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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烬的粉末凝结而成的硬石块。赛勒斯·史密斯觉得脚下的凝灰岩在颤动,但是他并没有发现新的岩浆。
工程师把富兰克林山的整个北山坡全看过以后,没有岩浆这一点是更加肯定了。火山口里冲出许多火柱和烟柱。一阵岩烬象雹子似的降落在地上。但是岩浆并没有涌出火山口,这说明火山物质还没有上涨到中央管口的最上方。
“可是我宁可让岩浆漫出来,”赛勒斯·史密斯自言自语地说。“那样至少就可以知道岩浆是在从老路往外流了。要不然谁敢说它们不会另开一条新路呢?但是危险并不在那儿!尼摩船长事先已经看清这一点了!不,危险不在那儿!”
赛勒斯·史密斯向广阔的堤道走去,堤道延长下去的地方是鲨鱼湾的外围。现在他可以在这边仔细观察古代岩浆流经的路径。他完全可以肯定,最近一次火山爆发已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后,他又从原路回去。一路上他仔细倾听地下的隆隆声,偶尔有几下震耳的爆炸打断这种经久不停的沉雷声。早上九点钟,他回到了畜栏。
艾尔通正在等他。
“牲口已经照料妥了,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
“好,艾尔通。”
“它们好象很不安稳,史密斯先生。”
“是的,这是直觉向它们报警,直觉是决不会欺骗它们的。”
“你准备好了吗?”
“带一盏灯,艾尔通,”工程师说,“我们马上就走。”
艾尔通照他的话做了。他们卸下野驴的缰绳,让它们在畜栏里游荡。赛勒斯·史密斯带领着艾尔通,从外面关了门,然后走上通往西岸的羊肠小道。
他们走过的土地布满了浓烟里掉下来的尘埃。森林里没有野兽,甚至连鸟类也飞走了。有时候微风扬起铺在地上的烟灰,把他们包围在尘土的漩涡里,彼此互相都看不见。为了免得被烟灰迷了眼睛和呛住嗓子,他们小心地用手帕捂住两眼和口腔。
有了这种障碍,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是不可能走得很快的。再加上空气闷塞,似乎已经燃烧去一部分氧气,不适合呼吸了。每走一百步,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因此,等工程师和他的伙伴来到由庞大的玄武岩和斑岩形成的荒岛西北岸山石顶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艾尔通和赛勒斯·史密斯开始往陡坡下面走去。他们几乎每一步都按照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所走的通向达卡洞的险路。这次是大白天,下坡不象上次那么危险;并且冲刷过的岩石上还铺了一层烟尘,因此脚步要稳得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海岸尽头高约四十英尺的分水线。赛勒斯·史密斯记得这道高耸的分水线是逐渐倾斜到海面去的。虽然这时候潮水很低,但是还看不见海滩。冲击着玄武岩石块的波涛非常混浊,那是由于掺杂了火山烟垢的缘故。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顺利地找到了达卡洞的入口。他们在洞口前的最后一块岩石旁边停留了一会。
“铁皮小船应该是在那一面。”工程师说。
“在这儿呢,史密斯先生。”艾尔通一面说,一面把保存在拱门底下的轻便小船拉过来。
“上船,艾尔通!”
他们跨上小船。微微起伏的波浪把它送到洞窟的很低的拱门底下。艾尔通在这里用火刀火石点着了灯,他把灯放在船头,使灯光往前照,然后拿起桨来。赛勒斯·史密斯掌着舵,向阴暗的洞窟里驶去。
诺第留斯号不再用它的电光照耀洞窟了。船上的电灯光也许还没有灭,但是却没有一线光亮从尼摩船长长眠的深渊里透到上面来。
灯光虽然微弱,但是还能照引着工程师沿洞窟的石壁慢慢前进。在穹窿底下——至少是在靠外面的这一部分——是死一般的寂静。可是再往里走一会儿,赛勒斯·史密斯就清晰地听到火山内部传来的隆隆声了。
“那是从火山里传来的。”工程师说。
除了这种声音之外,他们很快又闻到一种强烈的气味,一闻到这种味道就知道这里在起着化学变化。这种带有硫磺味的水蒸气几乎使工程师和他的伙伴透不过气来。
“尼摩船长顾虑的就是这个,”赛勒斯·史密斯喃喃地说,他的脸色变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到洞底去。”
“往前走!”艾尔通一面说,一面弯腰拾起双桨,把小船划向洞窟的尽头。
进洞二十五分钟以后,小船来到了洞窟深处。
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站起来,把灯光投在石壁上。这一堵石壁隔开了洞窟和火山的中央管道。石壁有多厚呢?也许有十英尺,也许有一百英尺——那没法估计。但是地底下火山的响声太清楚了,估计石壁是不会有多厚的。
工程师察看了石壁的下部以后,又把灯绑在桨上,察看高处的玄武岩石壁。
就在这里,石壁上有许多不容易看清的缝隙,一种刺鼻的水蒸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散布在洞窟的空气里。石壁上还有几处很大的裂缝,有的一直往下裂到离水面只有二三英尺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
“是的!船长说得对!危险就在这里,这个危险太可怕了!”
