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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出了一声低呼:“啊,我母亲把我的小名告诉你了。”
宋自然一听之下,反应竟然是:“芳子是你的小名,请问大名是什么?”
这种反应,当然属于“傻瓜”级,可是芳子居然很是正式地回答:“我叫黄蝉,对
了,就是螳螂捕蝉的‘蝉’。”
宋自然略呆了一呆:“好别致的名字。”
用“千里共婵娟”的“婵”来作一个女性的名字,那是相当普通的现象。可是用“
蝉曳残声”的“蝉”来作名字,那确然“很是别致”(其实是“古怪”的变词)。
当宋自然详细说这一段经过时,我和白素都是听众,白素听了这名字,眉心略蹙,
向我望来。
我扬了扬眉,刹那之间,我想到的是这个名字可能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成
语有关,既然姓黄,叫黄蝉,总比叫黄雀好听些。
当时,我不知这白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白素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一直到相当时日之后,我才知道白素当时,确然是想到了什么的,那使我对她佩服
不已。
当下,宋自然总算恢复了镇定,自我介绍:“我叫宋自然。”
芳子嫣然:“也是很别致的名字 进屋子去?”
当她扬著眉,这样说的时候,宋自然如同遭到了电极,连忙松开手:“当然!当然
!”
芳子一侧身,用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下了车,动作之悦目,令宋自然不由自主,发
出了一下赞叹声。
芳子推著车向前走,宋自然实在很想紧贴著她,可是又怕唐突了佳人,那一段距离
并不长,可是芳子却绕过了屋子,把脚踏车推到屋后一个相当远的角落处停放。放好了
脚踏车,她才解释:“这车,是屋子中唯一的现代物件,我怕它破坏了整个屋子的和谐
和完整,所以总要尽可能把它放远些。”
这一番很是不寻常的话,自然又令得宋自然衷心地叹服,他在发出了一连串表示欣
赏的声音之后,才道:“你也是现代人,却和这屋子配合得那么好。”
宋自然在赞美芳子,芳子自无不知之理,所以她俏脸也大有喜悦之情。但是喜容却
一闪即逝,代之以一种很是惘然无助的惆怅,看了令人心疼。
宋自然不由自主,“啊”地一声,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因为从芳子的神情看来
,她像是心事重重,大有隐秘,说来话长。
宋自然没有硬要人家说出心中隐秘之理,所以他欲语又止。
而过了极短的时间,芳子就已经回复了正常。
宋自然在向我和白素说到这一节时,用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道:“当时,我真以
为芳子是一个古代的美女,不知如何,来到了现代,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茫然。”
我和白素都没有取笑他,因为在听他讲述到这里时,我和白素,也有同样的想法
一个古代美女,由于时空交错,到了现代,这并不是太不可思议的事。
而宋自然在不到一小时之后,再和黄芳子相遇,黄芳子换上了传统的服饰之后,认
为芳子可能是“古代美女”的感觉,也更强烈了。
先是进了屋子之后,芳子直趋饭厅,在宋自然进食之后,显然已有人收拾过,换上
了新的饭菜,而且,一旁还有一个盥洗架,芳子来到架前洗了脸,漱了口,在饭桌前坐
了下来。
宋自然明知不礼貌,可是还是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看。
芳子在取起筷子之前,向宋自然一笑,宋自然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涨红了脸。芳子
道:“饭后,如果你有话要说,请到客厅相会。”
宋自然一叠声地答应,倒退著离开,回到他的房间之后,手按在胸口,心头好一阵
狂跳,无法平静下来。在房间中团团转了十几个圈,明知芳子没有那么快到客厅去,他
就离开了房间。
这时,天色早已黑了,屋子中并非到处都有灯光,整个屋子,都在神秘的黑暗之中
,有一小段路,甚至要摸壁而行。
但客厅中却有柔和的灯光透出来,宋自然还以为芳子已经到了,心头又一阵狂跳。
及至进了客厅,阒无一人,宋自然才知道,那灯多半是黄老太准备的。想起这老妇
人,也够诡异的了,她在这屋子中,像是具有隐形的能力一样,可以全然不见人影,但
是却又无处不在,把一切都安排得停停当当。
宋自然勉力镇定心神,把等一会芳子来了,想和她说的话,先想上一遍。可是他立
即发现自己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根本不知这想对芳子说些什么,那又令他更是焦急。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形下,他看到芳子走了进来。芳子换了服饰,是月白色的缎
袄。在恍恍惚惚之中,宋自然张大了口,直到芳子来到了近前,他才道出了一句话来:
“你不属于这个世上。”
这句话听来无头无脑,可是芳子却一听就完全了解,她立时有了反应:“我当然是
这世上的……和你一样。”
宋自然有点手足无措,芳子吸了一口气:“你和家母说了些什么?”
