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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上车,本准备即时回公司,还是忍不住到教学楼一趟,在走廊里偷看大阶梯教室里上课 的小敏。
他想自己没有办法来改变小敏的情况。
小戚的男朋友中午到公司来过,李刚跟唐安说,小戚的男朋友单位分了鱼,给公司带了些 过来,问唐安,明天中午是否让门卫老师傅把鱼煮掉。
唐安说,你去问方进吧。
楼旭峰不在办公室,手机在里边响,小桐到处找钥匙,怎么也找不到,正好撞着在院子里抽 烟的唐安。
你有楼经理的钥匙吗?她问。
我什么都没有,他生气地说。
小桐听办公室里的手机已经不响了,就在他边上站住,要跟他好好说话。
你搬只凳子来,他说。小桐没有反应,他意识到自己太过份了,小桐是个好女子,怎能这样 不礼貌?
小桐反应过来时,出乎他的意料,他到她和小戚的办公室搬出了那把铁椅子,很重,她搬过 来时在喘气。她的毛衣很薄,在这昏黄的院子里,从侧面看去,乳房特别圆,由于出奇的圆 ,他就认真地看。小桐发现他这样看,也不另作姿态,而且站得近一点。
你找我的中指,小桐说。
小桐的右手捏着左手的五根手指,让唐安找,唐安看她的样子,心中浮起暖意,小桐啊, 他说,这几盆花,该浇浇水了。
小桐去浇水。
小桐弯腰浇水,踮着脚,脚在黑裤子里绷得很紧。李刚在办公室看着院中的两个人。
他看小桐的小腿。
你蹦一蹦给我看,他说。
小桐没有蹦,倒是把腿拎起来,在空中轻轻地扭着。小桐的脸在发黄的光线中飘游,那蜜意 浓浓的唾液跟随舌头的翻动,偶有一小股水汪在嘴角。
李刚先走,他最近要到吕雅的门市部去,吕雅从厂里被抽出来搞那个门市部,他早下班,可 以帮她搬搬东西。方进喊唐安,小唐,楼经理刚才跟我说,明天要你带几个人到建宁 路工地去。
路上?他问。
是讲建宁路,那个地址,桌子上有。
小桐撇过脸,不理会方进。
下班是不是又要我骑车带你,他问。
小桐跳过来,给他一块口香糖,我可以坐在你后边。
小桐温柔地蹲下来,他从上边看她开领毛衣乍开时所袒露的锁骨下边的一小块空的地方,由 于背着光,看不清楚。
跟我讲讲小敏学院的事情,她问。
不是小敏的问题,他说。
怎么有问题了?
我要到绣球公园去。
小桐走了。她说她就是想坐他的车,坐不上,也好,她就坐公交了。小桐临走时拍他的后背 ,说,明天要去管那些墙。
不用刷的,但要看看。
第三部分:这一夜巨石的坡地
6
在那一小片竹林的上方,沿着砌有巨石的坡地,新近挖出了一个平台,正对着绣球湖突然 凸出来的那一汪发黑的深水,属于湖的偏东北侧的方向,在身后是高大的挹江门城墙,他把 张坤带到这么个黑虚虚的地方,自己也很难为情,好在竹林边上的空地上,有四个人在 打羽毛球。而且可以看到远处那亮着吊灯的塑胶棚下的台球厅。
竹制的小桌子,还有砌成树根样的水泥凳在晚上很凉,坐在上边自然是不舒服的。
你看,我现在的公司就这样子,他指着侧前方远处的那栋小楼。
可你还是要为它忙啊忙的,张坤说。
两人把刚才从小店买的瓜子袋子掰开,放到桌面上,一人抓了一把,吃了起来。
两人都知道事情不好讲,于是都在岔话题。
唐安问,你现在单位好吧。
张坤说,在县水利局,协助搞工程。
什么叫协助,堂堂工业大学的本科生,应该很顺手吧。
张坤把瓜子壳拢在他自己的面前,又抓了捧瓜子,清清嗓子,唐安想他是否要把这件事 情的好处告诉我了?
