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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着,拍拍床铺。「他们就快来了,妳不上来,他们怎么会上当?」
药儿抿着唇,清澈闪亮的目光狐疑地打量着他——这看似斯文儒雅的书生捕
头怎么看都是个正人君子,可怎么会说出这种……这种不正经的话?
她王药儿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女子,叫她上床
就上床,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风步云侧耳倾听,然后长臂一揽便将她拥入怀中!药儿还来不及惊呼,他修
长的手已经捣住她的唇瓣。「嘘……失礼了……」
药儿大睁着双眼怒视着他,小手抵着他宽厚坚实的胸膛想推开他,但她一个
没学过武功的弱女子怎可能推得动一个精壮男人?
她的手掌心传来风步云胸膛沉稳的心跳震动,鼻间闻到他纯然男性的阳刚气
息,她忙不迭地想缩回手,但身子却给他压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木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贪婪的目光从门外射了进来,有人正
悄悄地低语着。
「这时候动手最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先说好,那如花似玉的娘们我要了!」
「呸!大家都有份!」
「咱们进去一刀斩了那书生,之后要怎么样不都随咱们了吗?」
「嘿嘿嘿嘿……」
「小声点,别惊动了其他人便是。」
风步云的脸就在她眼前,他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只见他
悄悄地对她使个眼色,然后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开始有模有样地打起呼。
她全身都绷紧了,只觉得连头发都站了起来。她像是中了毒,脸上的红晕愈
来愈炽热,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
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风步云修长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像是抚摸小猫一
样那么温柔,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终于稍稍放松,然后那群贼人便进来了。
脚步声共有三人,亮晃晃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他们悄悄关上房门,
邪恶的眼光直盯着床上的两人,其中一人走了过来,高高举起手上的刀——就
那么一瞬间,风步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了对方的穴道。他一个翻身腾
起,快手如同闪电一般飞出,三人顿时都成了木头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穴道被点住了,连那惊恐的神情也凝在脸上。
制住了贼人,风步云回头歉然地望着她。「妳没受惊吧?」
药儿低头不语。她当然受了惊吓,她可不是一天到晚都会趴在男子胸前听心
跳啊!
「他们就是下毒的人,却不是杀气的来源。」风步云沉吟着打量着眼前三个
毛贼,既然他们只是寻常打劫的恶徒,那么刚刚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杀气究竟是
从何而来?
「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呢?」
风步云望着三人,如果押送到附近的衙门,难免要解释自己为何抓了他们;
如果透露自己的身分也就暴露了行踪,如果不透露自己的身分,恐怕衙门又会
追问个不停。
药儿厌烦地看着屋里这三个又脏又臭的男人。「给他们一人一瓶化骨水吧。」
那三个人顿时吓白了脸!
连风步云都有些意外,只不过打劫就要把他们化个一乾二净?「呃……他们
罪不致死吧?」
药儿斜睨他一眼。「如果咱们只是寻常百姓,此时此刻你已经死在他们的乱
刀之下,而我的下场更是凄凉,这样的人还算「罪不致死」?」
「废了他们的武功如阿?」
她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九州总府衙门的总捕头会如此的妇人之仁。「他们这
三脚猫的功夫有跟没有不是一样吗?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又何
必用蒙汗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风步云想想也对,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就这样杀害他们。他终于叹口气。
「看来我只好送他们到当地的县衙去了……」
药儿叹口气,从怀里掏出几颗药丸塞到三名匪徒的嘴里。
风步云大惊失色!「药儿姑娘——」
「别担心,你还不是杀人凶手。」药儿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我只不过给他
们吃了「傻药」。」
「傻药?」
「吃了傻药的入神智会变得懵懵懂懂,仿佛刚出世的婴孩一样,什么都不记
得,几个月后傻药的效果会慢慢消退,但是他们却一辈子都不会再记得自己到
底是什么人、过去曾做过些什么事。」
风步云顿时哑口无语。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惩罚?
