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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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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兄覆辙,局势糟到如此,京师屏藩的陕晋,非我有矣!看情形潼关一道锁钥,岌岌可危,河南的福王,大约已寝不安席了!”说罢,命亲随们快去套车,又派一个下人,去请刘孝廉替我陪客。这时杨展已离席而立,便说:“师座军书旁午,国事要紧,学生改日再来叩谒,就此告辞。”廖侍郎连连摇手道:“我们通家世谊,非比寻常,不必拘泥,墨仙才高学博,识逾恒流,你们大可一谈,便是你进京会试的事,和都城一切情形,他也可以源源本本告诉你。”
  正说着,刘道贞已雅步而入。廖侍郎便把新得消息,匆匆一说,便自赶赴相第,议事去了。
  刘道贞陪着杨展终席以后,邀到他安砚的书室,促膝茗谈,杨展一瞧曹勋不在室内,问起情形,才知刘道贞已派人送他回鸿远客寓去了。刘道贞笑道:“曹勋是我总角之交,性情亢直,宁折不弯,世传武艺,臂力绝伦,又是世袭指挥,上年春季东寇窥边,震动几辅,我偶托回川便人,捎封信扎与他,劝他驰骋边疆,克振家声,不料他真个来了。可是今昔异势,局面不同,他到了沙河镇,一怒欲回,虽然他素性如此,其实此举却非常人所及,便是小弟在此孤奇,毫无官守,无日不起还庐之思?只因居停情重,一时不便出口,现在体察情势,危巢覆卵,凛乎不可再留,也许和诸位可以联辔出都呢。”杨展说道:“看情形小弟进京会试,也是多此一举,老母倚闾,白云望切,小弟也心灰意懒了。”刘道贞道:“这却不然,天生人豪,才为世用,冥冥中自有安排,便是杨兄甘愿韬光隐晦,事情到来,恐怕不由自主。
  至于武闱应试,凭真才实学,扬名天下,与阿媚权门,尸位素餐者不同,贵座师爱才念切,到时定有安排。川南来人及贵座师,时道吾兄及令阃侠义轶事,久已心折,我看老兄,现在像是怀着什么心事似的,而且神色之间,也带着肃杀之意,难道此来京师,曾有什么不平之事遇到,动了扶危救困的侠义肝胆,想要一试身手么?”杨展听得,猛吃一惊,暗想这人真了不得,居然在我面色上,隐隐道着了三姑娘一档事,此后言语举动,还得当心才好。转念之间,不觉微一沉吟。刘道贞拍手笑道:“何如,事蕴于心,气现于面,这一猜测,许是给我料着了吧?吾兄初到京城,地理不熟,人情隔膜,小弟虽无缚鸡之力,也许可以借箸代谋,参与末议,借他人杯酒,浇浇自己块磊,也是一桩快事,”说罢,呵呵大笑。杨展被他当头一罩,微微一笑,却暗地留神刘道贞词色之间,锋芒毕露,豪迈过人,并非有意推敲,确是肺腑之语,大有倾心结交,一见如故之意。心里暗暗打了个主意,故意不理会他的活锋,很从容说道:“此番进京,得与先生结交,便觉此行非虚,倘蒙不弃,明晚在寓所当治杯酌,恭候驾临,还要替先生引见一位风尘奇士,藉此也可倾谈一切。”刘道贞向杨展看了几眼,笑道:“奇士定有奇闻,却之不恭,一定遵召。”杨展暗暗好笑,便与刘道贞订了明晚之约,告辞返寓了。
  第二天,白天无事,杨展又是世代守乡居富,并非仕宦一流,京中也没有几个戚友,只和曹勋到近处名胜处所,随意游玩了一阵,便回寓来。暗地和三姑娘说明自己听得的曹太监家中的情形,又说出今晚约廖府西席刘道贞到寓便酌,“此人虽是文士,却非常人,人既豪爽,胸多智谋,京城地面,他又熟悉,你报仇的事,也许着落在这人身上,他来时,只看我眼色行事便得。”当下吩咐仇儿,知会店柜,在寓中代办一桌精致可口的酒席,晚上应用。
  西山日落,灯火万家,刘道贞翩然而来。杨展迎入自己屋内。曹勋也闻声赶入。曹勋是中途结伴,同行同寓的同乡,又是刘道贞的好友,当然是请他作陪,不过心头蕴藏着三姑娘一段事,在这位心口如一,时发傻劲的曹老乡面前,能否遥露出来,却有点踌躇了。
  灯红酒绿,主宾入座,仇儿在旁伺应。酒过数巡,刘道贞问道:“昨夜杨兄所说那位风尘奇士,何以未见?”
