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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如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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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良把菲菲引至大门一侧,进入离灯光稍远的一处阴影,皱眉问她:“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有事没事,我还要晚自习呢。”    
    菲菲说:“没事,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不行吗?芽保良你带我进去看看怎么样,你在里边学开车吗?”    
    保良匆匆看了手表,匆匆说了打发的话:“我们学院不让外面的人进去,你要没事就赶快回去吧,我还得回教室上课去呢,你以后没事就别来了。”    
    保良说着要往校门里走,菲菲才想起来似的在后面叫他:“哎,谁说我没事啊,我有事,没事我来找你干什么?芽”    
    保良只好站住,耐着性子问她:“什么事,快说。”    
    菲菲说:“不是我的事,是李臣的事,是李臣让我找你来的。”    
    “李臣?”保良问:“李臣找我有什么事,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了?”    
    保良记得他第一次穿着崭新的警服到李臣的住处炫耀时,李臣确实说过这话,他说保良你小子也当上警察了,等哪天我万一犯了事求你帮忙,你可别两眼一翻不来捞我!    
    保良两眼直瞪瞪地瞅着菲菲,心里预感到李臣肯定出了事情,于是急着催问:“李臣到底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就是今天见到他的,”菲菲说,“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他打听到你姐姐了!”    
    保良当天晚上向辅导员请了事假,跟着菲菲一起进城。他们赶到李臣工作的焰火之都夜总会时已是晚十点多钟。晚上十点正是夜总会开始热闹的时候,李臣盯的包房里也上了客人,保良和菲菲在夜总会门口等到十一点过后,李臣才一身酒气地从里面抽空出来,见了保良一通诉苦,说今天来的都是熟客,非要让他挨个敬酒,他要再不出来八成就得以身殉职不可。    
    保良还没轮上开口,李臣果然呕吐起来,吐在了夜总会门侧的路边。吐过之后才露出轻松的苦笑:“行了,没事了,吐出来就舒服多了,保良你是来问你姐姐的事吧?”    
    保良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我姐在哪儿了?”    
    吐过之后的李臣,面色由白变红,口齿也变得清楚:“在哪儿我不知道,昨天我盯的包房里来了几个客人,其中有从鉴宁来的,他们喝酒聊天的时候说起你二伯了……”    
    “我二伯?”    
    “就是权力呀!还说了你姐夫权虎,说权虎在鉴河的一个地方跑运输呢。我一听,这帮人肯定认识权虎呀。今天下午我跟菲菲一说,菲菲就说要去找你……”


第二部分情急之中有点慌不择言

    菲菲插嘴上来,也是一通诉苦:“你们学校可难找呢,我跟交警打听交警都说不清楚……”    
    保良愣着,心里不知是希望还是失望。尽管姐姐仍然下落不明,但好歹有了一丝线索,这毕竟是姐姐失踪后第一次有人提到鉴宁权家,提到姐夫权虎,提到权虎的大致去向。    
    他问李臣:“那些客人你认识吗?”    
    李臣说:“有一个马老板我半熟不熟,以前到我们这里来过。”    
    “你知道到哪里能找到他吗?”    
    “不知道,估计他以后还能来吧。来了我马上告诉你。”    
    李臣话到此处,怕客人或经理找他,不敢久留,匆匆跑回夜总会里去了。保良冲他顷刻消失的背影喊了一声:“哎!”却不知喊他还想说些什么。    
    菲菲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姐姐肯定在鉴河哪个地方跟你姐夫在一起呢。你要不要去找?我陪你一起去啊!咱们就顺着鉴河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肯定找得到的!”    
    保良低头思索:“鉴河,好几百里长呢!”    
    保良知道,现在唯一能够找到姐姐的地方,不是延绵数百里的鉴河沿岸,而是这座“焰火之都”!那个可能认识权虎的马老板,也许还会来这里喝酒取乐!    
    有了这个线索,保良每天晚上都要给李臣去个电话,询问那位马老板是否再次光顾。他回家把这事向父亲说了,父亲听罢,沉思半天没有吭声。保良在父亲那张闷声不响的面孔上,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周日的晚饭以后,保良回学校去,父亲送他出了院子,又一直送到公共汽车站,说是饭后顺便走走。路上,和保良的预料有所不同,父亲并未说起姐姐,父子二人始终彼此沉默,只是在保良上车之前,父亲才在他的身后嘱咐了一句:    
    “别影响学习!”    
