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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 2007第6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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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去西安找他。他们认为这不是解决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解决许多人的问题,应该 由村委会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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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互助想了一阵,说:“这是好事情,为啥?村上闲散着的年轻人是潜在的不
  安定因素,有人已经开始偷盗抢劫了。听说也有人吸白面了。能给一部分年轻人 找个正经出路,当然是利国利村利民的好事情。但是,”赵互助又说,“这事情虽 然牵扯面比较大,但没有牵扯到每家每户,说到底还是私人问题,所以,村委会 出面不合适。”他明确表示了他本人的态度:不参与但不反对。
  他们说你不参与你啥都合适着哩你当然不参与。村委会不出面我们自己组织 起来去西安找他总可以吧?你帮我们出主意想办法总可以吧?不出主意不想办法 帮我们判断一下总可以吧?赵互助说判断当然是可以判断的。然后,就把他们想 出的办法在脑子里倒腾了一阵,说:
  “第一,万利可以用木牌子给他施加压力因为万利是他侄子,有血亲关系, 你们没有万利的优势。第二,你们一伙人去西安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像请愿示威, 这恐怕不好吧?请愿示威要挨戳的。”
  他们笑了。因为赵互助说的两点他们已经想过了,也解决了。第一点是上官 月解决的。上官月读了大半辈子《论语》,是有说法的:中国人讲究血亲姻亲, 也讲究族亲干亲和朋亲,我们拉扯不上前两亲,后边的几个亲是可以拉扯上的, 比如来娃,小时候一起耍大的,挨过他一镢头,没记仇没结冤,不是族亲算朋亲 总该可以吧?关于第二点,高文革当场给赵互助作了说明。他曾经和普选打过官 司,经见过法律。他说我们不打牌子不举旗子不去省政府而是去我们村里人家里, 对的是个人不是政府,就不是请愿示威,不犯法律。
  赵互助也笑了,说:“还是请愿示威嘛,给人家施加压力嘛。人家不报警你 们就不犯法,要报警一样犯法挨戳。”
  他们说压力当然是要有的,找他就是要给他压力他会报警吗?我们求他办事 和他说情说理他会报警?我们找他最多能说成协商和谈判他就是报到公安部也不 能说成犯法。
  但还是把原来的想法作了调整,不浩浩荡荡了,选五个人作他们的代表。他 们对请愿谈判的复杂性作了充分的考虑,有三个人是不能不去的,他们是:熟读
  《论语》的上官月,打过官司懂得法律的高文革和挨过镢头不记仇不结冤的来娃。 请愿谈判团也应修正为请愿谈判代表团。 请愿是好说的,一句话便可说清,几位代表坐在他家的客厅里,说明来意不
  管他是张大眼睛还是紧闭眼睛,请愿的意思就已明了。但谈判及谈判的过程就有 些复杂了,怎么说好呢?如实记录可以是一种方法,可是当时双方都没有记录, 只能依据几位当事人事后的回忆概述了。但概述也可以有多种方法,比如,把他 们的谈判看成一曲音乐呢?就可以分为几个乐章。看作打拳或广播体操呢?就可分 为几套或几节。这样概述是否会别致一些呢?但当事的双方并没有演奏音乐或打 拳做广播体操,我于音乐和打拳都是外行,也不喜欢广播体操,别致的想法未必 有别致的果实。我在作文,还是以“篇”分述较为合适,当然,偶尔也夹带一点 现场实况——
  李知篇 奉天县人都知道李知,符驮村人当然也知道,从符驮村走出来的他也知道的。
