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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而洞穴空悠,沙滩空悠,海空悠,大地一片空悠!
所有我曾经喜爱观看的,喜爱聆听的,喜爱用手触摸感觉的全消失了,或者说
根本从来不存在;只有那只鸟儿,在空中飞翔,在空中盘旋;它一直飞,一直飞,
飞掠过我,也许是飞掠过无一人;它独自拥有穹苍视野,在它单眼所及的单调幽黑
之中,了无历史,了无意义。
我尖叫,声音却出不来。我觉得口里满满是血,每一口吞咽,通过喉咙之後,
却犹然是无止境的乾渴。我想说,是的,我想说,我现在明白了,明白这种黝黑是
多麽恐怖惊慑,多麽难以忍受。我原来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呀!鸟儿飞过荒凉的
沙岸,飞过无限的大海,飞在黝黑里。老天爷,下令停止吧!这比客栈的惊恐更甚,
这比雪地里马儿的哀鸣悲嘶更难忍受。只有血液无论如何是血液,心脏呢?甜美可
口的心脏,就在那里缓缓跳动着,有如在我的 边蹑手蹑脚着。
现在,吾爱,时候到了;我可以吞噬你心脏跳动之下的生命,将你送进混沌状
态;在那儿没有神秘需要了解,需要原谅;我也可以带你到我这里来。
我倏而将他推开,倏而把他紧紧压挤在我的怀里。我所看到的幻象幻觉却挥之
不去。
他的手臂绕着我的颈子,一脸汗湿,双眼深深陷进头颅中。他的舌头长长伸出,
用力地舔吮我涌出的血液;是的,用力的,渴望的。
哦,让幻象停止吧!让鸟儿的飞翔,让无色颠覆的景观消逝吧!在风的呼啸里,
鸟的呱呱叫声算得了什麽?在这样广阔的黝黑里,痛苦算得了什麽?我不想要……
我不想要……
景象渐稳,渐去渐杳了。
一切戛然而止。阒寂,无边的阒寂袭来;安静无声。他分割而去,我推他而去
;他几乎摔倒,手伸向嘴,血仍如小溪一般自下颌涔涔而流。他张嘴欲叫,嘶喊无
边;虽然又血,乾涸无声。
远在他之外,远在挥之不去的景象--冷酷的海,孤寂的鸟--可怕景象之外,
我看到她站在门边,她如圣母玛丽亚般的金发,垂披在肩上。她以最最悲痛的表情
於声音说:『灾难呀,我的儿子!』
到了午夜,很明显的,他不肯说话,不肯出声回应,也不肯用自己的意志力稍
稍一动。他只是静静的,无精打采,毫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如果死亡曾让他受苦,
他没有表示;如果崭新的视野使他欣喜,他也没有显露。甚至饥渴欲念,也没让他
有所反应动作。他只是一具行 走肉。
是卡布瑞,曾经静静观察打量他,迄已好几个小时;此刻拉着他的手,替他梳
洗,替他穿上新衣服。她选了黑色羊毛外衣,我所拥有少数色调深沈外套之一,加
上 素的麻布衬衫,使他看上去有些古怪,像一个年轻的神父,却失之太严肃,也
失之太稚嫩。
在寂静的小室里注视他们,毫无疑问的,我知道他们的思绪彼此可以沟通。不
作一声的,她指引他修饰穿着,不作一声的,她送他坐回火炉边的椅凳。
最後,她说:『他现在应该去猎食了。』当她瞥着他时,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就
站起来,好像是被绳线所牵引一般。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离去,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在楼梯响着。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後
面,偷偷摸摸的,抓着大门栏杆,注视着他们走动,两个似猫的鬼魂,轻灵地走过
旷野。
空空荡荡的夜晚,躯之不去的寒冷爬行过来包围了我。我走向火炉边,火炉的
火,也躯不了寒,也暖和不了我。
无边的空悠空荡!还有无边的安静阒寂!我告诉自己,这正是我想要的。在历
