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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另辟蹊径,如今俨然一条轨道的情爱(请注意,放弃世俗轨道的通常要花更多心血为自己领航,且不再有回头的可能)。
我们成就一种无名的名分,住在无法建筑的居室,我不要求你成为我的眷属如同我厌烦成为任何人的局部,你不必放弃什么即能获得我的灌注,我亦有难言的顽固却能被你呵护,我们积极相聚也品尝不得不的舍离,遂把所能拥有的辰光化成分分秒秒的惊叹。如果爱情是最美的学习,我愿意作证,那是因为我们学到了布施胜于占取,自由胜于收藏,超越胜于厮守,生命道义胜于世俗的华居。想必你了解,婚姻只是情爱之海的一叶方舟,如果我们愿意乘桴浮于海,何必贪恋短暂的晴朗——要纵浪就纵浪到底吧!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我们还要一座壳吗?让壳内众所皆知的游戏规则逐渐吞噬我们的章法。以我不靖的个性,难以避免对你层层剥夺;以你根深柢固的男系角色,终究会逐步对我干涉。原宥我深沉的悲观,婚姻也有雄壮的大义,但不适合于我——我喜于实验,易于推翻,遂有不断地、不断地裂帛。
我情愿把这城市当成无人的旷野,那一夜,我爬上大厦广场的花台,你一把攫住,将我驼在肩上,哼着歌儿,凛凛然走过两条街;被击溃之后如果有内伤,那内伤也带着目中无人的酣畅。有一日,深夜作别,我内心击打着滔滔逝水的悲切,不忍责忍你什么,只想一个人把漫漫长夜走完,你说起风了,脱下外衣披我,押我上车,在站牌旁频频向我挥手,然后孤独地走向你候车的街口。那一刹,我又剑拔弩张,想狠狠刺大化的心脏,遂在下一站下车,拚命地跑,越过城市将灭的灯色,汗水淋漓地回到你的背后,你多么单薄,掏烟、点火,长长地向夜空喷雾,像一名手无寸铁的人!我倏地蒙住你的眼睛,重重地咬你的耳朵:“不许动!”你回头,看我,错愕的神情转化成放纵的狂笑,我胜利了我说。
在借来的时空,我们散坐于城市中最凌乱的蓬壁,抽莫名其妙的烟,喝冷言热语的酒,我将烟灰弹入你的鞋里,问:
“欸,你也不说清楚,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你脱鞋,将灰烬敲出,说:“一日三顿饭吃,两件花衣裳嘛,一把零用钱让你使。”
我又把烟灰弹进去:“那我吃饱了做什么?”
你捏着我的颈子:“这样么,你写书我读——再弹一次看看!”
我又把烟灰弹进去。
我随手抽了把单刀
走了趟雪花掩月
无声的月夜
只有鸽子簌簌地飞起
你怎么来了?
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经书日月、粉黛春秋,还允许你闲来写诗,你却飞越关岭,趁着行岁未晚,到我面前说:“半生飘泊,每一次都雨打归舟。”
我只能说:“也好,坐坐!”
关于你生命中的山盟与水逝,我都听说。在茶余饭后,你的身世竟令我思谋,什么样的人,才能与秋水换色,什么样的情,才能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我似乎看到年幼时的你,已然为自己想象海市蜃楼,你愿意成为执戟侍卫,为亘古仅存的一枚日,奉献你绚霞一般的初心。
那么,请不要再怪罪生命之中总有不断的流星,就算大化借你朱砂御笔,你终究不会辜负悲沉的宿命,击倒的人宁愿刎颈,不屑偷生。这次见你,虽然你的眉目仍未能廓然朗清,倒也在一苇航之后,款款立命。你要日复日吐餔,不吐餔焉能归心。
把我当成你回不去的原乡,把我的挂念悬成九月九的茱萸,还有今年春末大风大雨,这些都是你的,总有一日,我会打理包袱前去寻你。但你要答应,先将梦泽填为壑,再伐桂为柱,滚石奠基,并且不许回头望我,这样,我才能听到来世的第一声鸡啼。
你走的时候,留下一把钥匙,说万一你月迷津渡,我可以去开你书中的小屋。我把指环赠你,尽管流离散落,恒有一轮守护你的红日,等候于深夜的山头。
你说:“还要去庙里烧香,像凡夫凡妇。”
那日,我独自去碧山岩,为你拈香,却什么话都没说。
这就是了,所有季节的流转永不能终止。三世一心的兴观群怨正在排练,我却有点冷,也许应该去寻松针,有朝一日,或许要为自己修改征服。
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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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母茶 ——简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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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风怎样爬梳发丝,雨怎样沁润龟裂的嘴唇,都必须等到相当的年岁之后,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奥。如此说来,当时的经验相对于往后的记忆,就显得粗糙了;当刻信以为真的悲欢与哀乐,经过沉潜之后再回想,恐怕会变得恍惚。犹如一只蝶穿壁飞过,也许留下美丽的图像,也许遗下一股淡香——那是振翅之时无意间漏出的花粉。也许什么也没有,因为忘记曾经有一蝶飞过眼前。
很多年后,她忽然想起那一碗姜母茶。当记忆开始搜索,浮现那碗热茶时,她连自己都惊愕了,并不确定姜茶是什么味道,因为她也怀疑到底喝了没有?
