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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个沉稳的声音的号令,墙外杂乱的脚步声终于划归整齐统一,变成有序的节奏,有迅速往远处撤离的,也有朝前迈进的,听声音,貌似墙外来了不少人。
红云心神一凛,扭头张望,大鲵和花花已经由房间里跑了出来,正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那只白狐人类小孩儿站在房门口,将其他孩子拦在了屋内。孩子们只好聚在窗前,睁大了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喵呜”一声,猫妖翻墙跳了进来,尾巴尖上的毛黑乎乎的一团,还冒着袅袅黑烟。
它呲呲牙,顾不上吹尾巴,恨恨地吼道:“官兵将这里包围了!他们带了不少弓箭手,正打算点火火攻!”
像是为了印证它的话似的,墙外一声沉喝:
“放!”
话音刚落,上百支带着火苗的箭矢,齐刷刷地越过墙头,飞射而入!
妖精们动作敏捷,自然是射不到它们身上,只是,房顶,堆在墙角的柴火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立时被飞窜的火苗点着,逐渐烧了起来。
大鲵眉头一皱,四下里一看,赫然发现:这个院子里居然没有水井!
——难道,这是一个陷阱?
她迅速抬眸,正对上红云燃烧着腾腾杀气的深红色眼瞳!
【第五卷:家国天下】第一百九十六章:红云受伤
不待大鲵出声,眼前红影一闪,红云已是迎着密密麻麻的火箭纵身跃了出去!所到之处,却是燃起更大的火势!连小院相邻的房舍也烧了起来!
“我擦!又来了!这家伙玩火玩上瘾了?”猫妖怪叫一声,避开正冲着它飞射下来的几支箭矢,烦躁地将尾巴一卷,卷起那些箭杆,又将尾巴用力一甩:“嗖”的一声,那一卷箭矢就这么被甩了出去,直飞到墙外。
随着墙外传来的数声惨叫和惊呼,它得意地一昂脑袋,屁颠屁颠地奔至大鲵身旁,歪着脑袋看她,问:“为何不喷水?房子都烧起来了!”
大鲵阴沉着脸色,一双褐色的眼眸映着熊熊火光,仿佛沸腾的熔岩,显得有些可怖。猫妖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大鲵挥手挡掉随机落下的箭矢,看也不看它一眼,只闷闷地回答:“这里没有水井。”
猫妖愕然,回头四下里看了一圈,果然没有水井。它突然想起,好像,入住的时候厨房里三个大水缸都是满满的,所以谁都没有关心水源的问题。只是,城里人家,也并非家家户户都挖有井,很多都在附近的公众用地挖上那么一两个,供附近街区的人家取水。
只是,院子里没有水的话,事情有些麻烦。
猫妖看着燃烧得正旺的柴房,以及冒着黑烟的屋顶,又望望缩在房门前的几个孩子。为了避免被烧破了的屋瓦砸到,孩子们俱都小心翼翼地挤在一起,避开有可能遭受箭矢袭击的窗户,很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安妖妖们的心,让它们不要分太多精力在他们身上,尽量地不给大家拖后腿。
一时间,猫妖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原本它是有偷偷溜走的打算的,毕竟,最厉害的那只不在……
“遭了!桃丽丝怎么样了?”眼看箭矢减少了很多,猫妖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物,惊呼出声。
“哦,她还在睡。”大鲵漫不经心的回答。看到猫妖瞪得溜圆的眼睛,赶紧又补充一句:“她说过,若是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她出面解决的,无须叫醒。”
——都火烧眉毛了还睡得着?难道这不是大事?
猫妖不敢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大鲵拍了拍它的脑袋:“学会自己担着些,别有事就依赖他人,先看自己能不能解决!”
两只正商量着怎么解决墙外那群人类,忽见那道火红色影子又窜了进来,一边捂着左手臂,一边骂骂咧咧的,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了?”猫妖和大鲵围了上去,满脸关切。
“尼玛!外面有好几个道士!我被他们暗算了!”红云一脸忿忿,将受伤的左胳膊亮出来:“你们看!也不知他们施了什么咒诀,打伤我就算了,可直到这会都没止血!太不正常了!”
