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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如血-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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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外孙,肯定能够互慰互爱,共同开创一种和睦共处的生活。    
    从武警训练基地回城的路上,保良和雷雷谁都没再说话。保良没再和雷雷谈论外公,也没有针对权虎灌输的观点,进行拨乱反正。他发现雷雷的目光也不再流连窗外的山水,他在凝眉思考,一副大人的模样。    
    进城后,保良带雷雷去麦当劳吃了一顿汉堡,为了节省他只买了雷雷吃的那份。雷雷没问保良怎么不吃,自己大口吃了起来,对那桶奶昔更是吮吸有声。保良问:涪水有麦当劳吗?雷雷停下摇头。保良说:你吃你的。又问:有肯德基吗?雷雷又停下摇头。保良说:那你是第一次吃喽?雷雷使劲咽下口中的奶昔,呛着说:我爸爸带我到省城来过好几次呢,我爸爸带我吃过。    
    保良无话。    
    吃完麦当劳,保良问雷雷累不累,要不要回家。雷雷大概吃饱了肚子,说不累,又说想去看河。保良说河有什么好看的。雷雷说河上有船。保良说:你喜欢船吗?雷雷说喜欢,我爸爸以前总带我坐船。保良说那以后舅舅也带你坐。    
    从麦当劳出来,他们去了东富码头。东富码头是东富大街中段的一个货运码头,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就在东富大酒店的后身。在这里可以看到开阔的鉴河水面,也可以看到往来穿梭的各种船舶。    
    这里是鉴河的一条支脉,从这里乘船出发,航行两个小时就可汇入鉴河主流。在这里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空驶的游艇和满载的轮渡,而一旦进入鉴河主流,就只能看到一个个散兵游勇似的驳船,载着各种货物争流而下。载货的人大都以船为家,洗漱做饭排泄娱乐全在船上进行,逢至鉴河狭窄之处,河水全被污染得变了颜色。    
    而在东富码头看到的鉴河,河水还是清的。    
    他们在东富码头看河看船,一直看到日薄西山。保良背着雷雷回家,回家后让雷雷上床,他进厨房洗菜做饭。饭后他给雷雷洗了热水澡,洗澡时和雷雷找话聊天。他问雷雷今天看到的那个老爷爷好不好。雷雷说老爷爷鼻子像我妈妈。保良说老爷爷挺喜欢你的,你忘了他还给你放鸽子呢。雷雷说鸽子为什么能认家呀?保良说:鸽子聪明啊,又聪明又勇敢才能认家。保良又说:雷雷要是有一天走丢了,还能认家吗?雷雷犹豫了一下,说:能。    
    周日,保良为了睡个懒觉,所以没拨闹钟。睡醒时雷雷已经起来了,正趴在窗前向外碢望。保良让雷雷穿好衣服,自己到厨房热上早饭,才挤进卫生间和雷雷一起洗脸刷牙。他含水漱口时雷雷说有人敲门。保良含水未吐,静息倾听,才听清大门果然砰砰作响,门外果然有人敲门。    
    保良吐了水,擦干嘴,穿好上衣,拉开门看。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的面生,男的面熟,保良想了几秒才想起他是省公安厅老干处的。    
    老干处的全称应该叫离退休老干部服务处,父亲退休后的生活就由他们负责照顾,所以保良见到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恭敬相迎,把他们让进了这间局促的小屋。    
    过厅很窄,站不住人,卧房床上的被子又没叠起,乱得难以入目。但保良也只能红着脸把他们请进卧房。他一直冲老干处的那个人叫叔叔,便督促雷雷叫爷爷。雷雷叫了一声爷爷。保良又看那女的,女的三十来岁,保良想叫他阿姨怕她不悦,想叫她大姐,又怕和那男的乱了辈分,张口彷徨之际,一时没能叫出声来。    
    “就这么大屋子?”    
    老干处的叔叔问,未等回答,又说:“我们找到你们东富大酒店去了,你们单位里的人告诉我们你住在这里。”    
    保良为这里的寒酸尴尬点头:“啊,这是我租的房子。”    
    老干处的叔叔说:“我们有个事情,想找你谈谈。你看是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谈谈,还是让我们这位同志带孩子到楼下玩儿一会儿,我们在这里谈谈?”    