四个打羽毛球的人在公园的路灯下,一成不变。
羽毛球是非常难打的东西。
张坤在空中做了手势,说,主要要借助整体的腕力,而不是拍头,仅仅靠拍头,球会飞得很 低,球只有飞行得平而快,才能给对方的回球造成困难。
城墙上种了树,并不能看清上边是否有恋爱者。唐安在张坤说球时回想当初刚刚和晴恋爱 ,他们曾多次在城墙上做那种事情。
张坤说他可能要先回去,局里多次在电话中催他,又接到一个护坡工程,要他回去搞技术, 不能老在南京呆着,再说程君可能也要回去的。
程君是否回去其实对唐安的影响都不大,关键要看他内心的转变,就目前来讲,心理压力 是 无形的,他自己无法解释这些压力,也不仅仅是初恋问题,至于疼痛或病的方面,他更加的 迟钝,然而,他内心在陷落,向一个没有尽头的地方下坠。
张坤指着唐安一直在注意的那个女人对他说,你看,现在我们根本看不到她在干什么了, 你 能 说她在打球吗,每一个球要么不过网,要么干脆打得老高飞出底线,但她还在打,我操。
我是说她真可怜。
我不知道可怜在哪?唐安说。
张坤说,因为她尽在想别的事情。
想别的事情?唐安顿了一小会,接着说,那是,人总是这样,想心事,想往事,除此之外, 能不能想点别的?
张坤说,告诉你,程君现在这样子,就跟她想得太多有关系。
她想什么了?
她想到了许多东西。
当然,也许她会。
张坤说,她想到了就不能放弃,就认定了,所以她现在的精神,你也看了几次,这样子叫 人放心不下啊。
唐安想,也许张坤要扯到正题上来了。
张坤说,她想到了,或者讲,她回忆到了,回忆过去那些东西,一边说,一边回忆,她告诉 我们那条狗。
张坤停止讲话,明明是可以讲下去的,唐安觉得他是在寻找措辞并观看他的。唐安把脸 凑过去,对着张坤的耳朵说,请你讲吧。
张坤说,程君讲那条狗长得像你唐安的样子。
唐安被这句话刺激得太过份,以至他无法作出反应,真不知这是怎么了,好在张坤这么讲 倒给他以真正内心的触动,也能理解他最近恍惚的神情。
双方都不讲话。
嗑瓜子的声音很细小。那四个打球者何时走的,两人都没注意。小竹林传着嗖嗖的冷风声。 绣 球湖水面波纹轻漾,那微弱的岸边的小灯投到湖面的光亮被细波轻轻地摇碎。
就这么回事?他问。
张坤说,就这么回事。
很肯定的,他自言自语。
张坤本来不想再讲了,但此情此景使他必须作进一步的略显多余的解释,他说程君如果不这 样想,或许她的病不会让人这样的担忧,她和我们一样,才二十几岁的人啊。
他没有反驳张坤的话。
这有好处吗?他想。
想了很久,他认为,是啊,这是好处。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了,还是某种内心的不安,他最后掏出钱包,数了五百块钱,让张坤给 程君带去。张坤双手推绝,说,不是钱的问题,钱也缺,上次你拿了三百块了,今天别拿 钱,我跟你讲程君的想法,是让你明白程君她需要帮助,需要把问题弄清楚。
他想,她心里有多苦啊,是我咬了她?
