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罢,”阿伽说,捋着他的胡须,“很好,我们便这样罢。你可以随后同我进去喝一杯冰香水。”
“曷芬提,倘我这样做,人家都要说我变了土耳其人了。在我自己,即使改了宗教也不关紧要,倘若你喜欢;但我是想着我可怜的老母,伊将要因为哀愁送到坟墓里去了。”
“不,我子,阿伽说,‘我决不违背了你的意志,叫你变作我们的一个。但是有一件事我告诉你,并且深深的藏在心里:倘若你真决定了,你不必怕什么人,在我生存着的时候。”
蔼利亚斯极郑重似的看着他,很是感动,对他行了一个谦卑的额手礼(Salaam)。
狡狯的阿伽完全了解对手的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想道,“他父亲的儿子!这里须要多少忍耐与时间才行。”
“很好,”他说,“阿格隆(我子),我们明天开始罢。”
阿伽进去了,这时候蔼利亚斯沿着海边走去,一面唱着土耳其语的歌:
“Ghiderim; ghiderim; yoloum deskenmez;
Anlima bakarim sevdaim ghurenmez!”
“前行,前行,我只是走着,
我的眼向后去看,我的爱人不在那里!”
真的,他的爱人是看不见;但是实在,他的爱人却看见他。梅勒克见他并不向村里去,在那里他的母亲正等着他,却向那河和柳树去了。他于是转身,叹息;上下左右的走,坐下,又即立起,直到太阳下降休息去了,天上满撒着群星。他守候着七星的下去,计算这无穷时间的每刻。这在他似乎是一个梦;他不是狂了么,等这许多时间,等一个阿伽的女儿走来,会他于柳树林中?那侮勒克,未曾为日或月所见过的么?
这样思想正通过他的心头的时候,他听到一种安静的步声,在枯叶之间。蔼利亚斯颤抖了。他因为他的隐藏的喜悦与怀慕,索索的寒颤起来。那么伊真了解了他的歌,伊的“Beki ei”也不是一句空话了。这步声渐渐近来,直到后来他看见前面一个女人的模样,罩着一件外衣。他竭力想说话,但是他的舌头粘在口屋上了。他奔去想攫伊在他的怀里,坐在伊的旁边,用亲吻窒息了伊;但那女人惊惶似的伸出一只手来,叫他不得近前:伊有信息来传达,伊专是为而来的。伊是那全美的梅勒克的忠实而被爱的奴女,差遣年转告他说,那姑娘的心并不希求夜阴的私情,但是终生之爱;伊的性命,伊说,是在他的手里;但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得到伊,——他必须成为先知的信徒,那时伊是他的了。
女人去了,只剩下蔼利亚斯,暗哑而且孤寂。他留在那里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到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和一班用人,整夜的搜索那迷失的儿子之后,拿了吹熄的火把,也正回来了。他造了一番说明,半真半假,其余的事情在那时候便一点都不肯说了。
但是他的母亲还不满足。伊再三追问伊的儿子,这一夜他在那里。
“倘若你一定要知道,那么我是赴一个幽会去的,和全村里的最美的美人,最美面且最富:我整整的等了一夜,但是伊却不来。我现在将去寻伊的父亲,求他女儿的手。你的儿子不要什么媒人!他会自己去办妥这些事。至于你的昨夜的恐慌,请安心罢,——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三部分伊伯拉亨(3)
他的母亲倘若在别的时候,听了这样的恋爱事件,必然要撕伊的衣服,因为他不肯让伊替他选择一个自己中意的新妇:但现在伊不说一句话,只画了十字,感谢伊的恐慌的不对,伊的儿子并没有落在土耳其人的手中。伊还不及问他这个蛊惑者是谁,蔼利亚斯已经不见了。
他一直向那大屋走去。阿伽刚才完了他的洗身体,正喝他的咖啡。当初他对少年并不怎样和善,因为鸦片的烟还缠住了他的知识;但是他叫他坐下,命给他拿过咖啡来。
“我的曷芬提,”这漂亮的少年说。“我这样早的来访你,你或者觉得奇怪;但这就表明我的事务是重要的。我的性命在你的手里!”