艾尔通一句话也没有说。赛勒斯·史密斯做了一个手势,他又划起桨来。半个钟头以后,他和工程师又回到达卡洞口来了。
第十九章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在畜栏里逗留了一天一夜,把一切都料理完毕,第二天——1月8日——又回到“花岗石宫”里来了。
工程师立刻召集了全体伙伴,告诉大家,林肯岛的危险就在眼前了,谁也没有办法拯救他们脱离这个险境。
“朋友们,”他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我们的岛并不是能和地球共存的岛。它早晚要毁灭了,毁灭的原因是潜藏在岛的里面,这是没法挽回的。”
移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又看看工程师。他们还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你解释一下吧,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
“我要解释的,”赛勒斯·史密斯说,“换句话说,我要把尼摩船长在和我所作的几分钟单独谈话里告诉我的事情传达给你们。”
“尼摩船长!”居民们叫道。
“是的,这是他在临死以前准备给我们尽的最后一次义务!”
“最后一次义务!”潘克洛夫大声说,“最后一次义务!你们将来会看到,虽然他死了,他还会给我们尽其他义务的!”
“船长究竟说了些什么呢?”通讯记者问道。
“我要告诉你们的,朋友们,”工程师说。“林肯岛和太平洋里的其他岛屿不同,尼摩船长告诉我,它的基础迟早要崩溃的。”
“这是没有的事!林肯岛决不会那样!”潘克洛夫叫道。虽然他很尊敬赛勒斯·史密斯,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却不由得耸了一耸肩膀。
“听着,潘克洛夫,”工程师接着说,“我要把尼摩船长告诉我的话讲给你们听。昨天我探索了达卡洞,已经亲自证实了他的话。这个洞窟在荒岛下面一直绵延到火山底下,火山的中央管道和洞窟之间只隔着一层洞底的石壁。这片石壁上有许多裂缝和洞隙,现在火山内部发出来的硫磺气体已经从缝隙里透出来了。”
“怎么?”潘克洛夫突然皱起眉头说。
“后来我发现这些缝隙由于内部压力的影响已经变宽了。玄武岩的石壁逐渐裂开,它早晚会裂成一条大口子,使火山管道与灌满海水的洞窟相沟通的。”
“好哇!”潘克洛夫打趣地说。“让海水把火山淹灭吧,然后就没有事了!”
