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e与赫胥黎AldousHuxley和劳伦斯,怕要成为对二十世纪的英国小说界影响最大的四位大金刚。
一九三四年九月
相关评论女友回忆劳伦斯
女友回忆劳伦斯
来源:《心灵的隐秘》
本篇选的是英国小说家戴·赫·劳伦斯年轻时的恋人杰西·钱伯斯给她友人信件中的部分内容。戴·赫·劳伦斯是本世纪初英国文坛上一位颇有争议的作家。他的自传体小说《儿子与情人》中的女主人公爱米丽据文艺研究家所说是以杰西·钱伯斯为原型塑造的。杰西·钱伯斯与劳伦斯在青年时代曾保持了十多年的友情。此信真实地反映了杰西·钱伯斯与劳伦斯断绝来往前后的经历,读者可以从另一个侧面对劳伦斯这位有不平凡经历的作家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戴·赫·劳伦斯是个负枷之人。他的理论。他的哲学便是他所经历的痛苦之见证。我对他的一生和他的死思考得愈多,他的苦痛就愈发深深地触动着我的心。在此我并非指他所遭受的肉体上的痛苦。当然肉体痛苦乃是精神痛苦和挫折所造成的。那么,他为什么受挫折?为什么是个负枷之人?说起这话不禁使我想起他曾对我说过了一席话。在他母亲葬礼的前一天我同他散了一次步。散步时我责备他不该与X订婚。我说:“你不该把X(指Louie Burrows,劳与此人订婚后不久便解除婚约)拉进我们的关系中……”戴·赫·劳伦斯的回答让我瞠目。他说:“对我无法谈什么应该不应该。”如果能体味出他话中的含义,也一定能理解他身上的枷锁是什么了。他有他自己的思想准则;他是他自己的上帝——也是他自己的地狱。他存心这样(或许他不得不这样)。总之,他认为自己可以免受那些人类法则的束缚(我不是指传统道德方面),因此,他必然地把自己与人们隔开。我觉得劳伦斯超常的能力远不在于他解脱了某种责任感,而在于他有了一种更强大的更高的责任感,这一点时间将作证,那次散步结束时,我俩站在离存放他母亲遗体的房子不远的地方,他对我说:“杰,你知道我一直爱着妈妈。”
“我知道你一直爱她。”我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解释说,“我一直把她当作——当作——情人一样爱着,所以无法再爱你。”
接着他递给我他在他母亲死后写的三首诗,我觉得这起码可以部分他说明为什么他把自己放到常人的生活准则之外。他实际上被迫离开了普通人的生活范畴走进了可怕的自我主义的荒原。因而,他看待女人只看到动物性的一面——母性的。这就使他过着残酷的进退两难的生活,从而否定了他人性中最好的一面。其结果他的监狱成了两个自我不断厮杀的战场。
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一天吃午饭时他第一次碰上了威克利夫人(Weeley,丈夫是诺丁汉大学法语教授。1912年威克利夫人认识劳伦斯后与其同居,1914年与威克利离婚后,即与劳结婚)。那天他是来我们农场喝茶的。茶毕,他在客厅里用绝望的口气对我说:“我们俩分离后的这些天我简直不是我自己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思考,也不再有以前那种感觉,甚至连诗也写不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劳伦斯看事看物头脑清醒得不得了,另一个劳伦斯却像个倒霉鬼,一蹶不振。正像他常说的,他对此无能为力,然而他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啊!
