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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己将来会因为扒窃而成为富翁,王同山一度产生悔意和怯懦的神经,此时再次崩紧了。刚听说小K让他帮助在广州行窃的意思时,王同山一度产生了受骗上当的感觉,他甚至想马上一个人悄悄返回苏州去。可是他又觉得吃了小K的饭,就这样不辞而别,反而有些不仗义。他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小K的请求表示了默许。
一连几天,王同山都和小K在一起。他们或出入在高级酒店里,或者穿行在广交会外客商们下榻的大酒店中。小K为了让王同山在这种场合出入不引人注意,还特意在广州一座商场里给他从头到脚地改了装。穿了西装,结了领带的王同山,忽然显得格外英俊潇洒。王同山俨然变成了一位端庄气派的富商子弟,这样他就可以和大款一样的小K同出同进,形同兄弟了。那几天王同山仿佛一下子从地狱步入了天堂。出入在富丽堂皇的宾馆里,参加各种鸡尾酒会和电影招待会,随着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务官员来到越秀山下那片碧绿如茵的草坪上,参加各国商客们和他们的夫人举行的舞会,该是一种何等美好的舒适感觉?
也就是在这些频繁的活动中,王同山一直不露声色地配合着手法娴熟的小K一次接一次的作案。他们袭击的目标当然不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和一些本来钱就不多的妇女,而是一些大腹便便,肥得流油的外国富豪。也就在广州的这几天里,王同山开始进一步认识小K,熟悉和了解小K的底细。在真正获知小K是新加坡的偷盗世家内幕后,王同山真是越想越害怕,后来他发现,小K的母亲和姐姐来到广州,也不是什么参加广交会的商人,她们也是惯偷,这两个打扮得妖冶华贵,富丽可人的女人,自始至终都在暗地里悄悄配合和观察着小K和王同山在广交会上的偷盗话动。对他们每一次如何进行扒窃,把扒窃的目标选择在何人身上,甚至都要经过这两个女人的精心设计。而安排王同山在什么时机出现,也都是依照小K一家人的意思行事。王同山在事过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往事仍然心有余悸,他迄今还清晰地记得,就在他和小K接连在广交会上窃到了一些外商的钱币和护照以后,小K的姐姐曾经在白天鹅酒店15楼上亲自设宴,当面向王同山祝酒,并以夸耀的口吻称赞他说:“好小伙子,你比我弟弟都能干呀!………”
也就是因为小K姐姐这句话,让王同山忽然间和小K的家人把若即若离的关系拉近了一步。他对小K一家人的警惕也随之放松了。酒店里的气氛让王同山陶醉,他没有想到雍荣华贵、背景甚深的小K姐姐,竟然会如此礼遇于他这样一个流落四方的小扒手。这种受宠若惊的感激之情,险些把这个刚谙世事的孩子带进又一个可怕的深渊。
“海潮,现在我们要得到一个新加坡商人的密码箱。当然,里面肯定会有许多钱,只是他一个人住在那幢宾馆的19楼,如果我进去恐怕目标就太显眼了,所以最好你一个人进去。”那天小K的姐姐宴请过后,当天晚上,小K便把一个重要的“活儿”交给了王同山。那是一幢广州最大的高层酒店,王同山从没有出入过如此豪华的场所,而且让他直接进入那个外国商人的私人住房行窃,无疑是他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因此他心里非常害怕。尽管小K如何纵恿他,王同山都没敢马上答应他。因他知道如果自己走进外国商人的客房里进行行窃,其性质肯定不同于他在商场和人多场合掏包。更让王同山不敢贸然应允的是,他那时已经发现在广交会期间警方加强了警卫工作,特别是各国商客下榻的大酒店大多都有便衣和警察在日夜监守。所以王同山坚决不同意迈出这危险的一步。
然而王同山又必须答应,他还必须要走进那幢警卫保卫的星级宾馆。这是因为他吃人家的嘴短。再说讲感情重信义的王同山也不想让小K和他的家人们因此而失望,所以他就决定一个人在入夜时分走进那幢位于白云山下的酒店。可是,王同山没想到,就在他刚走进那玻璃旋转门,就见前面大堂的红地毯上一位便衣迎了上来,他要王同山出示住宿证件。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许多便衣人员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王同山见势不妙,转身便跑。几个警察见他还是一个孩子,追了一阵也就没有继续追赶。这样就让王同山逃走了。他这时才知道小K为什么一定要他自己进酒店的原因了。