    但是一连三个星期,保良还是要在每晚熄灯之前,用宿舍楼口的插卡电话,给李臣拨去不厌其烦的问询。一连三周,李臣的回答都是一样:“没来!”    
    第四周,周日晚上,保良在饭后从家回学院的公交车上,第一次接到了李臣主动打来的电话。为了能和李臣随时保持联系,这个周末保良找父亲要钱买了一部手机。父亲说你一个学生,要手机有什么用处。保良说老师和学生会的头头找不到他总耽误事情。父亲没再多问,拿出一千三百块钱,给保良买了个旧款的松下手机,那手机样式虽已过时,但很好用。而且,就像命中注定似的,保良买下这部手机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李臣的电话,李臣的电话当然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告诉他那位马老板又到“焰火”来了。保良立即下车,换了返程的公交车赶回城里,因为担心去晚了那位马老板从“焰火”走掉,保良行至半道又改乘了出租汽车。他赶到焰火之都夜总会找到李臣后知道马老板幸好没走,还在一间包房里和人喝酒唱歌。因为不是李臣盯的包房,所以李臣把房号和马老板的衣着外貌悄悄告诉了保良,随后假装与保良素不相识地匆匆离开,照顾自己包房的客人去了。保良找到马老板的包房推门就进,看到屋里至少坐了十多个男男女女,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气氛热烈也还算文明。保良照直冲一位前额微谢的中年男人走了过去,还礼貌地等他和身边的一位少妇说完话才开口询问:“请问您是马老板吗,我是权虎的亲戚,我能打搅你一会儿跟您说几句话吗?”    
    马老板似乎并没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仰头看着保良,怔了一下才出声反问:“你是谁?你是权虎的什么人啊?”    
    保良恭敬答道:“权虎是我姐夫,我好久没跟我姐姐联系了,她还跟我姐夫在一起吗,您能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他们吗?”    
    马老板又怔了片刻,突然,皱眉否认:“什么权虎,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保良一时判断不出马老板为什么突然矢口否认,他下意识地生怕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取得对方信任,情急之中有点慌不择言。    
    “我真是权虎的内弟,您不信您可以打电话问他,您可以问他,你有他电话吧。”    
    “你认错人了!”马老板似乎不想再听他解释下去,冲屋里一位陪酒的小姐大声抱怨:“哎,叫你们经理来,捣什么乱呀这个人!”    
    保良看那小姐起身出门叫人去了,他急得头上冒出汗珠,他知道时间也许不多!他的解释几乎变成了恳求:    
    “马老板,麻烦您给我姐夫打个电话好不好,您告诉他我叫陆保良,您可以问问他认不认识我……”


第二部分灯光辉煌的“焰火之都”

    马老板根本不再搭理保良,起身往沙发的另一端走去。倒是身边坐着的那位少妇,眼睛定定地上下打量着他。夜总会的一位领班带着两个保安跑进来了,拉着保良往外推他:“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到这儿玩儿来了还是捣乱来了!”保良想跟他们解释来意,但无效,他们推着他往外走:“你先出来,先出来,人家不是说了不认识你吗?芽你有什么事跟我们出来说,你出来说!”    
