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友还没到,就斟满茶水,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我们每个人身体里其实都装着一个宇宙。
阿ken是个香港人。
因为一直怀抱着大陆梦,于是从港大毕业后,他拒掉了香港公司的offer,直接投奔成都。张艺谋说成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受他影响,阿ken对这座城市情有独钟。
故事的开始就发生在这里。
来成都的前两年,阿ken全然陶醉在自己的游客身份上,靠着家里的钱吃喝玩乐。他异常钟情于火锅,几乎隔两天就会吃一次,还必须是牛油锅底,辣到嘴巴红肿满身大汗才能爽快。最好笑的是,他还喜欢上了打麻将,成都的麻将叫血战到底,一桌四人胡到最后一人为止,他说这种畅快淋漓的“厮杀”打牌方式非常带劲。这份比成都人都还爱成都的情怀,让阿ken短时间内就交到一帮挚友。
到了第三年,阿ken败光了家里给他的钱,回头看身边的人都在各自的岗位忙碌,才从桃花源里醒了过来,开始考虑到生活的问题。对一个普通话还说不标准的香港人,找工作其实不易,多次碰了壁,最后因其是艺术设计毕业生,经朋友介绍进了一家婚纱店设计婚纱。
一晃又是两年。26岁的阿ken从刚进店的学徒到自己动手设计婚纱,看似步履不停,却遇见了自己的瓶颈,店铺不大,生意也就还好,况且因为放不下面子的缘故,有些单子还得让给另一个女设计师。那个时候,他骗家人说他在一家外企上班,小日子风风火火的,但实则底薪加提成,一个月下来也就只能解决温饱,根本攒不下钱来,手里靠两张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勉强地过活着。为了省钱还时常逃掉朋友组的酒局和出国旅行,渐渐的朋友也少了,最喜欢做的事情变成下班后宅在家里枯燥地上网,写写博客。
真称得上是穷困潦倒。
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阿ken接到了笔大单,说是那个要嫁人的富二代是阿ken博客的忠实粉丝,点名要他设计的婚纱。第一次见面沟通被对方邀去仁和春天顶楼的咖啡馆,他丝毫不敢怠慢,打扮得油光蹭亮地去了。
还没来得及消化女生的劲爆身材,就地震了。当时大地就像哀嚎似的,天瞬间暗了下来,所有人都疯了,四处乱窜,尖叫声和杯子的破碎声此起彼伏。阿ken想都没想,拉起女生就往应急通道跑,女生吓得一边哭一边叫,高跟鞋都跑掉了,于是他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直接拦腰把她扛了起来。小小的楼梯间止不住地晃悠,天花板一直在落灰。那种恐惧,看客们无法感同身受。
两人安全到了街上,乌压压全挤满了人,女生下了地站不稳,整个人就摊在阿ken身上,他当时非常尴尬,因为她的胸,真的太大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非常顺天意,女生逃了婚,跟阿ken好上了。但女方的家长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见面聊了工作后更是戴上了有色眼镜,“不可能”三个字给了他们这段恋情最好的回应。
地震后余震不断,整个城市都人心惶惶的,阿ken一慌神不小心向妈妈说漏了嘴,给家里人知道他在婚纱店工作,于是家里人坚决反对,劝其改行。面对家庭和爱情的压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
好在那个大胸女生是个典型的“我喜欢谁关你屁事”的白羊座女孩,瞒着爸妈偷跑去阿ken的店里,一有机会就给他加油打气。久而久之,他被女生感染,于是重新振作,跑去女生家立誓说,给他一年时间,如果还是没有改变,他就放弃女生。
说实话,这份冲动不全是女生给的,而是他真心觉得自己在设计这块可以搞出名堂,他也从未想过离开这座城市。而爱情给他最好的助力,就是有了责任以后,自己的行为不会太荒唐。
阿ken说他有次无意看了张艺谋的一个采访。他说当初拍《活着》的时候,他可以跟葛大爷谈剧本到凌晨三四点,葛大爷撑不住睡着了,他就看着身边的工作人员谁眼睛还睁着就跟谁说。跟张艺谋合作过的人都说他精力特别旺盛,一进摄影棚就亢奋。
