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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6期-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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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异却绝不简单如时差。可是正像多少天以后时差会被调整和纠正,一个上海人对纽约的适应和认同也几乎是快的——要是他采取主动。 
  至少,为调整和纠正时差,我企图采取主动。想当然的土法儿是制造提前量,凌晨三点就起身,以为能够把睡眠留给飞行路上的白昼。结果却没什么成效,从东京到纽约,只假寐了那么几小会儿。昨天可算得是最为漫长的一天,飞机在追赶时间,盲至超过它:十一点起飞而九点半降落。飞行路上用餐三次,看到两个白昼和一个黑夜,时间却被计算为负数,……从东亚到北美,这样的赶超,似乎不仅仅具备计时的意义了。 
  请玩味其中的隐喻。而玩味是一种乐趣,甚至可能是淫乐。记不得是从哪本谈论天体命理学的阿拉伯著作残篇里掉出的箴言: 
   
  要是你拒绝隐喻却仍然有所发现,那么你至少损失了发现的淫乐。 
   
  联想到某人的诗学主张,这样的箴言(它的真理性是可以悬而不论的)将一个苦巴巴的禁欲形象加诸其上了。这近平滑稽——这无论如何是一种诗艺的伪道学——要是你真的愿意玩味的话。 
  ——我怕是扯远了。怪我正身在一个相对的远处。——从中国到美国,你有了些时间的提前量,你超出你已经度过的日期和钟点,又可以重来一次,你似乎赢得了什么。要是你,譬如说,打算从此呆在纽约再也不飞回去,那么你赢得的这个仿佛不止于计时意义上的小小提前量,也许就一直不会被抹去。这不是我一下就意识到的。但是这种虚妄,在我于轻微的昏沉和初来乍到的兴奋间乘机场大巴到42街下车,又拖着行李在一家健身房门口见到本来说好到机场接我的那位老友时,开始被我意识到了。 
  他确如某种典型,在再也不飞回去或再不能飞回去的层面上?然而撇开所谓典型,准都知道他每天都想着飞回去——只是飞回去以后一定得要再飞回来。那点提前量或许不真实,但格外要紧。他一边抹汗喘息,一边给出一个“终于出来啦!”的笑脸后面,却隐含着另一种——努力为身体储存相对于时间(年纪)的提前量之焦虑。果然他立即就怅然言及门己最近竟然有点儿发胖了!不久又说到他眼睛的老花,而他其实也才四十五岁!小阳春天气,他略带几根银丝的披肩长发跟一身大袖宽袍、由某台湾服装师设计并赠穿的鲜艳唐装,飘过纽约公共图书馆边上的公园。像炫耀自家花园般,他指点给我看在那片绿地里休栖、用餐、尤其是晒太阳的人们。绕过去,攀上台阶,进入图书馆,他的表情变得郑重和肃然了。从一架小电梯上到二楼,以一种老家人嘱咐乡下亲戚别惊动了东家的低嗓门,他要我在走廊上稍等一下,自己则划过门卡,进了225室。 
  这纽约公共图书馆据说是全美最大的人文图书馆。宫殿般的装潢,有些部分则是教堂似的,这两种建筑特征叠加在知识之上,欲构成人们心目中对这个地方的想象和体会。它的开放性则在于,在其开放时段,任何人无需凭证便可任意出入其间。不过,出人之际,你带在身边的提包是要被保安们仔细查看的。这是在“911”以后,还处于橙色警戒阶段的纽约。 
  他从走廊那头的另一扇门里出来,赶紧把我的行李拖进去。不一会儿,他义从225那扇门出来,近乎正式地把我带了厂这个纽约公共图书馆驻馆作家的办公室。从去年9月开始,他在这儿有了一个工作间,由木板和玻璃隔断的那种,他向我介绍了另几个工作间里的作家,这位是现在《纽约客》的首席小说家,那位是得过普利策奖的传记作家,等等等等。他自己呢,将在这地方呆到5月,写他的文学自传。然而,一谈起写作,其焦虑就不是身体之于时间般可隐含的。半年过去了,他说,他到现在连一个字都还没有写!当初,十五年前,在我的印象里,他申请到美国某学院去做一段时间的驻校作家,理由似乎就是要写他的什么文学自传!