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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师在这等豪华二人世界,面对着躺在床上的小芹子,全神贯注领略她的万种风情,又仿佛站在大厨房案板前作业,哪管堆积如山的原料,瞬间便条分缕析处理完毕,片是片,丝是丝,丁是丁,那刀法赛过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所以不费几番工夫,便把个她弄得死去活来。尽管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但就全心投入、全力以赴、灵感勃发、创作冲动、激情澎湃、热血奔涌而言,小厨师绝不厚此薄彼,功夫一样到家。天未明,他们收拾杂物将房间弄得清清爽爽,回到小店铺,她对缱绻缠绵的候补小郎君说,我二十多天后就回来,你忙生意,不送机场。又补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小别胜新婚。她懊悔得要命,对他总是不经意说出了那个男人的习惯用语,好在此男人并不知道这话出于彼男人之口。
送走了她,小厨师才觉得身体累趴了,躺上床微闭着眼,想起小芹子的形象、话语、身段、动作,想起她诸多优点诸多好处。越想越美妙越神圣,忽地弹身起床投入劳作,只有日夜劳累把小店办红火才对得起她。不过偶尔也有不美妙处、不神圣处,像隐型蚂蚁悄悄爬上心头骚扰他的情绪:她叮嘱暂时还不向社会公开,现在和他算同居、算试婚,等试验成功,也攒够了钱,你小北方要八抬大轿,将本姑娘接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新房。现在,还不给他干妈家里的电话号码,说脾气古怪的干妈专说古怪话,不愿看到她谈恋爱,咬定女孩子有了男性朋友,情感就会转移再也不专心侍候老人。他打手机多半打不通,只能等她打过来,没说上两句亲热话,就莫名其妙关掉。这也许是缺憾,是神秘,有缺憾才美妙,有神秘才神圣。所以这感情上的烹饪,和案板上作业也不尽完全相同,并非只要你下刀稳准狠,就必然会干净利落了结的;这千丝万缕的相思情,倒反而筋筋绊绊拉拉扯扯,总也切不完割不断煮不烂,越理心越乱。
波音飞机在云层上空飞行,她关闭小北方的音像频道,尽快忘记厨师,迅速转换角色调整心绪,筹划与那个男人见面的话语、表情和相关事宜。
第十五部分:市井风俗萧芹枝已被永远埋葬
一个月后,已是农历三月初。这天清晨麻友陆续光临,佳成麻将馆比平日开场要早半个小时,春节带来的财运,谁见了都眼红,真担心他们夫妇再不减肥怎么受得住。佳成刚煮上他的烫饭,电话铃响了,是马民警打来的。问,黎老板,你还办不办手续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懒洋洋口气,夹杂几分急切,佳成听出来了,忙不迭地谦恭回答,办,一定办,马民警这么关照我,感激都来不及。对方说,就今日一天了,我要往市局送报告。佳成在这边躬腰点头,如同站在马民警跟前一样温顺孝敬,说,我马上过来。马民警说,我在家等你。
瑞娟压低声音狠狠训斥道,你不要听他的鬼话,丢了一千五百块钱,都没听到水响一声。他说起码要三千才能搞下地,我们的钱没到位,你强求人家成事,也有点理屈。如今兴市场经济,都搞坑蒙拐骗,我们老百姓跟公安打交道,决不能市场经济。佳成警告说。
还是正月初三四的,派出所公务员马民警上门了解民情民意民疾民苦为民排忧为民解难,说局子里研究了,麻将馆要一锅端掉。么时行动?佳成深知信息时代信息的极端重要性,迫不及待探听。马民警不慌不忙道,但开了个口子。对于确实困难的家庭,夫妻双双下岗的,身体残疾的,就特别照顾挂个号办一个证明,可以继续开下去。他老马得知风声,念及佳成夫妻为人厚道,条件又正好够杠杠,便热心快肠透个信息,愿帮这个忙。上级派他一户一户调查,高层会议上由他汇报这一片情况。别人的事按杠杠来,我不敢说大话,你黎佳成的事,我是打破脑壳也要办成。佳成提醒要不要跟吴片长通个气。马民警不屑地说,至于那个吴片长嘛,是临时工,狗肉上不了正席,没有资格参加会议。当然啰,我要办成事,免不了要些钱打发关系,你晓得的。
