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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他大概是在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那晚,这个城市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在路灯焦黄的灯光照射下,漫天飞舞。看着窗外的雪花,我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打算出门去散步,大概当时因为我又想起了赵燕水淼吧!毕竟雪是水的结晶,二者还是有着关联的。可是我却发现在校园内,飞雪漫天而处处情侣。夜,并非如我所想像得那么寂静。于是,我便走出了校门。校外的马路上,行人休息的长椅上有着厚厚的积雪,雪还没有溶化掉。我便把长椅上的雪向两旁清理了一下,竟然发现雪中有一个红色的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精美的钻戒。那钻戒在漫天纷飞的白雪映照下,熠熠闪着耀眼的光。没等我多想什么,我的手便将钻戒收好,送进了衣兜里。坐在长椅上的我,暗自庆幸自己在冰天雪夜里拾到了一枚钻戒——一颗失落的心。
有一辆“宝马”在马路上疾驶而过。我看见在它闪过后的马路附道上,有一个人以驾驶“宝马”车同样的心态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急促而来。不知怎的,看着他那骑车的样子,我的心跳也愈加激烈,好像有一种他是来与我索要这枚戒指的感觉。他离我愈来愈近了,我竟感觉得到他骑车的速度也愈来愈快。但由于路面过滑的原因,他开始失去重心,车把开始剧烈地晃动。自行车像是一匹失去控制的烈马,极力地想把他从坐骑上甩下来,可他却使劲地抓住了车把。
最终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当我走过去想扶他一把时,他已经站了起来。
“小伙子,你有没有看到这么大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他的双手比画着,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没有吧。”我挠着头,尽量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那好吧。”他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仍是四处寻找的样子,自言自语道,“这可倒是让我怎么是好啊!上帝啊!明天我还要以你的名义给人家举行婚礼啊!”
他穿着一件类似于中山装式样的立领式深色上衣,领口上露着衬领白色的领边。凭他刚才的一番自语,我想他应该是一位神职人员,应该是一位神父或者是一位牧师。更何况他的神态和相貌真的很是符合我想像中的神父的样子。微胖的身材,双下巴并不明显,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约有四十多岁的模样。
“您一定是位神父吧,要么就是一位牧师!”
“是神父。”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又把头低了下去,看着自行车的链条,“你看出来了?”“哦,看电视上演的神父不就是您这幅模样的吗?”
他笑了笑,但没有理我,显得很是慌张。
“您这是怎么了?”我俯下身去。
“啊,我好像就是在这里丢掉了一枚戒指,那是明天我将为年轻人主持婚礼时,新郎要送给新娘的结婚纪念信物。”
“哎呀!”不知是怎么了,这时我竟显出一副格外关心的样子,或许当时我很无耻,“那么我来帮您吧。”于是我也蹲下身子,认真地帮他找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直起身子,捶了捶腰,说:“小伙子,别忙了,谢谢你,我看找是找不到了,这么大的雪,你就别麻烦了,明天一大早我再按照丢失的钻戒的样子去买一个回来算了。”
我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仍蹲着身子,悄悄地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然后,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惊喜样子,把那个装有钻戒的首饰盒装作是从雪地上找到的,一边煞有介事地拍打着积雪,一边高高地冲着那个几乎无奈的神父举着,兴奋地说:
“我找到了!”
“找到了?”
神父接过首饰盒打开,惊诧地看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说:“上帝保佑,我的孩子!”他不断地在自己的胸前比画着,画着十字。
就这样,煮熟了的鸭子,又让我自己放飞了。我到现在一直在责怪自己,为何非要把那个戒指还给他。我真的怀疑自己那晚上脑子里是否进了水。难道就因为他是上帝的使者?还是因为那枚戒指是一段爱情的见证?我开始忌妒那个新郎,我不该把戒指还给神父,让他的婚礼泡汤。哦,天啊!我怎么此时又会忌妒那个新郎,我跟人家又无怨无仇,只不过因为人家的婚礼,在我舍弃意外之财的前提下又可以正常举行了。难道我是在忌妒爱情?我坐在写字台前,普罗米修斯的眼睛盯着我,这个盗取火种的家伙,你何必这样看着我呢?那枚钻戒不是什么火种,我或许可以拿它去讨好赵燕水淼,但绝不是什么火种。我至今还记得那晚的情景,神父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说:“上帝保佑你!”对于你——普罗米修斯来说,则是你的仇人宙斯保佑我吧。
看着普罗米修斯,困意一阵阵向我袭来。我想,梦里大概会遇见赵燕水淼吧。明天我还要去那个教授办公室呢!
第一章当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
当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才知道教授的名字。
办公室内光线明亮、匀和,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看着他的脸,不用像上次在楼道里那样去猜测他的表情。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他示意让我坐下。他递给我一本书,说是他写的。我注意到书的封面上著作者的名字是:陈之初。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了这位对我有所偏爱的教授的大名。我双手接过这本书,翻了一下,翻开扉页,书的环衬上印有陈之初左手夹着一支香烟,右手握着一支钢笔,正在作思考状的一张很酷的照片。我又翻到封底看这本书的印数,只有一千册。我撇了一下嘴,心想,这本书肯定是自费出版的。大概像这种一事无成的知识分子,总是想给自己一点精神上的慰藉,于是便自费出书,自欺欺人罢了。我把书合上,然后装作一副很珍爱的样子,在书的封面上摸来摸去,显得十分恭敬。陈之初微笑着说:“这本书你拿回去读吧!”