严格地说,是长得像你那样的一条狗咬伤了她,使她至今没有康复,伤口不能愈合。
五百元远远不够的,他对张坤说。别人说了狗像他,他马上就掏钱,这里边的逻辑令人不 能忍受,那还有意思吗?可他觉得他只有这样的反应,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要认真地考 虑考虑。
我先走了,他对张坤说。
张坤感到太突然了,他说,我对南京不熟,还是我们一块走吧。
不,他一边向前急速地走,一边指着张坤,让我先走,我说了,我必须先走,现在我就走了 。
他跑出绣球湖。
第三部分:这一夜那栋破楼
7
建宁路。10路车总站边上的那栋破楼,他很早就从外边见过,想不到这栋破楼的重新 装修落到了旭峰公司的手里。楼经理派他去负责看管刷墙工作。
从公司里拉来一大车乳胶漆。
这栋楼从里边看才知道是空的,时间肯定很长了。顶棚很高。中间没有落脚柱,是一个大型 的仓库。
起初他觉得到这来看工人们刷墙是件不错的事儿,但刚蹲了几天,他发现他也只能蹲在这 了。他特地把小桐带来和他一起看管现场。
小桐说,这几天你怎么瘟成这样。
他坐在那张摆着废漆桶的桌边,捏着楼经理刚刚发给他的那种大砖头手机。四周空空荡荡 ,工人们踩着贴墙的脚手架趴在墙边,用巨大的刷面在墙上抹 着。
他抽烟,把烟从嘴中抽出,喷出烟雾时,他嘴角的形状会往里吸,嘴呈一种迟钝的锥形 ,他摸了摸,感到很危险,我的嘴,假如真的像一条狗呢。
他本想到程君那去,可又没有勇气,他要先把自己的问题搞清楚,于是他反复地盯着那 正在粉刷的巨大墙面想,狗是什么样儿的。
我们每个人都见过无数只狗,这是与人类最近的动物,在任何场合任何地方在任何时间,狗 都存在,而且狗的数量大得惊人,我们无法统计。
小桐玩他的手机,给她的朋友们打电话。他偏爱小桐,觉得小桐比小戚更懂为人处世。小桐 问她,中午我们吃盒饭,还是到外边吃小炒?
剩饭,他说。
吃剩饭,她笑着问。
他想他是想到狗的问题上去了。由于他表现得极其温和,小桐认为他像是换了个人。
他说,这些味道真闷人。
小桐说,我想这比公司还好,天天憋在那,这多好,房子又大,又自由,只要让工人们好好 刷墙就行了。
四周都是墙。
而四周也都有门。
中午出去端的炒菜,小桐点的菜有酱爆茄子,蕃茄炒鸡蛋,还有腰花,他们把菜放到大桌上 ,那些工人们在外边店里吃。吃饭时,他故意吃得慢,免得小桐笑他。
你怎么吃饭也不出声啊,她问。
我在想心事呢,他说。
唐安,跟你讲实话,我们都担心你,最近你简直换了个人,成什么了,一天到晚,反正跟 以前是不一样了。
他冷冷地问,你说我换了个人,我跟谁换?
小桐给他夹腰花,说多吃腰花是补的。
对面的那堵墙,工人们从上往下刷。他问小桐,为什么要从上往下刷呢。
因为,她想了想说,因为从上边往下,刷了上边,就不用想上边了,漆流到下边,也不怕, 因为下边没刷,要是从下往上,那就不行了。
有几个中午上学提早的学生到仓库里玩,小桐端着饭去吆喝他们。屋内光线充足,他看见 青春萌动的小桐,他想她的肉一定香。太香了,太香了。
里边的墙从上往下刷,纯白的乳胶漆一天比一天延伸得快,那纯白的印象统治着这个屋子, 也使他们的头脑显得空白,他盼望纯净,空远,只有这样,才能把张坤说的事情弄清楚 。
他发现即使别人不说,或许他自己迟早也会异想天开地碰到这个问题,他想这么多年了,我 到底有什么?我到底又是什么?