“这是怎的,耶农?(我的灵魂)”阿伽问。
“你记得昨天所答应我的,——我决定了的时候,可以告诉你么?”
阿伽皱了眉头。他说道,
“你的母亲呢?谁肯将伊的愁苦,拿来放在自己的良心上呢?而且你的父亲呢?”
“我的曷芬提,请你恕我。我的父亲自己是一个半回教徒;我的母亲将哭着等着,但到末后伊会安静的。假如我死了,——伊又有什么法子呢?我这里是两者之中,必须择取其一,——先知,或是死!”
阿伽立着,正对了他的眼睛看。
“倘若你不改信仰,谁会来杀你呢?”
“恋爱!昨天我进你的院子。在那角上的格子窗上,是一只白的小猫,正和素馨花的细枝游戏着。忽然那小猫滑了,落在院子里。露出一个面庞来一瞥的眼光:一个声音,——又不见了。”
阿伽听了回过身去,暴怒的向着内室大踏步走。
“恕我!我的曷芬提,请你住了!倘有人应该惩罚,你应该惩罚我,因为我有眼睛,看见了伊!不要怪那人,便是太阳也没有见伊过的!刺你的匕首在我腹里,那么你无须说有一个人见过你的女儿,而且活着!”
阿伽直立不动,气忿忿的看着他。
“你没有带着匕首么?这里是我的;刺他到我的心里去!——但是你须记忆你昨日的答应:记忆我如果做了你的儿子,我将怎样!记忆你没有自己的儿子!试想改宗回教的希腊人是怎样的一个恐怖;试想你将遗留你的权力在什么人的手里,在阿拉赫(回教称神如此)有一天如你去的时候!”
现在阿伽柔和下来了,不久又坐在他的榻上。蔼利亚斯也不再说。他俯着头,等候阿伽的话。
“我子,”阿伽末后说道,“这件事你须得好好的计议。想你的母亲,和你母亲的诅咒。在这样的诅咒以后,你能期望什么福祐呢?他会将你烧成灰烬,将你和我们!”
“在你的先知的威力的前面,一千的诅咒也没有害了!先知愿意我是他的!这正是先知,使那小猫落下来的!”
对于这个,阿伽自然无话可答了。他站起,拥抱这少年,便遣人去取羯鼓。
一两点钟之后,羯鼓和手枪的声音,在村里发出许多回响。这是伊伯拉亨举行割礼的信号。
在蔼利亚斯的父母家里,有什么事发生呢,当这信息到来的时候,说他们的儿子不但将要背教,但是已经背教,而且将娶哈山阿伽的女儿了?这是别一个故事,长而且悲惨的故事。
伊伯拉亨和梅勒克的婚宴,连续了十日。那不幸的村长的家里,医生来来去去的也有十日。伊伯拉亨醉在他的四远闻名的美人的恋爱里,不会请求也不命令人告诉他家里的信息。在阿伽家里羯鼓停止发声的时候,便正在那一天里,从村长家里出来了一个葬仪的行列。那不幸的父亲担受不起这落在他白头上的霹雳了。他的妻又多活了几个月,仿佛是给伊一点余暇,可以十足的诅咒他的儿子。
无论你怎样说,你有时不得不相信诅咒的力量。倘不是这缘故,请你告诉我,怎么会在三月之内,梅勒克便死了呢?阿伽为什么发了狂,人家将他捆起手脚,重重的鞭打,希望治好,却终于不愈呢?伊伯拉亨又为什么几乎迷乱,卖去他的房屋,弃了他的田地,在那严城上造起窟穴,鹧鸪一般的住着,不见基督教徒也不见土耳其人,直至几年以后他死了,在遗书里留下一个祝福,叫大家用他的钱为全村供给用水,所以现在他的灵魂,一样的为牧师及祭司(Iman)们所祝福?倘不是做母亲的诅咒,这是什么,会将这一切灾祸降在他上面呢?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三部分父亲拿洋灯回来时候(1)
父亲拿洋灯回来时候
芬兰哀禾著
父亲去买洋灯,或者略早一点的时候,他对母亲说,
“喂,母亲,——我们不要买一盏洋灯么?”
