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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潘克洛夫接着说。“对我们说来,嫌太小了些。”
“并且,”通讯记者说,“岛上好象并没有人。”
“的确,”赫伯特答道,“丝毫也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下山去,”潘克洛夫说,“搜查搜查。”
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下了山,回到停泊乘风破浪号的地方。
在深入内陆以前,他们决定徒步环绕海岛巡视一周,这样在搜查的时候,就不会遗漏任何地方了。沿着海滩走起来并不困难,只有几处有大岩石拦住道路,可是他们毫不费力就绕过去了。探险家们向南进发,他们惊起了大群的海鸟和海豹,海豹一看见远处有人来,立刻就跳下水去。
“这里的海豹,”通讯记者说,“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人了,它们怕人,说明它们对人是了解的。”
他们走了一个钟头,到了小岛的南端,这里的尽头是一个突出的海角;然后沿着西岸往北前进,这一带也是沙石海岸,背后衬托着一片茂密的丛林。
步行了四个钟头,把整个的海岛都搜遍了,然而无论哪里都没有住人的迹象,海滩上也找不到一个人的脚印。
他们不得不认为达抱岛上没有人,或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一点是非常奇怪的。也许那张纸条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以前写的,因此遇难的人不是已经返回祖国,就是悲惨地死去了。
潘克洛夫、史佩莱和赫伯特一面猜测——这些猜测多少是有些可能的——一面在乘风破浪号上赶快吃饭,以便在天黑以前继续搜索。吃完饭,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他们立刻进入了森林。
许多动物一看见他们都四散逃跑,其中主要的是山羊和猪,一看就知道它们是欧洲种。
毫无疑问,曾经有捕鲸船到过这里,这些猪羊就是船上留下,然后在岛上繁殖起来的。赫伯特决定要活捉一两只带回林肯岛去。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小岛曾经有人来过。更充分的证据是:森林里的道路好象被践踏过,树木有很多被用斧砍倒,到处都有人类双手劳动的遗迹;然而树木都是多年以前砍倒的,已经腐朽了,木头上被斧头砍过的地方长满了绒状的青苔,而且道路上丛生着很深的荒草,很难找到树桩。
“可是,”吉丁·史佩莱说,“这不但能证明有人到岛上来过,而且还能证明他们在岛上住过一个时期。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还有多少人留在这里呢?”
“根据纸条上所说的,”赫伯特说,“只有一个遇难的人。”
“好吧,如果他还在岛上,”潘克洛夫说,“我们是不会找不到他的。”
她们继续往前搜查。水手和他的伙伴们自然而然地沿着通往大海的河流,斜穿海岛,往前走去。
如果欧洲种的动物和双手劳动的遗迹可以作为有人到岛上来过的铁证,那么这里的某种植物也同样能说明这一点。有些地方,在林间的空地上,显然曾经种过食用的蔬菜,论时间大概也是在很久以前。
特别使赫伯特高兴的是,他发现了许多马铃薯、菊苣、酸模、胡萝卜、白菜和芜菁,只要搜集一些它们的种籽,就可以拿到林肯岛的土地上去播种了。
“好极了,哈哈!”潘克洛夫喊道。“这些东西对纳布合适,对我们也合适。就算我们找不到遇难的人,这次航行也不算白来,真是天保佑我们。”
“不错,”吉丁·史佩莱说:“不过根据我们所发现的这片开垦地的情况看来,恐怕岛上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的确,”赫伯特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居民,他决不会不照料这么重要的农作物的!”
“是的,”潘克洛夫说,“遇难人已经走了……我们只好这样假定……”
“只好认为纸条是很久以前写的了,是吗?”
“当然。”
“照这么说,瓶子是在海里漂了很久,才到林肯岛附近的。”
“那有什么不可能呢?”潘克洛夫说,“天晚了,”他接着说,“我认为现在最好停止搜查。”
“我们回船去吧,明天再重新开始,”通讯记者说。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正打算回去,突然赫伯特指着树木间的一团黑影叫道:
“一所房子!”