事情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冬日,她的孩子受了点风寒,做母亲的她,刻意买回来几只只老姜。她并不确定一只姜能否发挥神奇的效力,但因为做了母亲,即意味着生活中流传的小偏方也会成为信仰的一部分。她想煮姜汤,热热地让孩子喝下,也许就好了吧。她陷于自己编织出来的神奇想像之中,用令人信赖的口吻向孩子灌输姜母的奇妙。
“你喝过吗?它真的这样吗?”孩子问。
她遂迟疑起来,在温暖的小厨房里刷洗那只带泥老姜,迟疑地问自己:应该去皮吗?应该切丝还是拍扁就好?要不要放糖?如果要,应该放冰糖还是砂糖?煮成一碗还是两碗?
她怎么也想不起那碗姜茶的味道,如果她真的喝过她的母亲为她煮的那碗茶,今天,她应该会记得姜的切法、汤的热度,以及是不是带着甜味?那么,她一定没喝那碗茶了。但为什么又留着那碗茶的印象?而且,记得是她的母亲为她煮的。她不免有些沮丧,仿佛遗失了美好的一页,如今不晓得如何编理缺页的记忆。她只记得事件在一场争执中进行,她对她的母亲起了强烈的敌意,像所有年轻的女孩儿一样,不惜故意糟蹋自己为了让母亲更加刺痛、更加手足无措,她知道这样做最能伤害亲近的人。她的确这样作了,故意的(她想起当时那种故意作对的心理,此时不免喟叹)。在持续的冷战之后,忽然有一个声音人房门外飘进来:“……热的姜母茶……”她甚至忘记这声音是委曲求全的母亲,还是在母亲的指使下,负责传话的其他人?
病是怎么好的?想必跟那碗姜母茶无关,想必,那碗茶她也没喝。神奇的是,传说专治风寒的姜母,居然成为她信仰的一部分,在不曾验证之下,如今,换她刷洗老姜,想治她的孩子那点小小的风寒。
她想,就按着一个母亲的想像去煮吧!加点冰糖就好了,虽然不确定姜母的神奇,但至少,她可以这么对她的孩子哄:
“热热地喝,很好喝,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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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蓝(简媜散文精品集)晚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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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记得自己沿着那条长堤穿过晚春时节的莽莽岸草,河滩上工人正在收拾器械,有人吟唱册地歌谣。我忽然觉得堤岸太长,不知道能否在星夜之前抵达你所居住的巷口?暮色又深了些,一阵细碎的声音从草丛溢出,那是紫菀铃,那是我,我把黄昏也带来了。
“喝茶去吧!”
山林依然苍翠,只是黄昏的流光暗了它,看来像一张泛着黄斑的旧照,我们像照片上被蚀灭了身影的两个人,如今又要走回照片。山径狭窄,倦鸟扑翅的声音分外清晰,这声音在记忆底层沉埋许久,当时,我们也曾在啼鸟声中以山翠为凭藉;留下年轻的影像吧!如今,不复拥有年轻的心情,我们总是把旺盛的青春留给别人,以至于相逢之时一切都已太晚。
一切都已太晚,山腰上的小茶馆关门了,附近的山民相互招呼着,各自回到茶园中的宅舍。我们只能坐在路旁的石阶,遥望对面山峦中的一间家舍,在太平盛世里点起他们的晚灯。我们的灯在天空,星夜已经来了。
“不甘心哪!”你这么说。我反而觉得悬石已落,不要再想翻案文章。我们既然无力改变生命的渠道,又何必惆怅春水滔滔东流。
“当做我欠你一杯茶吧!”这样下山的路才会平安些。
我想,今年的秋天或明年的春天,山里茶园仍有采茶的人吧,但我不忍心告诉你,我们的杯里永远只有一淌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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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蓝(简媜散文精品集)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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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半夜,忽然雨就来了。
雨打在尚未合上的铅字书页上。
她伏在桌上,打了盹,雨珠敲打玻璃窗,喊醒了她,顺道也敲破她那模糊的梦境。时间一向像飘忽的女鬼,含了怨的,她不能确定适才的梦境会洗刷什么样的冤屈,如果不醒来的话。那么,雨的法槌敲醒她,又暗示现世还沉埋什么样的冤屈呢?在这样的深的夜里。
时间像个女鬼!她从书上忽然读到这句话,像在春花烂漫的小径上看到一方墓碑,她不禁抚触自己的颊,原来也老了。
等待令人老吗?
