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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晟命奴伺候着小姐。自那一天起,奴片刻不离小姐左右,却从未见小姐也任何人有过苟且之事。”哑儿虽似是对皇上说,实则微微偏过头,对这霈少说着,“所以,皇长孙之事,纯属乌有。另外,小姐来之前,丁晟叫奴保管着他和这薛大人往来的一切字据,却不知丁晟丁老爷可还记得?”
……
审判似乎还在继续,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是她,推开了他的手……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不信任有多么残忍,躺在床上紧紧攥着着那个小小的檀香牌子的她,可知道他的悔意?
第29章 晴不成春
雨后纵多睛。花休春不成。
睁开眼睛时,她陷在温软的床铺锦被之中。这是一个低矮的房间,也很狭小。隐隐约约,甚至还能感觉到微微的晃动,还是,自己在眩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青栀,还是林泠?
“泠儿你醒了?”消瘦得有些陌生的脸。她很想伸手去抚摸那尖瘦的下巴,想抚摸那眼下的两抹青黛,可是动不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这张多少个夜晚都只能闭着眼一遍一遍勾勒的脸。此刻,他真的在眼前了,却为何心里却掀不起半点涟漪?这就是爹爹说过的“哀莫大于心死”吗?可是,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的绝望呢?——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一动也动不了的她,只能握紧了双手,却在手心里找到了自己那么疲惫的原因——就算一切已经过去,她,在他心里,可还是、可还能回到过去那个只属于他的泠儿?
“泠儿,你怎么了?泠儿,别吓我。泠儿……”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风云变幻。那么焦急,那么无措,全是为了自己么?记忆中,他从不曾这样的紧张过她呢。
“我是谁?”知道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干得根本发不出像样的声音来。
“水,水马上就来,等一下!”霈少从一旁倒了一杯水,目光,却从未从她脸上挪开过哪怕一刹那。轻轻扶起她,将杯子递到她跟前喂下,他这才又轻轻将他的泠儿放平,掖好被子。紧紧攥着那只杯子,他急切地问道:“泠儿刚才说什么?”
“我,是谁?”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像三支箭一样齐齐地插进了霈少的心。
“泠儿,别吓我泠儿。”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紧紧地将他的泠儿抱住,在她的耳边呢喃。可是——怀中人却轻轻地挣扎,挣不开,又轻轻捶着他的胸膛。
“泠儿?”弄疼她了?他放开了一些,看着她,不解。
“我是谁?”那眼神中,并没有惊惶,却好像只是为了弄清楚什么的本质一样,坚定而又执着。
“你是泠儿,你是我的泠儿啊。”霈少轻摇着泠儿的肩膀,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泠儿,这是怎么了?”邵可漪和源少闻声而来,就连六殿下也站在门口。听到泠儿竟然问霈少自己是谁,众人都愣住了。倒是邵可漪疑惑着走到床边,摸着泠儿的额头,柔声问道。
“表姐,我好累……”泠儿靠到了表姐的怀里。
邵可漪搂着泠儿,抬眼看了看霈少,又给源少使了个眼色。源少便会意,上前来道:“泠儿刚醒,不宜费神,就让漪儿在一旁陪着吧。一会儿叫太医来看看。霈少你也该休息了。”说着,把霈少连拖带扯地拉了出去。即使这样,霈少也始终定定地看着泠儿,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
“表姐,这是在哪儿?”