猫妖和大鲵定睛一看,不就是胳膊上被利器划了一个口子,按照它们的妖力,随时都可以让伤口愈合。只是这会子那豁口虽小,鲜血却是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只一小会,就顺着红云的胳膊一路流淌着滴到地上,在泥土上氲染了一小滩,将粘湿的沙土染成了猩红色,又逐渐变深,变暗,却是一点凝固的迹象都没有。
大鲵脸色一绿,立即从自己中衣的衣襟上撕扯了好大一块下来,猫妖也帮着用爪子牙齿将布料撕扯成条,赶紧给这个冲动爱冒险的家伙绑上。
可是?简易的绷带扎好了,鲜血也只是冒出来的速度慢了些,却并未完全停止。刚扎上去的白色棉布不一会就逐渐晕染出殷红的血色,正慢慢往外渗透。
红云脸色更黑了,原本嫣红的薄唇也渐渐变成深紫色,又慢慢变成青灰色,看着有些吓人。
大鲵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伤害,一脸惶急地将他往房间里推。
“你赶紧进去休息,记得将手臂吊起来,一定要高于心脏的位置!”
一直守在房门前的白灵赶紧将门打开,把伤员迎了进去,依照吩咐找来绳索,将红云受伤的胳膊给吊了起来。
只是,这个法子是普通人类常用的,对于这个遭到道士暗算的妖精来说,只能是增加了他的悲催程度。
因为那止不住的鲜血在浸湿绷带之后,沿着倒吊的手臂往下流,反倒是将红云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一直侵染下去。孩子们脸色骤变。
“应、应该是先将伤口缝合吧?”一向快言快语的蒋三儿这回话也说不利索了。
“对、对!”其他孩子一迭声的附和。
红云斜了他们一眼,脸色臭臭地哼道:“那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找针线?”
对于这家伙的无礼,孩子们见怪不怪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谁也没跟他计较,就连白灵也很是慇勤地找来了蜡烛和草木灰,想着一会给他撒上。
看大家一副关切的模样,红云悻悻地转过脸,任由蒋三儿抖着手,将被狐火烘烤消毒后的尖细针头往他胳膊上扎。不知是受伤后伤口附近的皮肤更敏感了,还是那道士使的坏,总之,针尖走过的地方,棉线穿过的皮肤,就像是被蚂蚁噬咬般,既痒又痛,还是尖刺尖刺的那种锐痛!直痛得红云头皮发麻,恨不得一把掀翻桌子,将那医术不精良的臭小孩给踩在脚底下!
若不是看大家脸上的表情很是紧张,眼神中满含关心,他真的会以为姓蒋的那娃儿是在故意作弄自己。
“好了!”忙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首次施行这种简单手术的蒋三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收了针,剪断棉线。林锐手上拿着一块帕子,替蒋三儿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
红云随意瞥了一眼,心里暗赞一声:这孩子活计不错,缝合的针脚很均匀,不像人家说的蜈蚣爬过那么恐怖,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白灵看那伤口还有血珠子冒出,赶紧递上一包草木灰,以眼神示意:要不要撒一点?
红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刚想奚落他一两句。忽听屋外传来大鲵的尖叫。
“怎么了?”他霍地一下站起来,迈开步子往外走。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觉得头重脚轻,眼前晕乎乎的,身形不由晃了一下。白灵地扶住,结结巴巴的说:
“你、你的脸色,好难看!”
更糟糕的是——
“这个……伤口又出血了!”
“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红云咬牙切齿地推了白灵一把,头晕脑胀手脚发软地又瘫坐回椅子上,双目有些无神地盯着窗外,看着那一支支一片片的箭矢再次越墙而入!
跟刚才不同的是,这一回的箭矢上绑着黄纸红字的符咒!
难道刚才大鲵那一声尖叫是……
“白灵!进去!这里有我们!你看好孩子们,不要让他们跑出来!”
大鲵似乎又恢复了气势,将才刚跑到院子里的白灵给撵了回去。
“如何?”看不到屋外两只妖精的身影的红云恶狠狠地瞪了才刚走进门的白灵一眼,直觉认为这厮就是个胆小鬼,居然临阵退缩!
