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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羡慕我,因为我的男朋友对我不离不弃。如果那也是一种幸福,我情愿不要。”
我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是个局外人,除了廉价的同情和虚妄的祝福,还能给她什么呢?
“请不要对我说什么 ‘再坚持一下’,‘忍一忍就过去了’,‘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不知道我在忍受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所以你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先生和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姐。”
“祈祷、鼓励、加油、点蜡烛,这些对我没有意义。与死神搏斗的夜晚是寂静的。”
“但我不会怪你们。因为我知道,有一种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4、
每天下午,她都蜷在床脚,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永远照不进冰冷的病房。打嗝、放屁这样顺其自然的事,都要非常努力才能做到。
晚上,疼得彻夜睡不着。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咬着床单,虚汗浸湿了睡衣。多想要个温暖踏实的拥抱,却不忍心叫醒身边的人。
那天中午,她的心情灰暗透了,实在没胃口,男友又一个劲地催她多吃点。她火气上来,一扬手,一碗汤洒在床上。她吃惊地看着湿淋淋的床单,没想到自己还有力气能打翻一碗汤。
男友铁青着脸,洗床单,擦地板,收拾屋子。一下午两人不说话。晚饭端上来,排骨一丝一丝的撕好了,苹果切成指甲盖大,萝卜片得薄薄的,堆成小雪山的模样,上面还放了个樱桃。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滴在碗里。
7月28日:大学那会班里有个姑娘戴牙套,午饭还偏偏买了鸡腿。她的好朋友见了默默拿过鸡腿,把腿肉剔下来给牙套姑娘吃,最后还把没剩什么肉的骨头啃干净。我们这些同坐一桌的人感慨万分,纷纷表示将来自己若有男友至少要能如是。如今我也有此待遇,但我其实想念我的好牙口。
8月12日:“最近”是个不太好对付的家伙,每次你们问“怎么样”的时候,因为不甘示弱,我都会回答“还好”。不然还能怎样,“不好”?“很累”?“好绝望”?
8月25日:吃晚饭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哭。我是个从来都没什么运气的人,所以对生活从来也没有什么奢望。我只是想和爱的人平安相伴到老。很平庸的,粗茶淡饭便好。早知今日,还不如没出生在这世上。生而为人,真是太对不起了。
那天凌晨,她在微博上留言,“活着真的好辛苦”。之后便杳无音讯。
5、
有次陪外公住院,听护士们说起一位德高望重的主任医生。在他的手底下,不知治好了多少人又送走了多少人,末了,自己也患上绝症。震惊难过之余,大家觉得,这位老先生也是个见惯生死的人了,面对死亡,大概会表现得超脱一点。
护士叹口气:“死得毫无尊严。”
有个朋友难产,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一个女婴。她抱着女儿一个劲流泪。后来她说,想到二十多年后,女儿也要经历这一番疼痛,舍不得。
卡莱尔说,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语人生。这句话或许可以改成:没有在深夜痛醒过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外公去世后,我在本子上一遍遍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竭力想在自然规律前保持尊严。自然说,你本就是一长串有机分子序列的组合体,有什么尊严?
6、
我每天给她一条留言,可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盯着她灰暗的头像,那笑容是否已沉寂。
不是说还要看樱花吗,不是说还要回国办婚礼吗?我在心里念叨着,姑娘,可别真的放弃了。
终于有一天,收到她的答复:谢谢你,好一点了。
她告诉我,她想自杀,不愿意这样活受罪,也不愿继续成为他的负担。男友去实验室了,她躺在床上,专心地想着死,连从哪扇窗子跳下去都想好了。
晚上,他从实验室回来,无比憔悴又无限柔情。忙里忙外的,给她洗脸、擦身、下面条、煮鸡蛋、烫蔬菜……
她看着这个为她手忙脚乱的男人,紧紧咬着嘴唇,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动摇了,不可以。然后眼泪无声地滑下来。
他赶紧扔下手中的活,蹲在床前,问她怎么了?哪不舒服?还是不想吃饭?她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失声痛哭。
“我对他说,我舍不得离开你,我要巴巴地赖着你,赖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你是我活下去的欲望。”
活着。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还是要活下去。咬着牙,流着泪,活下去。
有一天梦见了外公,醒来时我突然明白,“天地不仁”并不是最终的答案。翻出了那本笔记,满页潦草的字迹。我在“万物为刍狗”后面加了一句,“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知道语言在病痛面前是苍白的,可有些话,还是想对那姑娘说:
有一天,你站在蔚蓝的海边,你看着樱花漫山遍野,你品尝着精致的美食,你和爱人尽情地缠绵。那时,你会感谢现在的你,给了未来的你机会。
7、
她的网名叫喧泫。喧闹的喧,泫然泪下的泫。在世间热闹处无声地流泪,不愿打扰到那些欢乐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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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711 美味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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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麒凌
公司饭菜的风格颇为粗砺,章回只好在胃的呼唤下出去觅食。
工业园离城还远,只有这公车路牌下的小菜馆子,非此即彼,章回还是决定,去吧。
馆子小,只不过这七八张台,两三个人。
只须一眼,便能知道他们全部的人事关系。身材剽悍、打扮浓艳的妇人在柜台后面支着手臂,大声呼喝着“人来了!”,瘦削敏捷的中年汉子便从报纸上蹿起来,展开一张层叠的笑脸,里间一个麻利的小姑娘早已碎步出来,手里捧着壶广东凉茶,先小心地问上一句,“凤姨,煮得饭未?”