“回去的船上。要是晕船,一定要跟表姐说啊。你现在身体不比以往。”邵可漪帮泠儿拉好被子,抱着她也靠在床头,看到泠儿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便接着道:“六殿下奉皇命南下监督赈灾钱粮分配押运的各项事宜,为免铺张,便和我们一道走。泠儿,咱们这便回家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和霈少,也要好好的啊。七月的时候,都是我们不好,没有事先想到让你一个人在那里会不安全……”
“表姐,我还能回到过去那个泠儿么?还能么?”她的泪水,簌簌落下。
“泠儿,别这么想。若不是当你像从前那个泠儿一般疼着,霈少又怎么会这么多天都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你要是再晚些醒来啊,恐怕我们就要为霈少手忙脚乱了。”
“不是的,回不去了……”
“泠儿,表姐不能替霈少承诺什么,但是,在你自己这么认定之前,答应表姐,一定要听霈少亲口说出来,好吗?记得上次在马车上说的话,有什么心事,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好吗?我不许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泠儿沉默不语。邵可漪皱着眉头听着夹杂在浪涛声中暗锤墙板的声音,却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表妹。不多时,泠儿终究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沉入了梦乡。
霈少无力地靠在墙上。任凭眼泪模糊了视线,继而在风里凌乱。
“霈少……”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霈少,源少心里也堵得慌。深深的自责,就像这浪花一样一层一层涌上心头,若不是当初自己自作聪明,说不定这一年也就那么平平静静过了,什么以外都不会发生,霈少会被表妹的才华和性情吸引,一年之后,站在自己面前的,只会是一对佳偶,可现在,却是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霈少,表妹只是身体不舒服,这才胡思乱想。你可要振作,坚持下来啊!”源少轻拍霈少的肩膀的手,却被他轻轻拂开,“源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刚站直了身子想要走开,一个大浪打在船舷上,好在船大,只是微微晃了晃,但霈少却就那么摔了下去,半天没见他爬起来。源少担心地俯下身去,略略看了一眼以后,到底还是直起身来,示意六殿下一起走开。末了还交代船夫,没事不要过去。——霈少,就让他在甲板上暗自伤心一会儿吧。
天渐渐晚了。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的挡风板的缝隙照进泠儿的房间的时候,在邵可漪还没来得及放下窗帘的时候,泠儿就醒了。睁开眼,发现表姐还是那个抱着她靠着床板的姿势,泠儿只觉得心里一暖,便轻轻道:“表姐,我能出去走走么?想吹吹风了。”邵可漪点过头之后,便是一番动作将泠儿包了个严严实实方才扶着她出去了。一出门,就看见了一道单薄的人影站在甲板地尽头——不是霈少却又是谁!
邵可漪正准备回房间去让他们夫妇两个单独相处一会儿,泠儿却犟着示意表姐带着她往另一头走去。于是,霈少夫妻两个就那么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地站着。谁也没有回头,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船尾站得久了,泠儿微不可见地向表姐怀里缩了缩。邵可漪也开始觉得临近大江,这河上的风有些刺骨。正想着,却从船头那边飞来一件外衣。转头,却看见霈少扬起的手尚未放下。
邵可漪叹了口气:“泠儿,还是回去吧,表姐有些冷了。”
“嗯。”
待泠儿又睡下,邵可漪这才出来带着斗篷给霈少系好:“霈少,她睡下了。太医说,接下来一段时间,若是能好好休养,便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嗯。”霈少依旧面朝着前方,头也不回。
“我这个表妹,因为她娘的关系,总是……”邵可漪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眼前这个宛若心死的男子说。
“总是什么?”邵可漪低头沉吟间,霈少却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灼灼。
“小时候,她总是为养的小动物死掉或者是走掉伤心好久。长大些,总是觉得是自己不够聪明姨妈才不要她去了,总是害怕姨父哪天突然不要她了。所以,她习惯了用自己的努力来留住自己珍视的东西。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反而让她觉得容易失去……”
“所以,她不愿告诉我,她便是那位姑娘……”霈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闷闷道。心尖尖上,又传来了阵阵刺痛。
邵可漪看着霈少深邃的目光,嘴角牵扯起有些伤感的笑容:“她是个犟丫头,一旦认准了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变的。就像她认准了霈少,便会此生不渝。”她顿了顿,看着霈少的眼里燃起了星光,“只是,这丫头的性子终究别扭,却叫霈少辛苦了。”
“表姐,我要怎么才能……”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心里疼啊!
