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檞寄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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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本来想去找你聊天,听李柏森说你离家出走,我才到处找你的。〃     
      〃你听他胡扯。我又不是离家出走。〃     
      〃那你好多了吧?〃     
      〃嗯。谢谢你。〃     
      几年后,当我在社会上或研究领域里的宽阔草原中跑步时,    
      常会听到有人劝我穿上球鞋,系好鞋带,然后在跑道内奔跑的声音。    
      有人甚至说我根本不会跑步,速度太慢,没有跑步的资格。    
      明菁的话就会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    
      〃跑步只是表达快乐的肢体语言,不是比赛哦。〃     
      〃很晚了,该回去了。〃我看了表,快凌晨两点。    
      〃嗯。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你那里煮碗面给你吃。〃     
      〃我才刚落榜,你还忍心煮面给我吃吗?〃     
      〃你说什么!〃明菁敲了一下我的头。    
      〃刚落榜的心情是沉痛的,可是吃你煮的面是件非常兴奋的事。    
      我怕我的心脏无法负荷这种情绪转折。〃     
      我摸了摸被敲痛的头。    
      〃过儿,你转得很快。不简单,你是高手。〃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过…儿…!你…是…高…手…!〃明菁高声喊叫。    
      〃喂!现在很晚了,别发神经。〃     
      〃呵呵……走吧。〃     
      〃小说写完要给我看喔。〃     
      〃没问题。你一定是第一个读者。〃     
    


第三部分第1章 哈哈……肉不要煮太久

    我和明菁回去时,柏森、子尧兄和秀枝学姐都在客厅。    
      〃菜虫啊,人生自古谁无落,留取丹心再去考。〃     
         
      子尧兄一看到我,立刻开了口。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秀枝学姐骂了一声,然后轻声问我:    
      〃菜虫,吃饭没?〃     
      我摇摇头。    
      〃冰箱还有一些菜,我再去买些肉,我们煮火锅来吃吧。〃柏森提议。    
      〃很好。明菁,你今晚别回宿舍了,跟我挤吧。〃秀枝学姐说。    
      〃我终于想到了!〃我夹起一片生肉,准备放入锅里煮时,突然大叫。    
      〃想到什么?〃明菁问我。    
      〃我考国文时,写了一句:台湾的政治人物,应该要学习火锅的肉片。〃     
      〃那是什么意思?〃明菁又问。    
      〃火锅的肉片不能在汤里煮太久啊,煮太久的话,肉质会变硬。〃     
      〃恕小弟孤陋寡闻,那又是什么意思呢?〃轮到柏森发问。    
      〃就是火锅的肉片不能在汤里煮太久的意思。〃     
      〃恕小妹资质驽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秀枝学姐竟然也问。    
      〃火锅的肉片在汤里煮太久就会不好吃的意思。〃     
      秀枝学姐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    
      全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子尧兄才说:    
      〃菜虫,你真是奇怪的人。〃     
      〃过儿才不是奇怪的人,他这叫特别。〃明菁开口反驳。    
      〃特别奇怪吗?〃柏森说。    
      〃只有特别,没有奇怪。过儿,你不简单,你是高手。〃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过…儿…!你…是…高…手…!〃明菁提高音量,又说一遍。    
      我和明菁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    
      〃林明菁同学,恭喜你。你认识菜虫这么久,终于疯了。〃     
      柏森举起杯子。    
      〃没错。是该恭喜。〃子尧兄也举起杯子。    
      〃学姐……〃明菁转头向秀枝学姐求援。    
      〃谁敢说我学妹疯了?〃秀枝学姐放下筷子,握了握拳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肉不要煮太久,趁软吃,趁软吃。〃     
      柏森干笑了几声。    
    