“哦!”我答应着,“陈教授,您找我来是不是为了我论文的事情?”
他突然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对,对对,是这样。”他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篇装订好了的文章。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我上学期写的论文。他这时候才把我的论文拿出来,大概刚才他还一直沉浸在向我这个学生炫耀他出书的兴奋中。
我的论文被他摆在桌面上。陈之初没有急于给我谈论文的事情,而是问我是否来杯开水。我说不用。而他却又接着说他有上好的茶叶。我连连摆手,实际上我对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让我喝茶倒不如给我来一杯可乐。但最终还是有一杯飘着淡淡清香的龙井茶摆在了我的面前。
陈之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深喘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我。我接过香烟,将其放在茶杯的一旁。陈之初这时为自己把香烟点燃,便陷入了沉默。大约有半支烟的功夫,他开口说话了。
“你的这篇论文叫做《鲁迅小说初探》吧?”
“嗯!”我答应了一声,心想你问的这不是句废话吗,论文的题目不就在第一页纸上写着嘛。
“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喜欢鲁迅,也写过关于他的论文,包括直至现在我也一直在研究鲁迅。你看我这本书上还有一篇关于鲁迅的文章。”说着,他伸手拿起刚才他送给我的那本书,打开目录,找着什么。大概他有些老眼昏花,找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我只好打破这种尴尬,说:“陈教授,我这篇论文只是粗略地谈了一下鲁迅小说中的问题。”
“对。”他点了点头。
“我是拿他的小说和几个西方作家作了一下比较,像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这几个人。”
“对,在这篇论文里你谈到鲁迅小说的功利性,是吧?”
我点了点头,想对他继续说一下我对自己论文的看法,实在是不想再听他讲一些废话。
“我是在文本与叙述方面来作探讨的。虽然鲁迅在他所在的时代是先锋的,但是他的创作态度不是为艺术而艺术的。”
陈之初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烟。他透过烟雾看着我说:“你对西方的现当代文学很感兴趣喽?”
“是这样的。”
“嗯。”他又随着点了点头,把二指间的烟头在烟灰缸中捻灭。
“难怪在你的这篇论文里引用的净是些西方观点。”
我开始讨厌这次谈话,坐在我面前的这位陈之初教授迟迟没有涉及到我的论文的实质性问题。我呆在这里开始有些不知所云,从鲁迅扯到博尔赫斯又扯到了美国的厄普代克,越来越远。我与他之间就像是太极拳中的推手;谁都无法停下来找到这次谈话的固定一点。幸而,此时有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这次谈话。
教导处的高文主任没有敲门便走了进来。我与陈之初教授站起身,停住了我们的谈话。
陈之初将身子从桌椅的空间里抽出来,向高文走过去,口中喊着“老弟”。高文伸着手,喊着“老兄”。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很是亲密。
陈之初说:“老弟,出国回来,怎么这才来看我?”
高文说:“我的哥哥,昨晚的飞机到的家,今早一到学校,这不是先来看你的吗!”
“这趟法国之行还好吧?”陈之初问道。
“不错,一切都还是顺利的。”
“那好,这周末,到老兄家里去,让你嫂子做几个拿手的好菜给你接风洗尘。”陈之初扭过头来,看着我说:“高文主任刚从欧洲做完学术访问回来,对欧洲的现当代文学很有研究。”
我连忙答应,非常谦虚地表示,以后要向这位教导主任高文老师多学习请教。不知何时,由于时间的流逝,这初冬的阳光充满了整个办公室。陈之初教授陷入了背光面中,使我再次像上次在楼道里一样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而站在他对面的高文此时被日光照射得红光满面。我抬头看着他,感到他的年纪要比陈之初小二十多岁,四十刚出头的模样,背头梳得油光,黑色的高领毛衣外套一件西服式皮衣,笔挺的西裤,铮亮的皮鞋。阳光照耀在他的身子周围,简直使我在他的面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他看着我问道:“你是中文系的吗?”
