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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下,并不向你推销他们手里的东西,好像叫你坐下来,就专为同你聊聊天,或者让你歇歇脚,避一避外面灼热的暑气。
棚下果然凉快。有微风吹过,他们挂在半空中的丁当作响的饰物就随风摇摆起来。那些东西每一样都让人爱不释手,有挂饰、有手镯、有耳环,每一样都精巧可爱,铃铛般地在眼前招摇,我看中一只银亮的小手镯,它做得精巧极了,上面刻着龙和凤。同行的一个朋友还买下一条裕固族项链来送我,那种棒棒形的上面嵌有宝石下面坠有铃铛的小挂件让我喜欢得不得了,一路上我一直戴着它,颠簸的路使我胸前的小铃铛不断地响,一直响到裕固族的棚里。
裕固族的酸奶是我喝到的最好的一种酸奶,它虽没有品牌,只是用最普通的粗瓷碗装着,但它的味道却极其醇厚。它白得像云,细腻如凝脂,舀一勺进嘴里尝尝,顿觉有什么东西在舌尖上化开来,一层层地向外扩散,它不像雪糕那样过于甜腻,又不像市场上出售的酸奶那样稀汤寡水,它像豆腐般具有自己的体形,它像水果般具有自己的芬芳,它像花朵般在粗糙的小瓷碗里盛开,如同那些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裕固族姑娘。
裕固族姑娘正在跳舞。她们的舞蹈很热情,固定地转着一种流转的手势,像是在天空中采集棉花般的云朵。一朵一朵又一朵,把所有的快乐都抓在手中。有人上去蹦迪,抽筋、扭胯,也无法乱了人家的节奏,人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摘人家的棉花。
音乐快乐地、无休止地延续下去,人们唱着歌,我们被人灌着白酒,三碗下去,所有人的眼光迷离,眸子里映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第三辑 尼罗河之夜第37节 柴河镇
我们一整天都在路上,浩浩荡荡一个吉普车队,踏着泥泞的山路进入原始森林。
天已经开始放晴了,但路面上依旧积满了水。接连几天的暴雨,使通往柴河原始森林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车子开在路上,不时地溅起连泥带水的“水花”。有时候,水花从车的正面喷溅上来,就像有人用一块土黄色的抹布,将吉普车兜头盖脸地蒙起来。
到扎兰屯这几日,天气情况异常恶劣,原计划到南木鄂伦春民族乡采风以及到雅鲁河漂流,这些活动都无法正常进行,到成吉思汗镇的那天下午,天才开始放晴。站在金长城前空旷的公路上,望着逐渐晴朗起来的天空,心中充满莫名的感动。
吉普车在软泥的道路上艰难前行,我们被晃动得胃里的食物直往上泛,但游兴依然很高,路边茂密的森林吸引了我们的视线,那是大片的、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它们黑森森地茂盛着,古来如此。从资料上看,从1946年到1955年,柴河地区基本无人定居,为鄂伦春、鄂温克族猎民的狩猎区,1956年筹建柴河经营局,人烟逐渐开始稠密,柴河镇先后是柴河经营管理局、柴河工委、柴河地区管理委员会所在地,1984年9月27日建立柴河镇,到2002年末,全镇总人口为7998人。
柴河镇的夜晚宁静、幽深,天比别的地方要黑得更彻底,那一夜,满天的星斗把我给迷住了。星星多得数不清,一直蔓延到天际边缘。星星就在头顶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伸手即可触摸到。四周的空气像无边的海绵,吸吮着汁液一般的黑暗,只有像柴河镇那样黑暗的天空,才能衬托出星星如银器一般的明亮光泽。
在星空下,我旋转自己的身体,牛仔裤在黑暗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随后我听到来自天外的奇异声响,那是天使的歌声,是重重叠叠的和声,是金属与金属轻轻碰撞后发出的“叮”的一声响。那是奇异的自然界的演奏,星空后面,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肉眼看不见的舞台,只有在寂静无声的柴河镇,才能偷听到星星与星星的对话。
柴河镇的白天与夜晚,分别属于勇猛的吉普车和柔美的星空,这两样东西就像男人和女人那样,对比强烈。
第三辑 尼罗河之夜第38节 冷艳扎兰
