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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后递了帖子入座,刚刚那个班子的演员才谢了幕,座上的票友还在一个劲要演员再三谢幕。“什么玩意儿!”蓝七奶奶心里直骂,她别的不懂,戏的好坏还是听得出来的,座上这些人,多半是被唱戏的请吃了饭,吃人嘴短,胡乱叫好呢。翻看案上一张粉红色薄纸的戏单,她哼道:“哼,今晚上就没几个好角儿。”蓝杏蓝核却真是什么也不懂,索性静静坐着不多话,偶尔聊几句,嗑着瓜子。这时一个茶博士夹着几只茶杯过来给蓝家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道是后面楼上有人请客。他们往后面一看,两厢及后厅的上面,有一层环楼,只坐着一干富家脂粉,说话间便是一片莺声燕咤。蓝庆来眼尖,一眼看得金家太太小姐的包厢,金太太正用手绢掩着鼻子,大约是怕这里浓重的中国气味把她薰坏了,金沉香坐在一旁,略朝他们点了个头。蓝庆来赶紧站起来,朝她们那个包厢鞠了个躬,又要蓝杏蓝核站起来鞠躬,金沉香远远地摆手示意说不用。隔得远,茶楼气味混浊,金沉香穿着银杏色旗袍,面目却也不大辨得清,依约的只觉得清淡秀丽。蓝七奶奶用手肘拐着蓝庆来:“那不是金家太太小姐么,她们请我们喝茶?”蓝庆来嘿嘿笑道:“没想到、没想到。”蓝七奶奶索性转过身,眯着眼审视她们,末了嘴里赞道:“真好……”
金沉香知道自己被审视着,脸红了,是白褥单泼了微红的透明的生发油,洇开一片沉沉香艳,楼下人声扰扰,污烟蓬蓬,如同尘世的梦,她在这梦中恍惚地胆怯着,因为那是蓝核的母亲在审视自己,胆怯里还有一点哀痛的满足,受着母亲的影响,她能把任何事都传染上感伤情调。然而蓝核并没回过头,他嗑着瓜子等下一出戏开场,蓝杏鄙夷道:“这是什么意思?一壶茶打发我们,叫我们感恩戴德?那会子给她祝寿,架子大的……现在又假门假事!”蓝核看着她笑道:“咦,多大点事,你也怨她?是你架子大得不领情呀。”“哟,”蓝杏怪叫了一声,心里醋意翻了上来,“她有好心意,我是空架子,你最会考虑!金小姐恐怕就少你这样的知己。”蓝核不由笑道:“怎么我随意的一句话又惹得你不高兴?你对金小姐恐怕真有偏见。”蓝杏冷笑道:“我是什么人,我哪敢有偏见!反正你没有偏见就好了。”蓝核苦笑道:“有时候我真不懂你——”“不用劳烦你懂,”蓝杏打断道,“你懂金小姐就足够了。”“你非要跟我抬杠么?”蓝核静静看着她。“懒得。”蓝杏短短的回答,心底若有所失。
这时候,后面环楼里的一些婆妇嚷道:“下面的不要说话了,误了场可就没意思了!”话毕,只听见台侧几声吱呀胡琴响,接着一串慢板泉水似的泼泼地亮起来,台侧帘角一掀,角儿上场了。是沈亭之扮旦引老旦上。唱得是《长生殿》里的《春睡》一出,场子里静了静,就听沈亭之开了腔:“梦初回,春透了,人倦懒梳裹。欲傍妆台,羞被脂粉涴……”蓝七奶奶凝神听着,面上鄙夷就慢慢浮了起来,这沈亭之唱得起起落落,却不见得有多少功底,声音细是细,细得跟针尖似的,才一开始,唱到略难的拖腔就敷衍过去,不见得是唱不出来,是偷懒成习惯了,不过作工却还好,有熟手的风度。蓝七奶奶一向顶看不起演旦角的男人,尤其是不靠唱工而靠作工讨好的男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她心里想。这一出唱罢,座上又是一片叫好声,蓝七奶奶气得发懵,不知那些人是什么耳朵,可见德祥班子出了多少钱讨好这些票友、“行家”。他们一直叫沈亭之出来谢幕,以示他们多么欣赏他,沈亭之一直谢了四五遍才回了后台。