黄芳子的话,把宋自然自杂乱的思绪之中拉了出来。
(四)借尸还魂论曲词
可是,当他想回答芳子的这个问题时,他又不禁苦笑,他竟然无从回答起。
因为,他和黄老太,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当然说了不少话,可是细想起来,却又什么也没有说过 一问起这屋子的资料来
历,黄老太的言行,就怪异得难以捉摸。
当下,宋自然想了一想,他索性把一切经过,照实说了出来。芳子听得很是用心,
不时秀眉紧蹙,这种神态,表示她并没有和乃母见过面,并不知道宋自然和黄老太之间
交谈的经过。
等到宋自然说完,芳子竟有不知如何开口才好的窘态。她忽然说了一句:无论如何
,和她的灵慧不相衬的掩饰话。她道:“人年纪大了,说话不免颠三倒四,你不必放在
心上。”
那是极拙劣的掩饰,芳子自己也知道,所以说了之后,她就颊现红晕,半转过身去
,神态娇俏之至,令人悠然神往。
宋自然纵使本来略有嗔怪之意,此际自然也抛到了爪哇国。反倒生出了一股强烈的
怜惜之意,忙道:“若是这屋子有什么秘密,不便明宣,我再也不问就是。”
要他作出这样的承诺来,可知芳子的感受,对他来说,是何等重要。
芳子用很理解的目光,望了宋自然一眼,轻轻叹了一声,她再一开口,话头一转,
说的居然是全然风马牛不相干的话题。
她说道:“元曲艺术,可是由于当时没有录音,所以至今,只有词传了下来,曲调
竟完全失传,变成了有词无曲了。”
宋自然呆了一呆,才接上了:“何止元曲,宋词也是唱的,可是如何唱,也失传了
。”
芳子眼波澄澈:“元曲宋词的唱法失传了,算不算它们已死了呢?”
宋自然又足足呆了好几秒钟,他雅爱文学,对元曲宋词,也颇有心得,不是第一次
和人讨论。可是这时,他听到芳子用“死了”这样的语句加在曲、词之上,他也不禁愕
然。
要先有生命,才有死亡,若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说元曲、宋词各有其璀璨光辉的生
命,自无不可。如果这样说,那么有词无调,纵使不是死亡,也是死了一半,可是死亡
又不能分成一半的。
宋自然觉得很是迷惑,而且,他也知道,芳子忽然话题一转,和他讨论起看来全然
无干的事,一定大有深意,不会无缘无故。
偏偏他又无法料得中佳人的深意。若是面对寻常人,他乾脆说“不明白”就算了。
但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著实非同小可,他不想被芳子看不起,所以对芳子的问题,认真
考虑。可是问题不著边际之至,叫他根本不知从哪里考虑起才好。
当宋自然说到这一部分时,白素向我望来,用眼色询问我的意见,我摇头,因为我
也无法知道芳子这样说,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
白素也蹙著眉,显然她也没有头绪。
宋自然苦笑:“问题好像深奥得很,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闷哼了一声:“最好的办法,是请她直截了当地说,这位姑娘好打哑谜,你日后
和她交往,会不胜其烦。”
宋自然叹了一声,他当时,在呆了十来秒之后,是这样回答的:“你这种说法,可
新鲜得很,嗯……不能说是“死了”,倒可以说是……失去了一半。”
芳子眸子闪动:“失去的是哪一半呢?用人的生命来说,失去的是身体呢?还是灵
魂?”