  杨展指着左面空座上说道:“早已虚左而待,一忽儿便来。”说罢,向仇儿说道:“拿琵琶来!”仇儿出去,便把三姑娘铁琵琶拿进房来。杨展接过,搁在空席桌沿上,向刘道贞说:“刘兄博通今古,请鉴赏一下,这琵琶的异样处。”刘道贞站起来,俯身细察,用手弹了弹弦索,掂了掂轻重,立时面现诧异之色,向杨展看了一眼,正想说话,忽见房帘闪动,袅袅婷婷地走进一位蛾眉淡扫,装束雅素的美人来。杨展站起身来,指着上面刘道贞说:
  “义妹,这位便是我说的刘孝廉道贞先生。”又指着三姑娘说:“这是小弟在邯郸道上,结盟的义妹,也就是昨夜所说的风尘奇士,我辈襟怀磊落,萍踪偶聚,刘兄定不拘泥世俗之见,以男女为嫌,正可请我这位义妹,弹套琵琶,向刘兄请教。”刘道贞万不料所谓风尘奇士是个女子,而且被杨展恍惚迷离地一介绍,桌上琵琶,又是精铁所制,与众不同,明知杨展这样人杰,无端在半途结识这位义妹,其中定有非常之事。既称义妹,却又令同席献技,事甚兀突,颇出意外。一时倒有点莫测高深了。
  三姑娘垂眉敛目,向刘道贞福了几福,又和曹勋,打了个招呼,便盈盈地在左席坐了下去,拿起桌上铁琵琶,微一侧身,正了一正弦音,竟默不出声叮叮咚咚弹起琵琶来了。刘道贞是个九流杂学,无所不窥的人,原是一个倜傥不群的人物,音乐一道,自然也是内行。一听铁琵琶弹出来的音韵格律,和普通琵琶,完全不同。弹的调门,却听得出来,是失传的古调“风尘三杰。”他一听她弹着此调,心里一动,不禁向三姑娘背影掠上一眼(因为三姑娘是侧身朝外的),同时又向主位上的杨展察看。见他面含微笑,拿着一支牙箸,轻轻敲着桌沿打拍子。女子对席的曹勋,音乐完全外行,统没理会,只顾喝酒。刘道贞静心细听,觉得音韵非凡,渐入佳境,似乎几根琴弦中,有时曲曲传出儿女的柔情,有时也隐隐地起了英雄的叱咤,忽柔忽刚,忽扬忽抑,便像风尘三杰,在那儿对话一般。等到调终音绝,刘道贞还昂着头痴痴地在那儿欣赏,耳朵边似乎还存着袅袅的余音。
  …
  玄鹤 扫描,天下一家 OCR, 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卖荷包的家
 
  三姑娘一曲弹罢,轻轻把琵琶搁在身后茶几上,盈盈地立起身来,对杨展低低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便退下席来,远远地向刘道贞微一敛衽,竟悄悄地退出房去了。
  刘道贞离席还揖时,见杨展任她退席,并没挽留,自己嘴上急想说话,一时又不便说些什么,两道眼神把三姑娘一直送出房外,如有所失。心想这女子有点怪道,悄悄地进来,悄悄地退去,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轻轻和杨展说了一句,也听不出字音来,所谓风尘奇士之奇,大约便在此处了?他无精打采地坐下,一时竟有点惘惘然。
  刘道贞的神情,逃不过杨展两眼,故意问道:“这位义妹的琵琶,还能入耳否?”刘道贞精神一振,连赞“妙绝,妙绝”忽地上身一探,很迫切地问道:“杨兄恕我冒昧,这位姑娘端淑中寓流丽,秀媚中隐英爽,用的是生平仅见的铁琵琶,弹的是“风尘三杰”的逸调,吾兄又故作惊人之笔,布成匣剑帷灯之局,如此种种,定有所为,如蒙不弃,认为可交,何妨肝胆相示,遣此良夜呢。”杨展暗暗一乐,先不开口,却向曹勋瞟了一眼。刘道贞立时觉察,嘴上哦了一声,向曹勋问道:“你和杨兄结伴来京,杨兄和那位姑娘结盟义妹的经过,你当然比我清楚得多了?”
