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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沈老爹跟几个朋友去阳明山玩乐,她要去批花,不放心留央柰一个人顾店,所以前几天就跟袁希珩说了,要他今天过来星星花坊--自从那年央樨因为独自在店面被抢受伤后,他们都很小心避免旧事重演。
「央柰呢?」袁希珩问,花坊不大,他没见到人。
「在楼上,据说你的资深助理丢了个很特别的案例给她,她正在埋头苦读中。」大樨一笑,「你等等,我上去叫人。」
美丽街整条街全是三楼式的建筑。
沈家一楼是花坊,二楼是沈老爹的房间以及琴室,三楼则是姊妹共用的地方,一问和式卧房以及小起居室。
其实她们可以一人一间的,但也许是没有母亲的关系,直到现在她们都还维持著这种亲密。
央樨拉开和室门。
央柰伏在桌上,很努力的读著什么--中文系毕业的律师事务所助理,她在工作上必须比别的同事花更多时间才行。
以央柰那种三分钟都坐不住的个性来说,若是以前,老早就换工作了,不过这次不同,因为她的上司是袁希珩,即使做不到一百分,但也不能太离谱,爱情的催动力量惊人,二十五年来,央樨从来没有看见自己的妹妹这么认真过。
「央柰,袁希珩来了。」
「喔。」央柰收拾好桌子,离去之前又问:「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
央柰下楼去。
央樨打开衣橱,嗯,这件太华丽,容易让人以为是拜金女,唔,这件太休闲,有违她刻意营造的良好气质,哪,这件好像又有点可爱过头,怎么说她都二十五岁,哎,这件穿起有点胖……咦,等等,她在做什么啊?
她是为了要钓他才刻意妆点的,可不是在乎他喔。
嗯,对,她才不在乎呢。
这是她一个人的游戏,她非得高分获胜不可……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美丽街楼辔刚的车就停在十字路口,看到那块绿色的街牌名,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美丽街?他不知道台北有名字这么可爱的一条街道。
他看了一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他不知道央樨会不会准时出现,他并不喜欢女生迟到,但如果是她,他可以理解。
他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因为她的脚伤才刚痊愈。
十一点五十四,一抹白色的影子转出了街口。
左看、右看,再一次左看、再一次右看,他连忙发动车子,朝她站立的地方驶去。
与教课时不同的是,今天她穿得很简便。
白色衬衫配牛仔裤,没有化妆,还戴著眼镜,非常的素净。
她坐上了副驾驶座,笑说:「我刚刚还担心你会不会认不出我来,原本还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你说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就是我。」
「告诉我农场怎么走吧。」
「先直走,要转弯前我会先说。」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她的指挥下,上了山路,山路也就没有什么好说明了,就那么一条,直驶到底就对了。
很难想像,几个小时前他还在电脑前想著下一次的广告文宣,没想到现在居然与央樨在前往农场的路上。
「我陪你去」是他毫不犹豫就作出的决定。
原本就喜欢她了,在听到她那些事情后,怜惜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就像王照彬说的,央樨是公主型的女生,但是那种公主并非骄纵,而是让人想保护。
虽然她并不柔弱,但是却有种让人想为她做点什么的特质。
「哎,我们要这样一路不讲话吗?」
「我不是很会说话。」
央樨噗哧一笑,「我也猜你会这样讲。」
「那你还问?」
「不多聊,我要怎么归纳出你的生活模式呢?」
车子一路蜿蜒前行。
也许是往山上走,感觉上渐渐没那么热,树叶掩映之间,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凉意。
楼辔刚对台湾不熟,但见这条路上全是花卉农场的指标。
「我今天要去看花苗,看中意的会先订下来。」央樨的声音软软的响起,「我家花坊后面有个玻璃屋,会养一些比较娇贵的花,因为要耗费的心血很多,所以花苗就要仔细挑,要不然养到大了,才发现花枝或花形不好,也不会有人要。」
「家里开店很辛苦吧?」
「不会啦。你呢?是长大才到美国的吗?」
「不是,我在旧金山出生的,家人现在都还在那里。」
「跟我说一些你在美国的事情好不好?因为我今天早上跟你说太多了,总觉得自己现在对你来说是本摊开的书,你知道我这几年不曾跟任何人开口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对你一无所知。」
楼辔刚难得的笑了,「这是你答应让我陪你选花苗的原因吗?」
央樨顿了顿,素净的脸上泛著甜甜的笑,「一半啦。」
「其实,我在美国的生活很平凡。」
「嗯。」
「我家是三代移民,我打小都在加州念书,其实比起台湾,加州比较像我的故乡。」他一面开著车,一面满足她的疑问,「爷爷以前是国文老师,所以比起那些只说台语的ABC来说,我们更像中国人,说中文,也念成语。爷爷奶奶生了一个儿子、六个女儿,我父亲只生我跟妹妹。」
她笑了起来,「单传的压力很大吧?」
「老实说,我大学毕业后,姑姑们就常常催促我参加中国同乡会的聚会,中国同乡会什么都少,就是喜欢帮人作媒的人特别多,我的最高纪录是一个饭局内认识七个女生。」
「七个。」她的表情有点微妙,「都不喜欢?」
「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他喜欢大方、聪明、工作能力很好,但是没有气焰的女生。
活泼,但不粗鲁。
可爱,但不娇弱。
能独立自主,但不会拒人於千里之外。
