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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拿着穿便衣的人的皮鞋和衣服来到前室,假装在衣架上寻找鞋刷和衣刷,把大衣、裤子和上装兜里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然后照原样把衣服放回椅子上。他下楼后,把车开进车库冲洗干净,用席皮擦亮,如满汽油。
他按照自己规定的时间,夜里三点钟醒来,四点二十七分把电报译成密码,用密写剂写在一张普通的明信片上。
“库尔特·施尼特克上校,库尔特·施尼特克上校,”魏斯将这个名字写了两遍,以免把对苏谍报局哥尼斯堡谍报分局的领导人之一的名字译错。魏斯报告说,施尼特克接到一道密令,要他立即组成波兰各所破坏学校的领导班子。魏斯还报告了哥尼斯堡谍报分局的密码通讯处,以及该分局要求拨给二十套红军指挥员夏装的情况。
第二天早晨,魏斯把车开到饭店门口,少校吩咐送他到飞机场去。
施泰因格里茨下车的时候,象平时一样漫不经心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两天。这里接。早来一小时。”说完就走,故意卖弄他那刻板的军人风度。
好吧,两天的自由。这是阿克塞尔·施泰因格里茨送给苏联情报员亚历山大·别洛夫的一份厚礼!
魏斯把车停在希特勒大街上那家豪华的“同心”糖果点心店门口。店门和橱窗上没有“只供应德国人”的字样,因为这条街上所有私人住宅的波兰人都被赶走了,这里纯粹变成了德国人聚居的中心区。
军警巡逻队和便衣特务警惕地保卫着这一带德国居民的安全。每到傍晚,华装情服的德国人三五成群、趾高气扬地在希特勒大街上游逛。要是查抄物资管理处的鉴定专家赫伯特先生抽空到这里来走走,他会发现这些逛大街的人的肩膀上、头上以至于脚上的许多装饰品,就是曾经放在管理处仓库的那些从波兰人家里没收来的东西。
几乎每一个德国官员、特勤部门军人、盖世太保、纳粹党职员以及工商业代理人——开发帝国新疆土的德国各种康采恩的全权代表,都有许多亲戚从德国前来投奔他们。这些亲戚中有的人摩拳擦掌,希望发财致富,有的则懒惰成性,纯粹是来白吃白喝,骑到非德国人头上作威作福的。
他们把老头子、老太婆、小青年、吃奶孩子,连同狗儿、猫儿、金丝雀和鹦鹉统统带到波兰来,他们很清楚,这里有的是价廉物美的东西吃。至于波兰人,则不必替他们操心:他们反正是要被消灭的。
每天傍晚,在希特勒大街上都能看到这种令人恶心的奇特的检阅:一大群得胜的强盗,华妆盛服,跟在德国军队后面,在一片焦土和满地血泊中东游西荡。
糖果点心店的女店员都是经过专门挑选的,她们年轻美貌,身穿天蓝色的连衣裙,腰系雪白的花边围裙,高高的发鬓上戴着首饰,卖弄地操一口柏林腔,殷勤老练地侍候着顾客。
这些女店员处在克列普斯的特勤处的监视之下。该处的任务是帮助高级官员和军官恢复健康,但是那些人常常去陆军医院治疗,绝非由于他们在战场上光荣负伤,而是因为他们贪图便宜和有失检点。
这里出售的不仅仅是糖果点心。不过这里依然尊崇顾全体面的普鲁士精神。女店员一点儿也不卖弄风骚,而是恭恭敬敬地倾听那个表示自己如何可信可靠的顾客的话,记下他的地址,以便亲自送货上门。她接过装在信封里的“交通费”,随手往镶花围裙的小兜里一塞,向那人点点头,然后殷勤有礼地转向下一个顾主——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
魏斯买了一大合迪特默尔太太爱吃的苹果馅炸圆包子,朝门口走去。这时从连着铺面的咖啡厅里,一个漂亮的淡黄发女人叫住了他。魏斯马上认出来,她是布赫尔太太的客人爱娃。爱娃独个地坐在小桌旁。她把买好的几包东西挪了挪,请魏斯坐到她旁边。
她那胖乎乎的漂亮睑蛋上贴着几络梳得很考究的卷发,表情显得和蔼可亲。她穿着毛茸茸的挪威短上衣,肥大柔软的裤子——魏斯无法断定裤子的产地,—一脚上是一双法国厚底便鞋、她的耳朵上、脖子上和胸前净是些珠光宝气的捷克斯洛伐克首饰。
“您在等人吗?”魏斯问。
