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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着,仿佛那伟大的克利须那已经将他变成一棵水边的树了。
神见诗人对于他的创作的这种惊叹,他很喜悦,说道,——
“伐尔密基,你觉醒,且说来!”
于是伐尔密基说道,——
“……我爱!……”
这是他所记得的唯一的话,也是他所能说的唯一的话了。
克利须那的颜色忽然光明起来。
“可惊异的少女,我现在替你在世界上寻得一个适宜的住所了:你住在诗人的心里罢!”
伐尔密基又复述道,——
“……我爱!……”
全能的克利须那的意志,神性的意志,渐使这少女向着诗人的心。神又使伐尔密基的心透明,如水晶一般。
清明如夏日,平静如恒河的波,少女走向为伊预定的圣殿。但是伊向着伐尔密基的心里更深深的一看的时候,伊的颜色忽然变了苍白,恐怖包围了伊,有如冬天的冷风。克利须那惊诧了,他问道,——
“化身的花,便是诗人的心你还怕么?”
“主呵!”少女答说,“你吩咐我在那里居住呢?在这个心里我看见带雪的山顶;水底的深渊,充满着怪异的生物;大野以及旋风和电雷;遏罗拉的黑暗的洞窟:所以我又怕呢,主呵!
但是和善而且聪明的克利须那答道,——
“化身的花,你安心罢。倘若在伐尔密基的心里有孤独的雪,你便为春天温暖的呼吸,将使他们融化;在那里有水底的深渊,你便为这深渊里的珍珠;在那里是大野里的沙漠,你便去播种幸福的花;在那里是遏罗拉的黑暗的洞窟,你便为黑的目光。——”
这时候伐尔密基才回复了他说话的力,接下去说,——
“而且愿你有福了!”
这一篇据波兰人格拉波夫斯奇的世界语译本译出,本来载在《万国文选》里边的。我们从这一篇可以看见他在理想的写实派以外,又是一个纯粹的抒情诗人。伐尔密基(Valmiki)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作者,被称为“第一诗人,”大约生在基督前四百年。罗摩是印度传说中的一个大人物,说是昆湿奴的第七次的化身;第八次的是克利须那,第九次便是佛陀了。一九二零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记。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世界之霉(1)
世界之霉
波兰普路斯著
有一天,我同一个植物学家在普拉微。我们在西北拉公园,坐在板凳上,正当大岩石的底下,石上满生着苔类或霉,关于这种生物我那博学的同僚曾经专门研究多年了。
我便问他,观察这些不规则的斑点,——苍黑的,灰色的,绿的黄的或桂黄的,有什么趣味呢?
他不相信似的望着我,但随后知道这站在他面前的人并不是专门家,他就说明给我听,——
“这些你所见的斑点,并非无生命的污物,却实在是生物的团体。虽然肉眼不能看见,他们生产,移动,——不过我们看他不出,——举行结婚,生殖子孙,终于死亡。
还有可以注意的,他们也组织类似的社会,这便是你所看见的各色斑点。他们为后代子孙设立基础,分布,在新领土殖民,而且互相战争。
这灰色的斑点,同手掌这样大小,在两年以前不过是一个四格罗什的银钱模样罢了。那苍黑的小小的斑点,一年前并不存在,是近来才从占据岩顶的那大块的斑点分来的。
这两块斑点,黄的与桂黄的,他们正在开战呢。黄的从前是很大的,但是他那邻人渐渐的将他赶走,将他的地面占去了。你又看那绿的,——看那苍黑的邻人怎样的正在侵略他。在那绿色基地上面,你不见有些少苍黑的点和线,和小鸟么?……”
