟说：“周瑜介入了，现在彼此关系很铁，可天下没有不变的事，过上几年，真要关系变了反目为仇，把这事抖出来，就不是一件小事。”
苏娅说：“我提醒过你。”
龙少伟说：“没想到一封信这么大效果，现在稍有点预先警惕。我做事从长计议。这个世上除了你，我是什么把柄绝不落他人手里。”
苏娅说：“他也择不出自己，一般不会抖这些事。”
龙少伟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自我宽慰地弹了弹烟灰：“大丈夫不做后悔事，这件事怎么说也做得很值。”他说着站起来，背手朝窗外望了望。
龙少伟伸手招苏娅过来，两人看到楼下周瑜正送刘小妹从楼门出来，周瑜指着刘小妹手中的一大袋材料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旁边一辆汽车等着刘小妹。周瑜要说的话很多，刘小妹却已经伸手要去拉车门了。
龙少伟说：“咱们这个周总还一直追这个刘小妹呢，我看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下午，刘小妹与叶眉在街心公园长椅上坐着说话，摩托车停在一边。刘小妹将一大包材料交给叶眉：“都在这儿了。”
叶眉抽出几份来看了看又收起：“你编节目不用？他不会再向你要？”
刘小妹说：“都复印了。”
叶眉拎着材料包站起来：“好。”
下午，龙少伟正在春来茶楼一楼喝茶谈生意，看到魏国与黄美姝一先一后上楼了。
龙少伟目光跟着他们，一会儿转过脸仍和一伙人继续说笑。
春来茶楼二楼一个临街包厢，魏国正和黄美姝坐着说话。魏国说：“美姝，我也尽力了，要不你姐姐哪能只判十五年。”
黄美姝看着窗外：“这你千万别再解释了，你基本上一点忙都没帮，这我知道。”
魏国瞪着滴溜溜转的凸眼睛：“你姐姐你姐夫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把你管好就行了。”
黄美姝用杯盖轻轻拨着茶水上的茶叶，叹了口气：“傍你们当官的有什么好处？风光时风光，出了事逃都逃不走。你看我姐姐，嫁了万汉山没几年，万汉山杀了头，她自己落个十五年徒刑。我跟你这样，还不知道什么结果。”
魏国连忙摆手：“这两件事根本不一样，万汉山胡来会出事，我不胡来就不会出事。再说，即使我出事，也连累不上你。咱俩就没关系。”
黄美姝两眼矇眬盯着眼前：“说得轻巧。”
魏国说：“这我是周密安排的。美姝，说句笑话，真要我出事，我老婆跑不了，跟你却毫无关系。我身边连你一个字、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我给你的钱全是没来龙去脉的，你自己花着别显富露阔惹人眼就行。”
黄美姝弄着茶杯盖垂眼不语。魏国说：“就说梅园那套公寓，我明明把房款全给了你，为什么不让你一次付清？让你还银行按揭，就是想让你安全。”
楼下，龙少伟还在与一伙人喝茶聊天。他想了想，说：“各位稍等，我上楼去找个朋友说几句话。”
龙少伟推门进了魏国喝茶的包厢。魏国正在专心与黄美姝说话，这时转过头看到龙少伟，愣了。随即有些发傻地笑了笑，准备往起站。龙少伟伸手示意魏国不用站：“魏市长，我今天是顺便碰见你了，顺便说两句。”
魏国窘促地看看黄美姝，黄美姝想站起回避。龙少伟一伸手：“您不用回避，我两句话就说完了。”
魏国说：“少伟，你说，我听着。”
龙少伟说：“你说我龙少伟算不算个明白人？”
魏国连连点头：“那当然，再明白不过。”
龙少伟说：“你说我眼里揉得下沙子吗？”
魏国连连摇头：“当然揉不下。”
龙少伟说：“别人把我当二百五，您魏市长也不会把我当二百五，是不是？”
魏国抹了抹额头的汗，连连点头：“那当然，绝不会。”
龙少伟说：“那如果有人做了亏待我的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他是不是该在别的地方补上对我的亏欠？”