“洋灯?怎样的洋灯?”
“怎么?你不知道住在市镇上的杂货店主从圣彼得堡带了几盏洋灯来,点起来比十枝松明注一还要明亮么?牧师公馆里已经买了一盏了。
“阿,是了!便是那件东西,在屋子中间发光,我们任在那一个屋角里都能够看见字,正同白昼一样的么?”
“正是那个。这是油在那里烧着;你只要在晚上将他点上,他便一直烧到第二天早晨,不会熄灭、”
注一英译本注松明(Parea)是有脂的松木小片在芬兰稍贫人家用代火把或蜡烛。
“但是那湿的油怎么会烧呢?”
“那么、你也可以问白兰地怎么会烧哩!”
“但那是全面着火了,白兰地烧着了的时候,你便是用水来浇也再不能够熄灭他。”
“油和火都关在玻璃里面,怎么全面会着火呢?”
“在玻璃里面?火怎么会在玻璃里面烧着,——他不会爆破么?”
“什么不会爆破?”
“那玻璃。”
“爆破!不,他决不爆破。他或者要爆破,我告诉你,倘若你将火旋得太高了;但是你不必这样做。”
“将火旋起来?不,亲爱的,你说着玩话罢,——你怎能将火旋起来呢?”
“听着罢!你将螺旋往右旋的时候,灯心上来了,——那洋灯,你知道,有一枝心,同平常的蜡烛一样,——而且那火也上来;但是你倘若往左旋,火就渐渐的小了,你吹他,他便熄了。”
“他熄了!自然!但是我还一点都不明白,无论你怎样讲解,——我想是一种时新的绅士们的用品罢。”
“等我买一个来,你就立刻明白了。”
“他要多少钱一个呢?”
“七个半马克,煤油在外,每罐一马克。”
“七个半马克,还有煤油!这尽够买许多松明,供多日的用。假如你愿意花了钱买这样的东西;但是沛加将了劈成小片,一个钱都不会损失。”
“买了洋灯你也不会损失什么!松明也是值钱的,而且现在你再不能像先前一样,在我们地上随处可以拾到了。你须有工夫去搜寻这样的木材,从最偏僻的地方将他拖到这边泥沼里来,——而且他又立刻用完了。”
母亲明知道松明并不真是这样容易用完,因为以前并没有说起过,这不过是一口实,可以出去买这洋灯罢了。但是伊很聪明的闭住了嘴,不使父亲发恼,否则洋灯便不买来,也没得见了。或者别人会设法先买一盏到他家里,于是全个教区便要谈论在牧师公馆以后首先用洋灯的人家,说个不完。母亲将这件事细细想过,对父亲说道,
“买罢,倘你喜欢;我只要能够看见,可以纺织,无论点着松明,或别种的油,于我都一样。那么,你想什么时候去买呢?”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三部分父亲拿洋灯回来时候(2)
“我想明天就去,——我还同杂货店主有点别的小事情呢。”
这正是一礼拜的中间,母亲很知道这别的事情无妨等到礼拜六再去办,然而伊也不说什么,只是心里想,不如愈早愈好。
这天晚上,父亲从仓库里拿出那大的旅行箱来,这还是祖父从乌勒亚堡来的时候,储藏粮食的东西;父亲叫母亲装满干草中间放上一块棉絮。我们小孩便问,为什么他们在这箱子里只放下干草和一点棉絮,没有别的东西呢?但母亲吩咐我们这一班人,都闭住了嘴。父亲却更为高兴,便给我们说明,说我将去从店里拿一盏洋灯来,这是用玻璃做的,倘若他跌了,或者那橇颠播得太利害,他就要粉碎了。
这一晚上,我们小孩在床上醒了好久,心里想着那新洋灯;但是厨下的沛加,平常专劈松明的人,一等松明吹熄,便呼呼的睡着了。他一回都不曾问,洋灯是什么东西,虽然我们谈论得很多。
父亲旅行了整整的一天,这在我们似乎是很长的时候了。我们这一天连食物都不觉得好吃,虽然我们中午有牛乳汤。但是厨下的沛加连吞带咽的,吃到有我们几个人一总并起来的那么多;他终日劈他的松明,直到将柴房都装满了。母亲这一天也不曾绩了多少苧麻,因为伊只是走到窗口,向着外边冰雪上,去窥望父亲。伊时时对沛加说,以后或者不再要那么松明了;但沛加似乎不大注意,他连这是什么缘故也并没有问。