“这丫头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霈少少不得花心思猜上一番了。有什么心事,霈少不妨跟她说,有什么猜测,霈少也不妨探探她的口风。这么多年了,我都是这么跟泠儿相处的,说实话,还真的从来没占过上风。”邵可漪说到此处,却也笑得无奈。
“多谢表姐指点。”表姐的一番话,可不就如这河上的波涛,震撼着他。是啊,以前从来都是别人顾虑着自己的感受,他又何曾顾虑过别人的想法?先前即使有猜度她的心意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舌战中占那么一点点的上风,却从未想过自己猜到的,会不会并不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还有,霈少要保重自己。”
“是。表姐也回舱里休息吧,我再站一会儿。”霈少俯首作恭送状。
在深邃的夜空下,缓缓呼吸着凉凉的空气,感受着胸口的某一部分逐渐变得麻木,霈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哭,却也哭不出来。那种堵得慌的感觉膨胀开来,只想要长啸一阵,却又念及船舱里一向睡得并不算安稳的她,只能憋着。——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她一醒来,却还是要推开自己?
门开了。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回头,却见她穿着单衣就出来,又站到了船尾。他轻点甲板,飞身掠到她跟前,将斗篷替她系上,什么也没有说,却又慢慢走回了原来所在的位置,只是不再向着大江,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冷得有些支撑不住,他绷得有些僵硬,却终不肯离开。
“你醒了?”泠儿睁开眼就看到了表姐。
“嗯。”正好奇昨夜自己明明在甲板上,是怎么回到舱里的,就看见源少匆匆忙忙进来,一脸慌张。
“泠儿精神好些了么?能走动的话,去楼下船舱看看霈少吧。大概昨夜穿着单衣在甲板上站太久了,烧得不轻。”
“啊?”两人俱是吃了一惊。邵可瑜是吃惊明明都和霈少说好了,他怎就还不保重自己,而泠儿则是有些懊悔昨晚……两人迅速收拾停当,就跟着源少来到霈少的房间。原来源少早上去叫霈少出来用早餐的时候,才发现霈少紧紧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一试额头,才发现他烫得吓人。好在太医也在船上。
泠儿进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只见霈少已然不省人事。面色潮红,眉头紧蹙,但是并不安稳,口中念念有词,一句句叫的却都是“泠儿”。
泠儿一面夺过源少留在这间屋里服侍的小丫头手中的帕子,在冷水里搓揉过,细细敷到霈少的额头上,一面,泣不成声。其他人这边识趣退开。
终于可以抚摸那憔悴的面庞。青灰的胡茬有些扎手。脸上,触手有些火热。拿过另一块巾子,沾了水细细拭着霈少的面颊和手心,泪滴却是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打落。
“泠儿……”
“在,我在。泠儿在。”她伏倒他的胸膛,哽咽道。
还是有些烫的大手包住了她的柔荑。
“泠儿……”还在睡梦中的人,原来力气也可以这么大。霈少手中一用力,泠儿不防,却是整个人伏在了他的身上。还未来得及站起,却被霈少紧紧抱住。感觉到炽热的温度从身下的胸膛传来,泠儿也便放弃了挣扎,放软了身子。另一只吓得冰凉的手揭开已经捂热了的帕子,贴在了霈少的额头。
当源少和夫人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倒吸气的声音惊醒了霈少的时候,他看到乖乖在自己怀中沉入梦乡的泠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抱紧了她,一边却又小心翼翼要抽出压在泠儿身下的被子要替她盖上。可是,这番动静终究还是惊醒了怀中的人儿。她“嘤咛”一声醒转,看到门口笑盈盈站着的人,脸上便烧了起来,起身欲走。
“啊!泠儿,霈少说,他有话对你说!霈少,话我可带到了,你慢慢说啊!”邵可漪巧笑着牵着自家夫君逃也似的出得门去,顺手拉拉上了门。留得霈少和泠儿两个在房里面面相觑。
“什么话?”泠儿莫名其妙地看着霈少。
霈少却只是静静地笑着看着泠儿。见她脸上除了错愕却也不见其他的表情,霈少笑意更浓,拍拍床沿,示意泠儿坐下来。
泠儿此时倒也乖巧,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替霈少将被子掖好了,就站在床边。霈少却不依,伸出手来非要拉着泠儿坐下来才罢休。
“昨日泠儿问我,泠儿是谁。我却是想了一夜。不过,在泠儿看来,我却是谁?”泠儿不语,只是摸了摸霈少的额头,抽出手来换了块帕子替霈少敷上。