面对在写作进展上如此骇人的负提前量,他实在的确非焦虑不可了……他罗列了那么多妨碍其写作的因素:生存和生活、环境和文化、生理和病理、情感和情绪、事务性和形而上、阅读和无法卒读、被恋情所羁和失恋、乡愁和旅游、出风头和遭忽略、花粉热和忧郁症、输入法和手写板、帮手和翻译、租房和买菜、社交和孤独、超敏感和厚皮病、对别人花钱的愤愤不平和对自己花钱的丝丝克扣……那种烦琐直至凌乱,就像他身边的写字桌上无序堆散开来的书籍、文件和碎纸片儿。——“真是有压力。”他一脸沮丧和忧心,“人家会认为我不够格儿。” 
  缓解压力的方法除了倾诉,大概还有带着我四下参观图书馆。大理石楼道,护墙板大厅,无限的书籍和索引,调节到最为柔和的灯光交错着透人长窗的午后天光,穹顶画讲述的故事,令氛围在我的时差反应里更成为神话——那甚至还不属于纽约神话呢……后来,张耳来了,跟她一起上街,这才打量了仿佛现实的纽约,曼哈顿。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恍惚。特别当走过某条窄街,从一个不小心的视角看过去,我会以为自己正穿过外滩附近的某条马路。那些店招,那些橱窗的设计和摆放,特别是酒吧里的烛光、装潢和刻意的暧昧、不恰当的怀旧、过分的老伊克,还有,那家也叫杏花楼的馆子……竟让你觉得这座城市跟上海的差异似乎只在于这是个不太地道的上海。实际上呢,我想说,上海(和中国)的美国化,不是已到了不仅有几分乱真,而且令局部美国也有几分上海化的程度了吗?这有点儿不伦不类的第一印象和观感,晚上被更为夸张地注入了一首诗的迟疑和幻化……而我却从不在晚上写诗——昨天的抒写之夜,实在是今天的上海之晨,是上海之晨的一个提前量。当然这种提前量如此单纯,写于昨天(3月18日)纽约的一首诗,只不过也许看上去比同时(3月19日)在上海写下的一首诗更早。但是,在两座城市构成的两个世界之间呢?出自一个正在倒时差的偏见,我想把纽约看作已经完成的上海,而上海,在某一层面上,像是个正欲成形的纽约。纽约之于上海的那么个并非也许的提前量,除了在于世,你大概同意,也还在于界! 
  隔着理会之墙听人们熙来攘往间招呼和低语,再一次走到纽约街头,我比昨天更有如在梦中之感。正是上班时间,在初升的太阳下,每个人都一脸匆忙,步伐坚定,频摆迅速,目标明确。节奏快得如此正常,令一个缓慢的游荡者明显的不正常。然而在纽约,没有什么是不正常的吧。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到此,尽管我知道自己要到第八大道和34街相交处的Penn Station乘火车,去一个叫作YADDO的艺术村坐下来写作。但它的必要性何在?为什么就不能呆在上海,坐在自己家里,像从我身边掠过的那些纽约人,心安理得,将眼下目作世界的当然图景?可是,要是你并不心安理得,你又如何猜测别人是心安理得的呢?影片《环游》(The Cruise,1998)里过着“有工作没公寓的半游民生活”的那位导游,在双层观光巴士上是如何替纽约人自我批判又自我怜悯来着?——“你们看那些上班族这样匆忙地奔向他们的目的地,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那么,我是否可以从他接下去所说的那句话里借到一个飞来的理由呢?——“我不认为他们可以一直过这种荒谬的生活。” 
  将近十点,重又来到纽约公共图书馆的225室。我的行李还搁在它厨房后面的小厅里呢。 
  马兰从纽黑文乘火车过来,一路摆弄着笔记本电脑。她写诗,也写小说,并且把精力花在一个叫“橄榄树”的文学网站上。她对网络现实的熟悉程度明显要高于对美国现实的熟悉程度。即使像第五大道上纽约公共图书馆这样的标志性建筑,她也找了好一阵子,到十二点左右这才摸进来。这让我略感抱歉。更觉歉意的是我十四点四十五分就要乘上火车离开纽约了……跟她一起上街,找到一家号称四川风味的馆子。吃了面但几乎没有去动其中每一根美国鸡丝。也许是因为时差反应,胃不舒服。反正,今天中午的美国鸡令我无法下咽。想起一个美食家的说法:饮食作为文化的物质层面,对应着精神生活里非理性的民族情感。据此继续推进,会不会抵达谬论:作为一个陌生人,异乡客,什么时候你真的吃惯了当地饮食,什么时候,你才有可能融入当地生活的喜怒哀乐。在此之前,你的乐趣大概主要在于从旅行生活里享受甚至带给你不便和损失的各种意外。 