“我从来不等别人,总是别人等我,”爱娃耍娇地回答。
魏斯欠起身要走,表示不愿妨碍她。爱娃用胖胖的手做了个动作止住他。
“哦,我来这儿只是想吃点可口的东西。我可爱吃甜食了!我觉得吃甜食是最大的享受。”她嗔怪道;“魏斯先生,您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女人。其实,我不是那种人,我喜欢……”
“孩子、厨房、教堂,”魏斯提醒她。他以为爱娃听了会生气,他就可以走了。
但是爱娃坦然表示同意:“真的,我就是这样。魏斯先生,您对您的新差事还满意吗?”她忽然问道。
“满意,而且我很感激安格利卡小姐对我的关心。”
“为什么要感激安格利卡?”爱娃惊讶地问道。“这是我替您出的力呀。”稍停,她又说:“不错,是安格利卡来求我的。但是,我要是不乐意呢……难道她一点儿也没跟您说过吗?……”
接着爱娃不慌不忙,象是闲聊似的,带着女人的尖酸口吻把一些魏斯感兴趣的事告诉了他,原来,迪特默尔太太的儿子跟安格利卡曾有婚约(这一点魏斯差不多猜到了),安格利卡失身的事起初虽然瞒住了他,但是后来他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一怒之下毁约退婚。他离开大学完全不是因为信仰法西斯主义。他以为当纳粹职员的提拔机会,要比扎里茨这班贵胃军人更多些。但是,唉,他失算了。比起冲锋队来,希特勒更加赏识普鲁土世袭军官。扎里茨父子重新得势。约阿希姆·冯·扎里茨上校甚至加入了纳粹党。他步乃翁后尘,现在对安格利卡的感情何止“亲戚”!因此,玛丽亚·布赫尔太太很担心,生怕上校的父亲得知此事,会剥夺安格利卡的赠与证书。如果安格利卡现在就出嫁,她同约阿希姆·扎里茨的关系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危害了。迪特默尔太太也很发愁,生怕弗里德里希一旦得知安格利卡起初跟冯·扎里茨将军,尔后又同他儿子的暧昧关系,会采取什么鲁莽行动。因为他是那么一个火爆性子,自尊心又是那么强!两位夫人决定从魏斯身上找一条出路,以摆脱这两个体面家庭所处的困境。安格利卡对这些事作何想法,尚不得而知。也不敢去问她。但至少是,安格利卡认为现在不必惊动冯·扎里茨上校,她便请求爱娃设法给魏斯谋个职位,因为爱娃喜欢逗她的将军吃醋。爱娃于是把魏斯的事向将军提了——这纯粹是为了再一次检验她那女性的魔力。
爱娃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魏斯。
“要是弗里德里希回来,知道了这些事呢?”魏斯问道。
爱娃舔着发粘的手指,肯定地说:“他不会回来的,他什么事也不会知道的。”
“怎见得?”
“唉,难道您不知道吗?他在皮奈蒙德:那儿正在研究一种什么可怕的武器。不光是我们的学者在那儿工作,甚至还有非阿里安人。他们在那儿就象是进了集中营,当然,生活是舒服的。弗里德里希差不多是个工程师了,而且是纳粹党员,所以就被派到那里去。盖世太保如获至宝:他既有学问,又是他们的秘密间谍。这是难能可贵的。我相信,他现在至少是个党卫队上尉。迪特默尔太太终于能够认为自己是一位幸福的母亲了。”
“难道她从前就不这样认为吗?”
“当然不。她从前不相信弗里德里希会有政治前途。她相信弗里德里希其他方面的才能。”
“追求姑娘的才能吗?”
“看您说的!”爱娃甚至替弗里德里希委屈了。“他可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有一次,他把一个纸板做的圣诞老人拿到市政管理局的圣诞节舞会上,圣诞老人按照弗里德里希的吩咐行动,向最受尊敬的客人鞠躬致意。”
“真是个魔术师!”
“那还用说。大家都这么认为,尤其是孩子们。后来弗里德里希解释说,他是用无线电操纵的。不管怎么讲,我的党卫队将军说过,这种玩具试验对弗里德里希在皮奈蒙德很有用处。只要他不象他父亲那么笨,他会大有出息的。”
“我真为迪特默尔太太高兴!”魏斯真心实意地高声说。实际上他的喜悦大大超出了爱娃的预料。皮奈蒙德……皮奈蒙德——一这可是个新消息!
