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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重生-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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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将仇报,现学的。”对着那头的师徒狠狠瞪一眼。

又看向水溶,林霁风怀疑:“来得这么巧,真不是安排好的?”而且,京城戒严,北静王殿下竟然还带着旭王满城溜圈儿,怎么可能没有谁的特谕或者谁的手令?

水溶颔首,默认林霁风的猜测,却不多说,只是同样看向那对“师徒”的方向。

得,看样子又跟太子有关系。

林霁风自认倒霉,人在局中,听天由命。几步蹦过去,没脸没皮地把甄老爷子脖子一钩,完全不顾这可是他亲爷爷当年的同窗:“老爷子,直说吧,太子要我做什么?”

得到回答:“进宫,见皇上。”

还带了清宁侯世子的尸体。

此时,皇宫之中。

云朔正在御书房烧奏折。

没错,不是批奏折,而是烧奏折。

都是明里暗里撺掇着废太子的折子,厚厚的一沓,占了大半个书桌。非得烧了,要不然腾不出地方,怎么处理“正事儿”?尤其还有大逆不道的,话里话外猜度着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莫不是生不出来,才一意孤行立侄子当太子——总比便宜了肃王要好!

皇帝陛下看得脸色发青,于是,伺候的内侍战战兢兢地看着,陛下把折子撕开了揉碎了,再填火里去烧。

正是个针掉地上都能听出响动的点儿,倒霉催的侍卫却不得不拱进来报:“皇上,清宁侯世子刺杀通政使司的林参议,还有、还有甄大人!”满心的嘀咕,失踪的甄大人怎么忽然回来了?

云朔的心情正不好,因此判得格外不客气:“儿子视京城戒严为无物,在官衙之外刺杀朝廷命官,老子还敢上门来逼迫于朕。直接拖进大理寺议罪!”

所谓“逼迫于朕”:今日是小朝会,来的人却不少,大多都是何致列在名单上,家里藏着一个或一窝暗军的。有指天画地说自己对朝廷对皇室一片赤忱、若有二心便剁了喂狗的;也有撒泼打滚闹“太子怀疑我调查我,我不活了不过了”的妻妾姨娘伦理剧的;当更多的是第三种,如清宁侯一般,直说教养无方、家里出了逆子叛臣,自觉无颜面对陛下与文武百官,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乞一具骸骨的。

谋逆是族罪,居然还有脸向朕“乞骸骨”?

莫不是仗着人多势众,以为法不责众?

争国本一事,他果然处理的太轻了,以至于连反贼都敢有样学样!

因此,云朔将这一帮人晾着,任他们哭声震天也不去理睬,算到现在,可怜见的,都跪了两三个时辰了。

清宁侯早已跪的双腿发麻,无力反抗侍卫的挟持,只得一路被拖走,怒骂不休:“彼以草芥待我,我以草芥待之;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骂的是天子无德。

“给朕堵了嘴,现在还不是他骂的时候!”云朔冷笑,狠狠撂下一本奏折,正是清宁侯所写、暗指太子不配为东宫的奏折,“待查清楚他通敌卖国的罪过,朕自会让他去游街,到时候任他吼任他嚎!”

通敌……卖国?

满屋子的内侍不禁将脑袋埋得更低,越来越低,随侍帝王的首领太监甚至撵了几个端茶倒水的小家伙出去。宦官不可干政,有些事,最好连听都别听。

云朔总算出了半肚子的火气儿,淡淡吩咐:“宣甄司务他们进来。”

司务便是甄老爷子现领的官职,属礼部。

水溶一路护送云诺去东宫暂住,林霁风不得不陪着甄老爷子面圣,初听是云里雾里,越听则越明白,明白自己是被拖下了水,还是一团浑水。

针对太子的,不会放过太子恩师的行踪。

太子的恩师,也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便能引出满朝风雨。

说不清是谁抓住了谁的破绽,谁算计了谁的心思。总之,清宁侯等人发觉了私自回京的甄老爷子的行踪,甄老爷子也确实了,南疆之战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绝对不是巧合。既有外患,更有内忧,恰在京城局势最混乱的时候调走了云征,拖住了南疆的几十万守军。

