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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夏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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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态守株待兔。因为我已经有了阿米,所以我那把吉他正常情况下只有李臭脚还在坚持不懈地把玩。此人至今还在一心一意地勤练歌喉,虽然所有人都已断定他决无希望,而被他的歌声折磨得不堪忍受的同学们也纷纷对其良言相劝或严辞打击,但想让他放弃这个仅有的爱好却比让他养成卫生习惯要困难得多。所以,我认为他是真心诚意地喜欢唱歌。  阿米自称为了迎合我的审美情趣而新添置了一套灰黑色系的秋装,穿在身上的确让我惊艳无比。当然我也从面料和剪裁上看得出来价格不便宜。作为对她的回报,阿米建议我给她写一大堆情书。这显然不是非分的要求。于是整个秋天我课上课下笔耕不辍,写到后来竟进入状态乐此不疲,生产出大量洋溢着颓废妖冶之美的情感作品,并于约会时亲自用沙哑的声音读给她听。为了衬托意境,场景一般会选在满地残花湿叶暗藏无数烂泥陷阱的小树林,效果很好,只可怜了我那双容易进水的旧皮鞋。好在阿米对我的情书质量予以了肯定,评价为:和艾略特(T。S。Eliot)有一拚。虽然我当时还对艾略特这位美国诗人一无所知,但也不可能再要求阿米举出一个国产名人,因为对于擅长洋文的阿米来说,土产的诗人大多都等同于爪哇国的外宾。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我早读过艾略特的诗,说不定就会当场羞愤得在小树林里随便找一个烂泥坑把自己活埋了。我的意思是,艾略特比我如今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当代国产诗人都更象诗人。可见阿米在表扬我的时候是多么感情用事,不负责任。  情书在完成本职使命之后,阿米又建议我让它们继续发挥余热。于是按照阿米的意思,每读完一封情书,我就用方格稿纸复写一份,弄成一个系列散文,总题:魔鬼的情诗,附注:献给老农阿米,作为稿件投给校园里的文学刊物。没想到居然全都发表了,并换回一些面目相似的读者来信,无一例外都是来自热爱文学多愁善感的女生。阿米开心得要命,一封封地仔细研读,怂恿我回信,鼓励我面谈,情绪之热切让我彻底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在为我高兴还是在醋意大发。不管怎么说,我一向没有为此类无聊事情浪费精力的习惯,所以立场坚定,不予理睬。  那些情书现在还保存有一些,摘抄一段给大家看看本人曾经肉麻矫情到何等地步: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蹁跹着曼妙的身影,是你吗?桀骜不群的舞姿,无人能懂的舞步,不经意间便踏过我的身上。我枯朽的指骨,于你纤纤的足下碎裂;我失语的眼泪,在花瓣上析成沐月的露珠。腐烂的眼眶里窸窣而出破土的芽,失忆而成阳光下最美的花。  三生三世的约定呵,千秋的落花都已成泥。在土石草根间重新觅拾起的只字片音,秦腔、楚歌,如何再理得清头绪拼得出一句沧海桑田后的“我爱你”?自我已无唇舌的颌骨,穿越围城守魂的坟茔,荡入拥你成舞的这片夜里。  夜无边无际的广大,会蔓生出各种的幻象。于是我在梦境中发现你变成一片原野,而我,是舒展而起的一株野花,探入你梦,寻入你怀。  这就是我十九岁时写给阿米的东西。我的幼稚语言,我的青春碎片。  这些东西当时都发在中文系一份非官方的学生文学刊物上。那本刊物因为得不到官方资金支持,所以纸张和印刷都极粗糙,卖相堪称惨烈。刊物的名称叫《草根》,是由鲁迅的《野草》得来的灵感,刊首语就是鲁迅的题辞: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而之所以叫“草根”,用小白的话说,是要向野草之下的土壤中更深地寻根。  小白是这份刊物的主编,也是大学里第二个可以叫我“小雨”的人。


第四部分第53节 主编小白

小白曾经说过,我是他命中的灾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倒霉。  此话不假。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被我的单车撞翻在地。当时是中午放学,我正跨上自行车准备杀向食堂,而不幸的小白就在我一转身的地方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掉转车头一脚踩下,结果可想而知。  从地上爬起来后,他晕头晕脑地在我面前晃了好一会,用手扶着眼镜腿,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他是中文系一本叫做“草根”的文学刊物的主编,看到了我的那些稿件,觉得我挺有文采,希望我能加入他们的编辑部。