直到晚餐时候,我们才听得院子里马铃的声响。
我们小孩嘴里还衔着麦包的小块,奔突出去,但父亲将我们赶回,却叫厨 下的沛加去帮他扛那箱子。沛加早已在火炕旁的凳上,坐着打磕睡,所以他冒冒失失的,在帮着父亲扛箱子进屋里来的时候,他将箱子碰在门枋上;倘若他年纪再小一点,必定要挨父亲的一顿痛打,但他现在是一个老汉了,父亲平常没有打过比他自己更老的人。
可是洋灯倘若真是粉碎了,沛加也不免要听父亲的一两句话,幸而倒还没有什么损伤。
“笨汉,爬上火炕去!”父亲向着沛加吼叫,于是沛加爬上炕去了。
父亲已经从箱里拿出灯来,一只手提着。
“看罢!现在在这里了!你想这怎么样?你将油倒进这玻璃瓶里去,那在里面的一段带便是灯心,——呵,你将松明拿远一点!”
“我们点他么?”母亲退后着说。
“你疯了么?他怎能点着呢,并没有油在里边?”
“那么,你不能倒些进去么?”
“倒油进去,好容易的话!是的,那正是那些人们说的话,在他们不懂得这道理的时候;但是杂货店主再三嘱咐我,不要在火光下倒油进去,因为他会着火,将全所房屋都烧掉了。”
“那么,你在什么时候将油倒进里面去呢?”
“在白天里,——白天,你听见么?你不能等到白天么?这也实在并不是怎样的大奇事。”
“那么,你看见他点着过么?”
“我自然看见过,这是什么问?我多回看见他点着,在牧师公馆里,又在店里试点这个的时候。”
“他点着了么?”
“点着了?他自然点着了。我们将店窗都关上了的时候,你连地板上的一枝针都能看见。你看这里!这里是一个帽;火在玻璃瓶的这个地方烧着的时候,火光不能爬到顶上去,在那里并不要他,他便向下垂下来,所以你能够寻到地板上的一枝针。”
我们极想试看,我们是否真能寻到地板上的一枝针,但是父亲将洋灯挂在屋顶下,起首吃他的晚饭。
“今天晚上,我们只能且把松明再将就一回,”父亲且吃且说“但是明天,洋灯将点在这间屋里了。”
“父亲,你看!沛加终日劈松明,将柴房都装满了。”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三部分父亲拿洋灯回来时候(3)
“好罢。总之我们现在有柴了,可以供我们一冬天的用,因为我们不再要他做别的用了。”
“但是浴室同马房里怎么样呢?”母亲说。
“在浴室里我们将点洋灯。”父亲回答说。
这一夜里,我比前夜睡的更少;早晨醒来的时候,倘使我不是怕羞,我简直要哭出来了,因为我想起那洋灯非等到晚间是不点的。我梦见父亲在夜里加油,洋灯整整的点了一日。
天才发亮,父亲从他的那大的旅行箱里,拿出一个大瓶,又将他的内容倒了若干在略小的瓶里。我们很想问他这瓶里是什么东西,但我们不敢,因为父亲的颜色如此庄重,全然使我们惊慌了。
他将洋灯从屋顶拉下一点来,很劳碌的收拾,又将他旋开,那时母亲不能再忍,便问他做什么。
“我是倒油进洋灯去。”
“但是你将他拆碎了!你怎能将旋开的各件放到原位上去呢?”
母亲同我们都不知道父亲从玻璃瓶上拿下来的东西是叫作什么名字。
父亲并不回答,只叫我们站远些。他于是将小瓶里的东西倒在洋灯的玻璃瓶里,差不多满了;我们猜想那大瓶里一定也是煤油了。
“那么你现在不点他么?”母亲说,这时候,先前旋下的东西都已经重复放好,父亲又将洋灯高挂在屋顶下。
“什么!在白天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