经巴黎的恐怖奋战,我最想要的就是孤独,就是寂静。然而突来的领悟却在心底咬
噬着,有如一头饿昏了的野兽在大门咬吞;我知道,如今的我,再也不能忍受看见
他的身影了。
5
翌日晚上,张开眼睛醒来,我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我能不能忍受看到他的模样
并不重要,他既然是我缔造成的,那麽,不管怎麽样,我必须将他从恍惚发呆里唤
醒过来。
猎食并未改变他,虽然十分明显的,他杀戮得够多,啜饮得也够多。如今,我
必须努力设法,仰制自己对他的厌恶反感;我必须到巴黎去,去拿一样可能令他振
作恢复的东西。
小提琴是他有生以来的最爱,也许只有提琴还能唤醒他。我将把提琴放在他手
上,他将会再举琴演奏,他将乐於发挥新的技巧,再次演奏音乐。一旦琴声再起,
这一切都会改变,我内心的寒栗多少可以消融些。
当卡布瑞醒来之後,我立刻告诉她我的打算。
『可是那些其他的妖怪怎麽办?你不能单枪匹马到巴黎去。』她焦灼地说。
『我当然可以。』我说道:『你必须跟他在一起,倘若那些小怪物再次突击,
以他目前的态势,他们很容易就能诱骗他出去,何况,我还进一步想知道,圣婴公
墓到底变成什麽样了;就算我们真正休战了,我也想知道呀!』
『我不喜欢你出去。』她摇着头说:『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相信,我们还应
该跟那个头目再谈谈,我们还能从他和老女鬼身上多学习一些事,我宁愿今晚就离
开巴黎。』
『他们能教导我们什麽?』我冷冷地说:『太阳真的是围绕着地球在旋转?还
是地球不是球体而是平面?』我语气里的怨尤苦涩,让自己觉得羞愧。
至少他们可以告诉我一件事,为什麽我缔造而成的吸血鬼,彼此能够互通思维,
而我却不能?然而我对尼克的嫌恶,太令自己垂头丧气,已使得我尽失理性,什麽
也不想了。
我只是注视着她,心里想着,多麽神妙呀!眼见幽冥法术在她身上行了奇迹,
眼是她恢复青春美丽,成为当年孩童时代心目中的女神。可是,哎!眼见尼克的改
变,他的死去!
也许用不着我多说神妙,她对我的了解,根本太透彻了。
我们缓缓相拥在一起。
『一切小心!』她轻轻叮咛。
我应该立刻到公寓,去找尼克的小提琴;还有可怜的罗杰更必须好好对付,一
堆的谎言要说,然後还有关於离开巴黎的各种准备。好像该做的事是越来越多啦!
然而,有好几个小时,我只在杜勒利公园於大道上,随兴纵情猎食於漫游;假
装圣婴公墓之下根本没什麽鬼怪集会,尼克还安全的活得好好的,整个巴黎也全属
於我似的!
其实每分每刻,我都在仔细倾听,我也想着老皇后。突如其来的,当我在杜登
波大道,当我靠近瑞诺剧场,我听到他们的声音。
多奇怪呀,他们竟在明亮的地方叫唤我。几分锺内,我知道他们有若干位,正
躲在剧场的後面张望。不过这一回并没有仇恨於恶意,当他们知道我靠近时,只扬
起阵阵的兴奋骚动。
我看到那张女吸血鬼的森森白脸,那个一头女巫蓬发,黑眼晶亮的漂亮女鬼!
她站在舞台门边的巷子。看到我,她冲出来对我挥手招呼。
我附近来回转了一会儿。大道上一如往常,展现着春天活动画景:车如流水马
龙之间,行人熙来攘往;街头音乐家吹笙奏簧,耍把戏的花样百出,翻筋斗的当街
滚翻;灯火明亮的戏院,大门敞开以恭候观众驾临。我为什麽要离开热闹,去跟那
些怪物交谈呢?然而我不自禁倾听着,他们共有四位,正焦虑不安地在等待我,他
们显然陷入紧急和慌乱之中。
好吧,他们即等我,我就去吧。我转身,骑着马进入小巷,一路上他们靠在石
头墙壁,徘徊逡巡。
灰眼男孩也在,这个有些意外。他的脸色看起来晕眩惶惑。一个金发高个儿吸
血鬼,和一个帅气的女鬼,一起站在他的後面;他们身上全穿得破破烂烂,就像是
麻疯病患。曾在圣婴公墓的阶梯上,对我的嘲弄大笑不止的黑眼漂亮女鬼先开了口
:
『你一定要帮我们的忙!』她的声音极轻。
『我一定要?』我试图让马站稳,这匹母马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妖怪。『为什麽