宋自然再是一怔,这位俏女郎的话,越来越出人意表了 身体和灵魂,那是人才
拥有的,可是他们现在在讨论的,却是元曲和宋词。
宋自然只好道:“更新鲜了,嗯,可以说失去的是身体,也可以说失去的是灵魂
”
他说到这里,忽然思路也如野马奔驰,不受控制起来,他道:“死去的应该是身体
,流传下来的是灵魂。”
想不到他胡言乱语地这样一说,竟令得芳子眼波流转,大是兴奋:“说得好,那正
和我的想法一样。”
宋自然受了称赞,倒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了,芳子又道:“我是学音乐的,我常想:
调子失传了,不要紧,调子本来就是人作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前人所作的调子失传
了,为什么不可以补作?”
宋自然手舞足蹈:“是啊,反正韵全在,要作新调,也不是难事,那样,宋词元曲
都可以复活。”
芳子神情沉思:“正因为曲、词的灵魂还在,所以,才能借尸还魂。”
宋自然暗中吞了一口口水,用“借尸还魂”现象来作譬喻,虽然凄厉,但也恰当之
极。
宋自然心中一动,忙道:“你必然有杰作,请展示一二,洗耳恭听。”
芳子也不推辞,站起身来,翩然离去,宋自然正在不知所以间,已听得“叮咚”的
琴声传了出来,芳子自屏风后转出,手中抱著一具瑶琴。
那琴看来甚是小巧,但形式奇古。宋自然一见,连忙把一张几搬动了一下,放在椅
子之前,芳子坐了下来,拨动琴弦,琴音清越,可是忽然之间,音调一变,竟是柔腻无
比,令人心神俱醉。
接著,她就曼声唱:“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
停停当当人人。”
琴音配著歌声,再加上曲调腻人,一曲唱罢,最后“人人”两字,甜甜地在耳边袅
袅不绝,宋自然整个人,如饮醇醪,醉倒在椅子上,半晌作不得声,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过了好一会,他才舒了一口气,出自肺腑地道:“乔梦符若有幸能听到他的小令,被
如此演绎,必然鼓舞万分,兴奋莫名。”
芳子所唱的这一首越调天净沙,正是乔吉的名作,通首全用叠字,风光艳腻之至,
经芳子曼声一唱,朱唇轻启之际,几疑不是人世。
芳子受了赞赏,笑吟吟道:“请听贯酸斋的清江引。”
曲调一变,变得明快闲适,恰如清风明月之下,有闲云数月,冉冉飞来,迎风展襟
,令人心胸大开,最后一句“醉袍袖舞嫌天地窄”,琴音未止,芳子已翩然起舞,举手
投足,狂而不轻,体态之优雅,难以想像,总想不到人的肢体,可以有这样动人的姿态
。等到芳子一个盘旋,转到了宋自然的面前,戛然凝止,亭亭玉立时,宋自然情不自禁
,双臂伸出去,想去轻抚她的腰肢。
可是芳子却又立即飘然退了开去,一面道:“见笑了,今日困倦,怕会失仪,明日
再叙。”
她说著,转过了屏风,一闪不见。
那时,宋自然当然想去把她追回来,可是一切气氛,包括宋自然的心情,全都在芳
子的控制之下,虽然宋自然千万个愿望,都是想亲近玉人,但芳子说“明日再叙”,他
却也不敢有违。
他就这样怔怔地站著,耳际彷彿还有琴音歌声,眼前彷彿还有舞姿倩影,鼻端彷彿
仍有缕缕幽香,除却“痴了”两字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字眼,可以形容他那时的情形。
宋自然在讲到这一段的经历之时,神情仍然陶醉之至,那种悠然神往之情,真是难
以形容。
我心中在想:宋自然在这次和芳子的会面交谈,所得比他和黄老太的对话更少
对那房子的资料,一无所获,而且芳子根本控制了他的情绪,他变成了一个由人摆弄的
傻瓜。
一想到这里,我至少得出了一个结论:黄芳子的诸般造作,是要引得宋自然在一个
无形的陷阱之中,越陷越深,直到完全由她摆布为止田
而且,黄芳子这个美女,必然是引人入彀的专家,三两下手势,宋自然便已经一头
栽进去了!