“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白骏华’,中文系汉语言专业的。你可以叫我‘小白’。”最后他才想起做自我介绍,友好地向我伸出手。  眼前这个倒霉的家伙,小平头,穿干净整齐的短袖白衬衣和蓝色牛仔裤,戴一副细黑框眼镜,看起来很瘦弱,书生气十足。不幸的是我对衣着过于整洁的人物一向缺乏好感,所以没理会他伸出的手,并且断然拒绝加入他的什么无聊编辑部。但此人竟毫不生气,韧性也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跟在我旁边坚持不懈地絮絮叨叨,将那本破杂志在我面前挥来舞去。我的不理不睬根本无法影响他的表达,甚至连趁他不备骑上单车将之甩掉的机会都没有。  走进食堂,在人山人海中找到等候半天的阿米,挤长队,打饭打菜,好不容易等到空位坐下,面对的依然是那张腼腆真诚的脸。更糟糕的是,善良的阿米习惯性面带的微笑竟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于是他又开始以同样的热情把对我说过的话对阿米从头再来一遍,希望阿米能够帮他说服我。可怜的阿米,为了不伤害此人的自尊心只得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根本没时间低头吃菜。我算是彻底服了,于是假称接受他的邀请,提出一个极过分的条件满以为可以就此终结噩梦——  “替我打一个月开水我就加入。”  “好!”他毫不犹豫,当即应允。  这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看着他始终如一的诚恳表情,我一时竟不知再说什么好。  “我也要,帮我也打一个月开水!”阿米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瞎起哄。  我和对面的呆瓜一起扭头看着阿米。  “都是因为你,今天中午我没有打到最爱吃的番茄炒蛋,所以也要补偿我。”阿米朝我使个眼色,我恍然大悟,心中窃笑——不愧是与我心有灵犀的好阿米。  谁知此人考虑片刻,认真地表示阿米的要求也可以理解。“那么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好不好?”他看看我,再看看阿米,我和阿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最后一起对他默默点头,无话可说。  “好!一言为定,晚上我到你的宿舍找你。那,我先走了,真是抱歉啊,打扰两位这么长时间。”  目送此人兴高采烈地离去,我一头栽到桌子上,呻吟着问阿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人物?”  “确实够怪的。不过看起来倒是个好人。”  “好得过分了。这样的人再多几个,我哪还有脸活下去?”  阿米突然想起了什么,沉思半晌,大惊失色地问我:“他刚才是不是对我说他的名字叫‘小白’?”  “没错。”  “真的是小白?大小的‘小’,白色的‘白’?”  “是啊。怎么了?”  阿米叹息一声,露出一脸苦相:“我家里养的一条腊肠狗也叫小白。”  我张口结舌地瞪着她,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以头抢桌,差点把饭盒都震到地上去。阿米皱着眉头发了一会呆,伸手过来掐我,“还笑还笑!一点也不好笑,你说说,我以后跟不跟他说这事啊?”  我一把抓住阿米的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四部分第54节 我决不会让阿米看到我难过

小白一丝不苟地履行了承诺,风雨无阻地替我和阿米打了一个月开水。阿米为此很不好意思,期间多次和我私下商量,提议放过这个可怜的人吧。我说,放过他可以,你帮我打水。阿米断然斥责我没有人性,我嘿嘿冷笑,说你去找个有人性的吧。于是阿米做出一副大受伤害肝肠寸断哀怨欲绝的样子,悲伤了好一会,最后幽幽地叹口气,抱住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上,说:“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认命了。就陪着你一起承受良心的谴责,将来一起下地狱吧。”  “躺下。”我一指自己的破床。  “干什么?”她十分诧异。  “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趁早睡了你,将来下了地狱也不甘心。”  阿米羞愤难当,一言不发地跳过来没头没脸地打我,打累了之后坐在我腿上休息。喘息停了,又发了一会呆,探过头来咬着我耳朵小声问:“你是不是,真的想?”  “想什么?”我故作不解。  “想那个呀!”  “那个什么呀?”  阿米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哭出来。我哈哈大笑,张臂抱住她。我们俩都是翘课出来的,宿舍里没有其他人,下午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她泛起红晕的脸上,在我看来美丽无比。  “你不做那个,是不是真的会憋得很难受?