“是的,叫丁一。”我双手垂直地沿着裤缝放好,用十足的学生腔回答着高文主任。他没有再理会我,转而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陈之初刚出的新书,随便翻了几页。陈之初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高文显得对这本书并不吃惊,说他早就得到了这本书已出版的消息。此时,刚才精力充沛的日光被一片过往的浮云遮住了,使得我看清了陈之初的脸。高文周身的日光也已退去。我发现他们二人的相貌十分相像,鼻梁上各自都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只是陈之初略显得苍老,而高文不仅年轻,而且身材比陈之初高大了些许。
高文与陈之初又寒暄了一阵子后,便走了。陈之初与他拉着手走了出去。初冬的阳光再次照进了这间办公室。我孤零零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白花花的墙壁,感到有点冷。这不是我的宿舍,也不是我的家,但却有一种人走茶凉的感觉。我不知所措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看了看陈之初办公桌后面书柜里那些附庸风雅的图书,然后便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桌上的那杯茶。我把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想找一支烟出来,但只是摸出了一个只有一元钱的打火机,我有点失望。茶在喷吐着热气,或许它正在吸烟。
屋里再次暗了下来,日光反复无常地再次消退下去。陈之初回来了。他哼着小曲,走到桌的对面坐下。看着他的样子,我想刚才在外面高文肯定是奉承了他的论文集几句。他这时递给我一支烟,我接了过来,但此时我的烟瘾刚刚退下去。我把这支烟在自己的五指间盘了一圈,放在了桌上。
“怎么,不喜欢这烟,嫌这烟不够好?”陈之初开玩笑似的说。
“哦,不不,怎么会呢,教授。”我连忙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叼在嘴上为自己点燃。
我这才发现,在高文来之前,他还给了我一支烟,那支烟正躺在我左侧茶杯的旁边,我又将这支烟拿起来,细细地看着烟杆上的商标,是“中华”。我对陈之初“嘿嘿”地笑着,把这支烟别在自己的耳后。
“这真是一支好烟。”
陈之初微笑着。
我对他刻意保持着青少年的稚幻和天真。他也对我刻意保持着长者对年轻人的大度和包容。然而我心里却一个劲地嘀咕着“真操蛋,我都二十岁了,我初中第一次抽烟抽的就是‘中华’。其实什么好烟都不如‘万宝路’!”
“教授,您对我的这篇论文还有什么看法?”我真的想离开这间日光反复无常的办公室。否则,陈之初还会对我的那篇论文与我进行无聊的讨论。
“哦,你的这一篇论文,我感觉总体上还是挺不错的。”我长舒了一口气。他开始做总结了,不过这倒让我感觉有点像校领导在全校大会上总结的语气。“不过,我认为你还是应该用东方的论点来看待一些作品,毕竟你还是个中国人,本土语言嘛!你接受的一直是中国的教育,不要刻意去用西方的文化观点来读解中国作家的作品,那只能够是图解。环境毕竟不同的嘛!”
“哦,知道。”我答应着,想赶快结束他对我的说教。
他看着我沉思了片刻之后说:“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
我迅速地站起身来,说了声:“教授再见!”转身欲往办公室门外走去。这时,陈之初赶紧又叫住了我,告诉我,忘了拿那篇我的论文和他的那本书。而后,他扶着我的肩膀送到门口,又跟我说,如果星期五我有空的话,可以去他家吃晚饭,并且告诉我,高文是欧美文学的专家。我的一些欧美现当代文学的问题可以在星期五晚饭时请教他。我想问陈之初教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或者是为什么对我有如此高的兴趣。但是,我没有张开口问,只是表示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因为我十分想见一见陈之初的妻子,这教授的妻子是不是他说的当年那个他在“文革”中下乡时的农家少女。
我回到宿舍,普罗米修斯这个家伙仍以惯常的姿态迎接着我。我把陈之初的那本论文集随意地扔到床上,然后走到桌前坐下。桌上依旧放着那张写有我小说题目而无下文的稿纸。我看着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不知不觉地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赵燕水淼。起先她是在一个水天碧绿的湖里,光着身子在游泳,然后她上了岸,穿上一身我曾经在样板戏录像里见过的服装。她走进了湖泊周围的一片林地,消失了。我跑进树林去寻找着她,却发现林地的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这时,赵燕水淼正躺在绿油油的麦田里晒着太阳……谁知,这时我醒了。我真是很后悔,我应该再多睡一会儿,把这个梦做下去,说不定我会与赵燕水淼在绿油油的麦田里云雨一番。
第一章这个星期五
这个星期五,我有许多事要做。
早晨六点出早操,八点检查内务,九点钟古汉语课又要考试。我无法逃课,不能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地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写有小说题目的稿纸发呆。在我考完古汉语走出教室的时候又遇上了陈之初教授。他叮嘱我不要忘了晚上到他家去吃饭。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在食堂草草地吃了点饭之后回到宿舍,跟普罗米修斯打了个招呼,刚一头栽到床上想睡去的时候,李神父又来了个电话。他问我今晚平安夜我会不会去教堂。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为什么在今晚有这么多人邀请我这个穷学生?我不清楚。我看着普罗米修斯被毒蛇所纠缠的痛苦的表情,越来越烦躁。我走到桌前,抓起那张写有“一条毒蛇缠住我”的稿纸撕得粉碎。我将碎纸屑扔进纸篓里,静静地坐在床上,想着晚上去陈之初家该穿件什么样的衣服,该拿点什么东西和该说些什么话。今晚是平安夜,整个宿舍楼都很浮躁,每个学生都在考虑今夜去哪里狂欢。我也接到许多大学生自办派对的邀请,但我都拒绝了。若是春节的时候,我或许会接受的。毕竟年年的春节都是在家里过,我已经腻味了。可是圣诞节这个本不属于我的节日何必要去认真过呢?无聊。虽然我对过圣诞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