虽然宋自然形容出来的画面如此艳丽高雅,可是我却感到了它的丑恶的一面!
白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当我面色一沉,想说话时,白素阻止了我 她不
想我太快地破坏宋自然甜蜜的回味。
宋自然忽然长叹一声:“第二天,我醒来,没见到芳子,我又要到公司去,回来时
已是傍晚。”
宋自然一回来,先奔到屋后,一看到脚踏车并不在墙边,他的心就向下一沉,回房
洗了一个脸,来到饭厅,菜肴精致,可是他无心进食 事实上,一整天他在公司,也
魂不守舍,他想等芳子回来,和她一起进食。
可是等了好一会,却只见黄老太像魅影一样闪了进来,对宋自然道:“你在等芳子
?别等了,她有事到外埠,要明天午夜,才能回来。”
宋自然一听,简直如同当头著了一棒,一时之间,呆住了则声不得,虽然匆匆扒饭
,可是食而不知其味,黄老太话一说完,飘然退开去,根本不等宋自然发问。
宋自然在这一晚,自然是辗转反侧,睡不安枕的了。
宋自然说著,我在心中计算,他曾说,他在那屋子中,耽了三天两小时半。
他到的时候是午夜,第二次见芳子是在第一天,芳子要离开两天,也就是说,芳子
在第三天午夜回来之后,约两小时,宋自然也离开了。
那也就是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芳子回来之后的两小时之内。
我提醒宋自然:“别说其他,单说芳子回来之后的事好了,我相信那才是关键性的
!”
宋自然点头表示同意,但还是说了不少他在等芳子出现时,如何度日如年的心境。
芳子确然是午夜时分回来的。
在芳子离开的两天中,宋自然虽然心乱如麻,可是也想了不少事,约莫理出了一些
头绪了,至少,他可以肯定,他能进入这屋子,绝非偶然。
那天,他只见了黄老太一面,那使他更进一步感到,这对母女之间,情形很有点古
怪,几乎和那座屋子一样的神秘。
黄老太作为一个母亲,对她女儿芳子的关心,实在太不相衬了。
像这晚上,芳子离家几天,就算是午夜时分才回来,作母亲的,也应该等一等才是
。可是在接近午夜时分,在大门口,等芳子归来的,只有宋自然一人。
宋自然从公司回来之后,试图与黄老太接触,可是她不在佛堂。在进食了照例精致
的饭菜之后,宋自然也犯了劲:全想屋子再大,也非得将她找出来不可。不然,黄老太
简直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神秘的气氛越来越甚,住著也不舒服。
他当真一间一间房间去找,遇有推不开的房门,他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去听。
他对那屋子可以说已相当熟悉了,他知道有好几间房间一直是锁著的,他准备在适
当的时候提出来,请主人打开这些房间。
他也知道,在这些锁著的房间之中,包括了黄芳子的闺房在内。他既然对黄芳子心
仪万分,当然也对她的闺房充满了幻想,想像能有一日,和玉人在闺房之中,耳鬓厮磨
,享受那心醉的温柔。
在所有可以推得开的门后,都没发现有人,但是在一扇推不开的门上,他却有了发
现。
他先是推不开门,接著,他依稀听得门内有人声传出,所以,他就把耳朵贴了上去
这样的行动、情状虽然难看,但是很能达到窃听之效果。
他听到了黄老太在讲话,大多数话都听不清楚,只有一两句,由于黄老太是提高声
音来说的,所以可以听得出她在说些什么。
由于宋自然可以肯定,黄老太必然是独处,不会有人和她在一起。所以,在一听到
语声,又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的情形下,宋自然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在听清楚了一两句话之后,自言自语这个假设,显然难以成立了。
他听到的话,其实只有一句半。
一句是:“既然如此,我没有意见,服从决定。”
那半句是:“她的意思是,整件事都不应该 ”
“都不应该”怎么样,当时由于宋自然实在感到太意外了,所以一个分神,就没有
听清楚。
再接下来,全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宋自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