我说道,“这颇有点像人间的情形呢。”
植物学家答说,“不,这不尽然。在他们社会里,缺少言语,艺术,科学,意识,感情,——总而言之,就是他们缺少精神与心,这是我们人类所独有的。他们做这些事,是盲目的,机械的;没有同情,也没有反感。
几年之后,一天的晚上,我又在这岩石的旁边,在月光底下,观察这几年来的变化,在各种的霉的形状大小上面,有怎样的不同。
忽然有人推我。这正是那个植物学家。我请他坐,他却仍旧站在我面前,仿佛将月遮蔽了,又喃喃的低声说了几句话。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世界之霉(2)
那西比拉公园,那板凳和岩石都不见了。我觉得周围都是微弱的光辉,与无限的空虚。我回头侧向,见有一个似乎学校地球仪的东西,正同我们刚才站在近旁的那块岩石一样大小。
那圆球慢慢的回转,逐渐显示出新的地域,或是亚细亚大陆和小小的欧罗巴半岛,或是亚非利加,南北亚美利加。……我更用心的看去,见在这住人的大陆上,有许多斑点,苍黑的,灰色的,绿的,黄的或桂黄的,正同那石上的一样。他们都由许多不大能够看出的小点聚集而成,仿佛是不活动的,但实在是慢慢的在那里动。每个单点向前滑走,在一时间内不过二分弧度;而且并非直线的,只是环绕着自己的运动的中心,颤巍巍的盘旋上去。
那些小点联合了,分散了,隐灭了,又走出在球的顶上了。但各个小点的形态,并不值得什么注意,只是那全个斑点的运动很有重要的特色。他们缩小了,或者长大了,在新的地面出现,互相侵入,或被逐出在原来占据的地位之外了。
这球只是旋转着,我觉得他已经旋了千万转了。
我问那站在我旁边的那植物学家说,“人类的历史也应当是这样么?”
他点头,表示承认的意思。
我道,“也罢,——但那里是艺术,科学……?”
他阴郁的微笑。
“那里是意识,爱,憎,与各种欲求呢?……”
他低声笑道,“哈,哈,哈!”
“总之,那里是人类的精神与心呢?……”
“哈,哈,哈!”
他的举动使我发了怒。我追问道,“你是谁!”
一刹那间,我看出又在园里,在岩石的近旁;石上许多不成形的斑点,正浴在月光里。
我的同僚不见了,但我因了他的嘲弄与阴郁的态度,已经认识他是谁了。
普路斯(Boleslaw Prus)本名格罗伐支奇(Alexander Glowacki),是现代波兰有名的小说家。据诃勒温斯奇的《波兰文学史略》说:“普路斯是一个乐天的艺术家,伟大的造形的才人,实证主义的门徒,——但这派的束缚过于狭窄的时候,也摆脱了,——精密的科学的老手,有强盛男性的情感的文人。他所作的《哨兵》(Placowka)和《同波》(Powraeajaca Fala),都是感情的综合;同样的综合法也见于《泥人儿》(Lalka)法老(Faraon)诸书。《法老》是叙述少年君主想在古来承认的秩序之下,应用他那高上的正义理想之无效的努力;这部书已经遍译成欧洲各国的文字,在这书里普路斯可以说是达到他完全的内面的和谐了。”凯拉绥克在斯拉夫文学史卷二说,“在普路斯看来,人生是一个谜,他所想解决的;但在显克微支却以为是色彩,人格和活动所合成的合奏。从现代的批评说来,显克微支是个性派,普路斯是综合派了。”
这一篇据格拉波夫斯奇世界语译本,从万国文选里译出。其后又用巴音博士世界语波兰文选参校改定。一九二一年十二月一日记。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波兰普路斯著(1)