我一定要帮你们?』我诘问着。
『他毁了整个集团--』她说道。
『他毁了我们全部……』男孩说着,眼睛没望我,却直视着在他面前的石头。
从他的思绪,我似乎捕捉到某些事变的闪光磷片,柴堆火烧了起来,阿曼德强迫他
的徒众跃入火里。
我试图驱走这些脑海的影像,然而,影像从他们那里全传送过来,黑眼漂亮女
鬼直视着我,将她的心灵图画勾描得更清晰;阿曼德一边躯干妖怪进入火焰里,一
边挥舞着一大块烧成焦炭的木棒,谁想脱逃的,他就以焦棒戳刺他进入火中。
『老天爷,你们有十二位--』我大声说:『难道你们不反抗?』
『我们反抗啦,所以我们在这里。』女鬼说:『他一共烧焚六个,剩下的就逃
跑了。心惊胆战的,我们到处寻求庇护的地方。我们以前从未曾如此远离神圣的墓
穴,另觅地方睡觉,也不知道又什麽祸事会临头。当我们醒来,阿曼德已找到我们,
他又毁了两个,现在的四个是仅馀下的。他甚至打开最深的墓穴,把那些嗷嗷待哺
的鬼魂全部烧死,又把我们所有的地底通道全部封死!』
男孩慢慢抬起头。
『都是你害的,』他喃喃说着:『你把我们全害惨了。』
女鬼站到他的前面来。
『你非帮忙我们不可,为我们重新建立集会--』她说道:『帮我们找获生存
之道,如同你一样。』她不耐烦地望望那个男孩。 『那个老皇后呢?那看上去不
可一世的一个?』
『就是她起的头呀!』男孩子怨恨地说:『她纵身入火,她说要追随梅格能的
後尘,她在烈火中还哈哈大笑。就因为那样,阿曼德才将其馀的也驱入大火中。』
我低下头默哀。她就这麽走了,所有她知道的,她见证过的秘密也随之而去。
她留下什麽呢?头脑简单的一个,想报仇的一个,这一个心怀恶意的男孩,认为她
的所知全非真实。
『你非帮我们不可--』黑眼女鬼又说了:『你要明白,身为集会的主脑,他
有权利毁灭这些软弱无用,不能生存的家夥。』
『他不能让整个集会成为大混乱--』站在男孩身边的另一个女鬼说:『一旦
对幽冥法规失去信心忠诚,这些家夥很可能会瞎闯乱搞,那时凡人群众就会紧张而
有所行动。如果你能帮我们组成新帮会,以新的规条来防范保护我们……』
『我们是帮会中最强壮的几个--』男吸血鬼说:『如果我们避开挡开他时间
够久,而去没有他,也能继续好好过下去,也许他就不会再来干涉我们啦!』
『他会毁掉我们的。』男孩轻声抱怨着:『他不会干涉的,他会伺机等候,当
我们不在一块儿,他会逐一毁掉……』
『他并不那麽顽强--』高个子说:『别忘了,他已经失去所有的信念!』
『你拥有梅格能的塔楼,一个安全的地方……』男孩看着我,语调沮丧苦恼。
『不,我不能跟你们共享塔楼--』我口气坚持:『你们必须自己打赢这场战
争。』
『你至少可以指导我们……』高个子说道。
『你们并不需要我--』我说:『从我身上你们应该已学到不少。我昨天晚上
说的话,你们学到多少了呢?』
『从你跟他谈话之後,我们懂得不少。』黑眼女鬼说:『我们听到你跟他说什
麽新的邪恶,而新纪元的邪恶,注定要以漂亮的人类化妆面貌,在世界上出入活动。
』
『那你们就去化妆呀--』我说:『脱下受害者的衣服,从他们的口袋拿出钱
;慢慢的,你们就能跟我一样,和凡人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们可以拥有足够的
财富,建立自己的小小堡垒,你们的秘密圣所。到那时,你们就不再是乞丐,不再
是幽魂啦!』
我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彷徨绝望,不过他们全都在用心聆听。
『可是我们的肌肤,我们的音色音调……』黑眼女鬼苦恼地说。
『你们可以蒙骗凡人的,那太简单了,只要玩一点小技巧就行。』
『我们怎麽开始着手呢?』男孩悒闷深沈地说,好像他极不甘心汤这场浑水。
『我们应该佯装那一类的凡人呢?』
『你们自己挑选决定呀!』我大声地教训:『观察四周的人,如果高兴,装扮
成吉普赛人嘛,那不会太难的,或者装扮默剧演员也挺不赖!』我瞧向明亮的大道。