扎兰屯的天气变化莫测,我们到达的第一天就遇上了在北京从未见过的、突然而至的暴雨。这可能是草原地区气候的特点吧,暴雨说来就来,没有一点预兆,暴雨就如一块巨大的板砖,在人们头顶凭空横拍下来。
我们坐在面包车内,看车窗的玻璃被厚厚的雨水蒙住,除了雨什么也看不见。汽车盲目地在雨帘中穿行,路都仿佛被雨水堵死了,前方灰茫茫一片。在雨中行车的经历真的使人绝望,原先想好的一切都被现实击得粉碎,我们哪儿都不能去,只有回到宾馆耐心等待。
雨一直下,我坐在宾馆的圈椅上发呆。拿出纸笔来,很想在小圆茶几上写点什么。我开始写那篇小说的开头,一句一句写下去,很顺利,那些句子好像原先就等在那里,只等我的到来。我忘记了窗外雨的存在,开始进入到故事的意境中,不知身在何处。
很恍惚地走进吊桥公园,身体一下子被浓郁的绿包围起来,蒸腾的、湿漉漉的绿意进入我的身体,我看见透明的绿色血管里淌着微蓝的血。我觉得身体开始变薄,背上长出蝉翼般的薄翅,极想飞。
扎兰屯的那片天然园林,去粉饰,无雕琢,遍地都是茂盛的、浓绿欲
我身后是一望无尽的大草原和点点羊群。这张照片是扎兰屯市的摄影师张莉女士为我拍摄的。滴的植物。雨的气味、青草的气味与长长的在空中舞动的发丝的气味搅拌在一起,我的长发上沾满清香的泪滴。
我自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我用手抚摸着树木的虬枝,揪一片草片,拾起半片带水的落叶,赤脚走在松软的野草上,感觉稚嫩的草尖触摸到脚心的酥软滋味。天空晴朗,刚刚铺天盖地、如厚厚棉絮般的浮云,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天空如水洗过一般,干净,透明,蓝得诱人。扎兰的美,美在自然,就像一个漫不经心的冷艳美人,随处挥洒着自己的美,自己却浑然不觉。
我继续往前走着,感到眩晕和微醉。我知道,自己就要走到绿的深处去了。
第四辑 成吉思汗镇第39节 成吉思汗镇
天空中的云朵,勾勒出烈马的形状。汽车离开扎兰屯一直往东开,路过“阿荣旗”的时候,心底涌起一股柔和温暖的情绪,半球形隆起的草地,如大地丰硕的乳房,它吸吮着天上的雨水,滋养着地上的牛羊。
云在路的尽头,雨过天晴后的草原,鲜草如嫩绿色的锦缎,锦缎上散落着白色的珍珠,那是羊群。草原的更远处,是淡蓝色的天际线,那里饱含水气,蓝得透明,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金长城遗址就在“内蒙古界”的蓝牌子边上,这里的路宽阔笔直,一直向远方无限远的地方平伸而去。路的尽头是云,公路仿佛是一只巨人的大手,直插进云层深处。那样的气魄,与“成吉思汗”这个英雄的名字相呼应,使人想起这里曾是“一代天骄”崛起的摇篮,是成吉思汗屯兵扎寨的营地,是女真、契丹、蒙古族铁骑金戈铁马的古战场。
金长城遗址是八百年前的古战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战,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把金完颜阿骨打部落打得大败。当年鏖战的古战场已用英雄的名字命名为成吉思汗镇。离开金长城遗址,我们驱车前往成吉思汗镇。
成吉思汗镇的“天骄广场”映入我们眼帘,最醒目的是位于广场中央
我在内蒙古成吉思汗镇。2004年我新出版的小说《夜妆》中,不断出现这个地名。的城市雕塑,雕塑是一头张开大口露出凶猛的牙齿的雄狮,正在追逐三头奔跑如飞的羚羊。
古战场,奔跑的羚羊,雄狮……
在云雾浓重的天空下,我看到一段古今交错的宏大寓言,一个雄心勃勃的成吉思汗镇。据说“天骄广场”这一带,曾经遍布低矮破旧的平房,推掉平房建广场,曾经遭到巨大的阻力。但是现在,“天骄广场”已变成成吉思汗镇的象征,成吉思汗旅游区已成为海内外游客寻古觅踪的古文化宝库。
云雾渐渐散开去,我们在成吉思汗镇的“天骄广场”拍下今生难忘的一张照片。
第四辑 成吉思汗镇第40节 野性与魅力的呼唤
我们的行程有点奇怪,扎兰屯在地图上的位置与哈尔滨相距遥远,我们的飞机却是直飞哈尔滨的,也许是我在前一天开会时走神儿了,直到走上飞机那一刻,仍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儿。
飞机还未起飞,忧伤的蒙古音乐已在耳畔缠绕,那种音乐使人想起寂寞的、没有爱情的漫漫长夜,一个人在黑夜里无望地行走。没有伴侣,没有拥抱,孤寂是那样彻底,我在飞机上出现耳鸣,歌声变成一种特殊效果的回声,载着我的金属大鸟在一瞬间腾空而起,飞离地面。耳边的蒙古音乐仍旧那样悲伤,我的整个情绪被弄得很糟。
