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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这又是五成的赢面了。最关键的,方馨婷这个人喜新厌旧,不是我说得难听,黎剑早晚被她甩,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地过来给你认错赔罪?”
一席话说得妙妙转忧为喜,旋即又是一脸阳光灿烂。看来这次我发挥得比刚才在场上还好。可是暗地里我叹口气:妙妙这丫头若真有心,便不该听风就是雨。我三句话她哭了,又三句话她笑了。说话人若换作别有用心,似妙妙这般年纪小心眼不多的大孩子可怎么办是好?何况这回要面对的是方馨婷那样不一般的人,话虽是被我说得轻巧,可让妙妙怎么去与敌周旋?
我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第二日正和卓群在图书馆找资料,妙妙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找过来了。
“简佳,你得帮我。”大美女哭得梨花带雨,“黎剑今天真的找我跟我提分手了。你说得一点没错,就是方馨婷。黎剑他死都想不出我为什么一句话就猜到了方馨婷,可是他还是狼心狗肺地要跟我分手。”
唉,我看看哭得凄凄切切的她。多么美丽出挑多么纯洁可爱的姑娘。真不知黎剑是怎么想的。不过话说回来,感情世界里的事情哪有什么是非标准,谁又说得清楚呢?就好像我的卓群,说不定哪一日也离我而去呢。
那边思绪正脱缰,这边妙妙只差拉着我的袖子求我了:“简佳,帮我出出主意吧?黎剑他怎么能这样呢?我没做错一点事呢。”
我抬头看卓群,示意他也支支招。他是聪明敏锐的,他的想法经常对我很有帮助。
“方馨婷这女人,要对付她只能是让她离开黎剑。”卓群的念头果然与我的不谋而合。
“离开黎剑?他们正打得火热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要黎剑呢?就算早晚有那么一天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得等多久呢?”妙妙慌了。不过句句问得在理——看来即令是再没心没肺的人面对真爱也会立时聪明起来,就好像再大智大勇的人面对真爱也会立时糊涂起来。
我是真心想帮她。将近四年了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一看她掉泪我就难过。
一个主意自己冒出来了。
“卓群,”盯紧他的眼睛,“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拾起我的手,只是温和地点头。
终于酝酿足了胆量,说了平生最难开口——比当年头一次对卓群说“我爱你”还要难开口的一句话:“帮帮我,帮帮妙妙,去追方馨婷。”
跟卓群这样的人说话有个好处,就是令人难堪的话不必说得太直白,他总能适时地领会你的心意。他果然接了话:“我去追方馨婷,然后让她丢了黎剑。是这个意思么?”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头重若千钧。这确是自己今生作得最难的一个决定。
卓群沉默了半分钟,那半分钟我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他依然是温和地点点头:“行,简佳。我答应你,你让我做的事我通通都答应你。”
第一部分搏(5)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心酸。我真的最受不了卓群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记得高考前那个晚上跟他一起散步,要分手的时候我问他假如自己明天发挥失利而他考得很好,他会不会为了我报一所差很多的学校。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回答,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我的卓群,他真是天生好脾气的善良男子,无论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只要是我提的他都答应。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一个“不”字。
可是妙妙不答应,她又是摇头又是跺脚:“简佳,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跟黎剑的事你们帮我出出主意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千万不要牵扯上卓群!你这是胡闹!”
我叹口气:“丫头,谁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呢?”