影
波兰普路斯著
每当天上日光隐灭的时候,黄昏便从地下起来。这黄昏——一个大的夜的军队,有几千不可见的部队和几百万的战士。这强大的军队自从不可记忆的年代以来,与世界相反抗;每朝败走,每晚得胜,从日入以至日出,是他为王;在白天里,被打破了,躲在巢里,等候着。
他等候着,在山的深处;在村市的地窖里,在树林的浓密处,在湖的暗处。他等候着,躲在永久的土窟里,在矿洞里,在空穴里,在人家的屋角。他被赶散,又似乎不在了,但其实充满着一切隐蔽的处所。他在树皮各个的裂缝里,在人的衣服的折叠里;他躲在最小的沙粒底下,粘在最细的蛛网的丝上,等候着。在一处受了惊吓,他便移到别处,利用各种机会,要同到被驱逐出来的那边去,再攀登闲空的地位,冲注到地面上来。
太阳隐灭的时候,黄昏的军队便排成密集队,出了隐藏的处所,沉默而且谨慎。他充满了人家的廊下,门庭,和不甚明亮的梯段;他弃舍了他原有的衣厨和桌子底下的地位,爬在房屋的中央,坐在窗帘的上面。他从地窖的风孔,或从窗上的玻璃间挨挤出去,到街道上。袭一般的沉默着,他攻击墙壁与屋顶,又坐在顶尖等候着;安静的休息,等到红色小云在西方渐渐的变了苍白。
再过一刻,于是那极大的黑暗的爆发便突然起来了,一直达到天上。野兽躲到自己的巢里,人们逃回家去;那生命正如失水的生物,逐渐收缩以至干枯。一切的色与相,都流入于“无;”恐怖,过失与罪恶,于是主宰世界了。
当这时候,在华沙的空虚的街上,现出一个奇怪的人物来,头上带一个小小的火焰。他急速的在街上走,好像黑暗追迫着他;他在每个灯台前面暂时停住,点上快活的灯光,他便不见了,正如影一般。
每日都是这样。无论春天在田野上,正将花的芳香薰香了一切,或者七月雷雨正在喧闹,或者秋风吹着尘动乱般的雾气,散在街上,或者空中飞着冬雪,——一到暮色下来,他总带着他的小火焰在街中走,点上灯光,随后不见了,正如影一般。
人呵,你从那里出来,又躲在那里,使我们不曾知道你的面貌,也不听见你的声音呢?你有妻女或母亲,等候着你的回去么?或者有小孩们,他们将你的小灯放在屋角之后。爬到你的膝上,抱你的项颈么?你有朋友,可以对他们讲我的幸福或失败;或者总有相识的人,可以说你的每日的事情么?你有家么,在那里我们可以寻到你;有名字么;我们可以呼唤你;有各种的需要与感觉,使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的一切东西么?或者你真是无形之物,没有声音,也不可了解,只在黄昏里出现,点上灯光,随后不见了,正如影一般的么?
有人答复我,说他真是一个人,还有人并且将他的住址都给我了。我便走到那里,问看门的道。
“那街上点灯的人,住在你们这里么?”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波兰普路斯著(2)
“在我们这里。”
“什么地方?”
“在那小屋子里。”
小屋是关着。我从窗间望去,只见靠着墙壁有一张简单的床,一个插在长竿上的小灯。点灯的是不在那里。
“请你告诉我,他的相貌是怎样的?”
“谁能知道呢?”看门的回答说,耸了两肩。“我也不很认识他。因为日里他总是不在家的。”
半年以后,我又走去。
“今天那点灯的在家么?”
“呵,”看门的说,“他不在,也不会在了。我们昨天已经将他安葬。他死了。”
看门的于是便沉思着。
我打听了一点详情,便走到墓场去。
“看墓的,请你指示我,那里是他们昨天埋葬那点灯的人的地方?”