以前,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是真正认识她之后,他内心喜欢女孩的类型才渐渐有一个形象出来。
并不是他的预想,而是她的样子。
不只是美丽的五官,包括她的言语、她的反应、她的生活态度。
完完整整的,她的样子。
第五章
楼辔刚的住处多了一张照片,央樨E给他的。
照片中的他们站在与她差不多高的花海前,镜头上的他并没有太多表情,反倒是她,生动可人。
那天,他们到了花卉农场,农场老夫妇一看到央樨,立刻上前热情招呼,「央樨,你来啦。」
「又要来麻烦你们了。」
「不会、不会。」老太太笑咪咪的,很开心的模样,「我们平常也没跟什么人说话,有人来我们才高兴。」
双方俨然十分熟悉。
后来楼辔刚才知道,原来星星花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跟这座花卉农场有生意上的往来,身为花店的女儿,央樨更从七、八岁起就由父亲载著一起来挑花、看花、批花,选花苗是例行公事,因此她每个月都会过来两趟。
央樨跟老先生去选花苗的时候,楼辔刚跟老太太在庭院喝著花茶。
老太太跟他说:「央樨想帮沈老爹分担一些工作吧,没有妈妈,央柰又是那样,看她也实在很累。」
又是那样?
他问了老太太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年纪大了,颠颠倒倒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央柰很令家人伤脑筋,一下,又将话题转向自己的儿子。老太太的儿子追过央樨,不过央樨不喜欢。
等央樨选完花苗,不过四点半多,农场的位置比较高,并不闷热,反而有种山上才有的丝丝凉意。
「大功告成。」央樨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们绕过玻璃屋,绕过了大片的玫瑰花园以及向日葵,再跳过满天星与攀藤架,停在一排灌木旁,那上头结著小小的白色花朵,香气浓郁。
正想问她为什么,却见她从随身手袋中掏出数位相机。
「你的手比较长,你来拍。」
楼辔刚的俊脸露出一丝莞尔,「你随身携带相机?」
「嗯。」大眼中盛满笑意,「方便嘛。」
「方便照相?」
他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她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方便保存一些想要留下的纪念。」
有点暧昧的一句话。
相对於他的心思动摇,她的模样却落落大方,「因为觉得太难得了,而且,我想确定一下你说不讨厌我不是客气话。」
坦白的答案让他笑了,「你很介意?」
「是人都会介意吧。」俏脸上满是笑容,「而且一旦这样想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印证自己的想法似的,因为觉得你不喜欢我,所以可以找出一百个你不喜欢我的证据,现在我要留下的是我胡思乱想的纪念,你愿意陪我来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证明是我想太多吗?」
当天稍晚,这张照片就进了他的电子信箱。
信件名称是「第一张合照」。
因为是没有脚架的自拍,所以几乎等於是特写照片。他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央樨的眉眼却有种淡淡的甜味。
除了表情,当天身后的小白花也拍得一清二楚。
很香,他记得那个味道,是桂花。
楼辔刚用印表机将照片列印下来--当初选购电脑跟周边设备的时候,还觉得买相片印表机有点浪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常「要印下来喔。」这是她信上的第一句话。
由於住处不会有人来,因此他很放心的将照片用磁铁直接贴在白板上,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一天过去,他渐渐觉得那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三天后,那张照片的存在已经变得非常自然。
「这张照片现在在我的墙上。」笑脸一个。
除了照片,还有一个奇怪的变化,他们似乎变成网友了。
如果从去花卉农场的前一天开始算,已经快半个月了吧。
他习惯在十一点左右上线,而她也总在差不多的时间送讯息过来,举凡工作上的进度,补习界的流言、新闻,或者是当天的心情,什么都说,两人大概会聊上一个小时,然后她会因为妹妹要用电脑而下线。
今天,墙上时钟指著十二点三十分,但是还没收到她的讯息。
楼辔刚突然间懂得有了惯性之后的可怕了。
想打电话给她,但又觉得可笑,一天不上线也不代表什么,何况,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埃只是会在线上聊天的两个人。
白天,他们还是同事,但没人知道他们天天上线碰面。
也许,她只不过是有事,或者,今天比较累,也或者……考虑了一下,他终於还是放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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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早。」助理C笑咪咪的打招呼。
「早安。」
专属教师休息区里有一张她专用的桌子,大小就跟一般的办公桌差不多,王照彬把这里全部弄成一个人高的小隔间,勉强来说,算是有隐私性。
央樨将公事包一放,整个人颓然倒在桌子上。
她昨天等到半夜三点,楼辔刚居然连一通简讯都没有传给她,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同性恋的可能性有多高了。
难不成上帝知道这一切只是她的劣根性发作,所以让他对她的百般示好不予理睬?