劳伦斯的苦难是他一生中无可否认的事实。我只是在他的《羽蛇》出版后才理解他那颗备受折磨的心。我于1913年给他写了最后一封信,打那以后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通信来往。我从没听说有关他的情况,连他的名字也无人在我面前提过。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生病,他给大卫(作者的丈夫)的信直到他死后数周大卫才给我看。在他死前约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时常感到急切地向往他,而且老是盘算在我和他之间如何重新建立某种迫切需要的联系。似乎写信是不顶事的,得是别的方式,别的不同的方式。急切地想相聚的念头几乎时时萦绕着我的心。有一次,我心中突然觉得他在说:“我们还生活在一个星球上。”他还说了一些诸如此类的话。请相信那时我丝毫不知道劳伦斯已经病了。在他去世的那天早上他突然对我说:“你只记得我们之间的痛苦而不记得任何欢乐,对吗?”他的话听起来那么清晰,就好像站在我的房间里说的一样。听他那种责备口气我忙不迭向他保证我确实记得欢乐。等一会儿他用一种陌生而又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那都是些什么样的欢乐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家里干活,突然我感觉到他的存在。有一阵子简直就像我过去看到他的那个模样,脑后戴着顶小黑帽。他那短暂的出现让我惊喜若狂,我差不多确信不久我一定会见到他。记得我当时自语道:“现在我确信我们会相逢了。”
翌日,报上登了他逝世的消息。噩耗传来,给了我巨大的打击。可是在他逝世前夕,我刚才诉说的那种经历是那样真切,就像我此时手握着笔一样。我认为那种经历不是他们心理学上讲的自我暗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生病。我着实为他焦虑。我断定他的磨难是心灵上的。
尽管劳伦斯是个终生负枷之人,我相信他在生命最后一息到来时已经冲出自己的牢宠,变成了自由的英灵。他去世前写的诗说明了他寻到了通往自由和完善之路,因此他成功了。这种胜利并不是他作品中常描写的那种胜利。我始终相信他最终会找出症结。我也几乎一直相信当他获得了心灵深处的和谐后,他将会更强有力地从正面塑造他的生活。没有心灵深处的和谐,一个人只好在度一生。可惜待到劳伦斯弄清他的病症时他的活力业已消失。我对一个尘世上的人寄予了大多的希望。自我分裂的痛楚或许会让人付出终生的代价,而和谐和统一则是以后的事了。
这就是我眼里的劳伦斯。他对那些主张贵族政治的人和主张民主的人宏篇大论只是他生命旅途中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在我看来,把这些宏论看作他灵魂深处某种状态的外在表现才有价值,否则只是一堆废话。
再者,有人问劳伦斯早年梦寐以求的黄金时代,他在青少年时代曾否领略过?如果说他的早年生活是不幸的,那是个极大的错误。在我的家里他的名字成了快乐的同义词——那是一种活生生的感染人的快乐。他把欢乐带给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他一来我们就乐得不可开交。谁家能有我们家那样快乐呢!劳伦斯的黄金时代约莫延续到19岁,也就是那种致命的自我分裂开始前。济慈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伟大的生命就像一则寓言,而他的作品就是这则寓言的通道。这种比喻与劳伦斯一生何其相似!你看尽管我还有其他的深厚的爱,但我对劳伦斯的感情从实质上没有变。他说过爱是不必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此话对极了。
相关评论林语堂谈劳伦斯
朱柳两位老人正在暗淡的灯下闲谈,因为此时虽是民国三十五年;苏州城外大半住户还未有电灯。在二十八年曾经因为沪宁公路通行,苏州的马路上屡次发现汽车的踪迹,后经吴门人士一体反对,报上也曾有过一次剧烈的辩论,才把汽车禁绝了。柳先生饭后无事,过来找朱先生攀谈,在这暗淡的灯光之下,看得最清楚的就是朱先生一支旱烟,下垂着 —个烟袋,一卷烟云缭绕而上。
“早晨在我的箱筐里翻出一部旧稿。”朱先生指红木桌上的一部黄纸的书稿说:“看来倒还有趣,但这是不预备发表的。”
“怎么不发表?”
“一则还有末段两章未译,一段译得不甚满意。起初我也想发表,拿给一家旧书局看,书局不要。过了半年,书局忽然来信要了,我迟疑莫决起来,主张不发表。我想一本书如同和人说话一样,也得可与言而与之言,才不致于失言:劳伦斯的话是对成年人讲的,它不大容易懂,给末成熟的社会读了反而不得其旨……。”
“报上也常听见劳伦斯名字,大概说他诲淫罢了。”
“自然,日报上哪里有什么别的东西可谈;就是谈,人家也不懂。现代孤劳自赏的作者,除非不做书,或做趋时的书,就得被人拖到十宇街头示众,顶好还是可以利用做香水肥皂的广告。这是德莫克拉西的恩赐。大家都识字了,日报逢迎读者,读者就是大众。唯一的读物,日报管住日报,除了奸淫杀掠以外,还有什么可谈呢?只有卖便药式的文章及广告,才能把得住读者。你告诉读者科学的理论,他们要听吗?现在的作社论,专宗教,讲文学,都是取法于卖便药的广告。文人,教士,政治,都跟江湖卖膏药的庸医差不多。文字以耸人观听为主,你说这便药是椰粉加香料做的,吃了病也好,不吃病也好,还有人肯买你的药吗?我颇不愿使劳伦斯沦为走江湖卖膏药的文学,所以也不愿发表了。”
“那么,劳伦斯与中国的金瓶梅何别呢?”