佳成第一次当场掏光口袋将三百元钱交于他,第二次,马民警的老婆来电话催了一遍,送去了一千二和一份申请报告,今天又逼债了。佳成说,星期一局子里要讨论拍板。夫妻俩商定,还送五百元,待事情办成再说。
佳成刚走出门碰上小芹子,不说一句客套话,直发命令道,我去办点事,今日人多,你帮瑞娟照看牌桌,做饭在其次,啊!小芹子还想说两句,见他那副匆忙的样子,说,知道了,你走吧。快步进屋和瑞娟说话。
这是空中二奶第二次回来休假,她把上帝给的那份假留在北京休息,说是搭乘飞机身体不适,骨子里想匀出时间留给可怜的小北方。那个男人心疼她如花似玉的身子,准予留京休假。回到小北方身边,得到了滚烫甜蜜的爱,本应感到安全、滋润,却也有不能自已的惶恐和莫可名状的愆尤。她觉得不仅自己的身子,那颗心也被两个男人拉扯撕裂分成了两半,她不知道应该给谁要多一些,还要表现出专一与忠诚,使他们毫不心存芥蒂。
这天大清早,她惊醒起床,小北方半梦半醒又拉扯她温存一番。芹子说,好久没去瑞娟姐家,你多睡一会,晚上我回来吃饭。她从水饺馆出门直奔干妈家,领取她出租半年的一半租金,五万元,再加上那男人给的名目繁多的奖赏和额外补贴,分几个折子利索存入银行。这些钱来得太多太容易,还有博士送她的高档礼服和精巧小首饰,她不敢相信那是贵得令人咋舌的貂皮大衣、钻石戒指、项链等等。他要求小芹子的包装必须是日日新夜夜新月月新,他才有新感觉,所以衣服首饰不断更新被淘汰,她像一个收荒拣废的婆娘,将淘汰出局的衣物带回珍藏,以备退役后自用和换钱。昨晚下飞机后拎着大包、小包,统统放入杨志刚家,再与小北方见面,今早取出转移到秀儿家一间大衣柜里锁好。这些东西太多太高档,继续向北方编造干妈馈赠的谎言,那是把厨师当了弱智。她和腐败官员一样,也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困扰。
奶奶村使她憋气,逐渐厌恶秀儿姐的豪华,老是怀念杨志刚那杂乱无章的旧房,想念佳成闹哄哄的烟气腾腾的麻将馆。只有在那里,与佳成瑞娟们打交道,才能摆脱笼罩心头的阴影,才能通畅呼吸没有污染的空气,饮用没有酸味的开水,才有真正快活日子过。她挎着人造革拎包快步走出“奶奶村”,进入老城区边界召手乘的士,去商店买了些小物件,准备赠送丫丫和瑞娟。到集贸市场选了最新鲜的猪蹄以及本地独有的长江肥鱼,左手右手满当当拎着,高高兴兴来到佳成的麻将馆,像一个走亲戚串门的平常人家女子。
小芹子想着心事,手里忙个不停,好似在自己家里,择菜,捅炉子,撮垃圾,给丫丫备早餐。她和瑞娟又是做饭又要应付牌桌上的吆喝,倒茶水,买香烟,端热干面,找零钱,收茶水费。休闲空当儿就在厨房里小声说话。瑞娟说,杨志刚鬼东西跑到西藏去了,在雅鲁藏布江写生,硬是找死不想活命哪。小芹子问,去了多久,么时回来?瑞娟说,根本没有说清楚,有一封信,我拿来你看。她忙拉着瑞娟的手,不用了,等会儿再看不迟。她要将那些与杨志刚相关的甜蜜、伤感、梦想、幻影统统埋葬掉,尘封到茫茫然的记忆中去。昨日天使般的萧芹枝已被永远埋葬。他特别问你好,关心你的会计考试准备如何?说完,瑞娟补充一句,一晃你们只怕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语气中满是同情、感慨。小芹子嗯了两声。瑞娟安慰道,把他忘掉,一心与小北方过美满幸福日子。说着,她自己已是彻骨悲沧与凄凉,眼儿下,只有她瑞娟还记挂着浪迹天涯的杨志刚,还时而念叨他的冷暖,小芹子薄情,似乎已将他遗忘,可也没得理由责怪这位年轻女子。
瑞娟抽空往外一瞄,神经质打了个冷战,惊慌失色地说,她又来了。小芹子顺着她的眼光扫过去,问,她是谁呀?瑞娟随口作答,狗娃子的老婆。小芹子好奇地仔细打量狗娃子的媳妇,三十几岁年纪,阴沉沉脸上,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喷吐着凶狠的杀气。小芹子问,她好像在找人。瑞娟用下巴骨望里面一张桌上一挑,说,就是那个低头看牌的小妖精。为么事呀?小芹子不解地问。
第十五部分:市井风俗从男人身上舀钱