「还是要我给他们一人一瓶化骨水?」
「不不,这样够了。」风步云惨笑着摇摇手。「我这就带他们离开这里,妳
在屋子里稍作歇息,我去去就回。」
药儿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离开。风步云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
道为什么竟让她的心感到有些失落。
她坐回床铺上,上面依然有着他刚刚所留下的余温,阳刚的气息尚未褪去。
她情不自禁地缓身躺在棉被上,微吁口气,感受着风步云所留下的温度……
她很残忍吗?她不由自主地想着,却怎么都感受不到自己残酷的那一面。
想着想着,就在风步云所留下的余温中,沉沉睡去。
送走了
那三个变得傻呼呼的匪徒之后,他在镇上随手买了几件普通农家衣裳,顺道在
小镇上四处看了一下。他身为九州总府衙门的总捕头,勘查民情也是他的职责
之一。
一路上总感觉这小镇透着股奇异的气氛。
除了他们所住的那家客栈还有些外地商人,小镇的路上几乎见不到行客,日
渐黄昏,民宅屋顶上却不见袅袅炊烟;这小镇安静得出奇。
凭着捕头的直觉,他转到镇外,附近的田地几乎都荒芜了,港口也没剩下几
条小船,一路上所见的镇民多是衣衫褴褛、萎靡不振居多。
虽然近年朝风败坏,民生疾苦,但是这么没有生气的小镇他却是头一次见到。
这镇上的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走路都特别的慢,仔细看他们的模样,都像是腿上
带了伤似的拖着脚跟走。
来到镇中央,水井附近聚集了几名来打水的镇民;这大概就是小镇人们聚集
聊天的地方,旁边的大树下坐着几名孩童,连小孩子看起来都是气息奄奄没有
精神。
风步云漫步走到孩子们身边微笑着问:「小哥们,你们怎么没去私塾念书?」
孩子们抬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容。
「咱们全都病了,私塾的先生也病了,大家都病了,爹娘都叫我们不用去私
塾了。」
「病了?病了怎么不请大夫?」
孩子们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因为大夫也病了啊。」
风步云讶异地望着他们。「全都病了?」
「是啊,没病的人都跑掉了,他们都说这里有什么瘟……瘟什么的。」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孩,他们看上去是瘦了点,脸色发黄,但并不像得了什
么重病。「你哪里不舒服?」
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大夫吗?」
「不是……不过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其中一名小男孩连忙撩起自己的裤管,露出一双透着奇异青黑的腿给他看。
「那你请大夫帮我看病好吗?我的腿好疼啊。」
「我也是我也是!」
孩子们异口同声嚷了起来。看着他们那一双双透着青黑的小腿,风步云不由
得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这座小镇的奇异气氛是什么了,那是死亡。
整座小镇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回到客
栈,风步云惊讶地发现药儿已经下了楼,在客栈大厅里替客栈里的小二眼掌柜
的把脉;只见她黛眉微拢,沉吟着问:「你们全都喝同一口井的水吧?」
「是是,没错,这镇上只有一口古井。」
风步云走到药儿面前,温柔地凝视着她。「妳怎么下来了?」
「小二哥刚刚送茶水上来给我,我发现他中了毒,这里的人似乎全都中了同
一种毒。」
「这位姑娘心肠真好,她说想替我们把把脉。」掌柜的露出一脸感激。「咱
们这镇上的人不知怎么地,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连几个大夫都得了病。」
「这不是病。」药儿拿起纸笔开了张药单。「拿这单子去药店配药,不过光
是这些药只能治本不能除根,我得去采几味药草才行。」
「谢谢姑娘大恩大德!」掌柜的取过药单,满脸都是感激。
「不用谢了,这些药都只是寻常的药材,花不了多少钱的,不如掌柜的行行
好,在客栈门口熬药分给其他人?」
「当然当然!」客栈掌柜忙不迭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姑娘真是菩萨再
世!如若真能解毒,姑娘就是本镇的救命大恩人!」
药儿却只是淡淡然挥挥手。「今日我累了,明早我再上山采药。」
全客栈的人都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但她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径自转身
上楼。
风步云微笑着凝视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当药儿把他父亲的断臂交给他时,也是一脸冷漠淡然的表情,但是那
冰冷的表情下隐藏的,却是善良热忱的心意,只是或许连药儿自己都不知道。
客栈里一片欢欣鼓舞!小镇上的人已经病了很久很久,他们早就不抱任何的
希望,却没想到突然从天而降这美若天仙的药师菩萨。镇民们忙不迭四处奔走
相告,原本死寂的小镇转瞬间活了起来!