这回他们班子是不红都难。
蓝杏并不懂这些,微笑着朝蓝庆来道:“这沈亭之真不赖,才到茶楼第一天就这么受捧。”蓝庆来明白戏子票友那些事,也不愿戳穿,只是淡淡笑道:“他机遇好。”然而台上台下全不是一回事。沈亭之唱罢立马卸了妆,朝蓝庆来他们这一桌走过来,点头笑道:“谢谢蓝爷您来捧场。”他卸了妆,面上是一种清肃的神情,穿着薄蓝绸驼绒袍子,一丝皱纹皆无,两只袖口卷着,露出里面一截小白绸褂。他怎么又是这样正经的样子了?蓝杏想。蓝庆来跟他敷衍着,他眼不离蓝庆来,话题兜兜转转也不过是些客气话。仿佛说诙谐话、送胭脂的那人忽然在皮囊里坍塌了,从骨子里又重新撑出一个陌生人。
说到那晚来过来送帖子,沈亭之道:“您家那条小巷子真黑,夜晚独行还真有些怕人。不过似乎并非我一人独行,小巷里还能看见人影呢,胆也就壮了些。”说着哈哈笑,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蓝杏。蓝杏知道那晚上他是看见自己了,脸顿时热了起来,并着羞辱感。他的鬼影子,她知道,之后总要纠缠着她了。
茉儿三朝回门时,大家觉得她瘦了一点,她自己想着是肚里的孩子不老实,把她折腾苦了,脸上反而添了几分明艳,头发也在结婚那天烫过,虽然拢在耳后,还是蓬松地向外飞,如写意画里的墨色菊花瓣,丝绦垂卷,或许里面时不时摇曳出一声虫鸣,已有秋意了。
一家子人团团围坐吃饭,邵家财一幅讨好嘴脸,给大家轮着夹菜,粉嫩的牙肉暴露出来,细细的一小排锯齿形。蓝七奶奶笑道:“都是自己人,你客气什么?快坐下吃你的!”茉儿淡淡道:“你管他呢,他不跟你们献殷勤他心里过意不去。”说得邵家财脸上挂不住,蓝七奶奶忙道:“你这孩子说什么玩笑话,真是的,都嫁给人家了还死脾气不改。按说你今天回娘家我不该骂你,可更不该像家财那样惯着你,把你惯坏了。”茉儿寒着脸不说话,伸着筷子要夹一块凉片牛肉,蓝七奶奶怕她够不到,又赶紧抬着盘子端到她面前,她正了正身子,鹅黄绒线衣里隐隐露出玫瑰色旗袍,在黄昏饭桌上的灯影里,眼睛显得很幽深,里面流云聚散,清锐慢慢褪去,终于恢复到一个正常理智的家庭主妇的神态。
她拈了菜,放到邵家财碗里笑道:“现在我反过来来跟你献殷勤,好不好?”邵家财心里不是滋味,面上仍是死板地笑道:“那我真是受宠若惊。”茉儿嘟着嘴对蓝七奶奶道:“妈不知道,像家财这样心拙口笨的老实人非得要我这等厉害人调教,才不至于被人骂木讷。”邵家财笑道:“好、好,你是厉害人,我是心拙口笨的。”“可不是,”茉儿拿指甲在邵家财脑门上一点,“叫你以后不听我的!”蓝七奶奶趁机对蓝庆来道:“你瞧这丫头!一大家子坐着也好意思拉拉扯扯,真不知她家男人怎么管教的!”她一句玩笑倒说得邵家财脸上一阵红白,自觉身子像包着一层刨光的木壳子,又像是裹尸布,十年二十年的岁月被这两个女人一层层讪笑着剥离掉,剩着他这个中年人的躯干如僵死的婴孩,赤裸地给人笑。他想,总有一天他要报复的。
茉儿这时看他心里实在不爽快,不免又漫不经心劝了一句:“你别多心,横竖是大家取乐,别摆块脸子,叫人难堪!”