霈少闭了眼,一脸很享受的样子:“源少曾经对我说过,说我昏睡着错过了泠儿最专注的美丽。”重又握住她的手让她坐下,轻叹道,“可是为什么总要我在这样的境况下,泠儿才能如此温柔?若我现在好好的,泠儿怕是只会又将我远远推开。”看着泠儿别过头去,霈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在泠儿看来,我却又是谁?是上元节邂逅泠儿的公子,是洞房夜冷落泠儿的新郎,是绝望时推开泠儿的丈夫,还是此时此刻虽然心中还有着怨气,却也真心诚意愿意服侍的病人?”泠儿身形一震,转过头来看着霈少退了红晕略显苍白疲惫的脸,心中剧痛,嘴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地问道:“霈少却希望我回答哪一个?”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泠儿自己没有发现,霈少却没有将它漏了去。
“那诸多个泠儿,泠儿却又希望我回答哪一个?”霈少笑得有些无奈。低低咳了两声,又沉默了一阵,见泠儿还是不做声,这才接着道:“我记得泠儿说过,越亲近泠儿的人能见到越多个不同的泠儿,但泠儿的真正面目,却只愿给最爱的人看。我却也是一样。刚才说的那些,我巴不得泠儿说每一个都是我才好。那我在泠儿心里,便是可以欣赏,可怨,可怒,却又值得悉心照料的人。”不知是体虚气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番话,声音并不大,霈少又说得极慢,却又极清晰。
“想知道你是谁么?你是一曲轻舞可以曼妙让人只当身在仙境的栀子花;是时而调皮,时而稳重,总是要强倔强,叫人疼到心底里的我的夫人;是身陷险境,依旧对未来充满信心决不放弃的青栀;是别别扭扭,总也不肯相信我的泠儿……”说到最后,霈少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闭着眼,微蹙着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霈少,夫君你怎样?”泠儿一急之下,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痕,她过去将霈少扶起,让他靠着自己,轻拍着他的胸膛:“好些了没?”
霈少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喘息着道:“好多了,多谢夫人。”泠儿这才方觉刚才情急之下一句“夫君”竟是脱口而出,不禁脸涨得通红。支吾了半天,幽幽叹了口气道:“总之霈少只是爱慕小女子姿色,现在又加上可怜我竟被掳去在青楼里呆了那段时间罢了。”
霈少复又无奈地笑了:“表姐方才说的,却是那日我去梅花林见我的栀子姑娘之前交代源少他们的话。那时我还不知泠儿就是那位姑娘,只想着到梅花林和那位姑娘有个了断,然后告诉泠儿,那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我却改了初衷,只想要泠儿一生一世陪在我的身边。至于后来的事,泠儿可还记得在淮扬之时,我就说过,我爱栀子花的心,一如从前,哪怕她出身勾栏。”近在耳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也有些凄凉,“泠儿,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夫人顾虑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直到此刻,泠儿方才捶着霈少的肩膀额头搁到那宽宽的但却单薄的肩膀上,涕泗横流,“可是,可是你怎能那样看着我,不信我!为什么!”肩上,有一片凉意在蔓延开来。霈少闭着眼,任凭她敲打着痛成一片的肩膀。良久,才咽了咽口中的心酸,轻轻地拉过敲着他肩膀的粉拳,将它放到了自己的心口:“泠儿,为夫错了,为夫这里,也痛啊!”
第30章 水穷云起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纵使霈少身体一向强健,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泠儿到底还是守着硬是让霈少卧床两天。无聊了,说些小时候的趣事,时间过得倒也快。
“对了,有一件事……”
“什么?”搂紧了笑倒在自己怀里的泠儿,霈少笑盈盈地问道。
“娘曾经对我说过‘泠儿当真不记得我了么’,可是……我真得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娘了……”
“嗨,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霈少不以为然。
“可是,换了你是一个市井小民,那天回家家里突然告诉你公主选你做驸马了,你不会觉得奇怪想知道为什么吗?”
“被公主选做驸马”?这个……霈少失笑。轻刮了泠儿的小翘鼻,霈少轻柔道:“其实,说起来,你也算是故人。娘和泠儿的娘,还有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