「妳能这样做真的很令人感动。」上了楼,他将衣物交给药儿,同时微笑着
说道。
药儿不置可否地接过那些衣服,转身到屏风后更衣。
「能告诉我,这些人是中了什么毒吗?」
「是一种塞外蛇毒,一次大量使用的话会使人毙命,但是因为味道很臭,所
以很少人会用那种毒液;这些镇民长期服用掺有毒液的井水,全都慢慢中毒而
不自知,他们喝井水的日子已经太久了,依我看至少有三个月以上,中毒日深
自然有些人回天乏术。」
「会是有毒蛇不小心跌进井里而发生的意外?」
药儿在屏风后面轻轻笑了笑。「一条蛇掉进去可以说是意外,连续三个月都
有蛇跌进去,可真是「非常意外」啊。」
夕阳的余晖从客栈房间的木窗照了进来,照在屏风上透出药儿曼妙的体态,
风步云怔怔地望着那剪影,连忙背过身去,心跳却不住地加速急跳。
「那……那就是有人蓄意放毒了……」
「风总捕头想插手这件事?」
「既然有人蓄意放毒,我这捕头怎能坐视不理?我只是奇怪有什么阴谋会大
到必须毒死整个小镇的人?」
药儿转出屏风,她已经换上朴素布装,素净清秀的脸配上那袭灰色布衣更显
标致动人。
换上寻常衣物的王药儿感觉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感觉不再那么缥缈难
以捉摸,却更增添了几许恬淡风情,引人动容。
「好看么?」
风步云转身,温柔地凝视着她,他唇角微扬,墨瞳闪烁着欣赏。「好看。」
药儿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我没被送到药王谷,现在应该也只是个
平凡的农家女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我不会遇见妳,眼下我们也不会同处一室,妳也没
机会救活这些镇民了,不是吗?」
他的话听起来别有深意,药儿侧着头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她坐下来双手捧着白瓷茶杯,习惯性地轻轻揉转着那茶杯。
望着她,他有满腔热情的话,但却说不出口,除了就这么楞楞地看着她,他
无法表达得更多。
如果能两个人就这么天长地久的相对下去,是不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也坐下来,捧住了茶杯,原本粗糙的茶水突然成了琼浆玉液。
他们痴痴地对坐着,各怀心思地沉静着。
夕阳余晖慢慢地、慢慢地晕染了整间房,温暖的微光中,他们静静相对,静
静地,静静地。
第6 章长途奔波加上过度劳累,金狂三的伤势又开始恶化了;他腿上爆开的
伤口化了脓,整个人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发着高烧。
这个山洞非常的阴冷,长而深的隧道不断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这种地方实在
不适合病人调养身体,但药王谷的人始终没有放弃追杀他们,要逃出这座山谷
显然并非易事。为求安全起见,只能暂时将他安置在这里,只是看他总是冷得
直打颤,拾儿身上能脱下的衣物全脱给了他盖,只剩下单薄的亵衣。他突发奇
想,竟然拿了几片持大的野芋叶披在身上当衣裳。
安顿好了金狂三,他彻夜跑到阴森森、冷凄凄的山谷里采了不少退热归元的
药草回来替他治伤。
金狂三醒来的时候,拾儿正在角落里努力的熬着草药,因为怕被药王谷的人
发现,他用来熬药的火堆小得可怜,还得不断扇去潮湿木头燃烧所化成的烟雾,
他身上披着几片野芋叶,模样就像是扮家家酒的孩子。
「喂……」金狂三努力撑起身子,粗嘎着嗓子问:「臭小子,你在干啥?」
「想办法毒死你啊。」拾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金狂三发出笑声,只是笑得甚为虚弱可怜。
他身上盖的全是拾儿的衣物,而拾儿自己却「穿」得如此不伦不类。这少年
