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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寝之前就多少有那么一点预感;到了半夜他还真的睡不着了。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半。典子在身边轻轻地打着呼噜。平时她是不打呼噜的,但睡觉前要是喝了点酒的话,她有时就会这样呼噜打得长一下短一下的。
在去得很晚的韩国烧烤店里典子喝了很多生啤酒。连她最喜欢吃的烤牛舌也几乎没动一块,原冈想一定是她在外边吃了饭回来的。要是吃了饭回来的,你说清楚就是了,当然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是考虑原冈还没吃饭;即便如此,自己已经吃了饭回来这件事隐瞒着不说本身就有点儿不自然。况且说“叫个寿司”的语调里也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像平时的典子的那种软弱。刚才已经基本扼制住了的疑惑又冒了出来;并随着人的逐渐清醒开始在全身蠢蠢欲动。原冈为此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再也躺不住了;便去解了个手;喝了点儿水;顺便打开了还没有关上电源的便携式电脑,于是在电脑上他看到了木村奈美这个熟悉的名字。今年九岁的奈美在念私立小学。据说那所小学从四年级开始就有计算机课。“要是会打电子邮件的话,奈美给爸爸也发个电子邮件。”这是他最近在给孩子打电话时说的话。电脑上显示出来的是一个平假名颇多的邮件。
我是奈美。看到这个邮件,您一定很吃惊吧?电脑这东西真好玩儿,同学们都喜欢用电脑玩游戏,可奈美觉得能用电脑跟爸爸说话更有趣。
这个邮件是从我同学家发的。我对妈妈说:给我也买个电脑吧。可妈妈说那东西太贵;不能买。说买电脑要几十万日元;这是真的吗?妈妈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让你爸爸给你买。可我想让爸爸出几十万日元的话,爸爸也怪为难的;还是算了吧。连休您打算怎么安排?姥姥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玩儿;可我想见爸爸。下次奈美会用学校的电脑给爸爸发电子邮件的。那么再见了。
有几处出现了汉字变换错误。“爸爸也怪为难的;还是算了吧。”这句话刺痛了原冈,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在哭。决定离婚以后他尽量回避看女儿的脸;担心会动摇自己的决心。可事实上那种担心一点儿必要都没有;因为事情发生之后女儿一直在竭力躲着他。
最后还是多惠子要求他把离婚的事亲自跟孩子说清楚;他才把奈美叫到公园。两个人一起荡着秋千时,他开始跟孩子解释,爸爸和妈妈已经决定离婚了;不过奈美呢;只要想见爸爸;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爸爸。话刚说到这儿,奈美立刻回了句“我就知道您找我是为这事儿”,然后就跳下秋千跑开了。只有原冈和静静地摇晃着的秋千留在那里。每当回想起这一幕他就会产生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跟对多惠子的那种内疚的感觉还不大一样。对女儿的这种歉疚心理使他痛苦不堪;是他给女儿造成了这种一生都无法补偿的痛苦。娶了个在隔壁房间打着呼噜睡觉的女人;换来的是这些难于言表的痛苦。
关上电脑;原冈走到客厅想再喝点水;这时典子的手提包进入了他的眼帘。因为他是在负责进口商品部门工作;对女性用品很在行。那是个价值十几万日元的意大利货。
他无意中打开了手提包;看了看钱包里面;除了几张一万日元以外;还有一大厚沓一千日元的钞票。接着他又翻开了她的记事本;仔细一看上面夹杂着些英文写满了日程安排。十二日与伊藤P一起吃午餐。这个叫伊藤的是个什么人?估计不可能是女的。一定是个男的,因为姓的下面加上了个P,那就一定是哪个公司的经理。
十三日上午十点开会。下午两点与周刊杂志社米拉鸠开预备会。六点广尾阿克意大利料理店。为什么要去吃意大利料理?是工作上的预备会还是去跟男人约会?