三个人立刻一起向房子跑去。在苍茫的暮色中,勉强能看出这是个用木板钉成的房子,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防雨布。潘克洛夫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了半掩的门。房子是空的!
第十四章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在黑暗里静悄悄地站着。
潘克洛夫大喊了几声。
没有回答。
水手点着了一根小树枝。一会儿,树枝照亮了这个小房间,看来屋里完全是空的。房间的后面是一个粗陋的壁炉,炉里有一些残灰,上面放着一抱干柴,潘克洛夫把燃烧的树枝扔上去,木柴就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了。
这时,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才发现房里有一张零乱的床铺,潮湿、发黄的被单可以说明很久没有使用了。壁炉的一角放着两把已经生锈的水壶和一只复着的铁锅。碗柜里放着几件水手的衣服,都已经生了霉;桌上有一个锡饭具,还有一本《圣经》,已经受潮腐蚀了;墙角里有几件工具,有一把铲子、一把鹤嘴锄和两支猎枪,一支猎枪已经损坏,在一个用木板做的架子上,放着一桶还没有动用过的火药、一桶枪弹和几匣雷管,所有这些东西都蒙着厚厚的、大概是经年累积起来的尘土。
“这里没有人。”通讯记者说。
“没有人。”潘克洛夫答道。
“这间房里很久没有住人了。”赫伯特说。
“是的,很久了!”通讯记者答道。
“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接着说,“我想我们不必回船去了,就在这房子里过夜倒不错。”
“你说得对,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说,“即使屋主回来,嘿!他大概也不会反对有人占用他的屋子的。”
“他不会回来的。”水手摇头说道。
“你认为他已经离开这个岛了吗?”通讯记者问道。
“如果他离开海岛,一定会把他的武器和工具带走的,”潘克洛夫回答说。“这些是难船上唯一遗留下来的东西,你不知道遇难的人是多么重视这些东西的吗?不!不会的!”水手肯定地重复道,“不,他没有离开海岛!如果他自己造了一只船,离开这里,他更不会留下这些一时也不能少的必需品了。不!他还在岛上!”
“还活着吗?”赫伯特问道。
“也许死了,也许还活着。可是如果他死了,我想他是不会自己埋自己的,我们至少可以找到他的尸体!”
于是他们决定在这已经没有人了的住所里过夜,墙角那堆木柴足够维持室内的温暖。关上门以后,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他们话谈得很少,然而想得却很多。他们幻想着各种各样事情,也等待着这些事情出现。他们急切地想听到外面的响动。可能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在他们的面前一站;虽然这所房屋完全象是被遗弃了似的,但是如果有上述的情况发生,他们还是丝毫也不会感到惊讶:他们随时准备和这个陌生的遇难友人握手,这群友人正在等待着他。
但是,没有人声,门也没有打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夜对水手和他的伙伴们说来,是多么长啊!只有赫伯特睡了两个钟头,因为他的年龄,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急着想继续昨天的探险,急着要搜索小岛上最隐蔽的角落!潘克洛夫的推论是完全合理的,由于房屋被遗弃,而工具、器皿和武器却还留在这里,因此几乎可以肯定,房主人已经死了。于是大家同意去找他的尸体,至少要给他举行基督教徒的丧葬仪式。
天亮了,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们立刻开始查看这所屋子。这所房屋盖在一个非常适宜的地方,它在一座小山的背后,有五六棵美丽的橡胶树覆盖着它。房屋的前面是树林,中间有一块用斧头开辟出来的宽敞的空地,因此从房屋里可以一直望见大海。这片空地是一小片空地,四面围着一排东倒西歪的木栅栏,空地一直延伸到海边,海岸的左边就是河口。
房屋是用木板盖的,一看就知道,这些木板原来是一只船的船壳和甲板。大概这只破船漂流到小岛的海岸上,至少有一个水手逃出性命,他就用手头的工具,利用难船的残骸盖成这所房屋。
吉丁·史佩莱进一步证实了这个假定: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一会,在一块木板上看见几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这块木板大概原来是难船的外壳:上面写着:
“不……颠……”
“不列颠尼亚,”潘克洛夫被通讯记者叫来以后一看,喊道;“这一般是船的名字,不过我没法肯定它是英国船还是美国船!”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潘克洛夫!”