  但首先是一个惊喜的意外。十四点半,正当我拖着行李往Penn Station赶去,就看见王渝迎面而来!——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十年前上海的衡山饭店。当时,刚好也是约在下午,十四点半!这不期然的巧遇加巧合,让我又生对应之感。只是跟昨天相比,其安排者要神秘得多。记得曾将只言片语集成《一排浪》,投寄给时为《今天》编辑部主任的王渝。其中有一句,像是专门指涉了多少年后的此刻:“每一个恰巧,都恰巧显露了命运的巧思。”不过,接下去,那个巧思是这样被弄糟的:我迟到了一分钟,火车开走了。——没有为一种意外准备好我的时间提前量,那就去应付另一种意外吧。(至少,这让我减去了对马兰的歉意。) 
  把车票改签到明天,拖着行李再回纽约公共图书馆暂时落脚,一边为时差犯着晕,一边却想着,正不妨再看看纽约景象。所以,当把马兰送到发车往纽黑文的另一火车站以后,我便在开始转凉的纽约黄昏里一通闲逛。已经是下班辰光,一辆双层观光巴士驶过,那导游是否仍在鼓吹:“纽约不只是一个背景,让人寻梦填补欲望;纽约就是梦想和欲望……”而当那辆车在某个停车场缓缓停稳,观光客会下车,会在通明的灯火间持续乘车时的排列编队又步行一阵子,但终于散开来,终于要回到属于其原先的日常格局里……当然,很可能,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地 铁 
  (5月17日) 
   
  两个月间第四次到纽约。我几乎想说回到纽约。也许纽约总是被我充作出发之地的缘故吧。几天前结束在YADDO的写作,把行李放进皇后区的一幢小楼就去了波士顿。现在,回来了,我可以说。我准备就在这地方呆着,直到我的机票限定我飞回上海的那一天。到纽约而有返回之感,因为它后面隐现着上海?真正的原因,我想,是人们挂在嘴上的那个说法:纽约不是美国。——别人的感受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它那种闹哄哄的、不安分的、层出不穷的、意想不到的、怎么都行的、带给你冒险和发现乐趣的、让你仿佛迷失但更容易找到自我的光怪陆离的现实与空幻,的确会把你从一个异乡人、旅行者还原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的个人,一个更能贴近你自己、回到你自己的个人。 
  而所谓美国却不是这样的。譬如说波士顿所代表和给予你想象的那种美国:图画般明净的环境、其中仅见的慢跑着的几个男女、海鸟和春风、大学城里的辨析表情和论断风度;譬如说Saratoga Sprgs所代表和给予你想象的那种美 
国:绿荫掩映的一幢幢小楼、透过落地长窗能够看到的餐桌和餐桌上方的枝型吊灯、躺在露台的帆布椅子里翻看通俗小说的胖子、赛马场上的空旷和有组织的喧哗、咖啡馆里的寒暄和静默;譬如铁路或公路沿线所代表和给予你想象的那种美国:修整得太好的草地和树林、功用型(功用性)建筑物、作为背景的无污染的天空和云朵、一律的性质民主得不免庸俗的风光……在它们里外,你的欣然和不适几乎都不是你的。——当然,别人的感受我不太清楚。 