自己现在是不是有点神经质?想到这儿原冈有点儿不安。紧接着他又开始检查起记事本里夹着的东西。电影招待券、伊东屋的购物卡等啪啦啪啦地都被翻了出来。
“我这到底是在找什么呢?”是在找避孕套还是男人的情书?那种东西不可能放在手提包里。最后他把典子的名片夹也翻了出来。黑色的上好的名片夹是全新的;没有一丝伤痕。在放别人送的名片的地方夹着有名的杂志社的副总编的名片和饭店经理的名片。还有一张是广尾意大利餐馆经理的名片。因为工作关系原冈也多少懂一点意大利语。上面标着那个叫做“美男子”的名字让他颇感不快,他出口骂了句“混蛋”。
这一天糟糕透顶了;先是婚宴上被人戏弄;刚要走时又撞上了前妻的外甥女;回到家来妻子又不在;紧接着又有人打来了匿名电话说妻子在与情人幽会;而且女儿,女儿又……
“混蛋!”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这就是他这个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的所谓新闻人物的礼拜天。这种心境他真想跟谁诉说诉说,可这种事情对别人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自从离婚、再婚以后,原冈注意到自己开始格外地注重面子,有关家庭或夫妇之间的牢骚话他是一概不能再对人讲。他知道如果跟人家讲这种话;别人肯定会露出一副“看看怎么样;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吗”的表情来嘲笑他的。像他这种情况;在别人面前不可以流露出丝毫对妻子的不满,他与他妻子必须是绝对幸福的一对。
男人们常常喜欢边喝着啤酒边唠叨自己对妻子的不满。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唠叨开了;周围马上就会有人开始附和。“我太知道了,你说的没错。”这种时候是男人们最开心、可以信口胡说、互相同情的时候。而原冈似乎被排除在这种男人的圈子之外。对像他这样的抛弃了妻子和孩子;跟年轻漂亮的女人再婚的人,谁也不会去设身处地地替他着想的。
这样久而久之原冈就养成了一种对他人一般不多说话的习惯。与此同时也放弃了对一些问题的深思、自省的习惯。睡在他身边的女人呼出的气息里多少夹杂着些大蒜味儿;此时正在他身边轻轻地打着呼噜。
第二章派遣公司来的女人(1)
礼拜一早上来到公司;在办公桌的电脑前刚刚坐下来原冈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缠住了。这是因为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像发了疯似的自己。看到女儿来的邮件;他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跟妻子分手时还是个小女孩的女儿如今已经到了能摆弄电脑的年龄。到她能够真正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给她带来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应该不会再要多长时间。再过两三年,她一定会弄明白自己的父亲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别的女人;而不是她。到那时女儿会责怪、怨恨他呢,还是会认为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事情;而持达观的态度呢?
原冈看了一会儿电脑屏幕上客户发来的邮件。并没有什么很重要的邮件;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直愣愣地盯在同一画面上。
“原冈先生,早安。”
原冈闻到了一股古龙香水味儿;回头一看,是作为人才派遣公司的工作人员派到他们这儿来工作的远山希。因为在他们公司对女性职员为男性职员端茶倒水这一陈规陋习的反对呼声比较强烈;所以一般职员都已开始使用自动煮咖啡机或自动沏茶机。然而希还是喜欢为早上来上班的男职员们端茶送水。
“别客气;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当原冈这样拒绝她时,她会露出略微大了一点儿的牙齿笑道:“我也是顺便;您别介意。”
这几年由派遣公司派来的女职员比例在逐年增高。这种职员不但使用电脑和做事务工作能力强;而且在接打电话方面也训练有素。然而她们这些人却似乎在各自岗位上与周围发生着一些小小的冲突。
公司效益越来越不好;股票价格已低到不想再看每天登出来的数字;然而对女人们来说名门商社这块牌子仍未失去它往日的效力。作为派遣公司的人,来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之后跟这个公司的职员结婚的女性,最近有增无减。前不久还有一位从经历到形象都无可挑剔的年轻男职员,公布了他与来这儿才半年的派遣公司女职员的定婚消息,搞得原冈周围的女职员们又是懊悔又是气愤。她们说:“这些人来的目的本身就是来抓我们这儿的精英;这种派遣公司来的女职员最近越来越多,实在是碍眼得很。”