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会不会不要我了?”阿米在怀里问我,竟是很认真的样子。我回复以不怀好意的笑,“你猜呢?”“我才懒得猜你那些破事呢。”她怏怏地低下头,叹了口气,把脸贴到我的胸膛上。听了一会我的心跳,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面带神秘的微笑,不言不语,让我非常紧张,有些担心此人是否已经被我的玩笑摧残得神经失常。  “喂喂,你怎么了?”我问。  她一下子从我身上跳起来,指着我的胸口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刚才都老实告诉我了,你才不会不要我呢,其实是你自己担心得要死,怕我将来不要你,嘴上还死硬着不敢说!”  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我郁闷不已。看来在这种游戏中我永远都赢不了她,从我狼狈地接住从她手里掉落的那个开水瓶开始,这一点或许就已经命中注定是不争的必然。我俯首称臣,唉声叹气,但脑子里存留的她方才所说的话,却象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一样,扯动着体内不知道什么地方刺痛起来,没有汇报原因,就那样自己一下一下地痛。  胜利的阿米没有觉察到我的异样,开心不已,大模大样地坐回床上,安慰我不要哭,说她现在还没打算甩掉我。“怎么也得用旧了、用厌了再丢啊。”她笑眯眯地继续打击我,然后抓起我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胸前,学着主子的腔调说:“想到将来你那副可怜样,现在就让你先占点便宜吧,还不赶快谢赏?”  从我哄她吃药的那天下午开始,她就默许了我的魔爪侵犯她的乳房。但我笑笑,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把她重新抱回怀里,抱得很紧。  我知道阿米从没有真的生过我的气。我也知道我绝不会让她看到我难过的样子。我和严浩不同,我想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面前难过,但是我决不会让阿米看到。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


第四部分第55节 小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小白开始经常往我的宿舍跑,通知我开会,分配审稿任务,有时纯粹是嘘寒问暖。而我往他那里跑则基本上只有一个原因——借钱。他是这个学校里唯一一个能够毫不罗嗦开开心心把钱借给我的人,并且从不催债。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欠着他的钱。  小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众所周知,在大学这种动物园一样的地方,满脸深沉满嘴理想的人物比苍蝇还多,当时我们统称他们为——戆度(上海话:傻逼)。这些家伙招人厌是因为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所谓的理想,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个人姿态而已。他们借这种姿态来自以为是和孤芳自赏,而至于理想究竟是什么玩艺,爱国主义也好,民族主义也好,用过的卫生巾也好,能吸引别人目光的就行,没什么不同。当然,前者显然更好看一些,既没有负面效应,也不会弄脏手,运气好一点的话还可以骗到女同学的肉体和心灵。  但小白不同。小白说,理想是很私人的东西,应该用感情去爱惜去呵护,应该存放在安全的地方妥善保管,不应该拿出去到处炫耀,给别人乱看乱玩。  “你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喜欢的姑娘应该关起门来自己睡,而不是带出门去卖?”我故作严肃地问。他的脸立刻胀得通红,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啊。我哈哈大笑。心里其实挺喜欢他的这种说法,觉得与严浩关于苦痛的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处,不管正确与否,堪称实实在在。  但我表面上仍总是拿他寻开心。宿舍里的其他人当然更不会放过他,尤其是精于搞怪的小戴,一见到小白就两眼冒光,把找不到女朋友的苦闷全部通过各种恶劣的玩笑宣泄在他头上。只有阿米有时看不下去,会打抱不平,但完全无效。  “你再这样欺负小白,我可不理你了啊。”阿米说。  “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不可以喜欢他吗?”  “那你去嫁给他吧。”  阿米不说话了,一脸郁闷。她当然不可能去嫁给小白。不仅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头脑正常的姑娘会嫁给小白这种神奇人物?


