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墓葬的灯光昏暗,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朦胧不明,以至陆昃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看到了一个倦曲的身影。
陆昃放下草席,缓缓瘫坐在了地上,他的身影陷入了昏暗之中。
诏狱里,唯一的光线来自于角落里燃烧的油灯。
廷尉战战栗栗的将身穿黑色衮服的男子带到了一间昏暗、散发着霉味与臭味的牢狱前。
牢狱的黑暗角落里有着一具被草席裹卷的尸体,只露出头发与脚。
穿着黑色衮服的男子弯腰进入了牢狱,他走了进去,牢狱里边的气味是他所熟悉的,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他当年才出生几个月就被关在了类似于这样一处肮脏、潮湿、冰冷的地方,一直被关到了五岁。
屈膝跪在了草席前,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拉开草席,手刚伸到半空,尚未放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却于黑暗中窜了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的咬住,咬出了血。
廷尉赶紧冲了过去,揪住了这瘦小的身影,将之摔在了角落里。
那身影竟疯疯癫癫的哭喊着,从地上爬起,再次朝衮服男子冲来,嘶号着:“滚开!不要碰藻哥哥!”。
那是个孩子的声音,即使充满了悲伤与愤怒,但那确实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衮服男子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望着裹着尸体的草席一动不动。
最终,衮服男子抬手缓缓拉开了草席。
先看到的是红黑相见云龙图案的袖子,红的是红锦布的原色,黑的,是血迹。
黑色的领口再往上是长惨白的脸,安静地、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一张十分年轻的,属于一位清俊男子的脸庞。嘴角沾着与肤色成正比的黑色血迹,那血迹划过憔悴的脸庞,流过下巴,渗入领子。
衮服男子伸手轻轻碰触藻冷冰的双唇,他想拭去嘴角的血迹,但血迹已经干涸了。可衮服男子拭了一次又一次,他的拇指轻轻的摩挲过藻尚且柔软的双唇,就像他所碰触的不是已经没有生命的身躯,而是还有着生命的,双唇散发着温度的。
“皇上。。。”廷尉惊愕地看着衮服男子不合常理的举动,惊恐的唤道。
衮服男子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他的大手轻轻爱抚过藻那憔悴不堪的脸庞,就仿佛对方仍旧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皇上。。。”廷尉带着哭腔跪在了一旁,不停的磕着头,他磕破了额头,在冷硬的地板上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衮服男子轻轻剥着草席,他看到了藻藏于袖子下的手,他握住了那只冰冷,生硬的手,紧紧的握着。
“他。。。什么时候。。。死的。”
衮服男子嘶哑的声音响起,轻轻渺渺地。
廷尉听到这一句话,廷尉更是猛烈的磕着头,仿佛吓破了胆一样。
原本躺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孩,从角落里爬了起来,轻咳着走到了衮服男子身边。她伸出小手轻轻输理着藻凌乱的头发,用着怪异的腔调唱着一首儿歌。
衮服男子没有理会那女孩,他弯身抱住了藻,将之抱起,将藻的上半身揽入了怀中。
衮服男子就这样抱着藻那早已冷冰的身躯,迟缓地走向牢狱门口,正欲弯身出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你是皇上吧?”女孩问,蹲坐在地上望着衮服男子的身影。
