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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这样就好,无所谓。」
春田看著雪白脚踝缓缓朝自己走来。套房很窄,濑奈只走了几步,就来到春田面前。
灯没开。春田虽然想开灯,却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外面已经天黑,不过旁边量贩店的看板灯光透过窗子照入,将杂乱的房间照成一片廉价的蓝色。
濑奈的脸颊也染上一层蓝色。
「……去洗澡吧,我是说真的……我也想洗澡,冷到快死了。」
「我也很冷,不过没关系……你也是,虽然冷也没关系,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濑奈的房间几乎看不见空地,因此当她跪坐下来时,膝盖就在坐在靠垫上的春田面前。苍白脸蛋浮现在蓝色灯光里,睫毛的影子落在脸颊。濑奈抓住春田的手腕,她的手比冰块还冷。因为这个动作,原本卷在身上的浴巾滑落到腰部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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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田的脖子後侧僵硬颤抖。
喀嚏喀嚏发抖,下巴僵住,无法呼吸。
看到胸部了……
这个蠢蛋光是要说出这句话就用尽全力,声音丢脸地沙哑颤抖。濑奈的味道和体温,从要做什么都行的极近距离散发出来。发著蓝光的银色头发贴在肌肤上。
春田被濑奈的双臂环绕,一眨眼就被拉过去。被自己压住的濑奈身体十分纤细,甚至让春田感到害怕,於是用手撑著地板,反射性地想要起身。可是这个迈遢的房间里,连伸手支撑的地方都没有。成堆的素描簿倒下,两人不由得一起翻滚避开。
然後——
「……违法的淫乱行为……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
——接著。
黑暗中濑奈的声音听来很沙哑。以全身重量坐在春田身上的濑奈,身上一丝不挂。浴巾早就不晓得掉到哪里去。
凑近的大眼睛在外面射进来的光线映照下,摇曳著冰蓝色。
互相触碰的肌肤,还有她的眼睛,全都叫人感觉冰冷。
年长的美女一丝不挂地诱惑自己,简直就像作梦一样,春田或许有好几次都希望这种事成真——如果就此躺下,她会实现我的愿望。
既然是个笨蛋就别多想,一切顺其自然。搞不好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也许很棒,也许那才是正确答案。
濑奈的气息爬上脖子。
指尖画过脸颊。
濑奈柔软手指的律动,感觉好像作梦一般舒服,身体快要失去力量……可是,我果然是个笨蛋。
因为笨,才会让事情失控至此,才会无法顺著情况发展,趁机取得好处。笨蛋只能明白当下发生的事。
没错,眼前并非濑奈的裸体,而是这样下去就无法「越线」——这是唯一的冰冷现实。
「……恋爱真的很辛苦……」
「……咦……?」
「……亮什么先生根本不是好东西……濑奈自己也很清楚,却还是这个样子,想要吸引亮什么先生的注意。濑奈现在的举动就和跳河一样……在演过新的男朋友之後,接下来是要我扮演投河自尽的泥巴吗?」
濑奈手指的动作突然停住。
春田仰望天花板,以沙哑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濑奈,动脑思考吧,就算只有一下子也好。也想想我……别对我做……那么过分的事……把我当作泥巴,我很受伤喔……」
春田没有看向濑奈的眼睛,只是一直凝视天花板。好想回家。
好想快点回家。想回家想回家,好想回家。只是这样。就像悲伤寂寞的迷路孩子,不安害怕地拚命找寻回家的路。
「啊—啊,早知道不要提这个烂主意,我已经什么角色都不想扮演。我就是我,我不想和濑奈一起了。」
「春——」
好想回家。
春田推开濑奈的身体,不晓得什么时候解开的立领学生服扣子任由它打开,套上鞋子从玄关门跑了出去。