章回点了半只葱油鸭,上汤豆苗,相信乡下地方东西殷惠,要了一条清蒸桂花鱼。老板娘在柜台上遥遥推介,“来点腊味好,自家腊的,没有假东西!”他不好推却,这又点了个芥兰炒腊肉。
老板隐没在里间的厨房里,小姑娘站在门边低着脑袋一根根地扯发脚,乡间清静,偶尔公路上才有一部汽车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
章回不由寂寞起来,这地方真是有点荒啊。还好菜很快就上来,粗碟拙碗,但分量实在,热热的香气殷勤地扑来,想吃。
刚夹了块腊肉,就听得窗外有轻捷的步子,有韵地踏来。
是个年轻女子,短发,橙色衣裙,黑眼珠慧黠灵动,嘴角似笑非笑。
她一进门就先声夺人,“我闻到了——嗯。”
一双水波似的眼睛闪闪望来,随即拍着手笑道,“章回,我认识你,你好啊,跑到这里开小灶!”
章回讷讷地,筷子停在半空。
“许小地,市场开发部的,经常听到你的大名呢!”她大方地在章回对面坐下,又调皮地欠欠身子,“可以坐吗?”
“既然是同事,一起吃吧!”章回礼貌地招呼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多菜,我不帮忙,你怎么吃得完?”小地很爽快。
章回心想她还真不客气。
既然如此,自己也放松起来,该吃什么就吃什么。
只是小地这女子,并不忙着动筷子,她双臂伏在台上,眯着眼细细地闻着,如此良久。
章回忍不住,“小姐,你是来闻的?”
“嗯,”小地笑着,“闻好了才吃。”
“什么?”章回奇怪。
“我闻到了,这只葱油鸭,这只鸭子是白色的,叫得很响,养了一年八个半月,大约两斤重,吃谷子和糠,肉质健康鲜嫩。”
“啊?”章回第一次听说有人的鼻子可以这样闻!
“是啊是啊,这只鸭子是白的,特爱叫,凤姨嫌它吵得烦心,昨晚才杀的!”菜馆的小姑娘敬佩地说。
小地得意地笑笑,又说,“这桂花鱼,抓上来扑腾得久,因为它肚子里有好多的鱼子,鱼妈妈不甘心!”
“这么神?我瞧瞧?”不知何时,老板娘走过来,抓过一双筷子,挑开鱼肚皮,空的。
“我没搞错,一定是有很多鱼子!”小地坚持。
老板娘“哼”地一声,望厨房叫道,“老冯,你来,你快来!”
精瘦的老板一溜奔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这条鱼有没有鱼子?”
“哦——没有——我没注意。”老板闪闪烁烁。
“有,一定有。”小地坚持。
“哦,好像是有的,我以为客人不喜欢吃,就留下了,那东西粗,也不怎么好吃。”老板只得承认。小地胜利地笑了。
老板娘仍不相信,“在哪儿放着,拿来我看!”
“算了,有什么好看。”
“拿来!”
“唉——刚才蒸熟阿珍嘴馋吃了——唉——算了,最多少收点钱。”老板一脸尴尬。
老板娘狠狠勾向一边低着头的小姑娘,低低吼了一声,“回头收拾你们!”脚步重重地走回里间。
章回来了兴致,“还有呢?说啊——”
小地用食指抵着眉头,“这豆苗呢,味道可不一定好咧!”
“那你就错了,我们这批豆苗,就在屋后面种的,现炒现摘的,可新鲜!”老板在旁边搭话。
“对啊,但是你摘的时候太急,就那么成把成把地扯,地上一定掉了很多,豆苗太疼,疼就散发出一种不高兴的味道,人吃了也会感染上不高兴的心情的!”小地振振有辞。
“这倒被你说中了,刚才我下手是重了些。”老板同意。
“还有这腊肉,这头猪是土猪,不是圈里养的,满山跑,瘦肉多肥肉少,肉质特别有弹性!很香——”小地拿起筷子。
“对对,姑娘你真厉害,我们的腊味,猪都是这附近买的,都是走地猪,满山跑,好吃啊!”老板心悦诚服。
章回笑道,“你的鼻子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小地也笑了,“十岁的时候,鼻窦炎动手术,之后就这样了,什么都能闻得出来,呵呵呵呵。”
“总是这么灵吗?”