  曹勋大笑道:“俺在沙河镇拜识杨兄时,那位姑娘已经在杨兄身边,俺又不像你事事讲究掘根刨底,怎会比你清楚呢!”刘道贞微一思索,笑道:“我现在要和杨兄密谈一下,也许事关隐秘,只许你听在耳内,却不许你随口乱说。”曹勋怪眼瞪得老大,高声说道:“我喝我的酒,你谈你们事,听不听由我,说不说由你,你们信得及我时,便在我面前说,信不及我时,等我吃喝完了,避开了你们以后,再说未迟。”杨展一听,这位老乡说话,真像打铁一般。刘道贞却满不在意,点点头说:“好了!我信得及的。”说了这句,又向杨展笑道:
  “我这位总角之交,刚而非怀,勇而有信,关系朋友重大之事,他是极有分寸的。”刘道贞这样一说,明明是催杨展开口,急于一探三姑娘的隐情了。
  杨展挥手命仇儿退出。一面殷殷劝酒,一面便把三姑娘立志报仇,进京寻访花太岁——
  便是司礼太监曹化淳养在府中的拈花寺八指禅师。自己怜她一番苦心,业已允她相机臂助,带她来京。男女同行不便,又怜她身世孤单,遂结为义兄妹,预备助她成功以后,再替她谋个终身的归宿。但是初到京城,人地生疏,万不能鲁莽从事,必定要布置周密,一击而中,还要事成以后,一毫不露破绽,使人无从捉摸才好。吾兄才识过人,这档事还得请教大才相助,示以机宜,非但三姑娘感铭骨髓,戴德如天,连她家惨死凶手的幽魂,也衔恩于地下了。
  杨展悄悄地说出底蕴,曹勋也听得两眼直勾勾的出了神,刘道贞却默不出声,两眼微闭,不住地在那儿思索。他半晌不说话,大家都沉默了。许久,才见他双眼微睁,射出精光,向杨展点头道:“此事如若先探仇踪,然后飞身入室,潜身伺隙,阻击歼仇,非但三姑娘身有武功,还有吾弟这样大行家扶持臂助,也许手到擒来,并非难事,但是据我所知,曹宅确有八指禅师其人,据说,武功绝伦,为曹监侍卫之首,八指禅师以下,恩养的四方武士,不下二三百名,平时曹监出入,前呼后拥的校尉,便不下百余人,夜晚防护院宅,稽查出入,必定戒备更严,万一稍有疏漏,一击不中,便误大事,何况京城非外省僻县可比,吾兄又是扬名乡土,具有身家的人,加上武闱廷试之日,大约还要半月以后,岂能轻身涉险,贻害无穷?
  正如杨兄所虑,必须一击而中,还要不露破绽才好。这样看来,当然要计策万全,才能下手,因此我想到一条线索,从这条线索上,得到一个奇计,不过此时还不便明言,明天我得先暗暗访明了这条线索,才能安排下手的步骤。大约明天廖侍郎下朝以后,定要来请吾兄叙话,那时或可与兄密商此事了。”杨展听他想得奇计,满心喜悦,不料还得查明线索,话来明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被他弄得心痒难搔。自己还未开口,曹勋便抢着说话了:“我知道你肚皮里,有的是希奇古怪的鬼八卦,不然,我们小时候一淘顽耍的弟兄们,为什么替你取个绰号,叫做赛伯温呢?不过你既然替杨兄想了个鬼八卦,何必再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令人难受?直接了当地先说明了,岂不痛快!”杨展听得大笑。刘道贞伸手拍着曹勋肩膀,笑道:“没有你的事,喝酒是正经。”曹勋忽地一跳而起,指着刘道贞说:“怎么,没有我的事,那不行,你们用计的用计,出力的出力,去充除强助弱的好汉,却把我老曹当废物,蹲在客店里受闷气,那我不干,我也得替三姑娘卖点气力,回家乡去也说得嘴响,否则,我得嚷嚷……”杨展一听要糟,他竟学起充惫赖的小孩子来了,又笑又气,却又爱他见义勇为的一股傻劲,自己和他初交,不便说什么,却听得刘道贞和他说道:“谁也没有把你当废物,不过你这一身铜筋铁骨,我都尽知,如果在长枪大戟,十荡十抉的疆场中,你倒可以去得,现在需要的,却是飞行绝迹,随机应变的本领,这种本领,非你所长,如何去得,也罢,明天我和杨兄商量停当以后,总得叫你出身汗,你才没有话说,可有一桩,你得自己留神你的嘴,不要误了人家大事。”刘道贞这样一说,曹勋立时笑逐颜开,坐下喝酒了。酒席散后,大家又闲谈了一阵京城掌故。
  到了起更时分,刘道贞告辞别去。杨展拉着曹勋又谈了一阵,探出刘道贞家世。才知道贞原是黎州大族,黎州有一个牢不可破的恶习,凡是有人登科,有了孝廉或进士身分,便要建立旌坊,逞雄一乡,而且可以役使穷户,摊派富商,名曰“免差”。简直等于土豪恶霸,官不能禁,沿为绅例。到了刘道贞登科成名当口,他独排众议,谢绝应得的恶例,竟率了妻子,搬到临邛去住家了。黎州的人,弄他没法,从此这个恶风气,从刘道贞起,便革除了。