亢奋绝对是做一件事最源头的动力。
就好比习惯早起的人,拉开窗帘后看见蓝天白云就莫名兴奋,厨师看见食客狼吞虎咽地吃自己做的菜心里就觉得异常满足,摄影师遇见一个好模特,一股脑拍完才能发现自己满身都是泥泞。
怀着这份心情,阿ken花了半年时间,让自己彻底爱上画婚纱,然后没过几个月,他就被一个国内知名的独立设计师团队挖去当设计总监,北京成都两地飞,加上自己是香港人的优势,让内地的客户有种国际化的归属感,赚的盆满钵满。
再问女生他们的恋情如何归置时,对方却说她要移民了。
明白事已至此,阿ken没有多挽留。在双流机场跟她告别时,女生抱住他的脖子,在肩膀狠狠咬了一口,说放弃她吧。阿ken没有回答,只是拍拍女生的背,像是安慰。
成都刚进入夏天,一切都变得懒样且随意,让闲适的节奏更添几许,只是地震后的天府之国,鲜有蓝天,每天都是雾蒙蒙的。女生走后,阿ken经常去他们相遇的咖啡馆小憩,想起当初他扛着女生逃跑的画面,觉得又可笑又励志。
这些年,他们靠手机联系,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阿ken会飞去美国找她。于是不管女生之前是刻意不回短信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叫嚣着分手,见到他后必会以缠绵代替。来来回回几次,女生的父母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们这段异国恋。
直到11年年底,女生突然跟阿ken说她订婚了,这次是她喜欢上对方,逃不了抢不了。不信邪的阿ken飞过去想弄清事情的原委,结果出了机场,就看见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在宾利车里等着他,然后非常友好地带他去参观自己的制药厂,吃了当地最昂贵的西餐,并承诺会爱她一辈子。如同坐了一次跳楼机,心情直上直下,阿ken面如死灰地默默飞回国。
女生结婚之后,因为老公抽大麻闹得有些不愉快,找过阿ken几次,但对方的手机成了空号,一切聊天软件的头像都是黑白,问身边的朋友,也说他就跟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后来,她老公的制药厂被警方查出来做毒品加工,背后竟牵扯起由她老公牵头的国际贩毒链条,女生被证实清白后吓得跟他离了婚,跟家人搬到纽泽西的一个小镇上生活。
故事到这里暂且划上句号。
经纪人大佬抬手跟前来的朋友打招呼,等到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一落座,我跟朋友惊着了,那张脸作为金牌影视制片人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经纪人简单介绍了他,除了投资影视,还有自己的服装品牌,就连去年双十一淘宝流量最高的那家护肤品店也是他的。
我跟朋友默默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风衣男一直在询问人才输送和绿卡的问题,看样子是准备移民。经纪人打趣说他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过去了,起初我俩不明白,后来走的时候,他轻轻在我们身边说,他就是阿ken。
那晚我失眠了,想到阿ken消失的那两年,一定做了最大的坚持,如同当初坚持设计婚纱一样,坚持让自己更有能力去追回那个女生。
我们现在所经历的迷茫和窘境,其实就归咎于过去不愿面对的改变或多年来不曾根治的恶习,如果因为做一件事而无法坚持,那么到了20多岁需要对外界承担一份责任时,就欠自己一个交代。
我相信,阿ken去了美国后,一定会在纽泽西跟女生相遇,上天会给勇敢的人最好的福气,好弥补他们动荡的那几年离合,也证明他当初的坚持,没有让自己的后半生有丝毫悔意。
别给自己找太多放弃的理由,因为比你好的人还在坚持。而这个世上所有的坚持,都是因为热爱。
祝我们再遇见,都能比现在过得更好。
张皓宸,作家。微博id:张皓宸
。
VOL。428 深蓝色夹克
《t》xt小说天堂
作者朱肖影
1。
我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外出了一整天,虽然有些疲倦,但我喜欢待在这里。