如果继续对这个话题表示兴趣,那就欠慎重了。魏斯立即改变了口气和话题。
“小姐,您就象一棵盛开的苹果树!”他小声说,用手碰了碰爱娃那只胖胳膊。
爱娃把胳膊一扭,正色道:“得了,约翰。我对这两下子已经腻味透了。我想跟您谈谈心,就象跟自己的小伙子在一起似的,——我也是从乡下来的。等我攒够了钱,就回到父亲那儿去,把雇东方工人欠下的债务付清。请您相信,我知道怎样去寻求幸福
其实,我是个非常善良正派的姑娘。”她耸了耸丰满的肩膀。
“而不是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上那种婊子。您看,我不抽烟,不喝烈酒,就只有一个嗜好——爱吃甜食。”她意味深长地问:“您明白了我的意思吗,魏斯先生?”
“明白了,”魏斯心不在焉地应道;他暗暗担心地问爱娃:“是谁告诉您我在农场里干过?”
“老天爷!”爱娃甚至把手一拍。“您以为,我的长官不了解您的全部档案,就同意把您推荐给施泰因格里茨少校当司机吗?”又骄傲地说;“要不是盖世太保推荐我,当然啦,还有我总向他忏悔自己一切罪孽的那位神父,我也不能在党卫队将军那儿担任现在的职务。”爱娃对魏斯嫣然一笑,这一次是她主动把手伸给了他。
魏斯把爱娃送到党卫队将军的官邸。一些党卫队士兵胸前挂着乌亮的冲锋枪,守卫在门口。要不是这些土兵众目睽睽,爱娃也许会请魏斯上她那儿喝杯咖啡。她想,当着党卫队将军的警卫人员的面邀请一个士兵作客,有失自己的身份,所以矜持地跟魏斯告别了。
第十二章
法西斯德国的青年一代从小就受纳粹教育,他们要参加少年队、希特勒青年团、劳动服役队、为时两年的警卫队或冲锋队,成绩优异者最后还要进“阿道夫·希特勒学校”,被培养成法西斯党政机关的专门人才。
可以设想,弗里德里希·迪特默尔经历了这样一条道路之后,未必还能保持迪特默尔太太怀着怜爱之心向魏斯赞不绝口的那些特点。
但是,每当迪特默尔太太说她给儿子写信总要提一提这位房客对自己如何关心,如何照顾的时候,魏斯又对弗里德里希产生了朦胧的希望。魏斯尽力想让弗里德里希记住他的名字,所以只要迪特默尔太太给儿子写信,他总是请她附上一笔,说士兵魏斯向他恭请大安。
有一次,迪特默尔太太兴高采烈地请魏斯办一件弗里德里希托付的事情,魏斯简直喜出望外。她接到儿子一封短笺,上面开列着要从家里取走的一些书籍和大学课堂笔记。这封短笺是由一名党卫队上等兵送来的。
当迪特默尔太太款待党卫队上等兵并向他询问儿子近况的时候;魏斯按照清单把弗里德里希的书和笔记本挑出来,包扎停当,交给了来人。
魏斯明白,做母亲的珍惜儿子寄来的片纸只字,便迅速抄下书目,把信还给了迪特默尔太太,然后开车送党卫队上等兵前往军用机场。途中,魏斯千方百计想探听到一些哪怕是迪特默尔先生的生活情况,党卫队上等兵始终守口如瓶。直到分手的时候,魏斯才从他那儿得到一个可贵的首肯。魏斯把胶布雨衣递给上等兵,顺便说:“这会儿你们那里又是风又是雨的,皮奈蒙德在这种季节天气总是很糟。”党卫队上等兵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已经足够说明,从爱娃嘴里得到的情报是可靠的。
研究一下书单,再看看讲义的题目,可以断定弗里德里希现在对电子技术、无线电接力遥控系统及自动导航发生兴趣,决不是没有原因的。
魏斯仔细考虑了从爱娃小姐那儿听到的全部情况,他认为把谋事的功劳归之于安格利卡·布赫尔一人最为上策。他决定感谢自己的恩人,并事先同迪特默尔太太商量了一下,怎么做比较合适。
安格利卡小姐答应在上午接见魏斯。她请迪特默尔太太转告说,她时间很紧,因为冯·扎里茨上校交下来一件非常重要而紧急的任务。
同施泰因格里茨才打了几天交道,魏斯就得益匪浅。
从外表上看,少校是个标准的普鲁土人:为人迂执,喜爱干净,讲究穿着。于是,有一天发新制服的时候,魏斯就慷慨地塞给管事人几个马克,领到了全套制服,不仅尺寸合身,而且质量很好。他还花了相当一笔钱在军需仓库里买到一套党卫队摩托兵的皮制服。
理发的时候,魏斯要理发师给他剪施泰因格里茨少校那样的发式。