衮服男子没有理会,弯身跨过了牢门。
“藻哥哥死前跟我吩咐,要我告诉你。。。”看着前面那身影越走越远,女孩放声大叫。
衮服男子的身子顿住了,幽幽回过头看着女孩。
“藻哥哥说,他与你,生生奇%^书*(网!&*收集整理世世,永不相见。”
女孩面无表情的说着。
衮服男子仿佛石像一样立住了,许久许久才动弹了下身子,抱紧了怀中之人,迈着缓慢的脚步,一步步登上通往诏狱出口的石阶,最后消失掉。
“谁在下面?”墓葬外有人喊道,主墓室内的陆昃蹲在地上,背抵着土墙,阴暗中的他,像一塑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谁在下面?”墓葬外的人拉开了塑料布,步下了墓葬。是一位墓葬的看管人,想必是发现了封墓葬的塑料布被人动过而下来。
在看管人走向陆昃的同时,陆昃缓缓从地上站起,他脸色哀穆,一眼不发的看着管理人。
“你下来做什么?这里不准非相关人员靠近。”看管人看出不像是偷东西的人,便责问了句。
陆昃没有回答什么,他走出主墓室朝墓室的阶梯走去,登上阶梯,登出地面。
“喂,登记一下,你上哪去?”管理人跟在陆昃的身边,见陆昃要离开,急忙喊到。
“小吴,怎么了?”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手上提着几瓶水。
“有人闯墓葬。”小吴指着在前面旁若无人走着的陆昃说道。
“啊,那是富丽地产的经理,你放心啦,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眼镜男子笑着说道,然后就离开了小吴,朝陆昃走的方向赶去。
“陆老板是不是想去正在发掘的墓葬?我带你过去。”眼镜男子笑着说道,因为他看见陆昃一直朝牛石岗走去。
陆昃点了支烟,抬头看着眼镜男子,认出对方是文物工作队的工作人员。
“外人可以进入吗?”陆昃淡然问道,他想看看那座墓葬,那座唤醒了子楚记忆的墓葬。
“陆老板的话,我们很欢迎。我们文物工作队一直很感谢你的协助。”眼镜男子温和的说,昨晚他们队长接过陆昃的电话,陆昃允许他们在F区再次划出发掘区,这次划出的区域在于东面,上次并没有勘探过。
陆昃象征性的点了下头,便示意眼镜男子带下路。
陆昃隐隐觉得引起子楚如此反应的可能是他前世的墓葬,在最初,他相中这片区域,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主使他如此去作的。就如同,最初看到子楚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异样的。即使前世记忆被封锁了,无论是轮回转世之类的,或是其它的无法解释的原因,可潜意识里总是那份情感总是渴望冲破牢锁,将一切呈现。
陆昃进入牛石岗2号墓的墓道,看见了在墓道上清理车马殉的文物工作者。
这些文物工作者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拿小刷子,轻轻的刷去文物上的千年尘埃,有时还停下来为清理出的文物情景拍照。
严队长在墓室门口,与柳叶清理着一具尸骸,那是具殉葬的尸骸。
陆昃谨慎的走过墓道,走进到墓室门口的时候,严队长发现了他。
“可以进去吗?”陆昃淡然问道。
“可以,不要伸手碰东西,小心脚下的文物,就没关系。”严队长笑道,他挺高兴这个地产经理对他们发掘的墓葬感兴趣。
陆昃迈过门槛,进入墓室,墓室灯光有些暗淡,只有墓室门口明亮,那是处于保护文物的,而调低未进行考古区域的灯光亮度。
橘黄的灯光下,黄肠题凑所组成的巨大的主墓室显得神秘非常。墓室里的空气带着陈腐的气息,那是千年的气息。尘埃在灯光下飞扬着,这场景就像是由一卷发黄的老影带所呈现的。
很熟悉,也很诡异。
那为整齐的黄肠题凑所包围于最深处的巨型棺柩里,是否躺着另一个自己?
千年了,只怕早已成腐朽不堪,只剩几根残骨。
为何,灵魂这种东西却是不朽的存在着,为何他和子楚都会有前世的记忆。他们是否在这千年里轮回过了无数次,那么为什么在这一世他们要相逢呢?
藻临死前说的那句:你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就像是诅咒一样。是因为这千年的时光里,这诅咒淡化无痕了吗?