毛衣似乎得了相思病,一直在掉头发,衬衣由于经常生气,总皱着一张脸,它们最近都不太愿意讲话,或许是呆在衣柜里的时间太久,黑暗滋长了它们的孤僻。而我的最佳搭档,一条不愿意洗澡的牛仔裤,总爱向我炫耀它的中美混血,但在我看来它只是取了一个外国名字而已。
一年前,在这间单人公寓里被唤醒,我看见了我的主人,刚刚大学毕业的大男孩,迫不及待地穿上我后,他走到毗连厨房的一个闷热拥挤的小卫生间里,撒尿,并照镜子。他拉了拉领口,似乎很满意我的样子,我便明白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会享受到他的偏爱。
很快,我就见到了我的女友,是款女士的黑色皮衣。它的纹路又浓又密,像带有孩子气似的,真是张可爱的面孔。
当在摩托车上,我绅士地用身体为它挡风,它会用温柔的黑色皮肤紧紧抱紧我,很多时候我都像给裹进了一团温柔惬意的爱情云朵里,四周的衣服川流而过,我都不愿意多看它们一眼。
我喜欢我们在一起的任何地方,它总是有着最善解人意的心,即便是被馄饨店的大蒜味弄了一身,它也可以笑得无拘无束,线条会全部舒展开,每每这样,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皮夹克了。
而到了夜晚,在床脚处它会压在我身上,露出深藏于表皮内的布料,让我尽情地去抚摸它的每一个凹陷和隆起,而我的身体会像裁缝工人的手一样富有经验,重新塑造它,磨平它的皱褶。伴随着床上弹簧的节奏,会飘来一股淡淡的甜兮兮的鱼腥味,有时我们甚至会兴高采烈地跌落在地板上,等待着又一天阳光照亮房脊,让我们重新变得温煦、亲密起来。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随着主人们去很多地方,直到主人们变老,我们也开始变旧、褪色。
2。
就在不久前,我闻到了它身上有一股不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它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但欲言又止,我试图讲讲关于牛仔裤的笑话,可是它也提不起精神。
直到在那条我们曾无数次相拥而过的大街上,我遇到它和一件灰色西服走在了一起。
这件西服我当然认识,它是我们服装圈的贵族,领口那一排来自意大利的纽扣总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一出生便注定摆在橱窗的聚光灯下,而贴近胸口的吊牌区别着与我们这些工厂量产货物的不同。
面对陌生的西服和熟悉的皮衣,我不敢往前,我害怕在它们面前成了一个一文不值的笨蛋,于是我就在街角安安静静地看着它们,看它们穿过马路,径直走进一辆银色的轿车里。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主人的摩托车停在一棵高大的橡树下,迟迟没有发动。
那是一个艰难的夜晚,床一直凌乱着,杯盘就让它脏着,窗帘永远低垂。我没有被换下,而是钻进被子里,同主人一起在床上辗转反侧,床头还有着一张我和黑色皮衣在星巴克的合照,那时的我还是崭新的模样,而它吐出金属拉链,朝镜头做着鬼脸。
第二天,我被放进了衣柜里,衣柜里樟脑丸呛得我无法入睡,其他的衣服安慰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能摆得上专柜,谁还会迷恋路边摊,像你这样做工还算精良的皮夹克迟早会遇到更好的。”
而之后几天,那些被遗忘了的衣服要我讲讲外面的世界,我告诉它们,“衣柜里其实挺好的,虽然暗了点、小了点,但都是自己的朋友,生活也不会太累,而外面的世界……”
或许对我而言,那件黑色的皮衣就是我外面世界的全部吧。
3。
过了一个月,先是在黑暗中听到雨声,然后柜门被拉开,一道光照进来。我被急急忙忙地拿出来,主人里面没有穿衣服,直接把我套在身上,他的胸膛很光滑,一缕黑线从肚脐发源,像一道高山溪流没入裤带以下。
摩托车发动,油门的嗡嗡声盖过了水滴声。对了,它总是忘记带雨伞。红灯亮了,我们停在一幅巨大的内衣广告前,胸罩对我露出诱人的微笑。绿灯亮了,车轮下是飞溅的泥水,我们到达了一栋写字楼下。
在这里,我曾无数次等着黑色皮衣姗姗而来。终于又可以见到它了,我的身体又变得温暖起来,主人心脏的跳动声和我融为一体。
可是出现的却是一件精致的女士粉红风衣。
“请问一下,你见过那件黑色的皮衣吗?”