「等等!等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濑奈声音而转头的瞬间,春田看到在半开玄关门後面,因为一丝不挂而无法追上来的濑奈苍白脸颊。一瞬间脑袋好像爆炸似地闪现一片白光,愈来愈莫名其妙,等他回神时已经大喊出声:
「濑奈是笨蛋!不用跟我道歉……思考吧!想想自己,也想想我!好好想想……!因为我也很笨,所以明明有一堆事要想,我却装作没看见!结果才会遭受这种下场!遇到这么惨的事!直到最後还被当成呼唤亮作先生回来的饵!就算你觉得那样无所谓,可是在仔细思考之後,应该就会明白自己也不喜欢那样!而且要我当泥巴……怎么可以这样……!?濑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反正你什么也没想吧!?喂!算我求你了!好好仔细地想一想……!你这样还算是大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濑奈一边哭著,一边打算全棵踏出玄关。
「别过来,笨——蛋!」
沙哑著声音喊出最後一句话,春田转身一口气奔下楼梯。
离开公寓的他就这样不断全速奔跑。
在小雨之中奔跑,朝自家方向前进,甚至忘了脚踏车还放在车站,就这么一直奔跑。
可是风实在太冷,雨实在太冷,他在半路停下脚步,蹲在便利商店的屋檐下。好冷、喉咙好痛、头晕目眩、好冰、什么也不知道、只想回家,还是到不了家——还不能回家。
春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在这种时候最应该求助的人。对方在响了五声之後接起电话。
「……百合……」
『……咦!喂!?春田吗!?唉呀,怎么会打我的手机……啥!?你该不会是偷东西了吧!?』
「……百合,那个,我问你……呜……」
『怎怎怎!?什、什什!?什么!?怎么了!?你在哭吗!?被恐吓了吗!?』
「那个——那个——我想起来了,暹罗猫不是跑掉不回来,而是死在别人家的地板下……为什么它在死之前要离开?因为它认为我们是人类,帮不了它吗?不希望接受我们的帮助吗?为什么要那么小心翼翼地……画清界线呢?」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总之老师现在就去接你,你待在原地别动!你在哪里!?不要动喔,我马上就到!现在就出门!』
「……不用来也没关系……没关系,百合,告诉我……暹罗猫似乎也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为什么要从人类身边逃开?只要告诉我这件事就好。我想要自己找答案,可是我的脑袋不好想不出来。所以拜托你,帮我想想,你是老师应该知道吧?」
『咦咦!?唔哇~~怎么办,呃……呃……嗯~~那个~~呃……我想可能……会不会是逞罗猫觉得自己死掉的样子,被人看到不好呢?』
「……不好……?」
『也就是说,它知道如果被人看到自己死掉的样子,人类会为它难过。』
「……那是……最後一条线?猫不希望有人悲伤,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死去的样子,於是画线不让人跨越?」
『那应该是猫的回报吧?你没想到动物这么讲道义吧……啊——我想起来了,以前老师家里的狗也是———』
「那个故事就免了。」
『……喔,这样啊……』
「……可是我也想看到它死的那一刻。看到虽然很难过,但是如果看不到,会害人一直寻找啊。一直挂念、担心它是不是怎么了,一直这样……一样也很难过啊!看不见就会忘掉,猫的这种想法实在太肤浅了。人类的爱不是只有这样,为什么不懂呢?反正终究要离别,包括死掉那一刻在内的所有姿态,都应该让人类看到……如果喜欢上了,叫人怎么愿意隐藏呢?逃走不让人看见自己死掉的样子,总觉得、总觉得会不会太看不起人类了!真想说……给我好好想清楚!虽然即使说了,也不晓得对方听不听得懂……」
『啊——对了,说到动物。这么说来,以前在我老家旁边牧场里的牛——』
「……那个故事我也不想听。」
『……喔,这样啊……』
