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是怎么回事?”古迪兰喊。
伯基很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冒着怒火。
“怎么了?”他反问,“你怎么看的,古迪兰?”
“哼!”她嚷道。既然他们开了头,她也就不客气了。“我认为她不太想订婚。她是一只爱在丛林中飞翔的鸟儿。”古迪兰的嗓子特别清脆。这就让鲁帕特想起她父亲的嗓音,十分有力而洪亮。
“那我呢?”伯基说。他的脸上露出玩世不恭又很坚定的神色。“我需要一个起约束作用的条约,我对爱,特别是自由爱不感兴趣。”
他们都觉得好笑。为什么要公开宣布这一点?杰拉德沉默了好一阵子,似乎暗地里感到很有意思。
“爱情还不能让你感到满足吗?”他喊着。
“不够。”伯基喊道。
“哈,那就,有点过分了。”杰拉德说话时汽车从泥泞中驶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杰拉德转向古迪兰问。
他这种故做亲昵之态激怒了戈珍,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在她看来,杰拉德是在故意侮辱她,故意侵犯她的隐私。
“谁知道!”她说,用很尖锐的声音喊道,“别问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最终的婚姻,一点都不懂!”
“没有保障的婚姻!”杰拉德回答,“我对婚姻以及最终的程度一点都不懂。”
“太对了!但那只是他的问题。他所需要的不是女人本身,而是让自己的理想得到满足。把这投入到现实中去,那就不怎么行得通了。”
“行不通!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女人身上寻找女人,就像是一头在门口的公牛。然后他略有所悟,你觉得爱情是一张入场券是吗?”
“当然,反正是那么回事,只是你无法坚持要获得永恒的爱。”古迪兰尖锐的声音压过了他的声音。
“结婚与否,最终的或暂时的,或者反正是逢场作戏而已……找到什么样的爱,就要什么样的爱吧。”
“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她重复说,“婚姻是个社会的安排,我是这样认为,但这跟爱的问题无关。”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似乎感到他在毫无顾忌地吻着自己。她两颊火烧般地热,但她的心却十分坚定。
“你觉得鲁帕特是不是有点晕了头。”杰拉德问。
她眼中闪烁的目光露出了赞许。
“对于女人来说,是这样的。”她说,“我是觉得他发昏了。或许,的的确确有两个人一辈子都相爱这种事。但是这和婚姻没有关系,如果两个人相爱,祝愿他们幸福,假如不相爱,哎,那就分手。”
“是的,”杰拉德说,“这正是我认为的。鲁帕特怎么样?”
“我说不清。他说不清,谁也说不清。他似乎认为,如果你结婚,你就可以通过婚姻进入天堂什么的,反正很朦胧。”
“没错。可谁需要那个天堂?事实上,鲁帕特特别希望安全——把自己绑在杆子上。”
“是的,在我看来,他在这方面又错了。”古迪兰说,“我相信,情妇要比妻子更加忠诚——只因为她是她自己的主人,可鲁帕特认为,一对夫妻比别的性质的组合更好,但是好在哪儿,他没法解释。夫妇俩可以互相了解,无论善良的一面,还是邪恶的一面,他们太了解对方了,因此他们可以超越天堂和地狱、去到——某个地方,消失在那里了——不知什么地方。”
“他说可以进天堂。”杰拉德笑着说。
古迪兰耸了耸肩膀,“去你的天堂吧!”她用法语说。
伯基开着车,感到脊背发凉,仿佛有人想砍断他的脖子。但他耸了耸肩,不予理会。天开始下雨了。他把车停住了,跳下车,拉起了车篷
陶醉女人之间(1)
他们进城后,杰拉德就去火车站了。古迪兰和温妮弗雷德要去和伯基一起喝茶。伯基也约了欧秀拉。但是,到了下午,第一个到的却是赫曼尼。伯基刚出去,于是她去了客厅,看看书和报纸,又弹了会儿钢琴。这时,欧秀拉来了。看到赫曼尼在这里,她有些吃惊,也有些不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赫曼尼的音讯了。
“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她说。
“是的,”赫曼尼说,“我一直在艾克斯——”
“噢,去休养吗?”