瑞娟凑到耳朵边说,小妖精是狗娃子包的“二奶”。她觉得小芹子打了个冷战,似乎不明白“二奶”的意思,补充道,就是不要脸的情妇呗,野女人,当舀子,从男人身上舀钱,勾引男人往那个填不满的洞里塞票子,跟买淫有么区别。停了一会又说,现而今的男人,一个个都像“走草(发情)”的公狗,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有点臭钱,就发骚包“二奶”。小芹子辨别出瑞娟姐的时评锋芒所向,毕竟是在抨击丑恶的公狗,所以能承受住瑞娟愤世嫉俗的言辞,保持平稳的心态。不料,瑞娟大姐又掉转枪头直指狗世界的另一半:你再想,母狗不撅尾巴,公狗能爬到背上去吗?瑞娟姐着重强调指出要害与本质:所以关键是母狗,这如今的女娃,一个个越来越不是东西,争着抢着卖脸、卖屁股,把尾巴撅得高高的,只怕公狗不上身。那副鄙夷神态,那恶毒至极粗俗不堪的话语,似乎要把发草的公狗和卖脸卖屁股的母狗赶尽杀绝。她只顾自个儿说话,又忙着手里的活,也没注意小芹子的表情这么难看,她绝然没意识到身边就有这样一条母狗。
小芹子来不及听完瑞娟讨伐二奶的檄文,却突然犯了病,踉跄一步险些倒在地上,吓得瑞娟连忙丢下菜扶住了小芹子。急忙说道,怎么啦,患病了。小芹子有气无力说,头有点发晕,经常这样,不打紧。瑞娟像母亲一样埋怨道,一个人打三份工,还要学习,是铁打的身子也得累垮。快去躺一下,丫丫床上干净些。小芹子猜测,那“一个个越来越不是东西”的女娃,肯定不包括她在内,亲爱的瑞娟姐怎么也不会把她当作喜欢撅尾巴的畜生的,特准她躺到丫丫床上就是最有力的例证。
她顺着瑞娟的话走入丫丫房间,带上了门。瑞娟的话刺得她的胸口冒血。她躺在床上突然听见一声断喝: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老子今日个要宰了你!接着是瑞娟解劝的声音,大姐,你冷静点,不要这样。又听见那“大姐”反驳道,你说得好听,你的男人被妖精叼走了,你辛苦挣来的钱,都塞到母狗都不如的骚货婊子的——洞里去了,你说大嫂,这事轮到你的头上,还冷静得下来。小芹子听见有男人在窃窃发笑。她感到浑身都在被尖刀乱戳,痛得撕心裂肺。
她拉床被子蒙住头,试图挡住乱射的利箭。接着,又传来人体和桌椅冲撞的猛烈声响,还有瑞娟可怜巴巴的求救声,你你,你不要,动武,人命关天呀。接着,哎呀一声,瑞娟姐大喊“救命呀”。这时小芹子才跑出房,只见瑞娟端着血淋淋的双手,痛得只叫唤。公狗已抽身逃亡,一奶紧追不舍撵着骚货二奶奔向远方,去开辟更广阔的战场。牌场上一片混乱,麻友们骚动不安,纷纷站立起来挪桌子,拖椅子,扫清大逃亡的通道,乘机开溜逃避是非之地。也有临危不惧者巍然占据中心位置,命令别人赶紧打110报警。有的坚决主张暂不报警,最要紧的是护送瑞娟去医院包扎。
有人见小芹子出现,便恶狠狠地呵斥道,没有长眼睛,看不到形势,还不赶快送医院!她早已拢身抱住瑞娟,拖着走到门前空地上。瑞娟挣脱小芹子的手,跑回来对一位信得过的老牌友说,麻烦你,帮我收拾麻将,代我照看门,佳成快要回来了。
两人出了住宿区到街口候车,小芹子不停挥手召的士。瑞娟说不打紧,血止住了,就搭麻木(专门载人的摩托车)。小芹子顾不上说话,拖着瑞娟塞进的士中直奔医院。急救室里,医生为瑞娟清创、缝针、包扎,说,只砍断了一根筋。小芹子丢下瑞娟办理挂号、交款事项,总算包包里的钱足够敷用。医生说,锈刀砍的,要住院治疗、观察。瑞娟不同意,要回家。小芹子不搭理,果断为她办妥了住院手续。
佳成匆匆赶到病房,什么也没问,劈头盖脑气势汹汹说,小芹子,你怎么搞的,你就忍心让她砍成这个样子。他越说越生气,大发威风,我们对你怎么啦?哪一处对你不起?你就见死不救。他觉察自己失言,忙改口道,我就不相信,两个大活人对付不了一个疯婆娘。一番枪林弹雨扫射过来,小芹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拼命不让流出来。他只心疼自己老婆,公然不讲一丝情面埋怨、训斥她,尽管自己有错,出房门的时间晚了一点,可她心灵受的伤不会比瑞娟轻,非但不宽慰,反倒一顿无头无脑的责骂。瑞娟咆哮道,瞎子,你吃了铳药子儿不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人。你怪人家小芹子,有个么道理?她头晕刚躺到里屋床上,外面就发作了。转过来安抚小芹子,你不听他的放屁,放臭屁!