小桐每天都跟他讲新鲜的事情,也时常从家里给他带好玩的东西,他知道小桐想引他开心, 就两个人在这越来越白的大仓库里,当然要相互关心对方了。
小桐使他悄悄感到了人之间的真实情味,他在一天一天地推捱时间,不敢到医院见程君。但 墙很 快就会刷完了,当四周都一片纯白时,这儿会成什么样?他想,到那时,我就看程君去。
第四部分:唐安和小桐初恋的姑娘
1
唐安和小桐在弄完那个大仓库的白墙之后,又重新接到白下区那边一个礼堂的刷墙订单 ,从此,楼经理专门让唐安负责刷墙的业务。李刚试图说服楼经理让唐安多在公司帮忙出 策 ,但楼经理很坚决,非让他刷墙不可。如果不是公司答应把小桐分配给他做帮手,唐安就 不 准备再干下去了。没完没了的墙壁,笼罩在身体的四周,每次都一样,都是在屋中 支一张大大的木桌,桌面上又放漆桶,又放饭盒。
刷完白下区的礼堂,又去刷中央门车站边上的一家商场,在刷那商场时,唐安明显觉得 冬天到了,好多天没跟张坤联系了。他跟小桐说,我要不要去看看那个病人。
小桐建议他去,那个叫程君的是吧。
刚刚入冬,他去鼓楼医院,心情反而跟以前不同,既不为自己的行动而担忧,也无法表 达初恋的那种缅怀,他认为事情迟早该弄清楚的。
张坤刚好在。他对唐安说,我就要回去了,程林留在这,这一次如果能把伤口再打开,弄 清楚,程君和程林月底也回去,既然你来了,我看,你还是当面跟程君说说。
张坤在医生办公室抽烟。医生不知道唐安是什么人,不跟他讲程君的伤病。不过,唐安也 从没有想过医生跟他和程君有什么关系。
我不仅是来看她,我既然来,就想把事情弄清楚。
怎么了?张坤问。
我不是开玩笑,张坤,你听着,是程君说的,我是那条狗?
张坤见他引到狗的问题上,就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冲动,事实上,程君只是说那条狗长得 像你,显然,这是一种印象吧,顶多也只是一种幻觉,如果你留心此事,你就跟程君说去, 你知道她是多想谈谈心啊。
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唐安说。
医生在那排柜子旁,扭头看讲话的唐安,眼神中留露出不屑。
张坤跟医生去讲治疗上的事情,单从治疗上讲,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仅仅就出在伤口的愈 合上。也许永远不能愈合了,可原因在哪?
我不是兽医,医生对张坤说。
也许你是,唐安说。
兽医也是医生。
张坤还在红着脸跟医生说话。唐安到病房去。程君躺在床上。
我让你不要来的,她说。
我当然要来了,他说。
程林用那只茶缸给唐安倒了一杯水,水面上漾着一层油。
你出去一下,唐安对程林说。
程林望了望她的姐姐。程君叫她出去。
我想看一看你的伤口,唐安说。
程君的身体在被窝里动了一下,想侧过身,但唐安压了压她的胳膊,他想把她腿上的被子拿开,程君不让。
你还是不要看吧。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看着她的脸,她的脸朝着正上方。再看看她的眼睛,她就闭上了。并且,真正闭上,任凭他观察她。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什么都在想。
他说,那天早晨,我也在想当年我们的事呢。
是84年。
对84年,85年。
你看,张坤说你看到那条咬你的狗长得像我。他说。
程君没有特别的反应。但显然她已经作好了准备。她轻轻地说,你挨我近点。
唐安低头靠在她边上。
她说,是这样的。
这一次,唐安没有掏钱,他仰起身子,伸出双手,因为亲自听程君这么讲,他反而觉得压 力减小了。
你怎么就觉得像我呢?我问你不是说这条狗像我有什么,而是想弄清楚你怎么能这么明确地 认定是我?
我记得你的眼睛,从眼睛往整个脸上看,现在我回忆那一天,狗咬我的那一天,我可以确定 ,她说。
他没有欲望再去看她的腿。
你不计较吧,她问。
听程君亲口这么说,唐安便昂起头来,他不知道身后是否有尾巴,但耳朵总是有的,他听到 犬蝇的嗡嗡声,如同程君脑子里那些不断重复的声音,你唐安是狗,你唐安是狗啊。
程君很平静。
他不打算跑起来,因为他了解她,了解当初少年时朦胧的爱欲,看她现今的伤病,他便丧 失了勇气,他似乎是必然要承担这一切的,但又略有些不甘,便再次坐下来,两只手向前, 拄在空空的没有支撑的身前,他很难过,但他相信他必须昂起头来,充满警觉,他也知道人 都是这样,一旦成为其它的动物,似乎也就生活在同情的目光中了。
张坤和程林又回到病房中。张坤在喘粗气,程林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八八年被狗咬伤的程君 四处求医,到现在已有六年,病情并非恶化,但伤口始终不能愈合,一边收敛,一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