只有到过草原的人,才会懂得那种缠绕不已的忧伤调子的来历。几天之后,我站在大草原的掌心里,耳边忽然响起飞机上的那种音乐,那种隔着时空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飘忽,奇异,伤感,我仿佛在刹那间读懂了一部大书。
在飞机上的时候,从未到过草原的我,情绪低落,我是一个敏感的女人,时常会被音乐,气味,天空的颜色,雨,会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搞得情绪很糟。
我在飞机上不停地喝咖啡,一共喝了三杯,什么东西也没吃。热咖啡流进胃里的感觉很好,情绪镇定了许多,我是一个随时随地记笔记的人,记录瞬间感受。我拿出笔,在飞机的小桌板上唰唰写起来。没有比在旅行的间隙写作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写作和咖啡,都是精神的镇定剂。
从飞机的圆窗望出去,云在下,仿佛站在地面上,往下看是天空。我想起卡通片《封神演义》中的情景,几个人躺在地面上,其中一个说:“如果我们变成神……”
在云上飞行时的感觉亦是如此,乘飞机划过天空,看云在下面缓缓移动,感觉是在飞行之外的另一重飞行。
我们的目的地是扎兰屯,到达哈尔滨之后,还要驱车疾驰5小时,行车的时间比飞行的时间要长得多。扎兰屯就像一位深藏在自然深处的美人,还未靠近她,我们就已听到她野性与魅力的呼唤。
耳边的风呼呼的,车速极快。我们就要靠近她了。
第四辑 成吉思汗镇第41节 夜的海
那幢像房子一样高大漂亮的白色邮轮就停在眼前,可我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船体是那么高大,一共有六层,船头写着“假日”两个字,字体扁扁的,很远就能看得见。船尾有一个隆起的、高高的蒙古包,想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餐厅吧。
我们是在傍晚时分登上“假日号邮轮”的。想象着海上可能风大,我从北京出发时带了棉布做的棉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中式小袄,袄上镶着极宽的红色滚边,袄袖阔如喇叭,站在船甲板上,临风而立,飘飘欲仙。
登上“假日号”豪华邮轮,犹如进入一座海上宫殿。我们上船的时间是新年的第二天,圣诞节刚过,酒店大堂里还弥漫着浓浓的圣诞节的气息,圣诞老人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很慈祥地看着我们。顽皮的雪人,手里拿着扫雪的扫把。船上的感觉是那样亲切、可人,宛若回到家一般。
进入舒适的房间,我总是通过卫生间的细节看酒店的服务,我有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淋浴的时候很怕弄湿,所以每到一家酒店我先要检查浴室里有无浴帽。“假日号”上的卫生间里设备一应俱全,不仅备有浴帽,还备有漂亮的、海星形状的香皂,细节上很见设计者的心思。
“假日号”邮轮上有一个音响效果极好的迪厅,在海上蹦迪犹如在云里雾里飘。现场DJ即兴调音,伴唱合声美轮美奂。激光妖艳的蓝光,在迪厅四周晃动不止,犹如一束来自遥远的神秘星球的光焰,浸泡在那种与皮肤相互咬合的音乐之中,微闭起眼睛,让身体的每一个骨节都随风摇摆。长发如水,在摇摆之中突然脱离地心引力,向上延伸,如在水中狂放生长的水草。我被头发牵引着,身体变得轻飘、向上、绵软,充满想飞的欲望。那束蓝光掠过我的面孔,停留在我的手背上,然后飞向别处。它轻盈地抚摸着我们的肌肤,让我们感到光的重量和光的冰凉。
当我们忘情地舞蹈,大船正无声地航行在夜风吹拂的海面。一想到脚下的海,想到我们与海面只有薄薄的一板之隔,那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在海上蹦迪,是真正的“踏浪”。与浪共舞,与夜缠绵。
舞蹈之后,我和朋友去了甲板。甲板上风很大,海浪如墨海一般神秘深邃。你永远无法想象那种无边幽暗带给你的孤寂感,这种感觉是突然而至的,仿佛从天而降,让你面临绝境。海水在船下翻滚着,你看到的浪花在一秒钟之后,就已经离你远去了,什么都不肯留下。除了船体上透射下来的光,周围黑暗极了,仿佛大船带着我们已悄然脱离地球表面,来到另外一个陌生星球。