第四部分第56节 你很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小白长得并不丑。他的问题在于他的天真。我在外公给我的那些老破书中曾经翻到过一本佛经,记得上面有这样一段话:一切皆如镜花水月,无可捉摸,无所把握,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此执念,相信任何承诺,任何可能,此即所谓妄念,所谓颠倒梦想。小白就是我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个有颠倒梦想的人,他热情,执着,干净,耽美,对这个荒谬的世界充满希望,轻易就能相信一切承诺和可能。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愿意,因为他心有菩提,目无尘埃。  可笑的是,此人却并不是佛教徒,而是基督教徒,真不知道是在哪个村子的破教堂里受的洗。  牧师小白手中从不拿圣经,倒是经常拿着孔老二的著作。他热衷于和我探讨儒家哲学——注意,他并没有违背自己“理想私有”的言论,因为他并非随便逮到任何一个人都会聊孔老二。据我所知,在学校里他所认识的人中,我是唯一获此殊荣的幸运儿。换成我的表述方式则是:他与我聊此类话题无异于与我分享他的女人。所以虽然我极不情愿,但是出于感激也只好奉陪。  小白曾经一脸真诚地大放反动言论:小雨你知不知道,其实礼教并不是吃人的,现在世风日下就是因为人们太不知礼。我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讪笑不已,质问他是那个地主老财裤裆里钻出来的封建余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被革命群众挂牌子坐喷气式批斗枪毙。他连忙辩解,“不是的不是的,小雨你其实不明白,过去儒家哲学是被统治阶级篡改利用了,人们守礼都是止于形式,悖离人心僵化无情才变成吃人的虚礼。真正的儒学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子路扶缨,孔子覆醢,就是很真切的例子。”  他不厌其烦地讲《论语》,讲子路为祖国捐躯而孔子终身不食肉羹的动人事迹。知道他最佩服的人是谁吗?就是那个被砍成肉酱前不喊革命口号却要拾掇衣服扶正帽子象要准备拍征婚照片的子路。真是冥顽不化,不可理喻。  此人另一个偏好的话题是对我和阿米的恋爱嘘寒问暖。他一本正经地教育我,说他看得出来阿米很爱我,让我不要总是乱说话乱开玩笑,那样会伤阿米的心的。我被烦得不行,说我靠,我和阿米怎么相处关你什么事?谁料到,他却由此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向我灌输那些老掉牙的误人青春期的爱情故事,尾生抱柱,紫玉生烟……最后我忍无可忍,告诉他,“如果你不会自慰我可以教你。”这一招果然有效,此人立刻闭嘴。沉默了一会,他又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也很爱阿米,很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刺得我很痛。  我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个伤口。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似乎藏得很深很深,比潮湿的弄堂生活、比上海1977年的那一场雨还要深。然而,总有一些东西会在某些时候不动声色地让我感觉到它的存在,譬如巴赫的大提琴,譬如小白的这句话。  然后就是剧烈尖锐的刺痛。仿佛一瞬间要从内里将我扯得四分五裂。  而我自己完全不能预料,不能抗拒,不能逃离,不能痊愈。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有时,我会很莫名其妙地预感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因自己的疼痛而伤害所有爱我的人。这个奇怪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1996年的冬天,严浩依然没有消息。  年三十晚上,我给阿米打电话拜年。电话是她父亲接的。她父亲说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语气和缓,但隐含威严,不象是普通上海平民的感觉。他说阿米正在洗澡,让我过一会再打过去。将要挂电话的时候,他问我是谁,我告诉他,我是陈沪玲的同学。  我没有再给阿米打电话。我走到院子外,听着四下里的爆竹和欢闹声,看着漆黑的夜空上绚烂开来又消逝的焰火,默默地站了很久。回到房间里时,手脚已经冻得冰凉麻木。正准备进屋睡觉的母亲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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