“其间只有毫发之差罢了。庸医,良医不都戴眼镜,都会按脉,都会打针吗?我不是要贬却金瓶梅,金瓶梅有大胆,有技巧,但与劳伦斯不同——我自然是在讲他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劳伦斯也有大胆,也有技巧,但是不同的技巧。金瓶梅是客观的写法,劳伦斯是主观的写法。金瓶梅以淫为淫,劳伦斯不是以淫为淫。这逐字别有所解,用来总不大台适。者’ 柳,你也许不相信,劳伦斯是提倡肾囊的健康,介是结果肾囊二字,在他用来不觉为耻。不觉为耻,故亦无耻可盲。你也许不相信,金瓶梅描写性交只当性交,劳伦斯描写性交却是另一回事,把人的心灵全解剖了。在于他灵与肉复合为一。劳伦斯可说是一返俗高僧、吃鸡和尚吧。固有此不同,故他全书的结构就以这一点意义为主,而性交之描写遂成为全书艺术之中点,虽然没有象金瓶梅一普遍,只有五六处,但是前后脉络都贯串包括其中,因此而饱含意义。而且写来比金瓶梅细腻透澈,金瓶梅所体会不到的,他都体会到了。在于劳伦斯,性交是含蓄一种主义的,这是劳伦斯与金瓶梅之不同。”
“这怎么讲法?”
“你不看见,当查太莱夫人裸体给梅乐斯簪花于下身之时,他们正在谈人生、骂英人吗?劳伦斯此书是骂英人,骂工业社会,骂机器文明,骂黄金主义,骂理智的,他要人归返于自然的、艺术的、情感的生活。劳伦斯此书是看见欧战以后人类颓唐失了生气,所以发愤而作的。”
“现代英人也失了生气了吗?” ’
“在我看来倒不,但在劳氏看来不是如此。若使人们奄奄待毙的中国人给劳氏看来,那简直无话可以形容了。我想,他非用北井最下流的恶骂来骂,不够出气。你要明白他的全书旨意,须看准他所深恶痛绝的对象。他骂英国人没情感,男人无睾丸,女人无臂部,就是这个意思,梅乐斯表示轻鄙查太莱爵士一辈人时,查太莱夫人问:‘他一辈人怎样?’‘你比我知道的清楚。那种女子式小白脸的青车,没有有蛋。’‘什么蛋?’‘蛋!男人的蛋!’她沉思这句话的意义。‘但是问题是不是在这点?’‘一个呆笨,你说他没有头脑,一人促狭,你说他没有心肠,一人懦快,’你说他没有肝胆,一人若没有一点大丈夫气,你说他没有睾丸,这人就靡靡不振了。’
朱先生翻起他的旧稿说:“我念一段给你听听,工业制度社会主义规矩,小白脸的无人气,都骂在里头,你明白他对战后英人的愤慨,你就难怪他所以不借用极粗鄙淫狠的话骂他们的理由。这是一种反抗,不这样骂不出气的。梅乐斯说:
‘他们一辈是最卑的鄙贱流,上校常对我说:老梅,英国的中等阶级一口饭就得嚼三十次,因为他们的胆肠太窄了,一粒小豆般的东西就可以塞得肠胃不通。天地间就没有看过这样小姐式的鸟,又自豪,又胆小,连鞋带结得不合式都伯人家见笑,又象陈老的野味一般的霉腐,而又自以为尽合圣道。所以我吃不消,再不振作了。叩头,叩头,舔屁股舔到舌头也厚起来了,然而他们还是自以为尽合圣道。而且都是一班乡愿小人。就是乡愿的小人!一代小姐式的乡愿小人,一人只有半只睾丸。’康妮(查太莱夫人)笑了。雨还淋淋不住。他一定痛恨他们。’‘不,’他说,‘他不管了,只讨厌他们。这有不同。因为,他说,连丘八近来也跟他们一样拘泥小气,睾丸一样不全,肚肠一样窄小。这是人类注定了要走的命运。’ ‘连平民,连工人,也这样吗?’‘全伙都这样。他们的人气都完了。汽车、电影、飞机把他们遗留的一点人气都吸完了,你听我说,一代不如一代了,越来越象兔子,橡皮管做的肝肠,马口铁的脚腿,马口铁的面孔。马口铁的人!这是一种鲍罗希微主义慢慢把人味儿戕贼了,代以崇拜机器味儿。金钱,金钱。金钱!一切现代以只把人情人道贼害创伤当作玩乐,把老亚当老夏娃剁成肉胎。大家都一样的,世界都一样的;把活活的一个人闷死了。割掉一张茎皮一金镑,割掉两只睾丸两金镑,阴户还不是机器的肉吗!——大家都一样的。叫他们替我们割掉阳物。给他们钱,钱,钱。叫他们把人类的阳气都消灭了,而只留下一些孤弱无能的机器。”