他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少校面前,少校装作没有看见,但立即命令魏斯陪他去跑一些机关,好象魏斯是他的副官。按规定少校不设副官,但魏斯的外貌举止倒很象一个副官,这样就提高了施泰因格里茨的身价。
魏斯一见到安格利卡,就向她立正敬礼,连连道谢,并送给她一盒从希特勒大街“同心”糖果点心店买来的巧克力。魏斯注意到,他那焕然一新的仪表以及随之而有的落落大方的新风度,都给姑娘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德国的心理学家和特务学教授写过许多理论巨著,深入细致地研究过那种促使人讲真话的艺术。有关部门的档案里还保存着许多间谍的报告,它们汇编成册,分门别类记录在卡片上。这都是些经过周密思考、严格订正和仔细研究而压缩成精华的材料,它们具有高度的系统性,其中的秘诀只有德国特务骑士团的黑衫骑士们才有资格熟记在心。
被大肆宣扬为德意志民族特色的普鲁士纪律性,死死地约束着机密部门的工作人员,支配着他们的头脑和意志,要求他们对“谍报天才”们制定的清规戒律烙守不渝。如果说特务活动是一门“艺术”,那么即使是最高明的特务于法,经过一再袭用之后也失去了它原来的价值,往往变得象廉价肥皂包装纸上面那些粗制滥造的名画复制品一样。
希特勒对于卑鄙勾当这一门学问作出了巨大贡献。他教训说;“我奉行的是强权政治,我不择手段,不考虑道德标准和什么《荣誉法典》……在政治上我不承认任何法律。政治是一种赌博,可以玩弄一切狡猾伎俩,它的规则是根据赌徒技艺的高低而改变的……如果需要,我们也可以弄假行骗。”希特勒的这一说教鼓励所有的法西斯秘密机构去于惨无人道的暴行,使它们的种种卑劣行径达到史无前例的程度。但是,任何伎俩也不能帮助法西斯分子洞悉苏维埃人的品质并摧毁它。
希特勒阴谋进犯苏联前夕,军事情报局企图在苏联境内建立几支“第五纵队”分遣队,但是遇到了很大困难。这以前,军事情报局已经在欧洲许多被占领国成功地建立了这种组织。
最近一个时候,约阿希姆·冯·扎里茨上校不光需要他的女秘书的柔精蜜意,还需要她办一些纯粹的公务,闲为近来为派往苏联去的破坏恐怖小组挑选了一批人,名单送来后,上校不满意。
安格利卡小姐惊喜地看到魏斯焕然一新,仪表堂堂,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他这身打扮的喜爱甚至赞赏。安格利卡打定主意,要趁魏斯这次来访,同他作一次眼下对自己颇有好处的谈话。魏斯是波罗的海区域的德国人,他在苏维埃政权下的拉脱维亚生活过,也许能提出一些建议,安格利卡可以把这些建议以自己的名义报告给冯·扎里上校。近来安格利卡很珍视上校的垂青,因为她把自己的远大前程跟上校联系在一起了。
魏斯也想跟安格利卡聊聊,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消息。魏斯多少知道一些德国特务惯用的手法,如讹诈之类,只要他向对方说:“安格利卡小姐,您跟老扎里茨的关系我了解一些,您现在跟他儿子的关系我也略知一二,”——安格利卡小姐一定会泄气的。
这种手法虽然是滥套,但它符合一切帝国主义谍报部门的工作方法。
魏斯没有采用这个历试不爽、简单易行的办法,而是选择了比较曲折的途径,因为他考虑到,对方可以采用同样的滥套来对付他:起先也许让他获得一些无足轻重的材料,随后便向盖世太保告发他。
安格利卡相当聪明,她知道怎样扮演揭露讹诈者的角色。将她带上邪路的毕竟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德国男爵。这在安格利卡所处的那个社会的舆论中,是不是就那么不体面呢?
这些想法闪电般掠过魏斯的脑际,但他丝毫没有形诸于色,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只是对这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