讽刺无比,甄家出了个私通番邦的甄清,连累得全家差点没命;鬼门关前打一圈儿转回来,甄老爷子却亲自揪出了清宁侯等“国贼”。

查案当然要讲证据,甄老爷子随身带了些密信,又道更多的人证物证在肃王处。云朔自是相信老师的人品,何况,他早就有了怀疑,如今只不过是确认一番罢了。

当然,甄老爷子身为文人,相当的谦恭,对于功劳绝不敢贪,诚实道:“此番能查实诸多国贼,几位药师功不可没。那些药师是林参议旧友,若非竭力襄助,老臣根本无法顺利走出南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林霁风想哭:是啊,救命之恩你还得倒是痛快,先把我的人卖给肃王,又转头在皇帝面前挂了号——这回倒好,肃王不会堂而皇之地扇皇帝巴掌,“旧友”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可现在这俩都知道我在南疆“偷鸡摸狗”了!

不代表之前他们不知道,尤其南疆还是肃王的几十万驻军。只不过林霁风从来不曾、也根本不愿将这帮一同劫后余生的“旧友”用在官场上,是以,对于他身边这帮人,包括林睿在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能到此为止了。

因为皇帝陛下已经表现出了兴趣:“论功行赏,朕会下旨命肃王带他们回京受赏。”

正自怨自艾的林霁风却陡然愣住了,刚刚,皇帝说的是“受赏”?不是“受封赏”。差一个字,意思便变得耐人寻味。官有官道,民有民道,贼有贼道,少了一个“封”字,也就是没有往官道上头引的意思?

想问清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云朔却已经说累了,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到了偏殿,林霁风憋了一路的话终于问了出来:“老爷子,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太子他——现在到底在哪儿?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再后知后觉也琢磨出不对了,皇帝不显山不露水地继续坐明堂,肃王在外、镇国公堵着他小叔……这怎么有点像太上皇惯用的招儿?每次“作死”之前,都想着提前安排好“后事”,譬如此时正在东宫百无聊赖踢踢踏踏的旭王殿下。

甄老爷子舟车劳顿,早觉得疲惫难耐。寻了张椅子坐了,双目紧闭,良久才长长一叹:“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

语出《论语》。

林霁风骤然变了脸色,他听懂了:

太子,是去杀人的。

……

离渡口还有不足三里,已经隐隐听到火枪火炮之声,何致不由皱眉,忽然拦住云涯,紧紧皱眉:“太子真要亲身前去?精卫司应该可以——”

云涯好笑:“若不去,岂不是显得孤怕了贾敬?”

“可是……”

“这局到如今,孤与贾敬尚在伯仲之间,胜负未分,孤怎能不战而溃。”

“伯仲之间”?何致怔愣,照他看来,这局太子已经取得了绝对的先机,捉出了暗军,查清了据点,拦下了企图逃离的诸暗军家眷……

“若无贾敬诚心相邀,孤怎能如此顺利地顺藤摸瓜,寻到这个官渡?”请君入瓮是贾敬惯用的招式,而且、从来都是,来与不来,根本没有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

不经教化便加以杀戮叫做虐;不加告诫便要求成功叫做暴。

考虑到云涯的处境(废太子的折子一本本往他父皇桌子上飞),他真的是在跟贾敬玩命啊~~

第191章 乱世者巫渡口藏毒韵济世者孤自赴终局(下)

云朔将整个精卫司交给了云涯,一半跟何致一道随驾保护太子;另一半则早早赶去了官渡。

官渡处;已然是一片混乱。

暗军出渡的大船被福船残骸彻底;精卫司则早已包围了渡口;按理说。精卫司诸将士执着弓箭、火枪;甚至还带了两门火炮;可谓万事俱备,只待将杵在河道中央走投无路的那一船人逼上岸,便轻松完成了差事——可事实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云涯与何致赶到时,只见暗军大船泊在河道中央;渡口处一片杀声血色;正逢一个精卫司的禁卫被人当头劈开;半个脑袋并着肩膀一同被削下;死相惨不忍睹。残躯摇晃两下落入水中,顿时染得一水鲜红。

“——啊啊啊啊啊!”尖利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因为走投无路的那船上,除却丧心病狂的暗军,还有许多柔弱的女眷。

惊慌之下再闻得血腥气扑鼻,不知道多少女子当场晕厥过去,难得有还能动弹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起来,扑倒船舷边上便要往下跳:“我要下船,让我走,让我走!”