“不错,”水手说;“如果船上脱险的水手还活着,不管他是哪一国人,我们都要救他。可是在重新搜查以前,我们还是先回乘风破浪号去一趟。”
潘克洛夫下意识地对他的船放心不下。也许岛上真的有人,也许有人占了……可是他又想到这种假定一点根据也没有,就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水手还是愿意回船去吃早饭的。这一段已经走过的路并不远,几乎还不到一英里。他们一面走,一面察看丛林深处,只见上百只的山羊和猪在里面奔窜。
离开房屋二十分钟以后,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来到了小岛的东岸,只见乘风破浪号还好好地停在那儿,船锚深深地陷在沙滩里。
潘克洛夫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只船可以算得是他的孩子,而闲来挂念子女则是父亲的权利。
他们回到船上,吃了早饭,吃得足以支持到很晚再吃中饭;吃完以后,他们就继续探险,这次搜查得非常仔细。的确,岛上唯一的居民很可能已经死了。因此,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们主要是找死人而不是找活人的踪迹。然而搜查的结果还是徒劳无功,这一天上午,他们在覆盖小岛的密林里什么也没有找到。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如果说遇难的人已经死了,却又找不到他的残骸,那么,多半是由于野兽把它连骨头都吃光了。
“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动身,”潘克洛夫对他的两个伙伴说,这时候大约两点钟,他们正在一丛枞树的浓荫下,作几分钟的休息。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遇难人的器皿拿回去,这也不算亏心。”赫伯特补充道。
“我也同意,”吉丁·史佩莱说;“这些武器和工具可以把‘花岗石宫’的仓库充实起来。补充枪弹和火药也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潘克洛夫说;“可是我们不要忘记,还要捉一两对猪,这是林肯岛所没有的……”
“也不要忘记搜集种籽,”赫伯特补充道,“它可以使我们得到新旧大陆的各种蔬菜。”
“那么我们最好还是在达抱岛上多呆一天,”通讯记者说,“这样就可以把对我们有用的东西搜集齐了。”
“不,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说,“我还是主张明天一早就动身。我觉得风向很可能转往西面;我们来的时候一帆风顺,回去的时候最好还是一帆风顺。”
“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吧。”赫伯特站起身来说。
“我们不会浪费时间的,”潘克洛夫说。“赫伯特,你去搜集种籽,因为你比我们内行,你搜集种籽的时候,史佩莱先生和我去猎猪,虽然没有托普,我想我们还是可以想法子捉住几只的!”
于是赫伯特就一直向小岛上生长着农作物的地方走去,水手和通讯记者进入了丛林。
许多种和猪差不多的动物在他们前面奔逃,动作非常灵活,似乎很难接近它们。
追赶了半个钟头,猎人们终于把躺在密林里的一对猪抓住了,可是正在这时候,他们突然听见海岛北部约莫百米光景的地方传来一阵呼喊声。喊声里还夹杂着可怕的尖叫,听起来简直不象是从人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拔脚就跑,水手原来已经准备好绳子捆猪,这时候也让它们乘机逃脱了。
“是赫伯特的声音。”通讯记者说。
“快跑!”潘克洛夫喊道。
水手和史佩莱急忙向发出喊声的地方拼命跑去。
幸亏他们跑得快,一转弯,他们就看见少年被一个野人按倒在一块空地上。这个野人看起来象是一只巨大的人猿,正打算伤害赫伯特。
说时迟,那时快;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马上向这个怪物扑过去,把他反过来按倒在地上,从他手里救出赫伯特,然后把他牢牢地绑起来。水手是个天生的大力士,吉丁·史佩莱也是一条壮汉,怪物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被紧紧地缚住,动弹不得了。
“你受伤了吗,赫伯特?”史佩莱问道。
“没有,没有!”