听罢王同山叙述他独闯星级宾馆的经过后,小K虽然心里不如意,可是他并没有难为他,而是淡淡地说:“没什么,海潮,成败乃兵家常事。既然那里看得这样紧,咱就另想其他办法,反正那个人的东西肯定要搞到咱们的手里。”王同山这才明白,小K这样做的用意,不过是先派他闯一闯,试探一下是否可以进入星级宾馆。
果然,第二天上午,小K独自一人悄悄行动,王同山也没有猜出他究竟采用什么办法,终于把那个新加坡商人的密码箱偷到了手。接下去的几天,王同山又随小K先后掏了几个包和手提袋。后来他暗暗觉察出一个密秘,凡是小K授意他偷窃的对象,绝大多数都是新加坡的商人。王同山因此暗加判断,小K一家人为什么忽然一齐来到了广州,而且他们要求王同山盗窃的对象又都是新加坡的客商。根据已经发现的种种迹象他得出这样的结论:肯定是小K的家人与这几位来华洽谈商贸的新加坡商人之间,早就存有他无法知道的纠葛或矛盾。小K一家人这样做的用意,就是想报复他们的仇人。想到这里王同山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因为他在广州受到小K一家的盛情款待,为他们报仇解恨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王同山始料不及的。他们刚刚偷窃了那些新加坡客商的财物以后,王同山就发现小K一家人都很兴奋,甚至有种从心里解恨的神情,因为他参于了作案,所以小K一家人对他都分外热情。两天后情况发生了变化,王同山忽然发现小K一家人的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有时小K的母亲和姐姐竟关上房门进里面悄悄密谈,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有王同山是局外人,他向小K询问情由。小K只对他说:“不要怕,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后来他看见几位中国警察来到小K下榻的房间,还关起门来对他进行询问和调查。旅店里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王同山已经预感到将要有大事发生。
原来,他和小K从新加坡客商们手里偷窃的钱包里不仅有大量美钞和人民币,更主要的是这些包里还有新加坡客商在广州洽谈贸易签订的合同,也有一些客商的护照竟不慎落到了小K的手里。根据新加坡客商的反映和报案,中国警方对发生在广交会期间的盗窃案十分重视,据后来小K的母亲在临行前惊惶失措地对王同山说:“你们快些跑吧,新加坡警方已经发出了悬赏通缉令,现在正到处追捕和缉拿涉及此案的人犯呢。你们迟早都会落网的。因为新加坡的通缉令是要在东南亚地区查找偷窃护照的伙团,你们两人快快躲藏起来吧。”
王同山事后才感到一阵后怕。他当初从苏州来广州的时候,做梦也不会想到小K想利用他的手,来达到自己和家人的阴险目的。他当时盛情难却,也不过是为朋友作一点事情,并没有想到他和小K的几次联手作案,居然惊动了新加坡的警方,而且新方还为此发出了国际悬赏通缉令。他更没有想到当初在苏州那所小学里结识的华侨学友小K,原来他身后有隐藏着一个神秘和新加坡盗窃家族,如果这次他不早些离开广州,或者小K的一家人继续在广州活动,也许马上就会引起中国和新加坡警方的联手行动,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他就很可能因涉及嫌新加坡这神秘的盗窃家族而毁灭了自己的人生。王同山越想越怕,也越来越后悔不该到广州来。从此后王同山再也不敢和小K这样居心险恶与背景复杂的家族联系了。一个人在广州逗留了几天,就神色紧张地回到了苏州。
卷二 姑苏除夕夜·从苏州到广州第15节 皮包里有一支五四手枪
不多时,王同山又来到了上海。