“是的。”
两个女人对视着。欧秀拉一点都不喜欢赫曼尼那种既严肃又看不起人的神情。她脸上很快有了一种愚昧无知的自尊表情。“她有着一张马脸。”欧秀拉心里暗暗说道,“好像还戴着马眼罩一样到处张望。”的确,赫曼尼就像月亮一样,仿佛只能看到她的一面而看不到另一面。她总是盯着一个凸现狭小的世界,但她自己却以为那是全部的世界。她没有什么在黑暗中存在,就像月亮那样,她的另一半已经消失。且只剩下理智而没有情感。
欧秀拉不能忍受赫曼尼的这种片面性。她只感觉赫曼尼冷漠而又超然,好像把别人看得一钱不值。赫曼尼常常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才能渐渐获得干瘪的知识结论。在别的女人面前,她很善于端起自信的架子,而那些女人只是被她看成是自己的陪衬。可怜的赫曼尼,这种让人痛心的自信居然成了她的拥有,竟然成为她惟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东西。在这个方面她必须自信,因为只有上帝知道,她在别的方面感到是那么孤单,那么的渺小。尽管她很想与别人融洽,但她她心灵的最深处隐藏着一股对于世俗世界的厌恶的情绪。她不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她不相信有什么内心的生活,那是一种骗人的把戏,并不是真实的。她不相信精神世界——那是一种假象。唯一让她相信的是贪欲、肉欲和魔王——这些至少不是虚假的。她就像一个没有信仰的牧师,咀嚼着陈旧的教义,被迫去重复自己并不认为神圣的宗教。可是她别无选择。她是一棵将死的树上的叶子。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为旧的、枯萎的真理而斗争,为旧的、过时的信仰而死。古老的真理已经不合时宜。她是正在枯竭的古老的智慧之树上的一片叶子,尽管她的内心深处不乏愤世嫉俗,但对于这古老的真理她必须抱着忠诚的态度。
“很高兴见到你。”她声音低沉地对欧秀拉说,好像是在诅咒。“你和鲁帕特已成了很好的朋友了吧?”
“哦,是的。”欧秀拉说,“但他总是躲着我。”
赫曼尼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她心里十分清楚,那个女人是在自吹自擂,真庸俗!
“是吗?”她缓慢、十分镇定地问,“你们要结婚了吗?”
那问题问得那么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赫曼尼的话语中颇有点嘲弄。
“嗯,”欧秀拉回答说,“他很想结婚,但我还没决定。”
赫曼尼缓缓地打量着她。她看出那又是在自我吹嘘。她真忌妒欧秀拉那种毫不经意的自信,甚至有些羡慕她的那种庸俗。
“为什么还不决定呢?”她用她那唱歌的声调问,“你并没有真心地爱上他?”
听到她这番有些没礼貌的问题,欧秀拉的脸稍微一红。但她并不能随便生气。赫曼尼却显得十分平静,头脑十分清醒。能象她这么理智可真不简单。
“他说,他需要的并不是爱。”她回答说。
“那是什么呢?”赫曼尼的声音十分平淡和缓。
“他想让我跟她结婚,完全接受他。”
赫曼尼沉默了一会儿。阴郁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她。
“是么,”她终于毫无表情地说。然后,她站起身来,“那么你不要什么?不要婚姻?”
“是的——我不要——并不是真不要结婚,我并不想像他坚持的那样顺从他,他需要我放弃自我,但我认为我做不到。”
赫曼尼又沉默了好久才说: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说完她又沉默了。一股奇特的欲望令赫曼尼不寒而栗。啊,如果他要求她属于他,做他的奴仆那该多好啊!她心中充满了愿望,禁不住地打颤。
“你看,我不能……”
“确切一点说,到底是什么——”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一起收住了。然后赫曼尼似乎疲惫地率先开口道:
“他让你服从他什么?”
“他说,他让我不动感情地去接受他——我真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希望他魔鬼的一面找到伴侣——肉体上的,而不是人的一面。他总是今天说这明天说那,——他总是自相矛盾。”
“总想着自己,想着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赫曼尼悠然地说。
“是的,”欧秀拉大声说,“就好像只有他自己值得高兴,而别人却是无关紧要的一样,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她马上又说:“他坚持让我接受一些在他身上没有人知道的一些东西。”她接着说,“他要我把他当,当上帝看,可我似乎觉得他不想给予什么。他并不是要真正的亲密——他不要——他讨厌这个。他不让我思考,真的,他不让我感知,他讨厌感情。”
然后,又一阵子长时间的沉默。赫曼尼心中感到十分痛苦。啊,如果他这样要求她该多好。他逼着她思考,逼着她钻进知识中去,然后又因为这个而厌弃她。
“他想让我不要自我。”欧秀拉接着说下去,“不许我有自己的任何特征。”
“那他为什么不和一个奴婢结婚?”赫曼尼用她那唱歌似的柔和的声音说。
“是的,”欧秀拉含糊地说,“可恶的是,他并不想要一个女奴,不想要一个奴婢。”
赫曼尼倒有可能成为他的奴婢——她身上有一种想拜倒在男人面前的可怕的欲念——他崇拜她、把她当成至高无上的人。可是他却不需要奴婢。他需要女人,需要她从他那得到点什么,让这女人完全放弃自我从而能得到他最后的真实,最后的肉体真实。
如果她这样做,他会承认她吗?或者只是利用她做工具,用她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但又不承认她?这就是别的男人所经常做的。他们只想表现出自己不愿意承认她的存在,把她的一切变成虚无,就像赫曼尼现在违背了自己女性的气质一样。赫曼尼简直就像个男人,她只信一些男人的事情,她违背了自己身上女人的特点。而伯基呢?他会承认还是否认她呢?