    这一屋子客人,无论男女,全都停止了声音动作,唱歌的不唱了喝酒的不喝了,全都愣着去看保良,都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保良被保安们推出包房时听见马老板若无其事地向同伴解释:“……我不认识呀,谁知道,我也纳闷他怎么知道我呀……”    
    领班和保安们揪着保良出了包房,问他是哪儿的,是怎么进来的。保良甩开他们,扭头向夜总会门外走。他们也不再穷追猛打,由他自去。夜总会这种地方,一般都会养着这些护场的打手,也就是所谓保安。但通常,这种地方的保安遇有情况,一般也多是息事宁人。    
    保良出了夜总会大门,并没走。时间已近午夜,这座灯光辉煌的“焰火之都”,仍然狂欢未散。白天保良帮家里搞了一天卫生,早已精疲力竭,他在“焰火之都”对面的小卖店里买了一瓶啤酒,然后坐在马路沿上,对着瓶嘴慢慢地喝。一边喝一边隔了这条并不开阔的小街,盯着“焰火之都”明亮的大门,等着那位马老板玩儿够了出来。    
    坐在冰冷的地上,一瓶啤酒足以让保良胡思乱想。城市已经睡去,街上空寂无人。只有夜总会门前的几个保安,在和看车的人互相闲聊。这座“焰火之都”,就像沉睡城市的一个梦境。是个闹梦,乒乒乓乓,群魔乱舞,坐在马路对面,都可以隐隐听见里面传出的迪斯科的巨大咆哮。    
    保良仰脸望天,不知此时姐姐身在何方,有哪一颗星星,能把她熟睡的面庞照亮。他突然觉得姐姐已经有点陌生,突然不敢肯定姐姐还想不想回家,对他和父亲,还有没有感情。他甚至猜不出姐姐是否已经知道母亲死了,是否还会牵挂母女之情。时间是把双刃的利剑,有时会让思念加深,有时会把思念磨平。    
    于是姐姐的面容在这个深夜忽然模糊起来了,忘了笑是啥样哭是啥声。唯一能很快在保良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姐姐在汽车里与权虎缠绵的情景,以及她突然抬头看到保良时的怔忡。还有姐姐用手抚摸他头发的轻柔感觉,那感觉让保良欲哭无声。    
    保良强迫自己不再陷落于这些往事当中,他试图想些快乐和有趣的事情,来吸走眼窝中的潮湿,缓释鼻子里的酸痛。他开始去想公院的生活,老师和同学……但思绪总是片片断断,散碎如珠……在万念杂陈,百思无序的混沌中,他眼前突然闪过一团火球,但火球之后出现的并不是少年印象中的那位喷火女郎,而是在靶场上英姿勃发的女生夏萱。夏萱的面孔在保良眼前居然停留了很久,很久很久挥之不去。保良想,这位学长不知现在去了何处?芽    
    夜很深了,从时间概念上,应该算是新一天的凌晨。夜总会的门口不断有客人尽兴而出。保良两眼紧紧盯着那扇洞开的大门,直盯得眼球酸胀也不敢稍有疏忽。    
    天快亮了,那位马老板终于出来了,张罗着让人把两个喝醉的同伴开车送走,又和另外几位没醉的男女亲热告别。保良快步走过马路,在马老板被陪他聊天那位少妇挽着胳膊走向自己汽车的路上,保良上前拦住了他们。    
    保良叫了一声:“马老板!”    
    马老板站住了,认出了保良就是刚才在包房里打听权虎的那个青年,马上厉声申斥:“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你认错人了吗?选”    
    保良娓声求道:“马老板,我真是权虎的弟弟,您就告诉我他在哪儿吧……”    
    “我告诉你啊,你别缠着我,你再缠着我你是自找麻烦……”    
    夜总会门前的保安看见他们的客人与保良在路边拉拉扯扯像是有了什么纠纷,赶紧跑过来查看究竟。保良料想马老板今天肯定不会吐口了,转身走到马老板那辆别克轿车的车后,想抄下他的车牌。马老板冲过来推开保良,几个保安也上来拉扯保良,拉扯之中手轻手重,都难控制,因此很快演变为一场拳脚冲突。保良前胸后背挨了几拳几掌,也出掌抡拳回敬了对方。保良一动手保安们终于有理由一拥而上了,保良刚刚在公院学会的那几套擒拿格斗的招数虽然实用,便尚不熟练,而且保良一天一夜几乎没有片刻休息,体力耗尽,没分清几个回合,就被众保安打倒在地。几个保安围着他又给了两脚,才被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拉开劝住。保良趴在地上,听见那头目的声音离他稍远:“行了行了,咱们走吧。”接下来脚步杂沓,还有人在衣服上拍打灰土,吐着嘴里的痰,渐渐地,都走远了。    