在商社工作的女性因为一般都是靠关系来的;大都是那种被人称做“好家庭的娇小姐”。实际上她们也大多都非常漂亮、文雅;为此她们的自尊心也格外地强。然而她们这些人当中有运气好的也有运气不好的。运气好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跟公司的男职员结婚,辞职走了;运气不好的尽管是同期进来的;就像玩扑克牌时因为一直没人抽、最后留到手里的扑克牌一样;不知不觉地一直是独身一人,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地老下去。如果不是综合性职务,就是在这儿工作多少年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经历,可尽管如此,因为工资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像现在这种时世她们也不能轻易辞去这份工作。她们的这种达观和灰心失意的心理马上会体现在服饰上。刚进公司的时候她们还都是英姿飒爽地穿着那种高档而又富有美感的服装,没过几年就变成了那种灰暗、根本不引人注目的颜色和款式。从她们进公司到现在,原冈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希好像跟这种女性成不了好朋友。据说她从国外回日本到达成田机场时,曾被海关工作人员用英语盘问过。她皮肤浅黑;身材苗条;看上去很像东南亚一带的女性。原冈还记得以前去菲律宾出差的时候在那里曾见过这种脸型的女子。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和一副微微上翘的厚嘴唇;显得既质朴又性感。在衣着方面也很得体;从不穿那种紧绷在胸上的毛衣或紧箍在屁股上的裤子来上班。尽管如此,她的身体仍然会给人一种富有弹性而且丰满的感觉,(这)是因为她脸上的南国味道太浓了,在公司男职员的对话里,他常能听到他们对她的这种评价。在男人们的对话里尤其是在男人们的酒桌上,希是注定要被议论的女性之一。
“她的身体真性感。”
“主动出击的话;估计她至少会跟你干一次。”
这种对话的片断,原冈还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希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性;但她的这种长相不是原冈所喜欢的那种。典子也好,已经分手的前妻也好,原冈喜欢的是那种没有个性的、典型的美人。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形状很美的嘴唇;让人看上去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完美无缺、很有气质的美人;原冈喜欢的一直都是这种类型的。
原冈自己本身绝对不是什么美男子,这是一个公认的、他本人也承认的事实。当然也不能算是个丑男子。至少作为当代美男子的第一个条件即身高这一点他就不够格。眼睛也是单眼皮;脸也长得相貌平平。然而学生时代一位曾和他谈过恋爱;年龄比他大两岁现在某公司做事务小姐的女友曾经对他说过这种话:“你自己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是个很性感、让人很想跟你上床的那种男人。可你的这种魅力不是任何人都能分辨得出来的;没有鉴赏能力的女人是一点都不会懂的。只有像我这种头脑聪明、感觉灵敏的女人才会知道你的这种魅力;就像暗号似的吱吱地能够传导过来。”
她的这番话原冈在那之后曾回想起过好几次。在他周围曾经有过很多比他多几倍风度,身材高大、腿部修长,又很有钱的男人,可女人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事后大家再回过头来看这些事时,周围的男人们都为原冈身上所具备的这一得天独厚的魅力而感到震惊。有那么一种女人,长得也不是怎么美,但却颇得男人们的青睐。正因为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所以女人们都特别憎恨这种女人。可男人却不一样。对那种又不是什么美男子却特别招女人喜欢的男人,男人们往往只是投以敬慕的目光;而不会去怨恨或憎恶。为此原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得了“说不清为什么但却颇得女人青睐的男人”这么个荣誉称号。这一点成了人们公认的定论还是他将多惠子弄到手的时候。多惠子是个非常富有的医生的女儿,又是名牌女子大学高尔夫球部的部长。对年轻人来说与其说她是美人不如说她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女性。长得的确很美,但要想搞到手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周围的人都这么评价多惠子。可原冈却轻而易举地将她搞到了手。为此婚宴上朋友们的祝词里都夹杂着些嫉妒心很强的、酸溜溜的带刺儿的话。而九年后他又再次制造了轰动。那就是他先是婚外恋,之后又将长得同多惠子一样美,却比多惠子年轻得多的女子搞到了手。
“原冈先生,今天千代田线出了交通事故,您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受了点儿影响?”