  李知先是西府游击队的骨干,解放后是奉天县第一任县委书记,然后去咸阳,然 后去西安。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大规模工业化的时候,他负责陕西省的国防工业, 先后有上千奉天县的年轻男女经他的手进入西安的国防工厂,成了公家人,端上 了公家的饭碗。当然,李知已是故去的人了,但李知在奉天人的心里活着,是奉 天人的骄傲。上官月借用《论语》中的话给李知作了这样的定论:己欲立而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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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欲达而达人,君子也,仁人也。
  提起李知并把这样的定论说给他,意思是很明确的:李知立了自己达了自己, 也立了乡亲达了乡亲,你可以也应该和李知一样的。还有,李知立达了几千人, 我们只要你解决符驮村区区十几个。当然,君子仁人的标准不在于立达了多少而 在于立不立达不达。
  当然当然,他说,李知是我的前辈确实了不起确实是君子仁人,我也很敬佩 他。只是,现在的情况和李知那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国家恨不能一夜间就工业 化而工业化是需要劳动力的,而农村人大都不愿意去工厂的,他们更愿意在刚刚 分得的土地上种庄稼,离不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许多人进了工厂吃不了苦又跑 回去了,咱村上就有嘛。
  这倒是事实,也很丢人的,也很后悔的。刘抗战的婆娘照明他妈就是跑回来 的,想挨毬了嘛,回来的当晚就让刘抗战把腿折腾软了,走路像面条一样,刘抗 战为此得意了许多天,后来就有了照明,再后来就后悔了。她要不跑回来,照明 就是西安人了,儿女也是西安人了。这一次要你解决的人里就有照明的儿子。前 车之鉴,后事之师,你可以放心,那样给人家李知丢脸自己后悔的事不会再有了。 至于说现在城里不像李知那时候缺人的问题,我们也相信,缺人的话就不找你了 嘛,不给你添麻烦了嘛。我们的意思是,西安城那么大,再不缺人挤进去几个符 驮’村的人能把它撑破吗?撑不破吧?
  也顺带着批评了奉天县人:都记着李知的好却只说在嘴上,怎么不给李知立 碑纪念呢?毛主席对全国人民好毛主席有纪念堂,天天有人献花圈。这是符驮村 人应该从中汲取的,受人恩惠不能只说在嘴上。
  官官相护相通篇 这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引发的。他说现在不是李知那时候的时代他也没有李知
  那么大的权力,解决这么多人的工作太难太难几乎是办不到的。 谈判团的说法是:人和人是相通的,官和官也是相通的。一个人做不成的事
  人托人合起来就能做成。一个官办不到的事官托官就能办到。他们看他一脸怪异 的神情,就说,你可能以为我们在说梦话,你要是想一想就不会以为我们是胡说。 人不是单个的,是你连我我连他这么连着的,只要下功夫,人托人是可以托到中 南海里边去的。也可以托到外国,和克林顿也能拉上勾的。中国人总有认识美国 人的吧?美国人里总有克林顿的亲戚同学同事朋友吧?一个托一个,勾不上么?全 世界人民是一家,毛主席曾说过这样的话。现在虽不时兴说他老人家也不是他的 时代了,但他的话还是对的。(上官月插话说,不时兴说毛主席但时兴说古人了, 古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和全世界人民是一家一个意思。)人托人能托到美国 官托官不能和西安的官们拉上勾么?自古官官相护官官相通,到哪个时代也不会 变。你就托一托嘛,托到几个算几个,解决几个算几个,功夫下到了,也就都解 决了是不是?
  城乡比较兼骂文人篇 这是因为他的一句感慨而引发的。 他说:“为什么非要往城里挤嘛!” 他们说:“城里有钱挣。”
  “钱不是一切啊。”他继续感叹着。
  “听不懂。”他们说。
  “钱买不来安静,买不来清新的空气,买不来……”
  “在我们看来,钱就是一切。全中国的人都这样看了。钱能买房子买地买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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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买感情,也能买春,有啥能买啥。有钱啥也不买揣在怀里心情也好啊,你踏踏
  实实安安静静地躺着,咋能说买不来安静呢?”
  “城里有城里的不好。”
  “我们只知道乡下的不好,倒愿意尝尝城里的不好。有人愿意和乡下人换么?
