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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多元主义”终结“单边时代”第十四章 官方精英民间突围
不管是搞新闻报道还是撰写历史,每个元度里的知名人士,总是多元时代不得不描写的对象,尽管我一直害怕落入以传统的个人雄心、作为和事件做开头的俗套。
我把2003年3月至2004年3月间活跃的中国公众人物,逐一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最后我选择了三个人:苏州市副市长朱永新;人民日报记者凌志军;海军退役少将郑明。我以为,他们在未来的影响力,是今天还难以完全估量的。他们和经济领域内的行业灵魂人物地位相似,却又有着很大的不同:身在官方场域,影响力却在民间。作为官方人物,他们的民间化行走,与官僚集团的传统有着殊大的差异。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他们,论证“多元主义”行将终结“单边主义”的原由所在。
第四部 “多元主义”终结“单边时代”第十五章 觉醒而彷徨的多元文化(1)
中国的社会变迁中搏动着一种潜在的节奏。我们常常可以从正统的历史人物的纪念,或者边缘的文化插曲中,感受到这种节奏的存在。
2003年,告别祖宗崇拜的中国人,一方面在用国家祭祀的方式,为黄帝焚香,一方面在用求真务实的姿态,纪念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诞辰110周年的时候,有旅游者看到,即便是毛的故乡,在缅怀他的业绩和伟大的同时,也不忘伟人经济在商业和旅游领域的价值。
历史和文化的商业价值,我们可以同时从热映的《手机》中发觉。主人公严守一的谎言,和博库写作中木子美的身体写作,既像我们时代的文化插曲,又好似超越边缘的主流。他们和年轻人随意哼唱的“东方红”一起,反复佐证“文化是社会情态变迁的一面镜子”这样的老一套。如果说我们还能从中寻觅到什么新意或者新发现,那就是这面镜子,在当下的中国是一个折射七彩的多棱镜。
凡此,无不意味着上述节奏,已不能再用诸如“保守主义”或者“自由化”这样的旧词汇来分门别类,也不能用我们国家历史上习惯使用的左中右的旧框框概括总结。
第四部 “多元主义”终结“单边时代”第十五章 觉醒而彷徨的多元文化(2)
严守一的谎言和木子美的真实
个人以为,自2003年夏天到2004年春节,中国文化娱乐界风头最劲的人物,一个是冯小刚在《手机》中杜撰的名主持“严守一”,一个是一夜成名的广州媒体圈姑娘木子美。他们坚强地宣示着一个问题的存在:究竟爱和性要不要连在一起?
王小波的遗孀李银河在调查中发现,不少人认为将性和爱分开是可以的。她觉得一个比较合理的社会,是一个价值多元的社会,包括性的观念和方式的多元。我们从谎言和真实之间,看到的不仅有社会对多元的宽容,还有文化的觉醒和彷徨。
确切的日子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大略在2004年春节前几天,我和有留美西学背景的毛寿龙教授,大而哗之地谈论“新政”以来的中国社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毛说得最多的是“小资文化人”木子美。生于1960年代的毛,以早我一个年代的骄傲说:你不晓得,木子美早生20年,可能会被枪毙。
不日,我看影碟《手机》,夜晚的视屏上出现了严守一那张扭曲的猴脸。
我突然想到,严守一的谎言和木子美的真实,就是我要叙述的2003年3月至2004年3月间的一张文化切片的两面。
挑逗
“一个把自己打扮成拿到哈佛学位的潘金莲,又兼备着璩美凤一样大无畏精神的姑娘。”
这话是用来描述木子美的。我相信,她亲手炮制的“木子美现象”,一定是2003年度中国最后也是最有影响力文化现象。
木子美,一个就职于广州知名文化生活杂志的女编辑。见过她的人说,用美丽一词形容她,是对美丽一词的不恭。我没有见过她,但我2002年冬天就听我的同事,女权主义作家张念说起过她。一个酒吧中,张念等人说到她以“酱子”名义发表的性爱文章,觉得很有些匪夷所思。
那时候,我没有太在意,也没有想到去刊载她的文章的万科周刊上猎一回奇,可能是觉得事情不应该像大家在酒吧中讲述的那么夸张。没想到,一年后的木子美,以超乎我们想象力的夸张,在传播力惊人的博库网上,以身体写就的网络日记《遗情书》,搅起一股严冬里令人脸热心跳的汹涌热浪。