没错,刚开始的确是因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引起她的不满,进而想让他好看,但是经过这半个月的来往,她发现他的态度不是针对她,而是,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没遇过这样的人耶,白天见面永远还是点点头,非得等到隔著一条电话线才能无话不谈。
她把他当好朋友了,但是,他们的认知好像不太一样。
可恶碍…
央樨恨恨的从包包中抽出昨天改好的英文翻译考卷,依照班次放在方均浩、梁喜文的桌子上,然后,另外一个班导刘依华也来了。
「哗!央樨,你被倒会啊,脸色这么难看?」
「会吗?」
「你自己去洗手间照镜子埃」
她深呼吸,微笑,「这样呢?」
「勉强可以看。」刘依华端详著她的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嗯。」其实是心里不舒服。
某个ㄍㄧㄥ到不行的男人害她心里不舒服。
他们连续聊了半个月耶,连续喔,没有一天间断,她突然失踪,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央樨因开的是隐形型态,可以光明正大探看他是否在线上。
楼辔刚在她不支倒下之前,他都在。
她一面跟大学同学聊天,一面观察,他的状态始终是「我有空」。有空?有空不会发个简讯给她,问她怎么没上线啊?
然后比起他,她更讨厌的是自己的坐立难安。
他……不在乎她吗?
虽然说刚开始的动机不纯良,不过,跟他聊天的确也满愉快的,线上的他可爱多了。央樨有打算等存够钱要去美国读书,多年来属意的城市就是旧金山,他是土生上长的加州人,不但给了她很实际的资料,也给了她很多意见。
央柰说她每次用电脑就微微笑。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笑,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满期待每晚的十一点约会。
她总是只上线一个小时。
刚开始,是为了预防没话说先抓时间遁逃,到后来反而好几次都聊到有点欲罢不能,害她万分痛苦的登出,因为「我妹十二点要用电脑」这句话是她自己说的,她不能自掴嘴巴。
央樨带著自己的杯子与花茶叶到了茶水间。
差二十分八点,七月的太阳亮透透,她的心情灰扑扑。
第一次发现玫瑰花茶没有那么香。
她捧著茶杯,轻轻的啜著那杯透明微红的液体。
又有人进来了,她抬头一看,是楼辔刚。
好看的脸上有著关心,「刘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
她嗯了一声。
身体累、心理累,不想讲话。
「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如果告诉医生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没有等到原本预计会响起的电话,医生会把她撵出去吧。
楼辔刚还是那个样子,神采奕奕的。
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熬夜,央樨不知道他昨天挂到几点,但能肯定的是,他的睡眠也多不到哪里去,毕竟,她三点下线的时候,他的状态还是那闪亮到不行的我有空。
有空的话不会问一下她怎么样啊?
她有点想抱怨,但又想自己应该没立场抱怨,因为她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只是觉得有点失落,有点白费力气,那感觉很像十二岁的单恋,她是够努力的,但是对方却没有回应。
「你昨天有没有上线?」
他点点头,「有很多东西要找。」
「你有发现我没出现吗?」
他微微一笑,「有。」
有?然后呢?
而且就在瞬间,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说不定他不是矜持,而是不在乎。
意念一动,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他不喜欢她这一型的。
二是,他不喜欢女人。
无论是三还是二,都很不妙。她的型已经固定了二十五年,不可能更改了,而她的性别也是在妈妈肚子里就确定了,更不可能改变。
央樨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讲什么都不对,微一犹豫,便拿了工作当藉口,「我该准备上课了。」
感觉被打击到,她那天上午有点心不在焉。
所幸,她随口胡诌的藉口已经由刘依华散布至整栋菁英大楼,王照彬还跑来问她怎么样,学生们也在班导的宣导下变得十分合作,以往下课时总会有一堆少年挤在讲台前,藉问题之名行亲近之实,但今天她的精神明显不好,学生们很体谅的没追著她跑。
央樨不愿多想,将一切的失常归咎於睡眠不足。
然,这样的自我催眠却在中午的时候破了功,因为她跟黄心莹出去吃饭的时候,在同一家复合式餐厅看到了楼辔刚。
他不是一个人。
与他在一起的还有洪美琴--他从别家补习班挖来的数学名师。
很艳丽的中年女子,据说已经三十六了,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
「『听说』洪美琴对主任很有好感。」黄心莹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彬彬说,洪美琴已经约了楼辔刚好几次。」
央樨嗯的一声,不予置评。
「女生倒追男生好像真的不难,你看,楼辔刚平时老摆著一张没表情的脸,又不爱搭理人,现在还不是跟洪美琴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洪美琴条件也不错就是了,很艳,说不定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央樨脑中一闪而过,艳丽?
木讷男配艳丽女,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算了,那又不关她的事情,把汤匙狠狠的朝咖哩饭插下去。反正刚开始她也只是想恶作剧而已,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没成功,她又没损失什么,她才不在乎呢,一点也不……「央樨?」耳边传来黄心莹略显惊讶的声音,「你……哎,面纸、面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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