这书前后就是这样一个脉络贯串着,时时暴发出来为漫骂淫鄙而同时又优美的文字。劳氏的文字之美是不必说的,所以他全书结构,写一战后阳萎而断了两腿的男爵,要一健全的中等阶级女子做夫人,及夫人求健全的性爱于代表作者主义的园丁梅乐斯。所以他引Henry Jamts的话,处处骂他们的金钱,崇拜,为崇拜狗母(bitch—goddess)①——狗母就是金钱的富有及商业的成功。查太莱夫人康妮看见她的丈夫管工厂,着发财迷,就恐慌起来。所以他想到将来的英国,想到自己为这样的人类怀孕传种,就不敢想下去了。所以梅乐斯说,‘我要把机器全部消灭,不使存在于世上,而把这工业时代收场的干干净净,象一恶梦。但是我既然没有这本事,所以只好沉默下去,自顾自地生活。’劳伦斯意思是要归真返璞,回到健全的、本性的、感情的生活。”
“我明白了,”柳先生说,“那么,他描写性交也就是带这种玄学的意义?”
“是的,性交就是健全本能的动作之一,他最痛恨的就是理智、心灵而没有肉体。在这点上,他和赫胥黎(Aldous Huxley) 诸人一样,讥笑不迫害人情的机器文明,也和孔孟一样,主张‘道不远人,人以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劳伦斯有多少东方思想的色彩。在书的前部,有一段记述几人的间使,说未来世界女人生产也不要了恋爱也不要了。但是扁纳夫人却说;‘我想,如果恋爱也没有了,总有别的东西来代替。或者用吗啡,空气中都散布一点吗啡。……’政府每星期六散布一点吗啡于空中。’捷克说。……‘我们身体都不要了。’又一人说,‘你想我们大家都化成烟。岂不好吗?’康妮讥笑地说。所以康妮在以下一段就心里想着说;“给我内感的德摸克拉西,给我肉身的复活。’因此你也可以明白他描写性交的意义了。”
柳先生说:“但是你所谓他全书的命脉,文字最具特色的性交描写与金瓶梅是怎样的不同?”
“是的,我们是不健全的,象一入冬天在游泳池旁遥巡不敢下水,只佩服劳伦斯下水的勇气而已。这样一逡巡,已经不大心地光明。裸体是不淫的,但是待要脱衣又不脱衣的姿态是淫的。我们可借助劳伦斯的勇气,一跃下水。”
“劳伦斯有此玄学的意味,写来自然不同。他描写妇人怀孕,描写性交的感觉,是同样带玄学色彩。是同大地回春,阴阳交泰,花放蕊。兽交尾一样的。而且同西人小说在别方面的描写一样,是主观,用心灵解剖的方法。我的译稿是不好的,不及他的文字之万一。姑就一段念绘你听吧:
‘他已露了他身体的前部,而当他凑上时,她觉得他赤身的肉。有一时,他在她身中不动,坚硬而微颤,到了他在无可如何之发作中开始振动时,她的身中发觉一种异昧的快感在摇摇曳曳地被动。
‘摇摇曳曳的,如鸿毛一般温柔的火焰腾跃、翻播,时而射出明焰,美妙,美妙,溶化了她全已溶化的内部。象钟声的摇播浮动,愈增宏亮。她躺着,不觉她最后、最细小的浪声……她的子宫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