据称,一个男性记者同行要采访她,得到的回复是:“要采访我,必须先和我上床;在床上能用多长时间,我就给你多长时间的采访”。我无不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只见她在中记录下了她与多个性伴侣间的“亲密接触”,且真名真姓从不遮掩。在公布了与一位知名摇滚歌星的一夜情之后,木子美遭遇过两次追打。在媒介面前,木子美甚至不讳言自己是一个“淫乱”的女人,因为她认为“比我厉害的还有很多。”
木子美横空出世,如一帖兴奋剂,大大刺激了人们的眼球和心脏。此前很长一段时间,自“用身体写作”的女作家们渐渐消失了新闻色彩,中国针对女性性道德观念的讨论便陷入了长久沉寂。此时,围绕木子美,评论似三伏天里的蝉鸣躁热而激动起来。
“关键并不是说木子美自己干了什么,而是她公布了。……大家如果都这样,我们中华民族将迅速衰败,谈不到可持续发展”,一位教授如此回应木子美对传统的性爱观和道德底线的挑战。面对木子美的挑逗,主流道德观显然乱了方寸。本来嘛,是“好人家的女孩”,接受过高等教育,收入稳定,完全可以选择不变成“坏”女人;却偏偏要“出位”要“越轨”要“过激”。
但木子美说:“我一直是个纯真的孩子,不管现实对我好还是不好,我游离其外,快乐而满足,现在这世界进入大众视野了,他们要摧毁它,我被干涉了。”
显然,不少人同意社会公众的大肆喧哗干涉了她,尽管责骂她的人远多于声援者。专栏作家黄爱东西为她申辩,“她不过站在女性的角度,消费了一把男色——在这种意义上,木子美完全可以算是个女切·格瓦拉嘛,很有颠覆性。”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银河,著名已故作家王小波的遗孀,从权利的角度,肯定了她的人身自由权利。她在接受“新浪观察”采访时称:“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有处置自己的身体的权利,就是她想跟谁性交无所谓,别人无权干涉。”
木子美让社会观察家们感受到多元文化观念的出现。中国人民大学毛寿龙教授说:“即便是主张性自由的国家,迄今也没有人能做出木子美这样的行为艺术,我们刚刚越过文化单一的冰冻期,就物极必反地进入一个茫然的文化环境。好在我们这个社会的文化观念,整体上是宽容了。”
李银河认同此说,她跟网络媒体举了一个例子:十几年前有一个女的和木子美的行为一模一样,就是和好几个男的发生性关系,她并没有写出来,但是她以流氓罪被抓起来判刑了。李说:从这个对比可以看出,社会的性规范已经改变了。
面临这样的改变,李还说:“观察在如此短暂的历史时期之内,在中国这样一个传统道德根深蒂固的社会中人们行为模式所发生的如此剧烈的变迁,应当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第四部 “多元主义”终结“单边时代”第十五章 觉醒而彷徨的多元文化(3)
泄露
谁说中国的电影艺术家脱离生活?起码冯小刚不。他把央视名嘴崔永元气得够戗的贺岁片《手机》,所表现出的艺术真实,相对于木子美的生活真实,还欠火候,还不够夸张。
许多有名气的男人上了木子美的床,他们或者有女朋友,或者有老婆。木子美说他们将自己的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将家庭安排得纹丝不乱,尔后来找女人,发生一夜情和多夜情。她嘲弄他们:“再卑琐的男人也相信自己可以完美地掌控一切。可以使情人缄默不语,可以使自己放纵的生活看上去平静如水。”
看看《手机》中的那个主人公严守一,木子美的这段话,似乎专门为他说的。
我希望没看过《手机》的读者也能理解,我还是先转述一遍《手机》的剧情:
电视台主持人严守一瞒着妻子于文娟有了情人武月。一天晚上;与武月在一起的严守一关了手机;而毫不知情的好友费墨在于文娟的询问下泄露了马脚。于是;严守一与妻子离婚。时光流逝;严守一因为上主持人台词辅导班而结识了教师沈雪;两人感情发展迅速。在严守一带沈雪回了趟河南老家后;他终于决定认真地和沈雪在一起。但此时武月又找到了严守一;本想安定的严守一又开始心猿意马。而于文娟在离婚时已经怀孕;后来她将孩子生下。严守一从此周旋在三个女人之间……
我以为手机泄露了严守一的秘密,《手机》则泄露了天下男人的秘密。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能理解北京娱乐信报的“〈手机〉讨论”怎么有那么的参与者?本来,它仅仅是一部电影,一部希望赚足眼球和利润的贺岁片。
几乎没有人再以批判陈世美的名义来讨论严守一。人们更愿意去了解的是引出故事来的手机。如果没有手机泄露秘密,严守一们是不是还正在三个美丽女子间游刃有余?还在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节目中关心民生、鞭笞丑恶?