还是曾经过于绚烂的年华在抵挡不住一些风霜雨露之后,所有的华采都灭了,她仍旧回到年华之前那一个素朴的女身,只是回不去当初了无鸿爪的雪地。譬如水吧,无论何等惊涛怒浪的行旅,水还是水,但源起时的清澈,在阳光之下泛出温暖的白烟,如今染了尘意,且冷得毫无血色了。
这就是老的理由吧!
她捻熄大灯,只留一盏茕茕的案灯,书页湿得不严重,但卷了点毛脚,多可惜!她想,这一页写得顶精彩的,她批过的红线仍然依偎在铅字旁边,“时间像个女鬼”,其中的一句这么写着,她的红线也就牵到此,像赠给那名女鬼一条御寒的红丝巾。展开的书不就是一方镌字的碑啊!碑石再过去一点,就是桌灯投射的光影了,她想,这是月光吗?特地照在她的墓域对她说:过去的穿花小径是我的眉批呢!那时的你多么年轻,不厌烦地走来走去,像一排铅字,现在,我终于要告诉你铅字的意义了。
至于那场半夜雨,洼在她的杯里,意把新沏的茶囚成隔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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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蓝(简媜散文精品集)女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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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年少爱穿白衣,怕掉黑发丝;现今偏爱黑色,怕掉白发丝。
哪,第一泡切记迅速倒掉,清灰尘的。第二泡不妨浸久些,才甘。你爱甘醇还是清香?她说。
流水潺潺。茶馆主人心思巧妙,室内竣池,池上搭上搭座小木楼,檐边垂长春藤,像不能卷的帘子。顶壁悬挂棉纸宫灯,一团明月在池面上飘忽。
作家是什么?她问。
作家是……嗯,作家是清道夫,专挖人生的耳垢!我说。
你写快乐的故事还是悲伤的故事?
啊! 恕我心眼拙,只看到悲伤的故事。
更悲伤了?她说。
不,写透悲伤的,才快乐些,这是我的福气。
人,很少看到自己的福气吧!她说。
她素净的圆脸在凝思中焕发光华,黑色毛衣裹住丰腴的女身。是有些白发了,芒絮似地。她搂住处双膝,轻轻地晃动,和着流水的韵律。生命的繁花应声而落,还给水流。她是个女侍。
我的福气是看腻了荣华富贵,所以,来这儿,学泡茶。泡得不够好。她说。
看得出,那双手经年累月闲置着,仍像水果鲜嫩。是个少奶奶的命,精粮细脍,原是她的禄分。后来呢?良田千亩上看见路有饿殍?还是家道萎落,发现朱门青苔?
都不是。她说。
那么,是厌弃在绫罗绸缎里当一只金蝉。多可惜啊!人会这么惋叹,一个不知好歹的少奶奶,甘心提壶煮水,对客人说:泡得不够好,请慢饮。
初识她,在医院,她正在喂朋友稀粥。见了我,对垂老的病人说:“我赢了,今天有人来看你!”以情人娇滴滴的口吻。她是个朴素的看护妇。
按着住址上她那儿取朋友的遗物。庭院深阔,枝头上众鸟争鸣,以为又当起豪门女仆。突然衣冠楚楚的小少爷楼着她,叫妈妈。她悄悄地说:“下回到茶馆找我,去应征了”。
我在悲伤里抽丝剥茧,纺织快乐;她将快乐的锦衣剪裁,分给悲伤的人。荣华或清苦,都像第一遍茶,切记倒掉。而浓茶转淡,饮到路断梦断,自然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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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父 (简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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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想过我吗?