“除非淋了雨——不过谁会那么傻啊!”
“哇——真好!”
两个人欢快地吃起来。
有人来馆子送鱼,和老板大声地拉家常。
“今天没下去抓,手坏了。”
“怎么搞的?”
“昨天那条桂花鱼,咬了钩还折腾死人,把我扎出血了。”
章回再看一眼小地,佩服得五体投地。
都是开朗的年轻人,一顿饭下来,就熟了。
此后章回凡是要吃好东西,必然叫上小地临场指导,公司圈子本来就小,生活寂寞,有这样一个妙人做伴,又天天饭桌上交流切磋,结果是——他们很快相爱了。
大部分时间里,章回都是感觉幸福的。他想这大概是小地的功劳,因为她美丽灵敏的鼻子,能为他选择最健康最快乐最有营养的食物,按照小地的说法,健康的食物让人头脑灵活、心情欢畅,精力充沛,真是这样啊。
只不过,食物的高质量是保证了,但,生活好像多了一些不自由。
譬如周末进城逛街,章回特意带小地到大学门前吃烧烤,读书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晚上,在吱吱作响的烤炉前,吃一只又香又烫又嫩的鸡翅膀,真是美味!
“别吃!”小地拉拉章回的袖子。
“为什么?你闻闻,多香啊!”章回抑制不住。
“我就是闻到了,那些鸡翅膀,都是饲料鸡,一大群一大群地养在小笼子里,不见天日,也不能活动,这些鸡都有悒郁症!”
“不要紧的,小地,你看我以前也是这样吃的!”
“所以你没考上研究生对不?你知道吗,这些鸡翅膀啊,都是那些病鸡,身上其他地方生了病,不能整一只卖,就零碎地斩开卖——”
烧烤摊的摊主不乐意了,“你怎么这么恶心呢!走走,想吃也不卖你们了!”
章回尴尬地拉着小地走开,小地则是一脸欣慰,好在及时制止了不良因素食物的进口!
又譬如那次公司利经理结婚,在酒楼宴请公司同事。
雪嫩丰美的白斩鸡端上来,大家招呼着举筷,小地却暗暗按住章回的手。
不能吃,一定有她的理由。
章回咽咽口水,佯装镇定地坐着。
金红焦脆的烤乳猪端上来,众人开口大嚼,小地却踢踢章回的脚。
这个也不行,稍安勿躁。
章回只好含了口酒,慢慢暖回肚子。
筷子伸到肥白的鲍鱼面前,生生收了回,小地在使眼色。
手指刚想拨开鲜红的虾壳,恹恹扔了去,小地在咬耳朵。
这顿丰盛的晚宴,糊涂的旁人不顾生命质量,吃得满嘴流油,满面红光。
明白的小地和章回,只稍微吃了几箸腰果、青豆、生菜和香菇之类。
因为米饭还好,小地鼓励章回,他又委实饿得委屈,硬是吞了五碗。
同事们边剔牙边调侃他们,“看人家真是有情吃素饱啊!哈哈哈!”
他俩便笑,小地笑得胸有成竹,章回笑得无可奈何。
吃东西不再是一件简单快乐的事,小地爱章回,便要为他负责。
饭堂是不大靠得住的地方,就连最初相识的饭馆,也不常去了,因为气氛不好,小地说,老板娘太酸太辣,老板太咸太湿,而小姑娘又太甜太腻。
只好自己动手,又因为资源有限,只好吃些简单平淡的。
小地说这样也好,保证吃下去的都是精品。但章回肚子里的馋虫却越长越大。
这些还不算什么,直到这一次。章回带小地去看阳江的外婆,慈爱可亲的外婆,七十多岁了,看见两个花样的年轻人,欢喜得不行,亲自从院子里摘了菠萝蜜叶,动手做红豆叶贴(一种糯米点心)。
这是章回童年最贪嘴的点心,刚出锅,热气腾腾的,他已手指大动等不及了。
只是小地欲言又止,似笑非笑地坐着不动。章回怕她又说出什么东西来,就先下口为强,吃了再说。外婆把红豆叶贴推到小地面前要她吃,她只是点头,却不动弹。章回生怕外婆失望,就抢过来大嚼,外婆笑着看他,十分满足。
回来的路上,章回不大和小地说话。小地笑着凑过来,“我闻到了不悦的味道,肯定是刚才你吃的点心——”
章回不耐烦,“你又想说什么?”
“外婆好热情,可是她做红豆叶贴的时候,嘻嘻,解手回来没有洗手——”
章回生气了,“够了!我真不明白你难道只有鼻子?你的心肠呢?”
“你怎么这样说!”
“老人家的好意,你就一点也不会珍惜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