1961年夏天的申城,还漾溢着一派大跃进的喜庆气氛。到处都是报捷的锣鼓声,王彩旗在高大的厂房上飘扬。《社会主义好》的歌声在城区里到处传唱。王同山随神秘的新加坡华侨小K在广州偷窃了一阵之后,没有想到他居然又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当初作案后遭到警方通缉的原地。畸型繁华的上海让王同山目不暇接。他忽然感到自己好象作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本来他对小K让他前往广州,一度抱有发一笔大财的希冀。可是他没有想到小K把窃取的财物都吞为己有,然后和家人一起在广州销声匿迹了。小K对他的利用和那个狡猾的“复员军人”一样,都让王同山从心里感到可恶。特别是前往贵州的盗窃,也让王同山深感痛悔。这一次惊险的深山历程给王同山心里留下的仅仅是有惊无险的追捕与恐慌万状的逃遁。金钱之梦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即便他在遵义附近小镇外大树下窃得的800多人民币,到头来也多为“复员军人”所获,他自己只得到不足百元。后来,王同山发现上当了,便与那神秘的“复员军人”在贵州的一座小城里分道扬镳了。
16岁的王同山脸上过早地布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老诚。在东逃西躲中他比从前长高了,国字型的脸膛也晒得黧黑红润,只是他心灵深处的创痛非但没有得到医治,灵魂反而变得更加扭曲。听说他再次杀回了大上海,从前在十六铺码头和北火车站厮混的一群小瘪三们,都如蝇逐臭般地重新聚拢在王同山的身边。他的到来让那些在上海已经混不下去的小扒手们,就象再次注入了一只强心剂,大家决定重张旗鼓,另择可供施展手段的偷扒之地。王同山这次再回上海滩,当然不敢继续在已经引起上海警方注意的十六铺码头等地作案,而是选在宝山路、国泰电影院和闸北一带偷窃和栖身。这些地点大多人流密集且又不易被人察觉,对于“神偷王”来说,他必须接受从前的多次教训,另择一个新的场地扒窃。可是几天以后他就发现,闸北一带虽然不在警方的重点打扒视野之内,却难以得到几个鼓囊囊的钱夹。为了生计,也为了他能在这群小扒手中再树“扒威”,王同山则暗下决心,想要在上海闹市区做几个漂亮的“大活”。他清楚仅凭从前老一套的手法已经无法适应新的形势了,上海警方越来越高超的反扒能力已让王同山明白自己的“神偷”手段的低劣,他再也不能满足于从前的扒“天窗”(上衣口袋)、掏平台(左右下口袋)、开后门(后裤袋)和内挂(西装内衣袋)的旧手法了。如果想在上海扒一个大活,就必须要胆大心细,另辟奚径。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那些小扒手们的心中“偶像”。
王同山又来到上海北火车站。这里华东地区的窗口,站前人山人海,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旅客,大多都在这里汇集。可是当王同山来到站前才发现,便衣警察和车站巡警,服务员早已把从前那脏乱差的候车大厅管理得井然有序。如果他想在车站上作案简直比登天还难,就这样王同山在北站内外接连悄悄地窥测了几天,竟一无所获。他就继续寻觅着下手的机会,然而却一直找不到可趁之机。王同山为迟迟无法得手而焦虑。等到第三天下午,王同山几乎快失望了,他甚至以为几天前在小扒们集会的酒席上自己夸下三天内必在上海北站作一起震惊大案的海口,很快就要变成无法兑现的谎言了。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当天色快要黑尽的时候,王同山避开了站前巡逻的警察,悄悄潜入站东侧的一座共厕里。突然,王同山看见一个军人的身影闪了进来,微弱的光线中,他看见这是一位英俊的青年军官,肩章上是两星一花,显而易见这是一位有着相当极别和前途的现役军人。当然,引起王同山注意的并非军人的肩章和帽花,而是军人腋下夹着一只沉甸甸的黑色皮包。他的心顿时怦怦狂跳起来,他知道依这位军人的身份,他的皮包里必会藏有价钱之物。如果其中藏有金钱,那么如若将这皮包悄悄地窃得在手,必会让他的大小弟兄们惊喜过望,弹冠相庆,甚至这皮包里的钱可以让他们这些小扒大扒们吃喝数月不愁了。