——自己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已经十七岁的春田浩次,在便利商店的屋檐下,对著班导哭个不停。
然後得了重感冒。
4
直到退烧能够起床,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礼拜一春田戴著口罩现身学校,贴心的同学说声:「连春田都会感染的感冒病毒……!」之後,便为了躲避细菌跑开,连桌子都搬得老远,全体避难。也多亏如此,他避掉必须用还在痛的喉咙,解释听来很像藉口的忧郁原因。单身(30)也把那天莫名其妙的对话擅自解释为「发烧,再加上你是春田」,没有追问什么。
只有好朋友小高高一个人非常罗唆,不断叮嘱:「擤过鼻子的面纸丢进袋子里之後,袋口要牢牢封住!病菌会透过垃圾污染空气!」「用我的漱口水漱过口之後会舒服一点。」「差不多该换口罩了,我的拿去用吧。」「吃橘子。」「吃喉糖。」「喝柚子茶。」他本身也是以口罩加手套的全副武装打扮照顾春田。
今天一天就这样结束。脚踏车怎么办……必须去牵车……咳咳。春田一边无力地想著这些事,一边走出校门。
「——啊,出来了。」
「唔啊!?」
校门柱子後面有个人穿著紧身牛仔裤、运动鞋、套头毛衣、针织外套搭配针织帽、戴著口罩站在那里。白色针织帽底下透著银色的长直发垂落胸前。
濑奈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仿佛会发出猫叫声的她说道:
「……口罩。怎么了?感冒?」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戴著口罩?感冒了吗!?如果春田的喉咙没事,他一定会认真发问。可是春田不晓得该如何回应,他还没忘记那一晚的事。
「那个……我还不晓得该和你说什么……」
他退开一步,和濑奈保持距离。戴著口罩遮住嘴巴的濑奈看到春田的反应,突然——
「……对不起,真的……」
「啊!?喂!?」
濑奈深深低头鞠躬,头都快要碰到膝盖。放学回家的其他学生经过他们身边,纷纷惊讶地看著两人。这也是理所当然,有个年长美女对全校闻名的长毛帽T笨蛋道歉,这种情景可不是随便看得到的。
再说美女低著头,眼眶通红,口罩底下二正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真的没有用大脑思考……在那之後我想过了,一直在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真的……别这样~~真的……别哭~~」
濑奈用指尖擦拭眼角,终於抬起头来,眉毛弯成八字形,凝视春田的视线今天也摇曳美丽的冰蓝色。
「……我才应该道歉……」
为什么?春田没有自信好好回答如此反问的冰蓝色视线,只好紧咬口罩下面的嘴唇。
昏睡期间他也一直在思考。想著想著,他在自己心情中找到的唯一真实,就是极度苦涩的後悔。
自己抛下一丝不挂的濑奈离开,从伤痕累累的濑奈身旁逃走,那天的他没有接纳濑奈的度量,也没有度量如她所愿变成泥巴,更没办法在喊完「我就是我」之後,还能清醒地拥抱濑奈。
明明只要毁掉濑奈画的界线,伸手抱紧她就好——苦涩的後悔和感冒病毒狼狈为好,不断地在春田体内滋生、侵蚀他的身体。
如果分离是两人注定的命运,面对利用自己并且转身离去的濑奈,春田也必须忍住自己的悲伤,这才是「越线」的唯一办法。吵著要对方别画线当然简单,但是要跨越画出来的界线,只有靠自己想办法。就算是勉强自己,也必须更加深入了解濑奈这个麻烦女人。
可是,春田没有这么做——那一晚的春田办不到。
濑奈偏著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对他耸耸肩:
「……因为伤害你,所以我也遭到天谴……从那天之後一直重感冒……发烧昏睡。」
因为退烧了,所以来见你——接下来的声音仍然沙哑。
「来见我……」
「嗯,我来是因为我想过,并且决定了。」
「这样啊。」
她听我的话想过了。
春田朝濑奈走近一步。