这个星球还未被命名。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甲板上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船上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了,只有我和朋友还兴奋地醒着,我们幻想着,交谈着,聆听着,等待着,睁大双眼等待黎明的来临。
第四辑 成吉思汗镇第42节 没见过早晨的人
6点钟对我来说已经是超级早起了。第一次去驾驶学校报名还是冬天,6点钟,天黑得像锅底,闹钟的叫声很怪异,吱吱吱吱,像一只走错了时空的小虫子。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夜间写作,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黑白颠倒,独自一人在深夜里面对电脑,让感觉像插上翅膀一样飞起来。到驾校学车的计划一拖再拖,只是因为不能早起。
在大风呼啸的北方的冬天,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风,简直可怕。北风打着呼哨,从云的深处横扫下来,扫过屋顶、树杈、烟囱、高塔,到达薄薄的玻璃。风被阻隔在玻璃外面,它和我们的热被窝仅仅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玻璃,里面是温暖的、柔和的、馨香的,外面却是灰色铁硬的风,广大的寒冷包围着楼宇,让人想起来都觉得灰心。
要早起,就得早睡,这在以前我是绝对做不到的,夜晚神思飞扬,是我的黄金时间,腾出一个月时间来学车,就意味着必须早睡早起,一个在夜晚工作的人,让他早睡是很难受的一件事,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想来想去只想爬起来写东西。
没想到报名时间与真正到驾校学车的时间差了半年。夏天的早上6点,天色大亮,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路边等班车,那滋味还是挺不错的。
每天,会看到一辆钢琴幼儿园的面包车停在眼前,有位年轻的妈妈穿着高跟鞋吃力地抱着她的小孩,狂追那辆车。小孩长得很黑,一点儿都不好看,但在妈妈眼里却是宝贝,她一路走一路情不自禁地亲那孩子,令人想到“爱”这个字眼儿的“相对论”。
每天,还会看到一个跑步的女人,她每天都穿同样一套衣服,姿态僵硬,沿同样的路线跑过来,又跑过去。这种锻炼方式很难让人相信对身体有好处,看上去一点不愉快,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
第四辑 成吉思汗镇第43节 恐怖电影
我喜欢《生灵》这部电影的前半部分,那个叫浅茅的苍白女孩,头发斜斜地掠过半边脸,露出一只忧郁的眼睛。她能出现在任何想要出现的地方,她是一个幽灵。
电影结束时,女孩的脸便再也无法从我眼前赶走。她是一个邪恶的女孩。时间已是后半夜,她的脸在黑暗中隐隐地藏着,有时在屋角,有时在吊灯旁边,那是一张吊死鬼的脸,嘴角淌着血。
浅茅的家,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阴郁酒吧。女孩引吉野上二楼,女孩在楼上冲她招手,狭窄的楼梯,幽暗的通道,那种氛围很是吸引人。
浅茅是个邪恶的幽灵,她可以使玻璃在瞬间迸裂、粉碎,尖锐的玻璃碎片飞溅到真理子的额头上,真理子是她的情敌,浅茅恨她。在一个吉野与真理子约会的夜晚,浅茅出现了,她像路边的树木一般,每隔一段距离,她的脸就出现一次。
真理子感到万分恐惧,然后,她的自行车突然失灵,旁边亮起了血红的道路施工标志,真理子连人带车掉了进去。第二个跟吉野好的女孩,也被浅茅害死,她死在火车轮子底下。那场大雨中浅茅分身两处的戏,令人感到阴冷和恐慌,像白日的夜晚,灰色而又凄凉。
日本电影的氛围感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东方人有一种神秘的、难以言说的意趣,深刻、曲折、多意。跟东方人的性格比起来,美国人的性格就有点像个大顽童,打打杀杀,飞车,爆炸,要不就弄一条大船,船上发生一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爱情游戏。
日本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