虽然油嘴滑舌,但行事倒是贴心得很。
金狂三的眼神不由得温柔起来。他这莽汉一生奔走江湖逞强斗狠,到老来身
边不但没有个一儿半女,甚至连个老伴也没有。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寂寞,这次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了几趟,心头终于
涌上一股浓浓的寂寞萧索;倘若自己早些成家立业,儿女应该都跟拾儿差不多
大了吧……
假如自己真的不幸死在这不知名的山中,恐怕连个替他送终的人都没有,只
有这邪里邪气的鬼小子陪在身边……
「喂,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知道老子的名宇?你就叫我一声好爷爷就好了。」拾儿笑嘻嘻地回答,
药终于煎好了,他弄熄了小火堆,将药端到他面前。「喝吧。」
「这啥捞子鬼?」
「要命你就喝,都已经烧了三天三夜了,再烧下去,就算有十分铁打的身子
也烧得只剩下三分破烂骨头了。」
金狂三蹙着浓眉端过破碗,苦着脸瞪着那黑漆漆的汤药,忍不住嘟囔:「本
来不死的喝下这鬼玩意恐怕也要死一大半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苦着脸将那碗药尽数喝下。
「这才乖!好啦,药喝下去就该睡了,你好好歇息,我去打些野味回来祭五
脏庙。」
「你还没回答老子的问题,你这小鬼叫什么名字?」
「路拾儿,路边拾来的短命鬼,您老满意了吧?」
「路拾儿……」金狂三嘿嘿一笑。「这名儿倒是挺有趣,你是药王捡回去的?」
「当然不是啦,五年前我被一对夫妻弄进药王谷的。」
「我看你身手还不错,出手招数看起来挺眼熟的,你师父是谁?」
路拾儿叹口气,看来不跟他讲清楚他是不会死心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
人的秘密,索性全盘托出吧。
「我有两个师父,一个善师父一个恶师父,不过我只跟他们学了一年的功夫
他们就全都死光了……」
「善师父恶师父?一对夫妻?」金狂三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跳
了起来!「善驼恶婆?!五年前?!」
「是啊,咦?你怎么——」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都瞪大了眼睛,下巴掉在地上!
不会吧?!
「你就是五年前那个该死的乞丐小子!」
「你就是五年前那个满嘴垃圾的王八羔子!」
「有人
放药救人啦!」
「镇前的王大户已经开始放药救人了,据说他们的药吃下去立刻就能治病,
已经有好多人吃了呢!」
客栈热闹起来,一个时辰以前有人匆忙来报,说是镇前的王大户开始放药济
世,原本等在客栈的人全都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客栈冷清了一阵子,眼下那些
人又回来了,一脸的兴高采烈。
「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病都没了!」
「我也这样觉得!没想到那个土财主暴发户一辈子没干过啥好事,却在这件
事情上救了咱大伙!」
「说也奇怪,那王大户从来……从来……」说话的人咳了咳,不知怎地一句
话就是接不下去,他抓着自己的脖子,双眼渐渐大睁——「喂喂!你没事吧?」
周遭的人全被他的模样给吓着了!只见那人眼睛瞪得像要凸出来一样,整张
脸胀得发紫,整个人不住地颤抖,到后来连坐都坐不住,滚到地上瑟缩成一团!
「快快快!快请那位菩萨姑娘下来看看!快啊!」掌柜的大叫。
小二忙下迭冲上客房,半晌后风步云领着药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