    保良想了一下,对站在门口看他们的雷雷说:“雷雷,你跟这个阿姨下楼去玩儿一会儿好吗,别走远了,舅舅要跟这个爷爷谈点事情。”    
    那位阿姨亲切地哄着雷雷:“雷雷,跟阿姨下去玩玩儿好不好,今天外面可凉快呢。”    
    雷雷一如既往地听话,一声不吭地跟着阿姨走了。保良去厨房把火关掉,然后面对已经坐在卧房椅子上的那位叔叔,心里有点紧张。    
    “咱们见过好几面了,我姓王,你没忘吧?”    
    保良其实忘了,但摇头表示没忘。王叔叔态度不失亲切,但又比较适度,他指指椅子对面尚且凌乱的床铺,让保良坐下,口气有点反客为主。    
    “坐吧坐吧,不要拘束。”    
    保良在床沿上坐下来,心里忐忑,口中不语,只等王叔叔开口。王叔叔嗽了一下嗓子,那一声咳嗽把气氛立即弄得格外严肃。    
    “我来找你,是受你父亲的委托,来找你谈谈。呃——刚才那个孩子,就是你姐姐的儿子吧?多大了?”    
    保良答:“六岁多了。”    
    王叔叔点点头,议论性地说道:“孩子嘛,还是挺可爱的。”然后停顿了一下,言归正题,“你昨天带孩子去见了你父亲之后,你父亲马上找了省厅的袁厅长,表达了他的看法。当然你父亲昨天有点激动,但这都可以理解,我们厅领导也做了劝解和安抚的工作,厅领导指示我们来找你,把情况也跟你谈谈。”    
    保良听着,没有做声。


第五部分被失望和焦急顷刻压倒

    王叔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父亲表示,他和权家的仇恨,不是个人恩怨,不为一己私利,他奉命打掉权力的犯罪集团,是维护国家利益,是执行组织命令,是他作为一个公安民警应尽的职责,他为此牺牲了老伴和孩子,付出了家破人亡的沉重代价,但他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群众,问心无愧。现在,权家的人又把仇恨的种子,种在第三代的心里,他感到非常义愤,内心很难承受。他要求组织上对这件事做出干预,他希望组织上能保障他安度晚年,不再受到任何骚扰,不再回到历史的阴影中去。他的这些要求,应该说都是正当合理的。你父亲是公安英模,组织上应当对他给予格外照顾,让英雄的晚年安定幸福。我想,你们做子女的,也应当理解他的心情。”    
    保良低着头,王叔叔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但保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王叔叔只好接着说下去:“对这种事,组织上其实也很难干预。孩子还那么小,还不懂事,所以组织上只能派我们找你谈谈。你是大人了,在上次抓捕权三枪的案件中,表现很好,其实也是为你们陆家,为你父亲,报了仇。当然,你们的这个仇,不是私仇。你除掉权三枪,协助公安机关抓住权虎,是为民除害,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父亲对此也很高兴。你现在收养权虎的这个孩子,也很正常,你是他的舅舅嘛,是他的亲人。孩子是无辜的,但是考虑到你父亲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们建议,在你和这个孩子还生活在一起的阶段,没有特殊情况,你就不要再去见你的父亲了。你父亲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都有一些固执,何况他精神上又受过刺激,对有些事情比较敏感,容易激动。我们分析他可能是对你抚养他仇人的儿子这个事实,心理上不太接受,但他又说不出口,所以他内心里对你,有些怨恨。”    
    保良抬头,开口发问:“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别管这个孩子,是吗?”    