六七点钟的日暮时分,按例邵家财夫妇该告辞了。蓝七奶奶要蓝杏跟着去看看茉儿的住处,凭他俩人嘴上说得怎样冠冕堂皇,她始终不太放心把茉儿交给邵家财,茉儿生气了,道:“我都说过了,我们住在穿井路上的一个两层楼的房子里!是家财他家出钱租的——住得好着呢,手头有闲钱时还要请佣人呢,你还操什么心。没嫁人的时候不管我,嫁了人反而这样束手束脚,好没意思!”说得蓝七奶奶登时被噎住,她也是要强的人,这样眉高眼低地被女儿数落,却依然忍住了气,实在是为给女儿保全面子,粉光脂艳地回去,免得被丈夫看轻了,或者说娘家什么坏话。临出门,茉儿整理好衣衫,施施然往外走,一只胳膊搭在邵家财微提起的手臂上,她听说贵妇都是这种走法,借男人的礼节与力气。
待他们走后,蓝七奶奶到底还是打发蓝杏蓝核跟在后面。她没那么好糊弄。邵家财夫妇在前面坐一部三轮车,蓝杏蓝核没有多余的钱,竟只有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跑,真没把两人累坏!仲夏夜的马路显得很干净,被月亮照出了一种透明的淡青色,满地涂着香樟树影,像是三五之夜,明月半墙,碧清的水面下浮着团团阴翠的水藻,总不过是星水月光,可是行人沿着这一条深邃如河道的马路来往,再逆着淡青的天,就延伸到微雨的秋冬的世界里去了,这便是人生在世,街头巷尾偶得的妙乐之处。蓝核跑得看喘吁吁的蓝杏,汗涔涔的,更如同河道旁边的一把水荇,淹然披拂指尖,森森流动。
蓝杏跟在后面跑着,气喘吁吁道:“蓝核,你说,我们这么个跑法,比起拉车的,也差不离了。”蓝核也跑得乏了,道:“就怕你有那心没那力气。”说着一把拉住她,“慢点儿,我们都快赶上他们了,你想讨茉姐骂?远远跟着就行了。”渐渐的,脚步慢下来,也不急着跟上茉儿,两个人只是徐徐的了。蓝杏跑得热,“呼”地把袖口卷上去,袖子下露出两截白手臂,不吃墨的白瓷一样,寒冰冰的。蓝核不免想——恐怕她一生多半要这样袒露罢,像是说书的开宗明义:“列公鸦静,听我慢慢道来”,这种坦白多少是有重量的,正好籍此点缀她郁郁轻忽的年华,没遮没拦等着别人掂量一般。他为她微微担心。
这一路段不是中心区,但不知怎么的,久而久之聚集起很多小商贩,相当热闹的场景,每晚都近乎新春庙会的盛况。路边上有片木器摊子,近处摆着的不过一些寻常木器,远一点竟然是一张雕花木床,蓝核笑道:“这小贩举动真大胆,又豪奢。”两人看那床,刷着红漆,床帏刻了一套西游记的雕花图案,亦有女妖精的图案,腰系得窄窄的,发髻是描金的小花,脸像少妇,又像少女,很少的妖氛,如一支清湿歌,在花雕酒陈酿的夜里。蓝核想起有一次听乡下老人讲的《太平广记》,讲的是鬼的故事,但那些鬼都风雅很恨,任性而为的吟诗,他便对蓝杏道:“如果鬼都是这样熨帖和明亮,死也就不太寂寞了。”蓝杏笑道:“你看你女妖精的眼,非常的坏。我怕死,毕竟我还没过够人世的快乐呢。”旁边又有古玩摊子,前朝的鼻烟壶是象牙色,玉石梅花是碧青色,繁华热闹的旧时光。女人的红粉盒,假的象牙做的,上面刻着夏天的庭院,植了一排红天竹,叶嫩花初,一拥的爬上台阶,人的眼睛也陡然一亮,两个古人相对作揖,一种南宋气象,镂空的地方填满一格一格的光阴,如同白细布上的挑花,仔细看,原来图案是金线银线盘绕的芙蓉鲤鱼——过去的总是华瞻的,然而光阴留不住,依旧清而潺缓的流走了,现在的一切只叫人惆怅。
蓝核蹲在摊边,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够过来一块石刻。摊主说是六朝的古董,他不置可否。石刻是一个胖敦敦的怪兽,胸脯子挺着,鼻头肥大,有一种奇异的厚甜的感觉。蓝杏看着他蹲在那儿,汽油灯强烈的灯光映着他的脸,那侧面就像墨笔一勾,在粉墙上画了个轮廓,在他身外,小贩们担着箩筐摆起一排小吃,时有烟火蹿开来,带一抹颤巍巍的青紫烟,打着唿哨扬然跃起,噼噼啪啪响做一串,世俗的林林总总,全在最眼亮的一刻涌出来,叫人莫名心酸。有了这点明亮,反而生了很陌生的感觉,她觉得他是个太平常的人。
她也蹲在他身边,听他絮絮叨叨和小贩讨价还价。蓝核不妨别过脸看了她一眼。近在眼前,只觉她的脸是一朵开得满满胀胀的花,开到自己鼻子前了,花雕酒沉而香的味道也好像从她骨子里溢了出来,他不由往后靠了靠。他有一点心乱,忽然间。
“我倒觉得那尊菩萨的石刻好看呢。”蓝杏笑道。