“虽然只做了十三年的父女就恩断缘尽,他难道从来不想?”我常自问。然而“想念”是两个人之间相互的安慰与体贴,可以从对方的眉眸、音声、词意去看出听出感觉出,总是面对面的一桩人情。若是一阴一阳,且远隔了十一年,在空气中,听不到父亲唤女儿的声音;在路途上,碰不到父亲返家的身影,最主要的,一个看不到父亲在衰老,一个看不到女儿在成长,之间没有对话了,怎么去“想”法?若各自有所思,也仅是隔岸历数人事而已。父亲若看到女儿在人间路上星夜独行,他也只能看,近不了身;女儿若在暴风雨的时候想到父亲独卧于墓地,无树无檐遮身,怎不疼?但疼也只能疼,连撑伞这样的小事,也无福去做了,还是不要想,生者不能安静,死者不能安息。
好吧!父亲,我不问你死后想不想我,我只问生我之前,你想过我吗?
好像,你对母亲说过:“生个囝仔来看看吧!”况且,你们是新婚,你必十分想念我棗哦!不,应该说你必十分想看看用你的骨肉你的筋血塑成的小生命长得是否像你?大概你觉得“做父亲”这件事很令人异想天开吧?所以,当你下工的时候,很星夜了,屋顶上竹丛夜风安慰着虫唧,后院里井水的流咽冲淡蛙鼓,鸡埘已寂,鸭也闭目着,你紧紧地掩住房里的木门,窗棂半闭,为了不让天地好奇,把五烛灯灯炮的红丝线一拉,田地都躺下,在母亲的阴界和你的阳世之际酝酿着我,啊!你那时必定想我,是故一往无悔。
当母亲怀我,在井边搓洗衣裳,洗到你的长裤时,有时可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酸梅或腌李,这是你们之间不欲人知的体贴,还不是为了我!父亲,你是一个大剌剌的庄稼男人,突然也会心细起来,我可以想象你是何等期待我!因为你是单传,你梦中的我必定是个壮硕如牛的男丁。
可是,父亲,我们第一次谋面了,我是个女儿。
日日哭
母亲的月子还没有坐完,你们还没有为我命名,我便开始“日日哭”棗每天黄昏的时候,村舍的炊烟开始冒起,好象约定一般,我便凄声地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私的,让母亲慌了手脚,让阿嬷心疼,从床前抱到厅堂,从厅堂摇到院落,哭声一波一波传给左邻右舍听。啊!父亲,如果说婴儿看得懂苍天珍藏着的那一本万民宿命的家谱,我必定是在悔恨的心情下向你们哭诉,请你们原谅我、释放我、还原我回身为那夜星空下的一缕游魂吧!而父亲,只有你能了解我们第一次谋面后所遗留的尴尬:我愈哭,你愈焦躁,你虽褓抱我,亲身挽留我,我仍旧抽搐地哭泣。终于,你恼怒了,用两只指头夹紧我的鼻子,不让我呼吸,母亲发疯般掰开你的手,你毕竟也手软心软了。父亲,如果说婴儿具有宿慧,我必定是十分喜欢夭折的,为的是不愿与你成就父女的名分,而你终究没有成全我,到底是什么样的灵犀让你留我,恐怕你也以往了。而从那一次棗我们第一次的争执之后,我的确不再哭了,竟然乖乖地听命长大。父亲,我在聆听自己骨骼里宿命的声音。
前寻
我畏惧你却又希望接近你。那时,我已经可以自由地跑于田梗之上、土堤之下、春河之中。我非常喜欢嗅春草拈断后,茎脉散出来的拙香,那种气味让我觉得是在与大地温存。我又特别喜爱寻找野地里小小的蛇莓,翻阅田梗上每一片草叶的腋下,找艳红色的小果子,将它捏碎,让酒红色的汁液滴在指甲上,慢慢浸成一圈淡淡的红线。我像个爬行的婴儿在大地母亲的身上戏耍,我偶尔趴下来听风过后稻叶窸窸窣窣的细语,当它是大地之母的鼾声。这样从午后玩到黄昏,渐渐忘记我是人间父母的孩子。而黄昏将尽,竹舍内开始传出唤我的女声棗阿嬷的、阿姆的、隔壁家阿婆的,一声高过一声,我蹲在竹丛下听得十分有趣,透过竹竿缝看她们焦虑的裸足在奔走,不打算理,不是恶意,只是有一点不能确信她们所呼唤的名字是指我?若是,又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们可以自订姓名给我,一唤我,我便得出现?我唤蛇莓多次,蛇莓怎么不应声而来呢?这时候,小路上响起这村舍里唯一的机车声,我知道父亲你从时常卖完鱼回来了,开始有点怕,抄小路从后院回家,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