    王叔叔面色温和,摇头解释:“孩子总是要有人管,你如果不管,就要送到孤儿院去管。你作为孩子的亲属,主动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我们当然支持。我们只是希望你也照顾到你父亲的精神状态,就算你非常想念你的父亲,我们也建议你暂时不要和他来往,这也是你父亲的要求。他让我们转告你,只要你还养着这个孩子,你就不要再到他那里表示孝顺。”    
    保良闷了半天,想掉眼泪,眼泪到了眼圈,又忍回去了。他没有抬头,他不想让王叔叔看见他发红的双眼。他说:“我知道了。”他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让心里的哽咽稍稍平定,然后又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但我现在知道了,我只能要他们其中的一个,我会考虑的。”    
    王叔叔担忧地看着保良,不知保良的考虑意味着什么,但他很快有意做出欣慰的样子,对保良并不明朗的态度表示了感谢。    
    “好,那样就好。你是大人了,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保良抬起头来,他已不在乎脸上的两行热泪,暴露在王叔叔的眼前,而且他还有能力让自己说话的气息,保持应有的平定。    
    “我只是想爱我的亲人,我只是想有一个正常的家。我只是希望我的爸爸、姐姐,还有我和雷雷,将来能生活在一起……拜托你们替我照顾一下我的父亲,雷雷太小,我对我姐姐发过誓的,我一定要把雷雷养大成人。”    
    这话说得非常明白,王叔叔也再次代表组织表示了谢意。但这时他对保良传递的笑容,却分明表达了一种个人的感动和理解。    
    为了雷雷放弃父亲,对保良来说是一个痛苦的选择,从他被父亲打出家门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渴望、试探和争取回到父亲身边。他还记得在那个北风呼啸的夜里,他扛着自己的行李站在他家院子的门口,他从门缝中看不到院里和屋里有一点灯光,他的心里也就和门里一样漆黑一片。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姐姐,也终于看到了父亲的微笑,他终于接近了全家团圆的一天,他亲手为父亲报仇雪恨,用这样的成绩换取了父亲的原谅,当所有的事情都在向他期待的目标靠近的时候,因为雷雷,一切戛然中断。    
    在和父亲中断联系的两周之后,权虎和姐姐的案子在法院开庭审理。保良专门向单位请了假去旁听庭审,在法庭上远远见到了他的姐姐。权虎和姐姐都瘦得脱形,权虎脸上还有血色,姐姐的脸上则灰暗无光。    
    那一天法庭的气氛和姐姐的样子,让保良的心情异常郁闷。审判程序刚刚进入法庭调查质证阶段,他便离席赶回家里,他中午必须回家给雷雷热饭。可这一天他回到家看到雷雷坐在床上,心里忽生万般怜悯,他没给雷雷再热昨天的剩饭,而是带上雷雷又去了附近的麦当劳餐厅,看着他大口吃下两个汉堡,又喝了一大杯巧克力奶昔。吃完饭保良又带雷雷去了餐厅旁边的超级市场,想给雷雷买件玩具。他挑了半天挑中一只轮船的模型,看价钱不贵就买了下来,交完钱拿了船转身再找雷雷时,他发现雷雷已经不见了。    
    保良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雷雷的人影。他不顾周围惊诧的目光,大声叫着雷雷的名字,额头上霎时布满了水珠般的冷汗。他找到超市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甚至动用了超市里的寻人广播。广播连续多次焦急地呼叫:“雷雷小朋友,你的舅舅正在找你,请你告诉你身边的大人,让他们帮助你和你舅舅联系……”但没用,雷雷不知去向,没有回音。    
    保良忽然想起雷雷曾不止一次地问他鸽子认家的故事,他会不会找不到保良自己回家去了?雷雷快到七岁了,他可能有意识地要做一个聪明勇敢的孩子,就像认家的鸽子一样。何况这里离他们的住处,距离并不算远。    
    保良用过去在学校参加短跑比赛的速度,一路飞奔回家,没有半步停歇地跑上八楼。他在打开家门之前,剧烈的喘息就被失望和焦急顷刻压倒——雷雷不在!


第五部分但愿只是一场虚惊

    他家的门前,并未出现他想象的情形——雷雷靠着门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等他回来。    
    尽管,他明明知道雷雷没有家门的钥匙,但他还是心怀侥幸打开家门,到卧室和厨房卫生间一一察看。半分钟后他又用同样的速度冲下楼去,在楼前楼后高声呼喊:    
    “雷雷!雷雷!雷雷!”    