次日计划正式实施,我只能避开卓群,一旁暗中观望他与方馨婷的进展。只能说是卓群魅力过人吧——一日下来两人已经出双入对了,一起去食堂,一起上自习,一起听公共课……与之同时发生的是黎剑的失魂落魄,这点已经得到证实——他现在被方馨婷一脚踢开去,话虽说得难听但事实确实如此。于是这个大男孩只能日日失神地等候在馨婷与卓群双双出现的任何场合,但是等来的只有愈加的失神。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看着馨婷与卓群亲昵地走过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我都会心痛,我都会难过。可我只能忍,为了妙妙我只能忍。
妙妙很是过意不去,几次跟我提赶快停止这样危险的游戏。
我总是一口回绝——首先,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自己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其次,跟卓群相交已久,我了解他,相信他。
可是这种压抑已久的心痛有一天终于将我彻底击溃。
是去三教上自习,寂寞的日子里一个人也只能用这种最上进的方法来打发时间。那日带了本《欧洲文学史》去复习,一面看古希腊悲剧一面想我怎会比俄狄浦斯王还悲剧。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我习惯性地一抬头——不是卓群和方馨婷又是谁?卓群穿着我最喜欢的月白色衬衫,眉宇间的英气让我看了又心动又难过——这是我的卓群啊,我自己千辛万苦觅得的顶顶中意的男子啊,何以就任由他站在别的女孩身旁了呢?
卓群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打搅到你。”然后揽着方馨婷离开。不能怪他,这原是我们的约定——不能让方馨婷看出这其间有任何的设计与圈套,在她面前要演得逼真逼真再逼真,自然自然再自然。
可是真正面对这一幕的时候才明白当初预想的心痛都太轻了。
几乎是夺门而逃——还看什么古希腊悲剧呢?我的悲剧已经够甚,更兼它是由自己一手导演,于是益发地可笑。三教对我而言似乎太过冰冷阴暗,我不要继续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
于是一个人出校,一路落寞地一直走一直走,竟然又走向“水色盛开”。全然是无意识的,兴许今日我要在这里买醉了。
好脾气的老板看到我,殷勤地迎上来:“Hi!没跟男朋友一起来吗?”男朋友?见鬼的男朋友!我气恼之极,委屈之极,一个字都没有作答,眼泪却先行簌簌地落下来。
一张面巾纸适时地递了过来,我接过它,把自己的哀怨和难过一起揉碎在上面。再看它的主人,却是我意想不到的斯凯。
“你也在这儿?”我的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跟你一样的理由。只不过比你早来两个小时而已。”他回答说。
“你来了那么久?”
“其实也不算太久,因为时间在这里显得尤其容易打发——这是间温和的Bar,适合我当下的心境。这点想必你也能了解。”
我终于有些平静,叫了一杯拿铁。我想我需要那些奶油带给自己的慰藉。
“你怎么忍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人的背叛?”我问他,问这个应该跟我一样无望的人。
斯凯笑了,那笑容里有深深的忧伤:“简佳,你这个问题我刚刚坐在这里想了整整两个小时。你们也许都不知道,我跟馨婷从小就认得,在幼儿园的时候她就是班上的公主。那个时候学校的文艺演出,我和她搭档跳国标。四五岁的孩子——可你不能轻易就下结论说他们不懂得感情。我想我就是那个时候便爱上了馨婷。我跟她说我很喜欢你,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一直搭档跳舞。她那个时候真的好可爱,像个小大人一样对我说,如果我能和她到同一所小学念书的话就仍有机会。就这样我追随她到了我本不该去的小学,然后一路是相同的初中,相同的高中,相同的大学。我喜欢看她每每开学第一天见到我时惊讶的表情和淡淡的笑,听她说她常说的那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那几乎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习惯和程式。在大学里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比我们交情久远和深厚,于是我理所当然地应该成为她的男朋友。我想守候在她身旁给她安定和踏实,可是我错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拒绝我的理由是我总是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不想和这样一个熟悉到腻味的人在一起。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可事实上我从来都不是,我只是默默地跟随她,只要她不发脾气要我离开。”
第一部分搏(6)
我愕然。我不知道斯凯心里原是有这么多秘密和忧郁的。我突然觉得他很无助,很让人生怜,像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而平白遭受责罚的小男孩一样。我只能特别小心地问他:“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想通了,”斯凯脸上忽然露出明澈的笑容,“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馨婷属意的人。与其就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不如平静地放手,给馨婷她想要的自由和空间。简佳,你是比馨婷还要聪明的女孩,希望你也能够看通透。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安排的。我想是我的前十六年太刻意,生活终于来惩戒我的刻意——命运本就应该是顺其自然的。”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回答。
“简佳,开心一点。今天有法国印象派的画展,中法文化年的重头节目。要不要去?我有多的一张票——其实本来是准备给馨婷的。”
我思忖片刻,定定地吐出两个字:“我去。”发现斯凯是可爱的男子,对他这样善意的邀请我没有理由拒绝。
晚上回到宿舍一直没收到卓群的短信,看看表已经十一点钟,难道他还不曾从方馨婷那里脱身?思量一番还是主动发给他:“卓群,今天过得可好?”