  他们搬到乡下,我们住到城里……”
  “确实有许多有钱人想过乡下的日子。”
  “那是因为他们有钱了,去乡下也是找乐,找几天乐还会回城里的。别说一 辈子,真让他们过一年两年乡下人的日子试试。让他们三伏天割三亩麦起几天牛 圈背几天麦糠试试。让他们有儿女上学没学费去看老师的白眼去。看他们还想不 想过乡下的日子!还有那些狗屁文人写乡下这么好那么好,都是不缺钱不愁吃喝 的眼睛看的,不缺钱不愁吃喝的手写的!有哪个真正的乡下人写过这样的文章?没 有!写这样文章的人都是路人,走过了看过了觉得好这也没啥,别说啊,别写啊, 可偏要写,显摆自己,还要骗人骗世界。狗日的他们。你在城里呆久了是不是也 沾上这样的文人气了?可别啊,嫖客逛窑子买春享受了但不会写文章夸婊子的, 婊子本来就没啥可夸嘛。那些文人是连嫖客都不如的。”
  根本篇 你的根在符驮村你不会不认吧? 当然,他是认的。
  全世界人民是一家,符驮村的人更是一家。一九五八年吃大灶全村在一口锅 里吃过几年饭你也吃过的记得不?不是一家人你离村时能给你送鸡蛋袜垫给你说 那么多好话么?根连根心连心都希望你好啊。(上官月插话:这也是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达而达人符驮村的人从心里给你鼓着劲。)也常常牵挂着啊。有人正在锄地 锄得腰疼了扶着腰忽儿就会想起你的。这样的牵挂可以从符驮村搜罗出一大堆。 为什么牵扯?一家人啊。你要是能把你和符驮村说成两家,我们立马就走,不和 你费口舌了。
  “当然,一家人还是一家的话还是可以这么说的……” 上面是从“根”上说的,你认了就好不认也没关系我们还要和你说“本”。
  本是啥?本钱啊!你别这么受惊了一样看我们,你没拿过符驮村哪个人的钱符驮村 的人也没钱给你,但鸡蛋呢?袜垫呢?那些掏心掏肺的话呢?你不认为这些东西也 是你闯世界走天下的盘缠么?这么说好像成商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商人就 商人吧商人也是人还是正时兴的人呢。君子之道行不通行商人之道也可以。以商 人之道,你能给那些鸡蛋袜垫和掏心的话还有那么多的牵挂定个价钱么?能算出 利息么?话说到这儿我们就抖底子和你说了,总之不管行哪个道我们都要和你有 个结果,回去也好给符驮村的人有个交待。
  结果是代表团拿出来早已拟好的两份合同,一份依君子之道,一份以商人之 道,实质内容当然是一样的:他要下功夫托人托官解决符驮村十几个年轻人的进 城问题。
  他在两份合同上都签了字。他说这两份合同他都认可。至于代表团离开后他 情急之下第二次揪头发的细节,是和第一次大致相同的,“唉啊”一声,揪下来 十三根。唯一不同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像哭一样笑了一阵,然后才朝手心里的 那十三根头发吹气。
  九解缠
  “在那样的合同上签字你不觉得荒唐吗?”妻子质问他。
  “为一个合同的事你这么朝着我吼叫你不觉得可笑吗?”他也质问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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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摔到他们脸上去!”妻子说。
  “但我没摔,我签了。”他说。
  “恶心!”妻子拍下正吃饭的筷子,要去洗手间了。
  “我没想让你恶心,但也拦不住你恶心。”他说,“我应该做的就是不做这个 官了,辞官。”
  “那怎么成!”妻子立刻扭过身来,似乎不恶心了,“这样会让人怎么说?别 忘了你是被双规过的,你不做了让人怎么看?我和孩子让人怎么看?”
  “呃呃,呃!”吃进去的一块肉丸子卡在喉咙里了,怎么也咽不下去。 然后就去医院检查和化验,就查出了喉癌,晚期。然后就开始化疗,还要做
  手术。妻子说晚期也要做手术,转移到哪儿就做到哪儿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医生!
  她很激动,眼里喷出的泪水也带着激动的情绪。 他一点也不感到突然。他甚至为跑前跑后日夜陪床的妻子感到心疼。妻子呢?
  似乎不但没再恶心过,反而对她过去的许多次控制不住有些后悔。
  “我真是我怎么就那么控制不住自己呢?”她捂着鼻子要哭了。
  “我倒是能控制,却控出了喉癌。”他说。
  “呜呜。”妻子把头埋在他的跟前,真哭了。
  “没关系的,别这样。”他摸着妻子的头发。 又说:“每一次控制的时候,喉咙就堵,就想,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呜
  呜,我不要你这样!”妻子说。
  “我也不想啊。”他继续摸着她的头发。 就在那天晚上,她用手和他有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肉体关系。他很感谢她,我
  前边已经说过了。 但不是所有喉咙发堵的人都要得喉癌的。
  躺在病床上的人,思维似乎比平常活跃,会想到许多,甚至无数次想过的也 会再想。比如被拉去“双规”;比如妻子的恶心和呕吐;比如万利的木牌子,还 有新近的谈判和合同。当然,也会想到癌。这是他正在遭遇也或是最终遭遇的要 面对的东西。他能推离它么?或者,能从它的纠缠里拔出来么?癌事和人事比,更 让人无奈,一旦缠上,即是刘西奇者流,也难以或简直就无法推开。但医生说了, 早发现还是可以被摘除的。而他不在此列,是晚发现的,能推开么?