佳成不屑一听仍然怒气未消,我听别人说了,小芹子早点跑出来,不论是拉你,还是拽住那个疯婆娘,都不会成这个样子,她当初还没抽出刀来,不是吗?佳成眼里透出从未有过的凶狠,恨不得要杀小芹子一刀。她颤栗发抖,凄然说,瑞娟姐,我走了,好好养伤,明日来看你。佳成更加发威吼叫道,你怎么啦,我就说不得你?我们一家哪里得罪了你?就算是冤枉话,你也要听下去。小芹子头也未回,小跑步逃窜而去,爆发出伤心不已的抽泣。
瑞娟抢白佳成平白无故把人家小芹子气跑,你赶上去,捅她一刀才解恨,是不是?佳成说,我还气了她,我自己不知是受的什么气呢。瑞娟马上明白了,刚才那股火气不是针对小芹子的,而是另有缘故。她意识到马民警那儿出事了。
第十五部分:市井风俗两千多血汗钱又喂狗了
原来,他紧赶慢赶到了马民警家,向他老婆交了五百元。回来路上凑巧遇到吴片长,老头儿心花怒放又幸灾乐祸说,好消息,狗日的马民警,刚刚在局子里被抓起来哒,他狗日的吃了豹子胆,凭他是国家公务员,竟敢到几家麻将馆敲诈了五万多元,说是要给他们办证。这回,凡是跟马民警送了钱的,都不得下地,要追究行贿责任。你该灵魂开窍没给他送钱吧?
这是寒冬腊月的一声炸雷,佳成想,老子两千多血汗钱又喂狗了,还要追究责任不得脱皮。他万分恼怒百倍懊悔,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敷衍了吴片长几句,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是什么人呀,再说,我放个屁,都要报告您老人家的。他陪着老人家奚落马民警,这匹马只记住了不吃夜草不肥的道理,就没想到还有马失前蹄的危险,嘻嘻,我高兴。他挤出了苦楚的笑声。
佳成是善于灵魂开窍的男人,可硬可软,能伸能缩,会赚会赔,被人巧取豪夺挖走了一大块,就想到是喂了狗,蚀财免灾。分明是自己失算,却认定是易经注定的命运,不能违抗。一开窍,不禁暗自乐了一阵,世间的一切苦难便倏忽消解化为乌有,百无聊赖中也萌发出闲情逸致,挤进人群站立街头看风景:一个女人持刀追杀另一个女人,持刀女将尽管年纪大一点,但出于仇恨满胸膛怒火高万丈的情势之下,所以追杀勇猛,步履矫健,风风火火,奋发向前;而被追杀者虽然具有年轻化优势,却是脚蹬高靴,也就是新新人类常穿的大头厚邦肥底的新世纪宇宙鞋,比京剧黑头的靴子更具厚重的历史感,所以领先的差距越益缩小,眼看就要被捉拿。
此刻各种车辆自动停下,为她们腾出开阔场地。周围观众在津津乐道评点,据知情人提供的背景资料,这是大奶杀小奶,一奶杀二奶,真奶杀假奶,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奶奶之战。有老者佝偻着背忿忿然说道,你们只顾看热闹,就不晓得去拉拉架,非要杀个你死我活才有好戏看。有人反驳说,是在拍电影,你老人家不要瞎凑合。你看那个长头发男人,不就是刘欢吗,他是导演,在旁边喊,叫大奶快追呢。有人立即附和,但加以修正,不,是在拍电视剧,你看那大奶就是卫视台的主持人,那“二奶”嘛,不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她嘛,叫什么的呀,好熟的。连拍着脑袋,硬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佳成不觉笑了,那晦气、窝囊气早已烟消云散,眼前的这场奶奶之战,真够新鲜刺激,大有看头。远处有人却大杀风景冷冷地说,屁的电视剧,是从黎瞎子麻将馆杀出来的。佳成一听头脑发蒙,站在黄鹤楼上看翻船的情趣顿时烟消云散,他自己又翻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