第三部分第2章 在爱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规则

    一个月后,明菁的小说终于写完了,约三万字。    
      篇名很简单,就叫《思念》。    
         
      〃不是说写完后要让我当第一个读者?〃     
      〃哎呀,写得不好啦,修一修后再给你看。〃     
      不过明菁一直没把《思念》拿给我。    
      我如果想到这件事时,就会提醒她,她总会找理由拖延。    
      有次她在客厅看小说,我走过去,伸出右手:    
      〃可以让我看吗?〃     
      〃你也喜欢村上春树的小说吗?〃     
      〃我不是指这本,我是说你写的《思念》。〃     
      〃村上春树的小说真的很好看哦。〃     
      〃我要看《思念》。〃     
      〃这样好了。我有几本村上春树的小说,你先拿去看。〃     
      明菁从背包中拿出两本书,连手上那本,一起塞在我手里。    
      〃你全部看完后,我再拿我的小说给你看……〃     
      话没说完,明菁马上背起背包,溜掉了。    
      我整夜没睡,看完了那三本小说。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着,脑子里好像有很多文字跑来跑去。    
      那些文字是我非常熟悉的中文字,可是却又觉得陌生。    
      因为念研究所以来,接触的文字大部分是英文,还有一堆数学符号。    
      我离开床,坐在书桌,随便拿几张纸,试着把脑中的文字写下来。    
      于是我写了:    
      我,目前单身,有一辆二手机车,三条狗,四个月没缴的房租,    
      坐在像橄榄球形状的书桌前。台灯从左上方直射金黄的强光,我感觉    
      像是正被熬夜审问的变态杀人魔。书桌上有三枝笔,两枝被狗啃过,    
      另一枝则会断水。还有一张信纸,是玫仁杏出版社编辑寄来的,上面    
      写着若我再不交稿,他就会让我死得像从十楼摔下来的布丁。我左手    
      托腮,右手搔着三天没洗澡而发痒的背,正思考着如何说一个故事。    
      我是那种无论如何不把故事说完便无法入睡的奇怪的人噢。    
      要说这件故事其实是很难以启齿,即使下定决心打开牙齿,舌头    
      仍然会做最后的抵抗噢。等到牙齿和舌头都已经沦陷,口腔中的声带    
      还是会不情愿地缓缓振动着。像是电池快要没电的电动刮胡刀,发出    
      死亡前的悲鸣,并企图与下巴的胡渣同归于尽,但却只能造成下巴的    
      炙热感。    
      这还只是开始说故事前的挣扎噢。    
      不过当我开始准备说这个故事时,我的意思是指现在,我便不再    
      挣扎了。或许我应该这么讲:不是我不再挣扎,而是我终于了解挣扎    
      也没用,于是放弃挣扎。然而即使我决定放弃挣扎,内心的某部分,    
      很深很深的地方,是像大海一样深的地方噢,仍然会有一些近似怒吼    
      的声音,像一个星期没吃饭的狮子所发出的吼叫声噢。    
      好了,我该说故事了。    
      可是经过刚刚内心的挣扎,我渴了,是那种即使是感冒的狗喝过    
      的水我也会想喝的那种渴噢。所以我想先喝水,或者说,一瓶啤酒。    
      我只考虑了四又三分之一秒,决定要喝啤酒,因为我需要酒精来减少    
      说故事时的疼痛。我打开冰箱,里面有一颗高丽菜,两杯还剩一半的    
      泡沫红茶,几个不知道是否过期的罐头,但就是没有啤酒。    
      下楼买吧。可是我身上没钱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六分,自从    
      十三天前有个妇女晚上在巷口的提款机领钱时被杀害后,我就不敢在    
      半夜领钱了。我可不想成为明天报纸的标题,〃过气的小说家可悲的    
      死于凶恶的歹徒的残酷的右手里的美工刀下,那把刀还是生锈的〃。    
      应该说故事,于是想喝酒,但没钱又不敢去领钱。我不禁低下了头,    
      双手蒙住脸,陷入一股深沉的深沉的悲哀之中。    
      悲哀的是,我甚至还没开始说故事啊。    
      写了大约八百个字,眼皮觉得重,就趴在桌上睡了。    
      后来明菁看到这篇东西,说我这叫〃三纸无驴〃。    
      意思是说从前有个秀才,写信托人去买驴,写了三张纸,    
      里面竟然没有〃驴〃这个字。    
      〃姑姑,我学村上春树学得像吗?〃     
      〃这哪是村上春树?你这叫耍白烂。〃     
      明菁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你认真地写篇小说,我的《思念》才让你看。〃     
      升上研二后,我和柏森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系上的研究室。    
      有时候还会在研究室的躺椅上过夜。    
      因为赶论文,技师考也没去考,反正改作文的老师不会喜欢我的文章。    
      我是山羊,没必要写篇只为了拿到好成绩的文章。    
      我们开始煮咖啡,以便熬夜念书。习惯喝咖啡提神后,便上了瘾。    
      研二那段期间大约是1996年中至1997年中的事。    
      这时大学生上网的风气已经很兴盛,我和柏森偶尔会玩BBS。    
      为了抒解念书的苦闷,我有时也会在网络上写写文章。    
      明菁如果来研究室找我时,就会顺便看看我写的东西。    
      系上有四间研究室,每间用木板隔了十个位置,我和柏森在同一间。    
      如果心烦或累了,我们就会走到研究室外面的阳台聊天。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和柏森聊天的习惯。    
      聊天的地点和理由也许会变,但聊天的本质是不变的。    
      我们常提起明菁,柏森总是叫我要积极主动,我始终却步。    
      有次在准备〃河床演变学〃考试时,柏森突然问我一个问题:    
      〃如果爱情像沿着河流捡石头,而且规定只能弯腰捡一次,你会如何?〃     
      〃那要看是往河的上游还是下游啊,因为上游的石头比较大。〃     
      我想了一下,回答柏森。    
      〃问题是,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往上游走,还是往下游。〃     
      〃这样就很难决定了。〃     
      〃菜虫,你就是这种人。所以你手上不会有半颗石头。〃     
      〃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觉得后面的石头会比较大,自然不会浪费惟一的机会。    
      可是当你发觉后面的石头愈来愈小时,你却又不甘心。最后……〃     
      柏森顿了顿,接着说,    
      〃最后你根本不肯弯腰去捡石头。〃     
      〃那你呢?〃     
      〃我只要喜欢,就会立刻捡起。万一后面有更大的石头,我会换掉。〃     
      〃可是规定只能捡一次啊。〃     
      〃菜虫,这便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处。〃柏森看看我,语重心长地说:    
      〃你总是被许多规则束缚。可是在爱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规则啊。〃     
      〃啊?〃     
      〃不要被只能捡一次石头的规则束缚,这样反而会失去捡石头的机会。〃     
      柏森拍拍我肩膀,〃菜虫。不要吝惜弯腰,去捡石头吧。〃     
      当我终于决定弯腰,准备捡起明菁这块石头时。    
      属于荃的石头,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第三部分第3章 你终于出现了!