王同山见军人走进厕所后警惕性很高,左右顾盼后却又轻易不肯放下腋下的皮包,他就更加感到这皮包很可能是一块难得的肥肉。那位军官上下把佯装小便的王同山打量了多时,当他认为王同山只是过路的小孩时,才放心地把皮包吊挂在男女厕所相间的一个衣帽勾上。军人把如此重要的皮包挂在此处,意在他进厕所方便时可以随时看到那只挂在附近的皮包,不至于发生丢失。而王同山恰好发现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他见军官刚刚关上便池的门,便疾快地蹑足近前,只在举手眨眼之际,王同山便将那只黑皮包从衣帽勾上取了下来,然后他抱在怀里,又用外面的衬衫把皮包严密地遮挡起来,就几大步冲出了厕所。
王同山好象怀里抱着个大金娃娃,一口气跑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他在无人处打开皮包一看,原来里面并没有他急于寻找的钱!而是一只用鲜红缎布紧紧包着的硬东西,除掉红布,王同山吓得脸色发白,原来是一把五四式手枪!天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偷来偷去,最终竟然偷到了一只不能吃不能卖的手枪!他再查看那皮包的夹层,好在没有白偷一次,内中竟有一叠叠印制精美花纹的粮票。那时候的粮票相当昂贵,甚至不亚于人民币。不过让王同山大失所望的是,这些粮票居然都是军用粮票,而且每张面值至少在千斤以上。他本来想把这些粮票带回去给那些弟兄们开开眼,然而想到把这些军用品和枪支带回小扒们集中的地点,万一发生意外,那么后果就将不堪设想。
王同山尽管嗜偷成性,但他毕竟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还曾是学校里的少先队员。国旗一角曾经佩戴在他雪白衬衫领下,因此他尽管已到流窜扒窃的堕落境地,但在他心灵深处仍有着尚未泯灭的一方天地。朴素的良知与善良的天性都告诫他:手枪和军用粮票千万不能偷,即使没有用也决不能随手丢掉!如果把这些东西随手扔在厕所和深沟里,那就会让他的心理更加不安。
那天夜里,上海下起了大雨。王同山没有吃晚饭,他不知道此时的上海北站已经戒严,大批警察和军方人士已经控制了所有从北站通往四面八方的路口。他更不会知道那位青年军官就在他把皮包盗走后马上就紧急报案。然而,北站并没有查找到有关这只军用皮包的任何珠丝马迹。不过,这只军用皮包从此便被列为铁道部上海局以及上海公安机关重点侦破的要案之一了。
王同山其实并没有走远,他抱着那只既不能用又不能丢的沉甸甸皮包,躲过了站前警察的视线,一直徘徊在站区的几排房子前。刚才他本想把这只皮包投进一口幽深而积水的井里去,王同山知道只要他轻轻一松手,从此那军用皮包便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了。可就在他准备丢弃之时,不知为何脑子里忽又浮出一张多皱的老人面孔,那是与他没有多少感情的老爹。“国家机密是万万丢不得的,那可是要用性命的代价来保护的呀!”记不得父亲从前是什么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也许是老人在他小时候,给王同山讲一个什么故事之后随口道出了这句肺府之言,没想到今夜竟然左右了王同山一次至关重要的行动。如果王同山当时没想起这句话,随手丢了皮包,他也许要从此说不清楚这起要案。
好在王同山当时决然地离开了那口井。他知道此地便是铁路部门的办公地点,但他不知该把这只得之无益,丢之可惜的皮包究竟放在何处为宜。他就这样一直在那个院子里转到子夜时分,王同山最终才找到了铁路客运办。里面熄了灯,一片漆黑。他决心把皮包放在这里,他认为天亮后肯定有工作人员发现皮包,然后他们可以交给军方人员。下了决心后,他再也不迟疑了,麻利地用石块打碎了一块窗玻璃,然后把那只装有手枪的皮包向窗内狠狠一丢,转身便跑,不久他的小小影子就消逝在漆黑夜色中不见了……
卷二 姑苏除夕夜·从苏州到广州第16节 第一次被捕只有17岁(1)
1961年9月,古城南京仍被秋老虎团团困扰着。
逃出上海后的王同山,只要想起那只可怕的军用皮包,后背便感到有些冷森森的。他没想到扒窃作案竟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上海警方把丢失军用皮包列为重大案件进行侦察以来,对江南一批扒手的打击力度也骤然加大了。王同山知道警方是想从一些扒手小混混身上打开缺口,借以抓到与皮包扒窃案相关的线索与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