当陆昃离开牛石岗2号墓葬,站在牛石岗山上眺望着前头那座孤单的,与2号大墓比起来,是如此小规模的墓葬,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
他记起了,那年是元康元年,他登上皇位的第四个年头,他清算霍氏一族后的第一个春日,藻死去的第一个月。他命令修建了自己的陵墓,也在自己陵墓的附近,修筑了藻的陵墓。他是个皇帝,却仍旧受墓葬礼制臣下的舆论束约,无法给藻修一座宏大的,跟他的一样一样的陵墓。
关于元康元年初春发生的事情,汉代史学家班固在《汉书》中如此记载:“元康元年春,以杜东原上为初陵,更名杜县为杜陵。徙丞相、将军、列侯、吏二千石、訾百万者杜陵。”
17岁的病已接过暴室啬夫广汉给予的一件厚冬衣,默默的穿上。已经是寒冬,这个以庶人身份居住于掖庭的皇曾孙,却缺衣少食,经常要人救济。广汉虽因犯事,下蚕室成为了宦官,但心肠极好,病已进掖庭后,他就经常给予帮助。
“过来用餐吧,皇曾孙。”广汉的妻子亲切的唤道,寒冬腊夜,年关逼近,再也没有什么比一家子聚在一起用餐更令人暖和的。
“皇哥哥,给你。”广汉的女儿平君,年仅十二岁,捧着一份热食递给病已。病已伸手接过,拿着小勺子舀着,低头就吃。
广汉夫妇看着用餐的病已相视而笑,在他们眼里病已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而只是一个自幼失去双亲的孤儿。
平君跪坐在病已对面,见病已都没有拿摆放在他面前的腊肉条,她伸手拿了一份放病已的陶碗里。
病已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只是羞涩的笑了笑。
17岁的病已,已经是个英姿焕发的少年,而且俊昳的让掖庭中的宫女们羞红了脸。
但病已太沉默寡言了,即使如此他的聪慧与深弘也没有被掩饰。
广汉一家与病已正用着晚餐,一位家奴打扮的男子却闯了进来。
“皇曾孙在吗?”家奴问道。
“邴大人出了什么事了?”病已认出了家奴乃是廷尉监邴吉的家奴,激动的问道。
“皇曾孙不要急,先出来说话。”家奴退到了庭内,病已跟了出去。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病已知道他的救命恩人廷尉监邴吉并不是个会因为小事派人来找他的人,定是出了什么要事。
“是这样的,柳氏弥留的时候,想见皇曾孙一眼才肯瞑目,泣求于大人。”
家奴回道。
见病已低下了头一阵沉默,家奴又道:
“车马已经准备好了,皇曾孙随我上车吧。”
病已始终无言,许久才抬起头,一双眸子深邃得见不着底。
“你走吧。”这三个字仿佛是从喉咙的深处挤出来。
家奴吃惊的看着病已,而后摇了摇头离去。
病已回过身,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许氏一家,一张脸苦涩到了极至。
“谢啬夫招待,我也该回去了。”
病已轻轻说道,而后,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里。
病已在黑夜里茫然的走着,脚步在积雪上印下脚丫。天空,飘着薄雪,撒在脸上,融化掉,像泪水一样从脸颊划落。这些融化的雪花,代替了他无法流淌出来的泪水。
可悲恸却无法被宣泄,隐藏于内心,在内心一再的积累。
病已,怎么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五岁那年第一次离开那座昏暗肮脏的牢狱,第一次见到那耀眼美丽像彩衣一样的早霞。
也忘不了从他年仅几个月便抚养他的奶娘柳氏,一位慈爱的母亲,即使她是个同样关于牢狱里的罪妇,她仍旧力竭所能的不让她的养子挨饿受冻。
“娘,我将来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你等我。”五岁的病已流着泪水依依不舍的对养育他五年的奶娘说道。
再也不让您吃这样的食物,再也不让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活,再也不让您吃苦,我要孝敬您。。。。。。
病已干笑着,痛苦、愧疚、愤怒等等情绪所纠结的情感绞动着他的内脏,脸上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或许哭出来会更好受吧。
“皇曾孙?”一个唤声,将病已从自己沉溺的世界里唤回。夜晚,掖庭门外的马车上,掖庭令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马车停在了病已身边,掖庭令下了车。
“你这样会冻坏的。” 掖庭令对病已说道,病已没有任何回应。掖庭令见病已有些反常,便将病已拉上了车。
病已像只受伤的羔羊一样被带回了掖庭令的家里。
15岁的藻在自己的寝室里烧了碳火,将被子披在了缩在木塌一角的病已身上。
“病已?你怎么了?”藻问道,抬手摸了摸病已的头,觉得冷冰得很,便拉出病已的手用自己暖和的双手搓揉着。
“藻。。。”病已幽幽的抬起头看着藻,轻启着冻得发紫的唇说道。