  后来他发妻去世,断弦未续,便进京浪游,曾经上书当道,条呈救时之策,当道虽不能用,却被廖侍郎赏识,请到家中,屈为西席,廖侍郎时时向他请教,宾主极为投契。现在他家中还有老母寡嫂,前妻一子,也由寡嫂管领着。杨展探明了刘道贞家世情形,想起了眼前一档事,心里便暗暗打了主意。
  第二天午后,杨展正和三姑娘密谈刘道贞说有妥策,先去打探线索的事。谈话间,廖侍郎已派车来接。杨展嘱咐三姑娘安心在寓,对于同院住着的曹勋,想法和他谈谈,用话笼络住他,免得他单身出外,酒醉漏风。吩咐以后,自己带着仇儿,上车到廖府去了。
  这天杨展到廖府时,廖侍郎把杨展请到自己内书房,密室谈心。问起刘孝廉时,左右说是清早出去访友,尚未回来,杨展猜是探访线索去了。便一心和廖侍郎盘桓,顺便问问武科廷试的情形。廖侍郎斥退左右,悄悄对他说:“你既然进京,这次武科,当然得应试一下,在你又是轻而易举的事,定然高中无疑,不管时局如何,总得了此心愿,不过武闱高中以后,难免钦派职司,指省效力,到那时却须看事论事,我自会替你想法。老实说,我希望你早回家乡,早慰高堂倚闾之望。我谬充座师,对于有为英年,竟这样劝人涌退,对于朝廷提拔真才,勤劳王事之旨,也说不过去,但是我另有想法。平时和墨仙,讨论未来局势,墨仙见识,比我彻透得多,他说:‘朝廷饷兵两绌,屡失戎机,晋陕民变,已成燎原之势,万一晋陕一失,京城必危,潼关一破,楚豫难保,真个到了这样不可挽救时候,只望江南半壁,划江自守,蜀国天险,防堵得人,或可保存东南数省几分元气,留待中兴之机。’他这几句话,我时常暗存心中,昨夜在相府密议傅总制失陷以后的办法,衮衮诸公,竟无一人说句像样的话,最可笑魏德藻堂堂元辅,别的主意一点没有,却主张把这火急塘报压下,不使上闻,预备暗地和一般当权太监密商以后再说。你想元戎陷贼,兵心解体,这是何等重大的事?大祸已在眼前,还要蒙蔽君上,我忍不住说了几句利害关系的话,反笑我迂执之见,不合时宜。我回来以后,气得一夜没睡。
  你我这样无补时艰的老朽,早该挂冠而隐,无奈见危授命,杀身成仁之念,横亘于胸,此时已非我高蹈之时。至于你,现在尚无官守,和我又不一样了,我也得为国家保全才杰之士,预备他日中兴之佐,何况你在川南,夫妻双杰,人望所归,你的好友象川南三侠,都是绝好臂膀,你如回到家乡,逢到西蜀危难之时,正可振臂一呼,保障一方。墨仙足智多谋,也是绝俗超群之杰,我也预备请他和你们联袂出都,将来可以同你声应气求,保卫桑梓,比较在此作扑火灯蛾,同归于尽,岂非有意义得多?此刻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务必铭记在心!”说罢,竟自老泪纷披,长叹不已。杨展长眉剑立,俊目电射,朗声说道:“师训定必铭心!门生不才,到那时愿毁家纡难,率川南数万乡子弟,乘流而下,扫荡中原,迎师座于黄河之滨。”杨展正慷慨激昂的说着,一个长班,在门外禀报:“居庸关总兵张倜、宁武关总兵周遇吉进京陛见,特来请渴。”廖侍郎向杨展说:“我到外厅会客,你在此等墨仙回来,回头我们再谈。”说罢,到内室更换冠带,预备见客去了。
  杨展独自在内书房,坐不到一盏茶时,长班来请,说是“刘师爷回来了,请杨相公到外书房叙话。”杨展到了刘道贞屋内,两人相见,杨展便问:“刘兄古道热肠,今天外出,定是探寻线索去了?”刘道贞微然一笑,一看左右无人,从自己书桌上青毡底下,取出一封柬帖,交与杨展。杨展仔细一瞧,柬帖上写着,怎样布置,怎样探仇,怎样进身,怎样下手,连如何退身,如何结束,一步步写得层次井然,后面还附着街道四至的简明地图。杨展噍得暗暗点头。刘道贞拱手笑道:“小弟效劳,只有到这地步为止,此后只有静听吾兄的喜音了,要紧的临时运用,随机应变,不要执滞,还得吾兄逐步留神,不要拘泥定策才好,还有我们曹老弟面前,只好实行古人‘民可使由,不可使知’的那句老话了。”说罢,呵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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