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回音,倒是妙妙这当下回来了,一脸的喜色。
“小丫头,黎剑那边怎么样了?”看她这么开心事情多半进展不错,也不枉我这样付出一场。
妙妙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简佳,果然是你最伟大!黎剑那傻子现在乖得像只小猫。”突然她的神色凝重起来,“你跟卓群怎么样了?”
“一小时前的短信,他到现在没回。”我的忧戚也只能跟妙妙说。
妙妙担忧起来,放下搂在我脖子上的手,郑重地说:“简佳,把卓群唤回来吧。咱们别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
“你和黎剑那边……我觉得还需要一段时间巩固。”
“不要了不要了我们现在好得很!”妙妙比我还要着急,“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简佳明天我去找卓群,我们得马上终止这个可怕的游戏。”
那一夜辗转反侧,喜忧参半,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渐渐睡去。
清早起来特地打理好自己——挑出那件B2的风衣,搭上kisscat的白色靴子,擦了一点kose的唇蜜,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光鲜地出门。我跟方馨婷的这一搏到今天该有个了结了。
今天的日程安排是——上午和斯凯看画展,下午找卓群和方馨婷坐谈。
斯凯到得很早,一件Jack&Johns的驼色外套把他衬托得格外精神。
到了展厅里,斯凯比我想象的要健谈,在每一幅驻足的画前都能发表出一番令人称道的见解。
我由衷地赞美他说:“斯凯,你真行。”
他脸有些红:“学过几年的画,对这些还有点自己的看法。”然后他补充说:“简佳,你是善解人意的女子。馨婷就从不赞我这些。”
我也笑了,心里的感觉却突然觉得异样。
看完画展,斯凯约我吃饭。我欣然接受。
两个人点的是湘菜,不多的几小碟,做得却还精致。吃得同看画展一样开心。斯凯告诉我腊肉的做法,湘菜的几道招牌菜式——方才想起来他是湖南人,说起这个来自然是津津乐道。看他那如数家珍的神情,在阳光下面显现出金灿灿的剪影,突然觉得异常快乐。
这么久不曾有过的快乐。
“你跟馨婷可曾经常到这儿来吃?”我问他。
“没有。”斯凯摇头,“馨婷虽说是湖南人,却不爱吃家乡菜。说是吃起来土里土气。她喜欢去国贸或者燕莎附近吃,有些精致的菜肴,有着好看的卖相和动听的名字,可我觉得吃起来并不见得好吃。有时候我觉得馨婷就像那些菜,美丽明艳,却并不让人觉得亲切。其实我最爱的还是湘菜,是这自然真挚、最适合我的菜肴。”
第一部分搏(7)
斯凯的话让我感触良多。有些东西隐藏着太多太深的玄机。想起我跟卓群,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喜欢清淡爽口的东西,我却偏爱辛辣味重的菜肴,每次一起吃饭都是卓群在迁就我。
结束了这开心的一餐我与斯凯作别。我告诉他自己下午要去见卓群。此时觉得两个人已经熟稔得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好吧,祝你好运。”斯凯朝我微笑着道别。
见到卓群时的场面完全不在我的预想之中——他竟然带了方馨婷来。妙妙说她约好卓群一个人来的,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简佳,”卓群先开的口,“我来告诉你我已经正式决定跟馨婷在一起。她是真正适合我的女子。”
我想那一刻我本应脸色煞白才对,可是事实上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我竟然平静地问他为什么。
“简佳,馨婷各个方面的习惯性格都比你更适合我。就是这样。”
“简佳,”馨婷插话进来,“不要质问卓群为什么弃你而去。想想这里面你就没有一点责任?爱情是自私的,排他的,你不应该为了一时仗义就拿卓群做筹码。难道他有义务成为你每一次放手一搏的道具?他不是你的棋子。”
我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镇定和彻悟——方馨婷她说得对。现在的这个局面确实责任在我。回想我跟卓群在一起的这四年,我又何曾少过对他的颐指气使?