  这其实不过是为自己在纽约闲逛找来的不是理由的理由。而当我推动一扇结实的钢架旋转门进入地铁,我打算在纽约呆一阵子的理由就好像也有点结实了。真不清楚别人怎么想,在我看来,纽约地铁是半个纽约,有可能不止于半个纽约……还没有见识它以前,有一天跑到苏荷转悠画廊,先见识了一件以纽约地铁的原始图景为题材的作品。各条线路被覆盖在面积占去了半边墙的白石灰后面,只能被隐约看见,透过这种隐约,使出斗鸡眼的眼力再仔细看,那几条线路原来并不简单地标画在一幅什么老纽约的地图上,那实在是一幅幅设计图,许多用铅笔写下的数据又被划去,重写,许多条路线又被抹去,选择了另外的新的方向。据说被涂上了石灰的这些图纸全都是原件。将百年前的这些原始规划全都抹去,还可以再规划一次纽约地铁吗?而那些当初的规划要是并没有将今日纽约人的生活方式也规划进去,至少,它还没有过多妨碍今日纽约人的生活方式——或许刚好相反,纽约人现在的生活方式不得不受到百多年前那个地铁规划的制约。不过,总的来说,百多年前的地铁规划还依然有效,还能讣这座超级都市运转自如。尽管它看上去陈旧了、破落了,闻上去也真的有点儿呛鼻的尿骚味(还只是5月,到了大夏天那才不好受!),但它像齿轮和发条一样尽可能准时,尽可能让纽约不慢下来,也不至于过快。 
  进入地铁,真有如进入纽约这巨型钟表的内部。在通往枢纽般的Time Sq的地下长廊里,由一支隐隐的口琴曲相伴,你看到那么多人的步幅:身形硕大的步幅,小巧的步幅,牛仔裤横里的臀部尺幅远远宽于竖里摆动腿尺幅的艰难步幅,健壮的混血黑人雄赳赳的步幅,佝偻的黑老婆子的步幅,修长的戴金丝边眼镜的梳分头白人的步幅,窈窕的南美姑娘的步幅,方头方脑方身体、连发型也是四方形的、不知来自何方的小伙子的方方的步幅,印度人因为穿得宽大而像似飘飘欲舞的步幅,把篮球在手指尖上旋转着、舞蹈不歇的褐色毛头小子的步幅,穿不来高跟鞋的大屁股广东妇人走得像象棋里别住了马腿的步幅,一个东欧人被尿憋急的步幅,一个不知向何处去又连洋泾浜英语也掏不出来问路的旅行者算不上步幅的步幅……这形成了一股(何止一股!)强大的动力,令纽约运转。要是你又看到那些交错着、并排着、互相跨越着的扶手电梯将人们从地底一层直送上地底三层或刚好相反,几条被圈起如铁笼子的环行路把人们从下面引向自己的头顶上方或自己正隔着深谷里的数条铁路线遥看的对岸,从譬如说戛然停下的N线快车的银色车厢里下来打算转乘7号线的人们在转了几重楼道拐角后却又乘上了N线慢车……纽约地铁作为一座迷宫的形象,就会在印象和感想里被刻写和塑造。 
  列车的调度者一定不是拿着阿莉阿德尼线团的忒修斯(他可能更像拿着地铁线路图的乘客),而是跟阿莉阿德尼同母异父的那个米诺陶——怎么会有这样的想象呢?或许纽约地铁里那种幽暗的繁忙让我想起了电影《蝙蝠侠》?企鹅人是否隐藏在更为幽暗处?——无论如何,协调十来条线路、安排妥当快慢车的调度者实在了不起。他使得纽约地铁里的那种忙乱并没有带来可怕的拥挤。车厢里总是有足够的空间,供卖艺者表演,供乞讨者穿行。 
  是在往上城去的A线上,第一次碰到了那些卖艺者。几个黑孩子走进来,清理出车厢中间的狭长场地,表演一串串空心跟斗。其难度不仅在于跟斗的轻、飘和落地的稳健无声,还在于必须躲开竖在车厢中间的几根金属杆子。火车的速度和摇摆,不知是否也构成空心跟斗的难度。表演过后,黑孩子们开始要钱。这时你会这样想:跟他们相比,许多要钱的实在没资格要钱,尤其是什么也不干,伸手就向你要钱的那种人。而在纽约地铁里,当有人伸出一只一次性纸杯向你要钱之前,多多少少都会表演些什么,哪怕只是胡乱唱几句……或许是在S线上,几个南美小伙子从另一节车厢走进来了,牛仔帽,皮裤子,吉他和小提琴,最夸张的是其中有一个相对矮胖的将一只铜管大号也背了进来。他们演唱着帕潘草原的牧人谣曲吗?不管是什么,当列车从隧道驰向一处高架并大拐,阳光斜照进来,让人眯缝起眼睛的时候,你会错以为高架下面不是有着一大片涂鸦的废旧工厂,而是一大片“白云三角帆羊群”——这几个小伙子并不在乎要钱,吹拉弹唱着走向了又一节车厢。……更不在乎要钱的是在一个相对开阔的月台上配备那么多电声乐器和音箱,又摆开一大排锃亮的爵士鼓埋头狂敲的老头儿。我记得有一回在上海一家乐器店里见到过相似的一套鼓,标价近十万。再加上他的其他设备,要是只为了讨几个美分,那成本就实在昂贵得不成比例了。 
  一心要钱的则各有招数。要是没什么招数,那也得有一番雄辩,像我在下午的C线上碰到的,那个头发花白的黑大汉因为没要到几个钱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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