  癌的来路和人的来路一样,至今还是一个未知,说未定也可。它在人不知道 的时候在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生成并生长,并任意游走,消耗直到消灭人的生命。 这是它比人的有力之处。但它是依附于人的,人的消灭也正是它的末日。这或许 又证明了它并不比人更有力。
  人因癌而痛而恨癌,是把癌没当作生命(医生说癌不但有生命而且有旺盛的 生命力),或者看作有害于生命的生命。是生命就要生长,也该有生长的权利, 包括有害于生命的生命。老虎和鸡都是生命,老虎是吃鸡的;鸡和小虫子都是生 命,鸡是吃小虫子的。都是为了生存。人吃猪吃羊也一样的。癌吃人也一样的。 生命世界,可谓天经地义,被吃会有痛苦,但何恨之有?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 界》几乎天天都有这样的讲述,看过的,为什么没想呢?为什么没把这些和人事 合在一起想呢?也许是还没遇到癌。
  现在想了,也似乎能够想通。已经遭遇,痛是不可避免的,也可以忍的,恨 却是不应该的,不仅不应该,还要感谢癌的。他做不到的,癌可以帮他做到。
  “啊啊?感谢?”妻子惊讶得眼睛要鼓出来了。 妻子摸他的额头,以为他在发烧。他拨开了妻子的手。在他的记忆中,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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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唯一一次拨妻子的手。他说:
  “我忍住了许多,但喉咙不争气,对不起……” 妻子听不懂,要叫护士。他摇了一下头。
  “也许是我的官做得不大,没做到北京去。”他说。 说完,又自嘲一样给妻子笑了一下。
  “哪儿跟哪儿啊,你想得太多了。你应该想癌。”妻子说,“你能忍过去的。 医生在努力,你也要努力。”
  这回,他没摇头,点头了。 但喉咙还在堵,又似乎想不通了:我说都说不清楚你,医生也不怎么能说清,
  为什么要缠上我呢?就因为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么? 每到这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摇几下头。 手术前几天,他让妻子找了两页纸和一个信封,又借用护士值班室给那两页
  纸上写满了字,叠好,放进信封,用胶水封了。然后,用手机给符驮村的代表们 打了电话,让他们来一趟。他们来了。
  “啊啊你病了?”他们说。
  “我签了字,我该兑现。”他把信封交给了他们。
  “病好了再说好了再说嘛。”他们说。 两页纸上写着三十六个单位的地址和联系人,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和他揪
  下来的头发一样多少。它们分布在北京上海哈尔滨广州深圳等十几个城市。 他们坚持要等到他进手术室以后再回去。他说不用了我婆娘不愿意看见你们
  事已办好了你们回去吧再见。他给他们微笑着,送走了他们。 他解决的是三十六个,比他们要求解决的多了一些。如何分配呢?是好事也
  麻烦。符驮村为此起了纠纷,但最终还是解决了。三十六个年轻人带着盘缠去了 各自分配到的城市和单位。许多天以后,又陆续回到了符驮村,因为他们没有找 到他所列出的单位。有的找到了,但人家压根就不要人,也没有他列出的联系人, 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们愤怒了。他们去西安找他,他已经被装在了骨灰盒里, 没法给他们一个说法了。
  他狗日的骗了咱!他狗日的知道他活不了就骗人!太恶毒了他!他害我们糟蹋 了那么多盘缠!不愿意帮忙可以说啊咋就起这样的毒心下这样的毒手!
  这也许是符驮村进入二十一世纪至今发生的最大事件。 但愤怒很快就消散了。符驮村立村多少年多少代,比这样更大的事件不知经
  历了多少,不都过去了么?上当受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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