我点点头:“卓群,馨婷,衷心地祝你们幸福美满。”我的祝福是真诚的。
与此同时心底想起的是另一个人,也许他才是最适合我的人。这也是我刚刚才发现的。
转回头走出去,发现斯凯捧着一束香水百合站在外面,正冲着我笑得一脸英俊。他身边是同样笑意盈盈的妙妙和黎剑。
我快步朝他们跑过去——外面阳光如此大好。
这一搏我们都赢了。
第一部分锦 瑟(1)
锦瑟是我一个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在大学的选修课堂上相遇。
今生似是不会忘记锦瑟的那个亮相了。彼时年迈的教授在讲台上唠叨,所有人都听得昏昏欲睡,连教授自己也是一样。恍然间大教室的门被推开,有个女子裹在一片弥漫的酒红色中利落地闪进来。学生们,连同教授,一起抬眼看她,却都被刺得睁不开眼——原来这个尤物竟然在颈上系了一条翠绿色的丝巾。这样艳丽莫名的颜色搭配在这个女子身上居然如此好看,我垂头丧气地伏在桌上,想:如我这般蠢笨的女人大概一辈子都穿不出这样的效果了。
当下大学生的眼光一定是放肆的,那女子就在众人的睽睽注目之下穿过过道款款走来。一根水葱似的手指递来一支七星:“抽烟么?”不想竟在我身边落了座。
漂亮的女人往往要找一个陪衬,以衬得她更漂亮。我不幸沦为这个陪衬。
我不抽烟,可还是接了她的烟。兴许这就是美的力量,叫人心甘情愿地做没想到要做的事。我尚且如此,何况男人。我猜100个男人99个见了她会抬不动腿。
你拿烟的姿势很不专业。你不会抽。卖我面子?她眼光好生锐利。
我潇洒地笑笑,自己就这点好,或者就这点不好,天生不知道脸红。换是别个女人这时早窘得两腮红红,我不同,家明说我大抵不是女人。
然后我更潇洒地对她伸出手。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烟,我叫索谓。
索谓?这是你的全名么?你不姓吴?她打量我,一面机灵地应对。我叫锦瑟。
世人都想让自己的儿女与众不同,绞尽脑汁给孩子起种种特立独行的名字,身边这一位大概有对好学问的爹妈,清高兮兮地给女儿起了这么一个大有古意的名字。其实我又何必取笑他人,自家爹妈还不是一样,巴巴取了一个“谓”字,和我那不算太多见的姓组成一个词,摆明要让听到的人联想几句。
锦瑟很聪明,见我对她的幽默不买账,第一时间转换话题说,你觉得这老头子讲得有趣否?
现在哪有什么真正有趣的课?偏生这老家伙的课最是乏味又听者众多,不过贪图这门学分比较容易拿而已。我说的倒都是实话。
我们相视而笑。
下课以后锦瑟约我喝咖啡。
选在一处学院派气息很浓的地方,她的主意。
我们坐定,侍者还没过来我先看着她笑。
你这么奇异的一个人,竟然也选在这样的地方约见朋友?我讲话一向犀利。
她没什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