魏国一摊双手：“那一定是要补上的，而且要加倍补上。”
龙少伟看了看旁观的黄美姝，最后对魏国说：“魏市长，那今天的话算是和您谈明白了，是吧？”
魏国终于算是站起来了，拍了拍龙少伟胳膊，往事不堪回首地摇摇头：“少伟，过去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不提它了，今后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好。”
龙少伟很文雅地一伸手：“那你们二位坐，我告辞了。”
早晨，罗成大步走出院门，罗小倩送到门外：“爸爸，你也该放放暑假休息一下。”
罗成一边上车一边说：“爸爸走了。”
罗小倩担忧地看着罗成：“今天是不是皮部长找你调查谈话？”
罗成一摆手：“小孩子家不要问这些事。”
车开了，急驰过天州街道。罗成面露思索沉郁地看着车窗外。
第五部分开学学生就有被砸的危险
罗成大步走进天州宾馆，洪平安急匆匆从身后赶上他：“罗市长，天州机床厂几千工人把厂办公楼围了，要抓厂长一班人，门窗全捣碎了。”
罗成站住：“国企这一块副市长魏国负责。魏国呢？”
洪平安说：“魏国一早赶去，也被围在里面。机床厂工人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来，又听说厂长一班人奢侈腐化，全厂炸了窝。”
罗成想了一下：“我现在去和皮副部长请个假，尽快赶往现场。”
洪平安说：“罗市长，你和调查组谈完再去是不是好？我们先去几个人缓冲一下。”
罗成挥了挥手：“天州闹这么大事，我哪能不到现场。”
罗成大步走上楼梯，他在皮定中房间门口站住，沉稳住自己。他摁了摁门铃，推开虚掩的房门，皮定中正宽松端坐着等待，见他来站起握手：“罗成，坐。”
罗成并不坐：“皮部长，刚刚得到报告，机床厂几千工人把厂办公楼围了，门窗全捣碎了。我想先去机床厂处理一下，再来这里谈话。”
皮定中皱了一下眉：“凡事都要你亲临现场吗？”
罗成说：“副市长魏国分管这一块，他去了，被围在里面动弹不得。”
皮定中说：“是这个人不得力，还是你们没统筹好，还是突发事件没思想准备？”
罗成说：“这位副市长确实差点劲，各方面情况一言难尽，我又动不了这些人头，只能将就着用。”
皮定中说：“大多数干部是好的，你们当领导的要想办法提高各级干部的水平。”
罗成点头：“我知道，这么多工作说到底要靠各级干部去做，可是，当领导的有时不光要统筹全局分派工作，还要身先下级，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做示范。”
皮定中说：“好吧，那你先去。”又对一旁秘书小苗说：“小苗，你也跟着去看看吧。”
罗成与小苗匆匆上了电梯下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小苗冲罗成拘谨地一笑。
罗成黑着脸想机床厂急事。
（画外音：罗成知道，这个小苗现在 就是省委调查组现场考察他的观察员了。）
两个人匆匆走出宾馆，司机早已将车开过来等在门口。他们匆匆上车，车迅速启动。
车一进天州机床厂大门，远远看见人山人海滚着怒潮。洪平安迎上来。罗成在车里探出头：“魏国怎么把机床厂管成这样了？”
洪平安说：“他和这个厂长关系比较特殊。厂长有问题惹了民愤，他过来肯定遮三挡五，难免更激化矛盾。”
看到罗成的车一到，就有一大群人围上来。洪平安挤着让罗成和小苗下了车。仗着罗成在天州市民中的威信，洪平安手在嘴边张着喇叭高声嚷：“罗市长来了，大家让条道。”
工人们果然稍稍安静。一些人嚷着：“给罗市长让道。”张着双手向后挤出一条道来。
罗成带着洪平安后面跟着小苗往里走。两边的人群稍安静一下，又嘈闹起来。
罗成人高马大地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