希将放在塑料盘子里的纸杯放下之后仍不想走开。
“是吗?我没大注意。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今天车上是比平时要拥挤一些。”
“是吗?那您运气可真够好的了。我有七分钟一直被关在车厢里,大概是我赶的时间不巧。”
他已感觉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开始向他递送一种缠绵的气息。比如说即便是工作上的一个简单的便条,她也会写得工工整整,递电话时也会迟迟地不撒手。然而原冈并没有贪恋那种气息。心绪好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想入非非,但这只是白领职员的一种轻松的想象,接着他又会冷静地提醒自己:“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啊。”这种心理与其说是出于他的谦虚;不如说是来自他的矜持。希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女孩子,自己也不可能是她所喜欢的那种类型。典子也好,多惠子也好,对自己有好感的女人都是与希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都比她要美得多,文雅得多。
“我的魅力这种小妞是不可能懂的。”这才是原冈的心里话。
希走开后原冈按了两下鼠标将电脑的画面还原,开始再次确认邮件的发件人。这时“谷口美佳子”这个名字突然闯进了他的眼帘。刚才看的时候还没有呢,一定是刚刚发过来的。他心里想我又没给她带网址的名片,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网址呢?他觉得很奇怪便开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邮件。
昨天突然跟您打招呼;实在是太失礼了。是不是让您感到不愉快了?事过之后我一直在反省,越想就越觉得不安;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未眠。
可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心情。我跟您打招呼完全是出于一种兴奋和怀旧的心理。多惠子姨母和原冈先生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婚宴也没能参加。事后母亲给我看了当时的照片,身穿结婚礼服的多惠子姨母漂亮极了;站在旁边的姨母的先生也是那么潇洒;这些都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难忘的记忆。打那以后在我的心里就认定了你们两人是最理想的一对。你们两人分手的时候母亲也确实说过一些怨恨的话;但有一句话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她说,那对夫妇;说到底是因为他们为人太认真了。一般来讲一方适当地找些借口蒙混一下,而另一方大度一些事情也就过去了;可那两个人没有那么做。因此说多惠子姨母不仅仅是个被害者;最终两人分手大概与她追究得太过了点儿不无关系。我是这样理解这个问题的。
对不起,对已经重新建立了幸福家庭的原冈先生??嗦嗦说了这么多无谓的话。说这些我不过是想让您知道我们谷口家人绝无拒您千里之外的意思。今后如果有什么事儿需要您的时候,我们仍然会求助于您的。
原冈先生没有来甲府的机会吗?甲府虽然没有什么观光的好景点;但如果肯花时间找的话还是有一些很有趣的地方的。如果您有机会来的话我一定带您去那些地方看看。但愿那一天真的会到来。
谷口美佳子
这封邮件原冈连着读了两遍。他明显地感觉到一种轻爽的喜悦迅速地传遍全身。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为一个年轻姑娘的纯真的善意而如此兴奋。他想也许是因为曾经一度是亲戚的关系吧。
想到这儿,他便将自己的手指迅速放到了键盘上开始回信。
谢谢您的邮件。我也为能有幸和美佳子小姐见面而感到由衷的高兴。由于我的缘故不仅给您姨母个人而且给谷口家族平添了很多麻烦;我一直为此而感到不安。而今天却出乎意料地收到了您如此感人肺腑的邮件,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