“那件过时的皮衣吗?当然。”它扬了扬袖口。
“那么它现在过得怎么样?”虽然风衣很漂亮,但我不太喜欢它,我尽力保持着礼貌。
“老实说,我只见过它一次,可惜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它怎么了?”
“当然是被压在了箱底,你知道,我们女士的衣服是老得很快的。何况现在主人需要的是一件配得上灰色西服的衣服。”
粉色风衣最后还是没有坐上摩托车后座,但主人却把我们的雨衣披在了它的身上。
在汽车引擎声靠近时,我们按原路返回了。
阴郁的云层下,喧嚣的马路间,雨水冷冷地从立起的领口流了进来,和炽热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想到再也无法见到黑色皮衣,一种深深的内部痉挛像海浪一样漫过了我。
… 4。
我是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正是工作忙碌的年龄,爆炸式的生活让我没有时间停顿。又到了即将来临的寒冬,现在是我在这所单身公寓的第二年,我即将搬到离公司近一点的公寓。
清理公寓时,我找到了一些关于前女友的东西,她的毛绒小熊、我们的合照、一些电影票根。她是一个爱穿黑色皮衣的女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睫毛也会跟着扇动,仿佛夜色中的飞蛾。可惜的是她在一年前离开了我,有了比我更好的伴侣。
现在她已生活在别处,但在我记忆里她永远穿着我喜爱的那件衣服。我会努力工作,相信自己会成为更优秀的男人。
我找出去年冬天最爱穿的深蓝色皮夹克,它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不知怎么的,一整个衣柜里,只有它严重的受潮、发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在出门后把它放进楼下的垃圾桶里。或许就像谁说的,如果不学会舍弃一些东西,就永远无法前行。
4。
我不是一件坚强的皮夹克,我伤心了一整个夏季。
现在一切如我所愿,我被丢进了一个充满臭气的垃圾桶里。我期待着在某个废品回收站里,在变成碎片之前,再遇见它。
朱肖影,青年作者,已在「一个」发表《四十年前的愉快下午》、《喜欢,就继续下去》、《阿泉、阿泉》。微博id:@朱肖影
wwW、。
VOL。429 九月十三
t。xt。小。说。天。堂
作者七堇年
今天是9月13号么?
……是啊,怎么了。
八年了吧,得有。
什么八年?
我俩认识八年了——2005年9月13号到今天,刚好八年了。
嗯。
我们走错了路,在北京的三环上瞎绕着,夜色很深,老孙困了,一呵欠就是一汪眼泪花儿。当我说完这是相识第八年之后,我们更沉默了。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凝固起来,我们像两只弱小的昆虫,突然被困成了一块琥珀。
八年,抗战都结束了。
我很希望打破这寂静,说点儿什么,就没头没脑扯了这么一句,却像根钝得不成样子的针,没能刺破这一层沉默。
怎么办,我想上厕所了。老孙说。
刚才怎么不上?现在这哪儿有啊,只能你把我送到酒店了再去大堂上吧。
还有多远?
估计快了吧,你到前面掉头,然后别上桥,就走辅道,再往前一段,拐弯就到了。
气氛舒缓了下来,往事们却纷纷站起了身,一眼望过去,如同人头攒动的操场,凌乱,拥挤。
2005年那会儿,我的日子还像清澈的溪水,叮叮咚咚地流着。到如今,已经成了浑浊的河,许多事已被囫囵席卷而去。
我望着他侧脸,问,你后来还回过天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