“好冷。。。你抱我下好吗?”病已呢喃,一张平日里一向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却似要哭出来一般。
藻脱下厚袄,钻进了病已冷冰的怀里。
病已将藻紧紧揽住,抱着藻躺在了木榻上。
“病已,你没事吧。”藻搂住病已的背,病已将头埋没于藻的肩膀上,藻觉得肩膀上一片冷冰
“病已?”藻摸到了病已脸上的液体,惊愕的唤道。
病已缓缓抬起头,看着一脸关切的藻,流着泪水的脸庞在藻面前放大了。
藻捧住病已苍白而悲伤的脸轻轻的一吻,带着怜悯与不尽的柔情。那时候年少的藻并不觉得这吻有何不托,这只是不由自主的一个安抚。
可病已开始吻藻,他的吻带着泪水,咸涩的,在藻后来的回忆里又是甜蜜的。
藻没有拒绝,即使病已解开了他的衣襟,用冰冷的手抚摸他温暖的胸膛。。。。。。
这一切在最初,藻只认为是种安慰,可到最后,即使年少的他意识到变味了,他仍旧没有反抗。藻从没见过病已哭过,藻也从不知道他其实无法拒绝病已,其实他这一生都无法拒绝病已。
即使天亮后,病已发起了高烧昏睡了,而藻却不得不行动不便的爬下木榻,将他沾有血迹的衷服塞进木榻底下藏匿。
第十三章
子楚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窗外的晚霞,脸色静穆。这几日,他逐渐的回忆起了一些属于藻的记忆,这些记忆缓缓地呈现,虽然经常只是片段。
前日,陆昃离开的时候,子楚并不知晓,他在昏厥中。
子楚想不明白,为何藻的记忆会对他冲击如此之大,且为何当时在墓葬里,藻的记忆突然恢复时会导致他吐血住院。两千多年前藻临死前所承受的,在两千多年后却成为了他真实的一种体验,而不仅是记忆。
抛开轮回转世这类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不说,或许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去分析,子楚拥有了藻临死前的记忆,以至出现了“闪回”现象,体验到了藻临死前的痛苦。从心理学上而言,这是种心理障碍,只出现在那些有过应激的心理创伤的人身上。
前世今生,轮回之类的想法,子楚以往从不曾相信过,但藻的记忆逐渐的成为了子楚的记忆,藻的情感,也纠缠着子楚。只是,还有些记忆片段没有恢复,子楚不明白当年藻与病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几日,子楚也倦了,他不想知道。
每次入睡的时候,总会梦见一些片段,醒来时,每每都有时光错乱的错觉。
“哥,要不要吃点东西?”若娟看着头偏向窗外的子楚,温和的问道。在若娟看来,她的二哥自从那晚昏厥醒来后,就有些不爱说话。而那个姓陆的地产商也已经三四天没有到医院来了。
“娟,我想到外面走走。”子楚转过头来,微微笑道,他一直躺在床上,也该稍微走动下。
“好啊。”若娟高兴的说道,她拿了隔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要给子楚披上,却在随后意识到那件外套是属于那位姓陆的男子的。
子楚看着若娟手里拿的外套,他伸手接过,默默套了起来。
陆昃的外套带着烟味,陆昃常用香烟牌子的特有气味。
子楚爬下床,穿上室内拖鞋,走出了病房,若娟在他身后跟着,看着他披着那件过长的外套,有些欲言又止。
此时,陆昃喝完了最后一瓶喜力啤酒,点着烟在自家大厅里发呆。这些日子除了在公司外,他基本都呆在家里,也不是没地方去,而是全然没有了兴致。
事实上,这几天陆昃也睡得不好,前些天去医院开了瓶眠宝,不过居然没有效果,晚上仍旧失眠。陆昃很清楚原因在哪里,睡不下去,在于总是梦到那肮脏冷冰的牢狱里,一身是血孤独死去的藻,那在陆昃梦里不是藻,而是子楚。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可以去道歉去挽回,可如果是无法弥补的遗憾呢?
陆昃根本不承认他如此对过子楚,前世与今生有必要如此纠结吗?
可他还是没去医院,他希望子楚好好养病,不要激动,更不要像那晚那样痛苦,他不忍心。同时,陆昃觉得自己没脸去见他。前世发生的事情,他多少已经知道了一些。
将香烟掐灭于烟灰缸里,陆昃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家里的啤酒喝得七七八八,他打算去附近超市扛箱啤酒。
陆昃去的就是子楚上次跟他去的同间超市,当时〃奇〃书〃网…Q'i's'u'u'。'C'o'm〃子楚推着车,在他身后念叨的情景还仿佛只是昨日的事情。
陆昃前往买饮料的货架,准备扛箱啤酒就走,却见货架一侧,一位雇员在推销一款榨果汁机。
于是陆昃去拉了辆购物车,他购买了台小型的榨果汁机,买了好些水果和蔬菜。当然,还有扛上一箱喜力啤酒。
陆昃进来的时候,子楚并没有留意到,不过若娟正好洗了水果要返回病房,于门口撞见了陆昃。
“若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