『默剧演员!』黑眼女鬼有点兴奋地轻叫起来。
『对呀,演员,街头艺人,特技艺人;就表演特技吧,你们一定看过他们的表
演,是吧?脸上抹上油性彩妆,这麽一来,你们夸大的表情和姿势,根本没人会注
意。再也没有什麽改妆比这个更合适了。在大道之上,你们可以观摩住在这个城市
的各色人种,你们可以学到任何想知的事情。』
她忍不住笑起来,眼睛瞧瞧另外的几个。高个儿陷入沈思,另一个女鬼冥想着,
男孩犹豫不安。
『以你们的力量,你们耍杂技、翻筋斗乃是轻而易举--』我说道:『完全不
费吹灰之力。千千万万的路人走过看见,任谁也猜不出你们的真正身份。』
『跟你出现在舞台的表现,这不能相提并论吧,是吗?』男孩冷冷地说:『你
把观众吓得死去活来。』
『那是因为我别有原因--』我的声音充满惆怅黯然。『那是我的悲剧,但是
我如果真想做,一定可以瞒过所有人,你们当然也没问题。』
我从口袋掏出一把金币,把金币交给黑眼女鬼。她双手接过,眼睛紧瞪着,好
像金币在手上会燃烧似的。她抬起走,从她的眼神,我看到自己站在瑞诺的舞台上
表演,我那些鬼魅技巧,把观众吓得跑到大街上。 不过,她显然别有所思,她知
道剧场已关闭,团员都被遣送了。
在那片刻,我再叁思量,内心的沈痛也更加倍了。此情难忘却须忘!只是,别
人会有什麽感想呢?唉!有感想又当如何?往事不可追呀!
9 『是呀,拜托--』漂亮女鬼说,她伸出手,以冰冷白皙的小手指碰碰我。
『让我们进到剧场里面,拜托!』她转过身,视线抛向剧场的後门。
让他们到里面去?让他们在我的坟墓上跳舞!
旧的表演服装恐怕都还在吧?离去的团员手上多的是金钱,大可以任意添装新
行头呀!是的,白漆旧罐子,没倒的水桶,在仓猝离去之际,多少宝贝的东西都还
留下来吧!
我全身麻痹四肢发冷,不能去想,不忍去想,不敢去想。往事历历,怎能遗忘?
『好吧--』我怅惘地抽离视线,好像有别的事分了我的心。『你们喜欢的话,
就进去吧,里面的东西你们都可以使用!』
她走近了,猝然间,她的 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
『我们不会忘记这一切的--』她低低说:『我是依兰妮,男孩叫劳伦特,高
个儿是菲力,跟他一起的女的叫尤金。倘若阿曼德再对你宣战,他就等於是对我们
宣战。』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我说道,很奇妙的是,这个祝福乃出自肺腑。这几个
历经幽冥仪式,幽冥法规折腾的夥伴,当初有谁是甘心承受这种梦魇呢?然而他们
都跟我一样,已陷入泥沼而不能自拔。如今,不论好坏祸福,我们都已是幽冥子孙,
即是过河卒子,能不拼命向前吗?
『当你们在这里时,千万要机敏些,绝对不要带受害人来这里,绝对不许在附
近杀戮。总之千万小心,保护藏身之处安全无虞!』我语出警告 。
骑往圣路易岛途上,已经叁点了,我已浪费不少时间,如今要赶快去找小提琴
啦!
靠近河岸尼克的房子时,我旋即发现事情不太对劲,窗户上空无一物,所有的
窗幔全拉掉了,然而屋内却灯火辉煌,好像点燃了上百支的蜡烛。太奇怪了,罗杰
不可能全权处理公寓,时间还不到,他根本还不可能料想到尼克已遭遇什麽不测!
迅速的,我爬上屋顶,攀下靠庭院的墙壁,发现面向庭院的窗户,窗幔也全扯
光了。
所有墙上突出的烛台,蜡烛全都点燃着,桌上钢琴上,蜡烛没有烛台,就直接
垂着蜡泪烧将起来。整个室内陷入杂乱无章之况。
书籍全都书架上掉出来,有一些书本已破损,一页页掉落书架旁,就连乐谱也
一张张撒满地毯上。墙上的图画一一取下,跟着其他小东西,像钱、硬币和钥匙摆
在桌子上。
也许当初妖怪来掳捕尼克时,顺手把屋内破坏捣毁殆尽;可是谁会点燃所有的
蜡烛呢?这太不合理哩!
我仔细聆听,屋内没有人,好像没人;突然我听到真正声响,不是思维脑波。
我眯了一会眼睛,全神贯注。我发觉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