蓝核看一看,还是坚持要那块怪兽的。蓝杏低低地说:“你说,过几年,爹该撵我们了,我们得早作打算。我现在是下了决心,打死我都不给人家做妾的,你恐怕也多不愿意给人当男仆。我就想着,我们一起出去过活,大不了你去拉车,我去跑单帮贴补,我还是打听过的,现在很多女人都出来跑单帮,要是买不起车,不过是把自己卖给车厂,赁了车给他们干一辈子……”她不是不明白,说这种话,不仅孩子气,而且简直烂熟,是和他们同处境的男女说过千遍万遍的,却依然有一种黯然的况味在里头。她只是想做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样子,敷衍着自己,得到昏濛的愉快,她不能想得更深。四周只有吵嚷,她不知蓝核听到了多少。红灯绿灯,远处有跑狗场里群狗乱吠,煮得滚烫的白开水一般,人心惶惶,雪亮的车灯扫到楼房墙上,黑影子在屋里跳舞作乐。
蓝核听着,却一直淡淡地笑,末了才拍拍蓝杏的脸,道:“傻子。”他拿她当小孩子似的。她的心猛地悲哀下来,她以为他是不考虑将来的人,于是她再也没提过那些话。而他,他知道,将来总是不在考虑之内的。这晚上,汽油灯光晃晃,让人觉像海上生明月,人山人海中升起的无数滥熟的“月上柳梢头”的月,结结实实的夜和人影幢幢。在人海与明月之外,斜阳余辉未尽,有一道缝隙透着天光,清森辽远的。
在街面上磨蹭了一会,后来到底是找到了茉儿他们的车,跟进了一个小巷,并不在穿井路上,车到了巷口就停下来,茉儿一直跟车夫讨价还价,邵家财也一撇绅士风度在旁助战,几个人争得吐沫横飞,最终车夫妥协,少收了几个银角子。这小巷两侧只是薄薄的碎砖墙,南墙背光,长满潮湿的青苔,生生不息的模样,垂垂老矣的气味,两旁的房子不过一带低矮的阁楼,顶棚的大多数瓦片早被偷去,多数人家都捡了块玻璃纸油布勉勉强强搭在顶上,不是天光大亮,就是星光灿烂,在屋里看得一目了然,什么楼上楼下、婆妇佣人,全不作算的。
这就是邵家财夫妇的住处。
“妈要知道了,不气死才怪。邵家财就是在骗人呢。”蓝杏道。“我们回去,别跟妈提半个字。”蓝核慢慢道。蓝杏闷闷地“唔”了一声,蓝核心想着她还在生气。
两个人回来,蓝核忽然从口袋里拿出那尊菩萨的石刻。蓝杏道:“你怎么又买了这个?”他不说什么,就往她手里塞。路边的灯影投过来些,在很明亮的地方站着,她依旧生着气,也不肯接那菩萨,又塞还给他。两人没拿住,菩萨摔到地上,她又忙着弯腰去找,拾起来却无意中一看那菩萨的底座,三个字,她认识的,“沈居士”,也是姓“沈”?心里不到怎么微微一动,默默地收拾了那菩萨,不再跟蓝核说什么,她兀自上楼去了。
让蓝杏惊且怕的,正是沈亭之。
他渐渐红了,现在挂的是二牌,角色虽然不是很硬,但报纸上也偶尔能见到他的戏码。有一段时间似乎排得还特紧凑,好几张报纸上都有他的名字。可他反而更没顾虑了,一有空就来杂耍场子溜达,会会老友,给蓝家捧捧场,每次蓝杏心都乱得很,且觉得心里这点###是可耻的。有时独自在呆在家里,“沈亭之”三个字在她心头略地跳过,她便如同中了什么魔,非得在身边找出些他的痕迹,再绝情地把这痕迹消灭掉,她有点怨恨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出现,让她的心不能静好如初。蓝家的报纸高高堆了一叠在前堂角落,蓝杏时不时就蹲着翻旧报纸,查找沈亭之的名字。包子铺没人张罗早歇火了,火塘里灰沉沉的,一个人如若久蹲在旁边,恐怕只会觉得这火塘连同世界都是一样灰扑扑的黯败罢。她喜欢旧报纸的气味,仿佛是时间的残骸被压缩成清寒的墨迹,日积月累,所有光阴都倦怠成了缓缓的黯红的黄昏,整个屋子也便有了催人老的气味,使人惆怅,她需要这种刻意的惆怅,来配合她关于沈亭之的念想。她一念及此,心里觉得愧对蓝核,至于蓝核的种种,好是好,却是刚出笼的米糕,耐嚼可是没滋味——女人若是被几个男人爱着时,必然会不安稳起来。
她原先是不懂的……
夏夜,蓝庆来三人从杂耍场子回来,就坐在院子里乘凉。蓝七奶奶和一窝窑姐儿在楼上分账,她们白天租了她的屋子做生意,这会正忙着三七分账,笑骂声浪不绝地传下来,院子里三个人都觉得难堪。蓝庆来喃喃道:“好好的屋子,就这样糟贱!你们妈真是大方。”嘴上说这个,心里还在想着茉儿的婚事,总觉得她失足没嫁好,没计奈何嫁给了一个糟塌她的禽兽,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蓝杏和蓝核相视一笑,略有些无奈。三人不过聊些闲话,蓝杏好几次想问爹那些唱戏的和票友之间到底有什么禁忌丑闻、风雨飘摇,却又屡次憋住了,这样问太暴露了,好像就是直接打听沈亭之的生活,蓝核会不高兴罢?她为什么问?她给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