暗军自是不会放他离开,靠着船舷的弓手一把撕扯住少女的头发,少女吃痛大喊,竟被生生扯下一片血淋淋的头皮!弓手尤觉不够,竟再次将少女粗鲁地拽过,并一刀架上纤细的粉颈。

“——住手!”嘶吼的竟是刚刚砍杀了精卫司禁卫的男子,约莫四十上下,一双深目锐如鹰隼,此时却是一片血红,宛如穷途末路的狂狮。

云涯认得,这是威武伯,也是一位悍将,因为身带胡人血统,领将衔却始终做不得统帅。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李广难封”,才让云翳钻了空子。

被暗军弓手拿刀挟持的,云涯同样也认得,是威武伯的亲妹妹,小了他尽三十岁,一直被全家当做宝贝娇宠着。

何致也认出了“旧识”,顿时心惊,立即挡在云涯之前:“太子小心,那个弓箭手有百步穿杨之能!”

“是么?”云涯点头,告知,“那是威武伯的弟弟。”

何致难以置信,下意识地看向船上,只见被挟持的少女挣扎着抬起头,对挟持她的人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畜生!”

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声冷笑,还有脖颈上的刺痛,刀锋已经划破了皮肤,鲜血涌出,映得威武伯的眼睛越发痛恨滴血。

显而易见,威武伯府潜藏的暗军就是这位神弓手,骗得全家上贼船,引得兄长追来渡口,又以家中女眷为人质,威逼兄长与朝廷的精卫司对峙。

一人造反,累得全家,连坐有时并不是全然的没有道理。关心则乱,威武伯本是擅武之将,却不得不受着威胁,变为了弑杀的修罗,一具具四分五裂的禁卫尸体陈在岸上、泡在水中。同样面目狰狞、死不瞑目,他们又何其无辜。

——当然,暗军真正想威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忽然冒出来搅局的威武伯。

弓手冷笑一声,看得却是云涯,高声叫道:“还请太子退兵!”

云涯不顾何致的劝阻,也不顾威武伯的虎视眈眈,一步上前,嘲讽似的看着弓手:“凭什么?就凭你捉着的这些女人?”

话音未落,杀红了眼的威武伯已经要扑上来,精卫司两厢合兵,人数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一排禁卫已经举起火枪,啪啪上膛。云涯只扫了一眼,果断下令:“开枪。”

……什么?

何致没反应过来,甚至连有些禁卫也没反应过来,只是内宫禁卫本职为服从皇命,很多人已经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枪响,威武伯全身遍布铅弹之孔,因离得极近,火药炸开嘣得一片血肉模糊。

“噗通”一声,威武伯也跌入水中,至死也没合上那双血红的眼睛。

死不瞑目。

少女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大哥!”

云涯看都不看:“继续开枪。”

又是砰砰的枪响并着凛冽的刀锋箭雨,一面彻底理解太子谕令、手起刀落毫不含糊的精卫司,一面是主将被杀乱作一团的威武伯从众,局势完全一边倒,不一会儿,官渡又添了成堆的尸山血海。

渡口有旗,船上有帆。寒风刮打出“啪啪”之声,如刮在骨头上的冰寒。脚边横着的不知是谁的胳膊,只剩半截,还被踩得稀烂。周遭不只是血腥味,满满弥漫都是死亡的阴气。

云涯一直静静看着,没有露出一丝的恻隐或是不忿。何致紧紧皱眉,一面紧盯着弓手防止他放冷箭,一面却觉得,太子此局做到这步,已经不能说是可敬,而是、可畏。君子如玉,实则是君心如玉,还是璞中之玉,根本看不清楚。

船上的弓手看得分明,不由弯起嘴角:“看来,这些娘们儿压根不能让太子看在眼里。”随意将手中少女甩开,完全不顾岸上几排侍卫皆举枪对准他,一转身,他身后的暗军竟又绑了一排人出来。

云涯终于皱了皱眉——都是面熟的。

有官有将,皆被堵着嘴,露一副惊惶无措。大部分都在何致所列的名单之上,也有其他——刻薄成一张棺材板儿、被麻绳捆着怎么都像生殉的,曾经的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何致下意识地说出口:“难道他也是……”暗军?

云涯却截断,淡淡道:“他不是。只是受贾家所累。”

毒杀李纨使得李守中落了贾家一个大把柄,这次贾老太太想要算计黛玉,自然不会放过这霉催的亲家。做见不得人的事儿须得避着点儿,李守中正是乔装打扮去贾家时被暗军劫持的。

一众官将皆被长刀架着脖颈,呜呜哀哀着不知是在呼救还是在哭求,弓手的笑容愈加放肆:“太子还不肯退兵?”