当严守一们每天自若地编造各种谎言时,当他们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模范丈夫和浪荡情夫之间转换角色时,有人说,我们这样的时代,两副面孔两套语言体系切换自如的人,太多了。社会似乎并不鼓励人们真的傻乎乎去追问内心,反思自我。在文化多元的理由下,人们享受着各种游戏的快感。原本依靠组织解决的生活问题,现在成了减轻夫妻间“审美疲劳”的润滑剂;原本重如泰山的家庭责任感,可以刹那间变为比空气更为稀薄的物质。
当守一不再意味着从一而终,当守一只意味着为自我一个人的幸福生活而盘算,严守一们的隐私才会在一夜之间多了起来。手机的出现才显得如此地不合时宜,因为它泄露了人们的内心。
如果说木子美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叛逆孩童,荒唐却真实的话;严守一却更似犯了清规的酒肉和尚,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最终以一个变形的丑陋的猴脸,向观众谢幕。影片最后让严的情人为严的妻子找工作,让严的情人被出版社领导占便宜,让严落得众叛亲离、妻离子散的下场,似乎只是为了履行一个文化道德批判的手续。
然而影片是虚构,现实中的严守一们仍旧西装革履,等待着生活中另一场激情游戏的出现,而手机则可能被关掉成为一个不能泄露秘密的金属块。
这让我想起现当代文学史中的〈秦香莲〉,1980年代中国的电影戏剧艺术家们,为了挽救那些回城后抛妻别子的当代陈世美,敦请“黑脸包拯”斩杀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据说,民间社会当时非常欢迎这样的结局。
实在是今昔何昔。
彷徨
无论是真实的木子美,还是虚构的严守一,我总觉得他们的喘息中,有辨不清方向的彷徨。我不晓得,这个词是否单调,或者不够精准。
如果用一段话来说,可能精准些:我们急切地想要告别过去,但我们并不确切地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于是,我们飞跑,我们慌不择路,我们跑错了路。
我的口齿不清,从另一个侧面,也昭示今天的文化道德情态,本身就是执拗,变动,说不清楚,倘若硬要说,或许就是:觉醒了,但彷徨。
觉醒,是多元文化观念中的第三只脚。五四时期就开始为人所张扬的“自我意识”,直到今天才萌芽,破土,经由外来的、商业的、文学的、虚拟的、现实的潮流的鼓躁,醒悟过来的文化,立刻显现出五光十色或曰光怪陆离。在南京,一所中学里几个女孩组成魔女小分队,专门替人捉弄男生,生意兴隆。在香港,一家啤酒公司炮制了一个喜欢随地“方便”随处搞破坏的卡通代言人,大受年轻一代欢迎。
最能表现木子美们拒绝做后工业社会螺丝钉的一身“反骨”,当是所谓的第三次性革命。专家援引国家计生委公布的最新统计数字宣称,年轻一代婚前性行为已经到60%…70%了,他们在性的方面有新的道德标准和行为规范。
加上严守一那样的道德标准,李银河判断中国当下的情境,颇似西方六、七十年代性革命刚刚启动这么一个时期。性活动大量增加,很多性行为规范被打破,一场性革命正在发生。
我的一个朋友不同意此说,他认为真正能像木子美那样豁出去的,并不普遍。白领、骨干、精英,既定的社会评价体系递给“白骨精”们的标尺,还有一个道德底线。木子美和严守一呈现出的性乱,是内心世界无所附着的人们,走向极端的选择,是文化多元时代价值观的“破”“立”。尚未统一的表征。正如木子美常常说的,“无论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
其实,他们的先锋姿态和无所顾忌,并非他们的全部。木子美的日记里,不止有叛逆,还有脆弱。
记得有天,喝醉了,很伤心,清晨五点给老妈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叫:
〃妈妈,妈妈,妈妈……”
她在那头哭,我在这头哭。
我对她说:
〃妈妈,你要好好活着,你要为我好好活着,我很害怕你忽然一天不在了。”
这段文字摘自木子美网络日记。木子美们勇敢挑逗的背后其实有着“故乡在何处”的疑问。文化的多元固然提供了思想腾挪的空间,同样也让失去标准的孩子惶惑无依。
老道如严守一们也不能逃过这一同样的命运。
电影《手机》中,严守一总是不断地回忆起年少时的家乡,家乡里的嫂子。嫂子的土气是他心中关于纯洁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