“完全不是那样!”赛勒斯·史密斯说,“等到海水灌进洞窟,穿过中央管道进入荒岛内部沸腾的岩浆那儿去,那时候林肯岛就要炸到天上去了——要是地中海的海水灌到埃得纳火山里去,西西里岛也会发生这种情形的。”
居民们听了工程师这几句说明事态严重的话之后,都没有回答。他们现在明白自己将要遭到的危险了。
应该附带说明,赛勒斯·史密斯丝毫没有夸大值得担心的危险。火山的位置几乎都是靠海或是傍湖的;许多人都认为只要开一条通道把水灌进去,就可以使火山熄灭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样会引起地球局部爆炸的危险,正象锅炉里的汽体遇到高热突然膨胀的情形一样。火山内部洞穴里的热度有几千度高,水灌进去以后立刻就会转化为汽体,这样就产生出一种突然的能量,这种能量是任何屏障也阻挡不住的。
因此,即将到来的可怕剧变威胁着荒岛。达卡洞的石壁能保持多长时间,林肯岛也就只能存在多长时间,那是毫无疑义的。这已经不是几个月几个星期的问题,而是几天,甚至可能是几小时之内的问题。
居民们的心情首先是极度的忧伤。他们并没有过多考虑自己将要遇到的危险,他们考虑的是一向依赖它生存的荒岛将要遭到毁灭。他们开拓了这个荒岛,他们热爱这片土地,他们想使它变得无比繁荣。但是,无数的心血都白白消耗了。许多劳动都浪费了。
潘克洛夫忍不住掉下大颗眼泪来,他也不想隐藏他的悲痛。
现在又进一步谈论了其他的情况。移民们研究了还对他们有利的机会。最后大家一致同意一个钟头也不浪费,要拿出全部力量来加速赶造并装配新船,因为这是林肯岛居民唯一能够获得安全的出路。
于是,每个人都参加了造船工作。现在播种、收割、打猎和补充“花岗石宫”的储备物资还有什么用呢?不管要在海上航行多长时间,仓库和外室里现存的物资都足够船上的需要。但是要紧的是:必须把船造好,使它能在不可避免的灾难到来以前供他们使用。
现在他们热烈地进行着工作。l月23日前后,船上的甲板已经铺好一半了。到目前为止,火山顶上还没有发生新的变化。火山口还喷射着水汽、烟火和白热的岩石。但是在23日夜间,岩浆达到了火山第一层的表面,覆盖在另一个火山锥上的帽状火山锥不见了。只听见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居民们起初以为荒岛炸开了,他们连忙从“花岗石宫”里跑出来。
这时候大约是清晨两点钟。
天空好象火烧似的。上面的火山锥——它是一堆高达一千英尺的岩石,重约亿万斤——被抛到地面上来,震动了荒岛的整个地基。幸而这个火山锥偏向北边,因此落在大海和火山之间的沙石和凝灰岩的平原上了。火山口扩大以后,喷向天空的火焰更加明亮;反射出来的光线照得满天通红。同时,一股岩浆的洪流从新的山顶涌了出来,象一条长长的瀑布直泻下来,又好象花瓶里的水盛得太满,向外面溢出来似的。随着岩浆,有成干的火舌头沿着山坡直往下滚。
“畜栏!畜栏!”艾尔通叫道。
不错,岩浆正是向畜栏流去的。新的火山口面向着东方,因此,岛上的富饶地区、红河的源头和啄木鸟林马上就要遭到毁灭了。
移民们听见艾尔通的叫喊以后,急忙向野驴的厩房跑去。大车马上就套好了。人人都只抱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到畜栏去,把关在那里的牲口放出来。
将近早上三点钟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畜栏。受惊的摩弗仑羊和山羊大声尖叫,说明它们的恐惧。已经有一股燃烧的物质和岩浆从山坡上倾泻到牧场上来,一直流到栅栏旁边。艾尔通打开大门,吓慌了的牲畜向四面八方逃去。
一个钟头以后,畜栏里就充满了沸腾的岩浆,它们使横贯畜栏的河水化成一片蒸气,房子象干草似的烧光了。栅栏的木桩一根也没有剩,完全认不出这里曾经有过畜栏。
要和这种灾害进行顽抗,那简直是开玩笑,甚至可以说是发疯。面临着自然界的巨大变动,人们是毫无办法的。
现在天已经亮了,这一天是1月24日。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想在回“花岗石宫”以前,弄明白泛滥的岩浆大概要往哪一个方向流。从富兰克林山起,地势逐渐在东海岸倾斜下去,虽然有浓密的啄木鸟林隔着,恐怕岩浆的洪流还是会冲到眺望岗的高地上去的。
“格兰特湖会保护我们的。”吉丁·史佩莱说。