“点灯的?”他复述说。“谁能知道呢?昨天他们一总运来了三十个死人。”
“但是他葬在最穷苦的人们的葬地里呢。”
“这样的来了二十五个。”
“但是他睡在白皮的棺材里呢。”
“他们运来了十六个这样的。”
这样,我没有见到他的面貌,也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也没有寻到他的坟墓。于是他在死后休息着,正同他在生前的一样:只有在黄昏里可以看见,没有声音,没有形相,同影一般的东西。
在人生的黄昏里,那不幸的人类摸索着迷了路,一个被障碍所破了,一个落到深坑里去了,没有人知道确实的路;祸患,困苦与憎恨,追逐人们,被迷信所结缚,——那时在人生的黑暗的路上,有点灯的急急的走来。每人都带一个小小的火焰在他们的头上,每人在他们的小路上点上灯光;生存着不为人所知,工作着不为人所赏;随后不见了,正如影一般。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燕子与胡蝶(1)
燕子与胡蝶
波兰戈木列支奇著
有一天我们出去,离磨房很远,连磨轮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安那采些野花,预备编作花环;我们走的愈远,伊便寻到愈美愈多的花。
我们采集蓝花的野菊,走了好几里路,而且我们也全不知道这是怎样又是什么时候做的。
我们久已不曾计算时间,或留心这是什么时分了。我们的时表,已经有一个月,卧在我们的箱子底下了。
在恋爱的会合的时候,有谁去看时表的指示呢?谁又受着自然的抚爱,却用了均匀微小的分子去计算时间,去烦恼他呢?
太阳在天上照着,正当我们的前面,——这在我们看来,仿佛是我们正走向太阳那里去。
忽然在草原的中间,——这摹优美的波动着,上面有几株孤独的野棃,步哨似的站着,——在我们的上面,现出一座小山,带一丛小小的松林。
这松林很憔悴而且稀疏;我们能够从他中间很明白的看出村家的黄墙与红的屋顶。
那红黄的房子引动了我们的兴趣;所以我们便走进松树林里去,虽然这些松树也并不讨人的喜欢。
有许多树,正同人们一样,使人一看便觉得讨厌。
松林中间的地上,并没有遮盖着一茎的青草。即使青草曾经生长,显然早已被人的脚步所毁灭了。在树干的末梢,想寻到嫩条,也不能够,这些枝条本来在老树旁边是常有的,这是一种没有将来的植物,正如世上的没有明日的人生。
我们沿着这幽郁的松林过去,便看见一所大屋在我们的面前,墙上爬着野生的蒲陶。靠在墙的一面,是一个小亭,用牵牛花和豌豆所编成的。屋后是园,荒废着,满生了瞿麦。
这建筑中最大而且似乎最重要的,那是极长的马房,在屋的两边,仿佛和他合成一个不可分离的全体。略远一点,横着黄色的稻田。有一重低矮的棚栏,将他从那建筑和前面的一小块空地隔开了。
那棚栏造成一个方角;在斜面的两半斗合的地方,装着大门,高而且宽,那时候正完全的开着。
我们走近低矮的棚栏。安那还不及将伊的绢伞靠到棚栏上去,那黄屋里有人开门了,走出一个男人来,站在门口,高声问道,——
“你们是往外国去么?”
我们懂得了。用了弯曲的棒,草原做成的棚栏,原来是比普通田产的境界,更有重大的意义的东西。……
这棚栏是分开两个国民,两个国土,两个文明的。
生在棚栏后面的裸麦,所以成为日耳曼的裸麦;那夹在稻穗中间,蓝色的火光一般微微燃烧着的野菊,也便是日耳曼的野菊了。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燕子与胡蝶(2)
这也是日耳曼的,便是那风,从那边吹来,带着牵牛花的蜜一般的香气。……
安那当然不愿意用日耳曼的花,来增饰伊的花环;伊将我们的来意对高声问话的人说了。
他从容回到屋里去,但是一定还有十几双明敏的虽然不可见的眼睛,正守望着我们一切的举动。
我们周围观望,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是怎么的?”安那张大了眼问道,“这株稻因为谷子被风吹来,在这里生长,便是我们的;但那千万株的别的稻,本是他的兄弟们,只因生得远了一步,便是外国的;这是怎么的呢?”
这竭力的和伊说明,这是完全自然,而且必要的。
“为什么呢?”
我只耸一耸肩,也不答话。
我们心里全为这分隔的思想所占据了,我们便转眼向着天空,去搜寻上面的界线。
但天空只是一个,不可分的。
我们看那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