    楼前楼后,只有三五休闲的老人,和三五行色匆匆的过客,没有孩子嬉耍,远近一目了然。    
    保良不再犹豫,他去了管区的派出所,报告孩子走失。值班民警做了认真记录,问了孩子的特征和走失的过程,又问孩子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亲人吗,他会不会去了他们那里?保良说不会的,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他离开我没地方可去。民警问那他有朋友吗,会不会找他的小朋友玩去了?保良同样坚决摇头:不会不会,他刚来省城不久,他在这儿除了我,没有任何熟人!民警说:好,我知道了。    
    那天下午保良没去上班,尽管他只请了半天事假。他在雷雷走失的超市附近四处游转,盼着奇迹般地看到雷雷。其间他几次回到住处,几次爬到八楼他家门前,门前却总空空如也。到了傍晚他又去派出所询问结果,派出所的民警让他别急,让他回家等着,等找到孩子他们会通知他的。    
    保良回到家时天已黑了。他坐在卧室的床上发愣,没有雷雷的屋里,显得异样冷清。尽管雷雷平时也没有笑声,但保良每晚和雷雷互相说话,有问有答,毕竟还有生气,毕竟像个家庭。    
    半夜,保良才到厨房把前一天的剩饭吃了,连热都没热。他已将近一天没有进食。吃饭时他发觉嘴角起了火泡,张嘴闭嘴全都疼得燎心。    
    整整一夜保良没睡,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出门下楼,赶到派出所询问消息。派出所的人还没上班,昨夜值班的民警正吃早点,对保良说他知道这事,这事已经上报分局,也通知了交警支队,但到目前为止,尚无结果出来。保良在派出所坐着不走,不管夜值民警怎样劝他轰他,就是不走,非见所长不可。坐到八点左右民警们陆陆续续上班来了,保良并没堵到所长,但他们也不再轰他,反而把他叫到一间办公室里询问情况。问了一阵保良发现,他们关注的并不是孩子,而是保良自己。他们问了保良的经济收入,财产情况,平时都和谁来往,以前有无仇人,孩子失踪后有无接到可疑电话……保良明白了,警察们已经开始怀疑雷雷的失踪是一起刑事案件,估计不是被拐,就是遭遇了蓄谋的绑票。而在超市那种地方,被人贩子拐走的可能性极小极小……    
    保良欲哭无泪,他快要疯了。    
    中午,保良去了单位,向单位领导说了情况。领导非常关心,非常同情,对他的心情表示了理解,让他集中精力寻找孩子,不要急于上班。这边你放心好了,不会再因为这事把你除名的。头头的关怀并未让保良浮出笑容,他脑子浑浑噩噩,在想要不要到看守所去,通过民警把这事向姐姐和权虎去说。他们毕竟是雷雷的父母,他们有权知道孩子的情况。    
    当然保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孩子的失踪真相未明,现在去说徒添惊恐。也许再过一个小时孩子就被找到了,也许这件事到头来只是一场虚惊。    
    保良对天祈祷,但愿但愿,只是一场虚惊。    
    雷雷走失的第二个晚上,保良依然无法入睡。时而睁着双眼,心里却空洞无物,时而闭上眼睛,脑海又一片响声。早上从床上爬起,在卫生间里照镜,他的脸色分明预示,他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决定到省公安厅去,去找老干处那位王叔叔。    
    他曾经当过学警,他知道省公安厅在公安内部的极大权威,虽然王叔叔职务不详,但他毕竟是省厅的干部,而且也是一脸领导模样。    
    保良从上午八点钟就坐在省厅大院门口的传达室里,一直等到午饭时分才见到王叔叔从里边出来。王叔叔解释说他上午一直开会,还把保良带到省厅机关的食堂请他吃了午饭。吃完饭王叔叔把保良带到办公室里,当着他的面给省厅和市局不知什么头头打了好几个电话,帮他询问情况。保良明白,这种询问本身就是一份人情,一种敦促,足以让有关部门更加尽心。    
    从王叔叔问到的情况看,情况还是那么个情况,没有任何新的进展。王叔叔反过来又劝慰保良,要他相信组织,安心等待。这类劝慰保良已经听得不少,心里的压力并未减轻半分。    
    


第五部分敲门声并非是梦

    太阳像昨天一样,又匆匆往西边走了。天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黑得要早。天黑后保良习惯性地,又到超市附近去找,也知道找也没用,仅仅强似回他那间懒得开灯的凌乱的卧室,呆坐发愣。    
    这是雷雷失踪后的第三个晚上,保良很晚很晚才回到家中。他身体疲软无力,几乎爬不上八楼。他进了家门想到厨房吃点东西,厨房里除了昨天的脏锅脏碗一无所剩。卧室的床上,放着雷雷的玩具和认字写字的书本,还有那艘轮船的模型。保良和雷雷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他几乎没能从雷雷口中,摸清他喜欢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他喜欢船,也许和雷雷经常乘船在鉴河漂流的经历有关。    
    保良和衣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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