    保良爬了起来,翻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嘴里黏乎乎的积了些血,歪头吐了一口,一使劲才知道周身剧疼。他几乎没有站起身来的力气,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马老板的那辆别克轿车早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保良抬眼,看夜总会门口那堆保安还在远远地看他,笑着议论什么。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蹒跚着过了街,动作机械地朝路边一辆停车等客的出租车挥了一下胳膊。


第二部分有些话污秽得难以入耳

    凌晨六点,保良回了家。    
    他没敢回学校去,他脸上的青肿伤痕让他没法面对老师的疑问。他回到家时尽管开门关门都轻手轻脚,但还是惊醒了一向睡觉警觉的父亲。父亲披衣出了卧室,开灯看见了保良一身灰土,一脸血痕,惊问出了什么事情。保良不知怎么跟父亲解释,说了句:“不小心摔的。”便去卫生间洗脸照镜。父亲当然不信,跟到卫生间里,又跟到保良的卧室,态度严厉地盘根问底。保良精疲力竭坐在床上,只好简单地说了挨打的原委经过。    
    父亲沉默片刻,冷冷地说:“你姐姐不认我们,是她的选择,你不要再去找她了。我作为父亲,对她问心无愧!我早就想过了,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早没有她这个女儿了。现在嘟嘟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了,找到了我也不认。”    
    父亲说完,转身出了保良的屋子,他似乎不想看到和听到保良的反应。保良听着父亲的脚步由近及远,在门声响过之后完全消失。保良眼里忽然涌满眼泪,他忽然明白父亲和姐姐,还有躺在家乡的母亲,他们都离他很远很远,而且彼此怨恨。他也许永远不能同时拥有他们了,永远不能再次拥有他曾经有过的那样一种幸福的家庭。    
    保良在家休息了一天,求父亲给学院打电话替他请了假。周二保良左眼的肿晕未消,又让父亲替他请假,被父亲拒绝。父亲严辞命他立即回校上课:大学第一年是打基础的一年,你无论身上哪疼哪肿,都要坚持,不能随便缺课。    
    于是保良只好上学去了。那几天都有擒拿格斗的训练课程,保良全身肿痛,勉为其难,每节课都被教官责骂。不知是被教官骂的还是伤处疼的,每课下来,他的全身都要被汗水湿得精透。    
    回校上课的第一天,晚上,保良又给李臣拨了电话,还想问问那位马老板的行踪,不料李臣的电话关机了,打了一晚上都是关机。第二天再打,依然如故。不得已保良把电话打到刘存亮工作的那个餐厅,从刘存亮嘴里,才知道李臣因为保良纠缠马老板这件事,已经让焰火之都夜总会开除。    
    后来明白,夜总会是因为马老板事后投诉,才查清了“来闹事”的人在“焰火之都”有个“内应”,怎么查到李臣的身上,连李臣自己也懵然不清。这种每月能拿两三千小费的工作本来就竞争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人取而代之。失去这份工作对李臣来说损失巨大,每月三千的收入泡汤不说,快要到手的领班职位也功败垂成,差半个月就能拿到的半年奖金也一风吹了,他和刘存亮同住的那间房子也租期将满……丢了饭碗的李臣一下子面临一场重大的生存危机,如不能尽快找到工作将食宿两空!    
    周末放学,保良未回家,先去了李臣的住处。李臣因保良的连累而失去工作,保良当然要赶去表示慰问。    
    李臣的状况比保良预想的还要不堪,保良赶到时他正和刘存亮及菲菲一起搬家。其实离租约期满还有七天,但房东听说李臣不打算续租了,便赶紧把房子另租了别人,退了李臣十天的房费,两厢情愿地收回了房子。    
    安慰的话来不及说,保良先帮着李臣刘存亮拿着大包小包的衣物用品,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菲菲的住处。    
    菲菲住在一家宾馆的职工倒班宿舍里,她有个姐妹在这家宾馆打工。菲菲自从与刘存亮吹了之后,每天晚上就来这里,有空床就睡下,没空床就和那位小姐妹挤在一起。保良以前只知道菲菲为了表示和刘存亮分手而搬出了李臣的屋子,不知道她的安身之榻原来如此朝不保夕。由此也看出菲菲确实是个喜欢扶危济困的女孩,自己尚无立锥之地,还要大包大揽地把李臣刘存亮接济过来。    
    到了菲菲的住处李臣和刘存亮才彻底傻眼,才明白菲菲在这儿其实也是泥菩萨过河。菲菲找那个小姐妹央求半天,那小姐妹又去找了一个男朋友模样的小伙子过来,勉强同意把他们的大件箱包存放在男职工宿舍的储藏间里,晚上能否在此找到空床过夜,还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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