“啊,要是让人猿把他伤害了,那就……!”潘克洛夫叫道。
“他不是人猿呀。”赫伯特说。
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听了以后,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怪物。果然,他不是人猿,而是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的样子多么凶恶呀!这是一个可怕得难以形容的野人,尤其令人毛发悚然的是,他似乎已经残暴到完全丧失人性了!
乱蓬蓬的头发,一直垂到胸前的胡须,赤身裸体,仅仅在腰间围了一块破布,野性未驯的眼睛,一双指甲极长的大手,颜色和红木一般的皮肤,硬得和牛角似的双脚——这就是这个怪东西的形象,然而他毕竟还得叫做人。可是人们不妨这样问:在他的躯体内,究竟是人类的心灵,还是动物的兽性?
“你能肯定这是个人,或者曾经是个人吗?”潘克洛夫对通讯记者说。
“嗨!这是没有问题的,”史佩菜答道。
“那么,他一定就是遇难的人了?”赫伯特问道。
“是的,”吉丁·史佩莱说,“可是这个不幸的人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了!”
通讯记者说得对。即使这个遇难的人曾经是文明人,肯定他说,孤独的生活也已经使他变成一个野人,更糟的是,也许使他变成一个人猿。他紧咬着牙,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牙齿非常锐利,和野兽用来吃生肉的利齿一样。
他一定早就丧失了记忆,很久以来,他已忘记了怎样使用枪械和工具,连火也不会生了!看得出来他非常灵活敏捷,然而体力发达却引起智力退化。吉丁·史佩莱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好象不懂,甚至好象根本没有听。然而通讯记者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似乎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俘虏不挣扎,也不想摆脱自己的束缚。他过去也曾是人类的一分子,现在看见人,是不是感情过于激动了呢?是不是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记忆,重新恢复了人性呢?如果让他自由,他会不会逃跑,还要留在这里呢?这说不定,他们也没有试一试,吉丁·史佩莱向他打量了很久,然后说: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过去是什么,将来会成为什么,我们都有责任把他带回林肯岛去。”
“对,对!”赫伯特说;“我们小心照料他,也许能启发他恢复一线智慧之光的。”
“灵魂是不会死的,”通讯记者说;“如果能把一个人从愚昧中拯救出来,这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潘克洛夫怀疑地摇了摇头。
“总之,我们一定要试试看,”通讯记者说;“人道要求我们这样做。”
的确,作为基督徒和文明人,这是他们的责任。他们三个人全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们深信赛勒斯·史密斯也一定会同意这种做法。
“就让他老绑着吗?”水手问道。
“如果放松他的脚,他也许能走的。”赫伯特说。
“我们试试看。”潘克洛夫说。
他们割断了俘虏脚上的绳子,然而还是牢牢地绑着他的两手。他自己站起身来,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他们走到他身边去,那双冷酷的眼睛狠狠地看了一下这三个人;然而他好象丝毫也不记得自己和他们是同类,或者至少曾经是同类。他的唇边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他的外貌非常野蛮,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反抗。
在通讯记者的建议下,把这个不幸的人带到小屋里去。也许看见自己的东西,他会有所感悟的!也许星星之火可以照亮他那陷于混沌的智慧,可以使他麻木了的灵魂重新活跃起来。房屋并不远。几分钟以后,他们就走到了,然而俘虏什么也不记得,似乎对任何东西都失去感觉了。
这个可怜的人初来的时候也许还有理性,大概是经过在小岛上长期困守,孤独才把他变成现在这样的;除此以外,他们再也没法想象他怎么会退化到这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