    那是在1997年春天刚来到的时候,孙樱约我吃午饭。    
      原来孙樱也看到了我那篇模仿村上春树的白烂文章,是明菁拿给她的。    
         
      她说她有个朋友在网络上看到我写的东西,觉得满有趣,想邀我写些稿。    
      〃孙樱,你在报社待久了,幽默感进步了喔。〃我认为孙樱在开玩笑。    
      〃菜虫。我说,真的。〃    
      〃别玩了,我根本不行啊。况且……〃    
      〃出来,吃饭。不要,啰唆。〃    
      孙樱打断我的话,我只好答应了。    
      我们约在我跟明菁一天之中连续去吃两次的那家餐馆,很巧。    
      约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分,在餐馆二楼。    
      可是当我匆忙赶到时,已经快一点了。    
      我还记得我前一晚才刚熬夜赶了一份报告,所以眼前有点模糊。    
      爬楼梯时差点摔一跤。    
      顺着螺蜁状楼梯,我上了二楼。    
      我一面喘气,一面搜寻。    
      我见到了孙樱的背影,在离楼梯口第三桌的位置。    
      孙樱的对面坐了个女孩,低着头。    
      她静静地切割着牛排,听不见刀子的起落与瓷盘的呻吟。    
      我带着一身的疲惫,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她的视线离开午餐,往右上角抬高30度。    
      我站直身子,接触她的视线,互相交换着〃你来了我到了〃的讯息。    
      然后我愣住了,虽然只有两秒钟。    
      我好像见过她。    
      〃你终于出现了。〃    
      〃是的。我终于看到你了。〃    
      〃啊?〃我们同时因为惊讶而轻轻啊了一声。    
      虽然我迟到,但并不超过二十分钟,应该不必用〃终于〃这种字眼。    
      但我们都用了〃终于〃。    
      后来,我常问荃,为什么她要用〃终于〃这种字眼?    
      〃我不知道。那是直接的反应,就像我害怕时会哭泣一样。〃    
      荃是这么回答的。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原因。    
      我只知道,我终于看到了荃。    
      在认识明菁三年又三个月后。    
      〃还不,坐下。〃孙樱出了声。    
      我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坐了下来。荃在我右前方。    
      〃你好。〃荃放下刀叉,双手放在腿上,朝我点个头。    
      〃你好。〃我也点了头。    
      〃这是我的名片。〃她从皮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荃姓方,方荃确实好听。    
      〃我的名字很普通。我姓蔡,叫崇仁。崇高的崇,仁爱的仁。〃    
      我没名片,每次跟初见面的人介绍自己时,总得说这番话。    
      〃名字只是称呼而已。玫瑰花即使换了一个名字,还是一样芬芳。〃    
      我吓了一跳,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对白啊。    
      〃你只要叫我〃爱〃,我就有新名字。我永远不必再叫罗密欧。〃    
      我想起大一在话剧社扮演罗密欧时的对白,不禁脱口而出。    
      荃似乎也吓了一跳。    
      〃你演罗密欧?〃荃问。    
      我点点头。    
      〃你演朱丽叶?〃我问。    
      荃也点点头。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荃问。    
      〃好像是吧。〃我不太确定。    
      孙樱把MENU拿给我,暗示我点个餐。    
      我竟然只点咖啡,因为我以为我已经吃饱了。    
      〃你吃过了?〃荃问我。    
      〃我……我吃过了。〃我这才想起还没吃饭,不过我不好意思再更改。    
      〃不用替我省钱的。〃荃看了看我,好像知道我还没吃饭。    
      我尴尬地笑着。    
      〃近来,如何?〃孙樱问我。    
      〃托你,的福。〃    
      〃不要,学我,说话。〃    
      〃已是,反射,习惯。〃    
      〃还学!〃    
      〃抱歉。〃    
      孙樱拍一下我的头。荃偷偷地微笑着。    
      孙樱还是老样子,真不知道她这种说话方式该如何去采访?    
      〃你也在话剧社待过?〃荃问我。    
      〃算待过吧。〃我总不能告诉荃,我被赶出话剧社。〃你呢?〃    
      〃我是话剧社长。〃    
      〃啊?怎么差那么多。〃我想到了橘子学姐。    
      〃嗯?〃    
      〃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一种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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