濑奈听话想过了。她想过,也承认画界线是个错误。为了好好分离,所以回到开启的窗子,打算取消春田无法跨越的那条线。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做我该做的事。必须凝视取消的那条线前方——也就是别离的瞬间。不管心有多痛有多苦,仍然必须为了这次的再会、最後一眼的问候感到开心才行。
濑奈为了我,撤回「到此为止」的界线。可以稍微靠近一点,所以她来这里见我。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不就够了吗?救命的回礼这样就够,已经十分满足。
「……你可以和我去一趟大学吗?我不会再和亮辅冲突了。这趟不是去找他,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有个东西希望你能看到。」
绝对不会做奇怪的事——濑奈从口袋伸出双手,手上戴著与帽子相同的针织手套。这样子她就没办法勾住自己的手指,也不能偷偷解开立领学生服的扣子。
「YES!好啊!」
口罩底下露出愚蠢的微笑。
他要堂堂正正地以笑容迎接与濑奈分离的那一刻。
***
濑奈领著春田进入老旧的水泥大楼。爬上楼梯,打开二楼A室的拉门。
「……耶……原来是长号这样……真的好臭……」
「没办法,那是油的味道。忍一忍就习惯了。」
正方形的房间和数室一样宽阔。看来这里并非濑奈专用的房问,架子上杂乱堆放好几人份的画材和资料,看似个人物品的包包也到处乱丢。只是现在这里除了濑奈和春田之外,没有其他人。
一整面窗户没有铁窗也没有格子,只嵌著透明美丽的玻璃。灯光也很明亮,不像走廊上那么昏暗。不过墙壁和天花板还是很破旧,到处都是裂痕。地上踩起来黏黏的,露出的排气管满是尘埃。
「这里遇到地震一定完蛋!濑奈,那时候要记得从窗子逃出去!」
「嗯,知道了……哟、咻……」
春田环顾创作室并且担心地震的恐怖时,濑奈一个人从房间角落的架子,慢慢拖出一张等身高的巨大板子。
「我来帮你。危险危险!喔哇~~!」
「立在那边的墙边。」
好惊人……春田说完之後轻轻放手。放开後又说了一次——好惊人喔。那块像是板子的东西……是他不曾见过的巨大画布。
「……你说过想看我的画吧?这是我能够让你看的完整作品。」
「好……惊人啊!」
又说了一次。
不禁心想濑奈的纤细身体,到底哪里藏有画出这幅画的能量?颜料充满爆发力地勾勒出惊人的线条,仿佛嫌弃巨大画布太小一般狂乱激动,简直像是「舞动」。红色、橘色、紫色、深蓝色,这些色彩狂舞跳跃,破坏之後笑著玩要。我不跳舞—~~春田突然想起濑奈说过的话。当然——濑奈不需要舞动她的身体,她是能在想像世界里自由大胆狂舞的女人。
「濑奈,这个实在是,我……好感动!咻!继群马之後的冲击喔!」
春田转头看向濑奈,接著不解偏头。她似乎没听到春田的称赞。濑奈脸上仍戴著口罩,静静伫立当场,接著脱下双手的手套。
吓。春田开始感到害怕。
濑奈的十根手指相当惊人,上面全都戴著嵌有锐利石头的戒指,并且用胶带固定。小小的两个拳头马上变成手指虎。
「喂!?那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用这个,把这个——」
春田见到她举起握拳的右手顺势——
「……嘿。嗯,就是想这样。」
「呀啊——!」岔开双腿站在原地大叫的人是春田。濑奈用力挥下的拳头,在巨大画布中间偏低划破一道痕迹。「太好了,办得到。」濑奈点点头,接著是左手戒指拳。画布发出哭喊般的声音裂开,濑奈的拳头,撕裂濑奈用颜料画出的世界。
「等等等、住住住手、你在做什么!?真的真的真的吗!?好不容易画好的画明明这么漂亮!啊哇哇哇、唔哇啊!」
春田慌张狂跳,拚命捉住濑奈的肩膀,想要阻止她的破坏行动。可是——
「……没关系,我已经想过了,也想通了,所以这样就好,我想要这样。」
「啊哇哇哇……!」
濑奈光脚对著裂开的大洞一踹。「啪叽!」的声响,应该是木框折断的声音。春田已经近乎呆立原地,只能铁青著脸,旁观濑奈自暴自弃的暴力举动。可能自己也有些害怕。
「这幅画——」
啪叽啪叽!画布终於倒在地上。
「题目是『未完成』。或许……应该比较像是永绩的东西,永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