“是的。”赫曼尼说。两个女人都在各自的沉思中解脱出来。“那将会是个错误,我觉得那将会是个错误——”
“你指和他结婚这事吗?”欧秀拉问。
“是的,”赫曼尼慢慢地说,“我认为你需要的是一个坚强意志的男人——”赫曼尼伸出她的手,很有力地攥起了拳头。“你应该找的是一个像古代英雄的男人——当他走向战场的时候,你需要站在他背后,你要看着他的力量,听着他的吼声——你需要一个肉体上强壮的男人,意志坚强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用狂热的语调说,“你知道鲁帕特不是那样的男人,他不是,他的身体并不很健康而是比较弱,他需要别人的关心。他生性易变,缺乏自信,要想帮助他需要巨大的耐性与理解力。我觉得你没耐心。我不知道,你得付出多大的痛苦代价才能使他得到幸福。有时候他过得是极为丰富的精神生活——那么地神奇,随之,他又走到了另外的一个极端——我说不出我和他一起做过多少事——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真是太了解他了,真是很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觉得我应当说出来,我认为如果你要和他结婚,那就是个极大的不幸——对你来讲,比对他更不幸。”赫曼尼又陷入了沉思,“他是那么不定性,那么易变——他会厌倦,可马上就又冲动起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他的冲动是怎么一个样子,我都无法告诉你那种冲动所带来的痛苦——他一时赞同喜爱的东西,不久就会对其大为光火,恨不得一毁了之。他总是反复无常,总是从好变坏,从坏变好,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可怕,更让人受不了的了——”
“是啊,”欧秀拉谦逊地说道,“你一定曾吃了不少苦头。”
赫曼尼脸上露出了一种超然的光彩。
“你必须甘心去承受痛苦——如果你要帮助他,如果他要真诚对待一切,你就要自愿为他时时刻刻受苦。”
“我可不愿意。”欧秀拉说,“我不想,我觉得那是耻辱。活得不幸福是一种耻辱。”
赫曼尼停着没说话,久久地端详着她。
“是吗?”她最终开口。这似乎表明她同厄秀拉之间有着漫长的距离。在赫曼尼看来,任何情况下,受苦才是伟大的真实。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幸福观念。
“是的。”她说,“一个人应该幸福的。”
“是啊,”赫曼尼无精打采地说,“我所能感觉的是,至少,急急忙忙结婚将会是一个极大的灾难,简直是个大的灾难。难道不结婚就不能在一起吗?难道不能到别处去生活,而不是结婚?我真的感到,婚姻对于你们俩个是个致命的东西,我认为对你来说更为不幸——我想到了他的健康。”
“当然了,”欧秀拉说,“我并不在意结婚——这对我并不是特别重要的——是他想结婚。”
“那只不过是他一时的想法。”赫曼尼得出了肯定的结论。
中间稍有停顿,后来,欧秀拉迟缓地开口,有种挑战的味道在里头。
“你认为我仅仅是个肉体上的女人?”
“不,真的不。”赫曼尼说,“不,真不是,但我认为,你很年轻,很有朝气——那只是年龄的问题,或者也可以说是经历的问题——也是个家族的问题。鲁帕特是个老派的人,他是在古老的家族中长大的——而你却是那么年轻,你属于年轻的没有生活经验的那一类人。”
“是吗?”欧秀拉说,“可我认为,在某方面他特别幼稚。”
“是的,也许在许多方面他还很孩子气。但无论如何——”
陶醉女人之间(2)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欧秀拉心中充满了怨恨,又有些绝望。“那可不是真的”她心中对自己说,也是在向自己的情敌默默挑战,“那不是真的,是你,你想要一个身体健壮、气势凌人的男人,不是我。是你想要一个不敏感的男人,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了解鲁帕特,从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尽管你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你并没有给他一个女人的爱,你给了她的只是一个理想的爱,那就是他讨厌你的原因。对于这个,你还不知道。你只知道死的东西。你太虚假了,太不真实了,你能知道什么?你谈什么爱不爱的有什么用?你是个虚伪的女精灵!你并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的女人特点,那么,你那傲慢、浅薄的聪明又有什么用?”
两个女人生气地坐在那儿,默默地对立着。赫曼尼觉得自己受了伤害。自己所有的好心和忠告,只换来了这个女人庸俗的敌意。欧秀拉还不能理解这些,永远也不可能理解。她不过是一般的爱妒忌、毫无理性的女人,有着女人强烈的情感,女人的诱惑力和女性的理解力,但就是没有理性。赫曼尼早已认定,如果一个人没有头脑话,和她讲道理也没有用处——对于无知的人,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至于鲁帕特——他现在对女性味十足、健康却自私的女人感兴趣——他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兴趣——没有什么办法。这是一种愚蠢的进退与摆动,最终他会无法承受,会被粉碎并死去的。没有办法可以拯救他,这种动物的欲望和精神的真理之间相互作用激烈而没有目标,这将会在他的心中继续作用下去,一直到他被撕成两半,一直到在生活中一点意义没有地消失掉。在生命的最后舞台上,他也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他谈不上有男子气,不能决定一个女人的命运。
直到伯基回来,她们俩就这么坐着。伯基马上就感到了这其中的敌对气氛,一种激烈的不可克服的对抗。他咬了一下嘴唇,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你好,赫曼尼,你回来了,感觉怎么样啊?”
“噢,好多了。你好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