云涯沉默不语。

“看来,太子是打定了主意赶尽杀绝。”弓手冷笑,身后一个暗军手起刀落,李守中顿时人头落地,洒了满甲板的鲜血。

“太子……”连跟来的东宫属官都迟疑了,想劝——这些可都是朝廷命官!

云涯终于开口,却是冷笑:“孤有的是时间与你耗着,你不妨一个个慢慢杀,待你杀完了,孤再派人下水劫船,抓活的。”

弓手一滞,笑意褪去,森寒无比:“看来,太子是打定了主意、赶尽杀绝。”

云涯与之对视,一字一顿道:“所以,趁你还没死,告诉孤,贾敬在哪儿。”

“哈哈哈……”忽然又换为张狂的大笑,“首领不在此处,待我死之后,太子尽管去寻!”可就怕,太子没那个命了!

何致再也按捺不住,小声却急促无比:“太子,可让人下水夺船!”

云涯却斩钉截铁:“不可下水。”

……为何?

何致还没问出来,便听水底传来一阵轰轰声,好似藏着盘旋的漩涡,这是——“船底的阀门被打开了!”

这是河水倒灌入船的声音。

伴着轰隆之声越重,船上的哭叫越发惨烈。死亡逼近之感如此恐怖,几欲将人逼疯。

何致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难道他们想把自己淹死在河里?”眼看被精卫司围堵,毫无出路,便干脆求死?

云涯却低头:“没那么简单,你看水面。”

已被鲜血浸透的水面之上缓缓浮起了一层浑浊透明的东西,反着光,带着刺鼻的味道。

“是火油!”

“都退开!”云涯厉声下令,渡桥木栈与水相连,都会着火!

伴着禁卫飞速地向后涌退,伴着尖利如划破长空的惨叫,一道火星已从暗军船上落入水中,触碰到火油的一瞬间,红光炫目,灼热熏天。

一片火海,竟立于水面之上。天地不仁,无德无信义,竟连水火都乱了伦常。

云涯已经安全退到了高处,再看河道,一片火光漫天。暗军劫持的这艘船上大概也泼了火油,包裹着烧成了一团火球,连绵不断的惨叫、一道道黑影带着满身的火焰跌入水中,嘶啦嘶啦的声音里,不断传来皮肉焦灼的恶臭味道,几欲让人作呕。

火星四溅之间,船舷、栈板、栈栏……船上的,船下的,都在不断剥落,缓缓沉入闷得密不透风、封死了血腥味道的河水之中,却有不少或粘稠或干硬的黑色焦灼物,飘在水面上,与散落的肢体皮骨,继续受着烈火的煎熬。

暮色渐浓,夜色渐深,熊熊大火映得漆夜更沉、杀孽更甚。

云涯立在高处,脊背处是寒风,面对的却是灼热,人世多苦,冷暖无常。

何致问道:“太子要等到何时?”

“等火油烧完。”

“太子早知会他们会纵火?”

“并不确定,所以,孤也带了炸药。”

何致:“……”

云涯道:“无论是孤,还是贾敬,谁动手都是一样的。”

“太子应该尽早离开……”无论这个渡口里曾有什么,暗军、叛军、刺客还是无辜之人,经此一场烈火,余下的只剩烧成灰烬状的罪孽。

也可说是浮尘,扬起满城的阴霾,一如云下之翳。

云涯却摇头,眼中映的尽是悦动的火苗:“瞒不住的,孤也没打算隐瞒任何人。”就算将整个精卫司杀干净了,也堵不住全天下的悠悠之口。

况且,自己的杀孽,自己来担着。就如黛玉所说,人世多坎坷,将自己承受不住的加注于别人身上,只会错上加错,只会徒增罪孽。

“可是,太子您……”何致觉得,太子如今处境不妙,君子莫再立危墙之下——可是,看清云涯早已是一片决然之意,劝阻的话绕在了舌头尖又退了回去,只叹道,“太子竟又以身犯险。”

“有所求而已。”

何致又道:“人世多苦。”

“求仁得仁,以戈止武。”云涯看向自己的掌心,掌中之纹映着火光,越发地脉络清晰,缓缓握住,却不知能否真正握住总是戏弄人的命运。

云涯曾与何致说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冒险。如今,正是最后一刻。

如今,正是“最后一刻”。老师从南疆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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