“但愿如此!”赛勒斯·史密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居民们想到富兰克林山较高的火山锥所坠落的那片平原上去,但是岩浆把他们拦住了。岩浆顺着红河河谷和瀑布河河谷分两路流下来;流过的地方,把河水都蒸发了。要想跨过岩浆的洪流是不可能的,相反地,居民们只好往后撤退。火山去了顶以后,已经不象原来那样了。上面代替古代火山口的是一片平顶,象桌面似的。南边和东边各有一个喷口,岩浆不断从里面涌出来,清清楚楚地形成两股洪流。新火山口上冒起一片夹带灰垢的烟尘,它们和大气里的密云混合在一起,笼罩了整个的荒岛。连成一片的雷鸣轰响着,很难分清这究竟是雷声还是火山的轰隆声。燃烧的石块从火山口里直射到一千多英尺高的上空,然后象开花弹似的爆炸了。一道道的闪电在和火山互相媲美。
早上将近七点钟的时候,居民们的阵地再也守不住了。于是他们就到啄木鸟林的边缘去藏身。不仅是抛射出来的石块象雨点般地落在他们的周围,甚至沿红河河谷流下来的岩浆也要切断畜栏路了。最近的一排树木着了火。树脂突然被蒸发得响亮地爆裂开来。其他比较干燥的树木,在洪流里还没有炸裂。
居民们又走上了畜栏路。他们走得很慢,时常回头张望。由于地面倾斜,岩浆很快地往东流去,下层的岩浆刚刚凝固,跟着流来的沸腾岩浆马上又淹没了它们。
这时候,红河河谷的主要洪流造成的威胁愈来愈大了。这部分森林整个着了火,大股浓烟在树梢上翻滚着,树干已经被岩浆吞没了。
居民们在离红河河口半英里左右的湖边站下脚来。现在要决定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赛勒斯·史密斯是惯于考虑重要问题的,同时他也知道,不管问题多么严重,他的伙伴们听了以后,也能经受得住。于是他说: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湖水挡得住岩浆前进,这样荒岛上有一部分就可以保留下来,不致完全覆灭;另一种是洪流漫过整个的远西森林,使地上一草一木都不剩;要是这样,我们就没有别的指望,只好在这些光秃秃的石头上等死,如果荒岛爆炸,也许我们的死期还要提前。”
“既是这样,”潘克洛夫叉着两臂跺着脚说,“还要造什么船呢?”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一定要尽到最后的努力!”
这时候岩浆的洪流吞没了一部分美丽的树木,从森林里冲出一条道路,一直来到格兰特湖的边缘。这里有一段高岗,要是它的体积再大一些,就可以挡住洪流前进的道路。
“动手!”赛勒斯·史密斯大声说。
大家立刻领会了工程师的意思。他们是可以拦住洪流,让它注到湖里去的。
居民们急忙向造船所跑去,拿了许多铲子、铁锹和斧头回来。他们利用泥土和倒下来的树木,在几个钟头之内筑成一道三英尺高、几百英尺长的堤防。干到完工的时候,他们觉得似乎前后只不过几分钟。
他们完成得恰好是时候。岩浆不久就流到堤防脚下来了。它象洪水要漫过河岸似的泛滥起来。岩浆的来势凶猛,仿佛想冲倒这道唯一可以阻挡它吞食整个远西森林的障碍。但是堤防很牢固,紧张地相持了一会儿以后,洪流泻入了二十英尺以下的格兰特湖。
居民们屏住了气,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看着这场水火之战。
这场水火之间的搏斗是多么壮丽的奇观啊!笔墨怎么能形容出这个惊心动魄的场面呢?沸腾的岩浆流进湖里,使湖水蒸发成水汽,发出咝咝的响声。蒸气在空中盘旋直上,升到极高的地方,好象一个大锅炉的汽门突然被打开似的。但是不管湖里的水有多少,最后它总要干涸的,因为湖水已经没法补充了,而岩浆却夹带着白热的物质源源不断地流到湖里来。
第一股岩浆流进湖里以后立刻就凝固了。它们堆积起来很快就高出水面。新的岩浆又泻到它们的表面上,依次化成岩石,但是岩石离湖中心一步比一步近。这样就堆成了一个突堤,看起来它们逐渐要把湖填满了。湖水倒是泛滥不起来的,因为岩浆侵占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就蒸发成水汽了。到处是一片刺耳的咝咝声。水汽被风吹走以后,象雨点般地掉在海里。突堤愈来愈长,凝结的岩块互相堆积在一起。过去平静的湖面上,现在是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岩石,好象是上升的土地形成的一片宽广的浅滩。要是在脑子里虚构一幅这样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