白灵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小小声说:“他们两个很好。刚才有人试图翻墙闯进来,幸好大鲵发现的早,那人被猫猫赶走了。”
原来那一声尖叫是预警。可是——
“他们没有被那些箭矢伤到?”那些符咒……
“没有啊!不知为何,这一回的箭矢在半空中就自燃了,掉到地上的时候都已经烧成了半截,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冲击力。”
“……”红云默。
听到没有危险,孙英杰偷偷摸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立时眉开眼笑的,回头给大家解说:“白灵说的不错,那些箭矢在半空中就烧得差不多了!就好像是撞到火石一样,绑在箭头的黄符一团团的爆开,不知多有趣!比除夕看的焰火还好看呢!”
他这么一说,孩子们俱都好奇地凑上前,只是仍然小心翼翼的躲在窗下,避免有漏网的箭射进来。
红云松了一口气。
又是那只狐狸的功劳。这一回,他不但顾及到孩子们,连妖精们的安全都考虑在内。
只是,狐仙大人唯一的失策,就是他只做了防止妖道(其他妖精和道士)进入的灵气障,却没有做到彻底防止人类的骚扰。因为在大家看来,区区人类,不足为惧。好在经过莫莫谷事件的启示,他留了一手,多设了一个术诀,阻碍道士道符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进入。
看着那些绑着黄色符咒的箭矢在半空自燃起来,根本就无法伤害院中的妖精,墙外负责这次突袭的指挥使刘副将脸色有些不好。他虎目一瞪,示意随军前来降妖的道长上前,责问道:
“平心道长,似乎,你的术法没有起作用啊!这钱两我可是给足了的——”
言下之意,若是你拿了钱,又将事情办砸了,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平心面色一凛,念了声道号,一甩手中拂尘,缓步上前查看。
这一看之下,惊得他心神巨震!
这哪里是什么妖术幻化出来的壁障,这整个小院,完全笼罩在了一股强大的灵气之中!
这纯粹至极的灵气,可不是他这样一个小有修为的道士能够破解的!
平心深吸一口气,一手执着拂尘,一手摇着乾坤铃,朗声道:
“不知哪位仙家在此避世,又为何容留这些妖孽为祸人间?!”
【第五卷:家国天下】第一百九十七章:桃桃出马
院子中一片寂静。
平心道长连呼唤了三声,亦无人应答。
眼看着身旁刘副将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大有里面再不出来应答他就会指挥军士们破门而入的架势,平心道长心急如焚!一旦这帮莽夫闯进去,管他什么道术法术护符咒符,都不管用了!失去护符护身的区区凡人,如何是那些妖物的对手?万一惹怒里面的尊客,连师傅他老人家来了都不一定救得了他们!
他咬咬牙,又朝前迈了两步,朗声道:“老道并无意骚扰,只求见仙家一面!若仙家不吱声,老道且当仙家默认,这就除去一身道袍,卸下符咒,独身进门向仙家求教!”
此时外面并无嘈杂声,这道长声音洪亮清晰,况且离得又近,院子里的妖精和房间里的孩子们俱都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一点是大家达成共识的:无论如何,那道士都不能放进来!
可是?道士要找的那一位不在,谁又敢应声出门跟那些人交涉?而且他们也实在好奇,大家都是良民(良妖),究竟是如何惹上人家的?还非要喊打喊杀地闹上门来!
看大家都不说话,最厉害那一只又受了伤正昏昏欲睡,原本受不了烟熏火烤正缩在桃丽丝屋门外墙角下躲猫猫的花花站起来,豪气地走到院子中,双手叉腰,大喝一声:“瓦去!”
“去去去,去你个头啦!没看到红云那么厉害都被打伤了嘛?就你这碟小菜,出了门人家朝你脑门上贴一道符,看你还怎么回来!”大鲵伸手戳了戳她额头,将她往后一推,不想对方却纹丝不动。
大鲵叹了一口气。这个大块头!要是她的妖术有她的身材那么壮观就好了!
“可是?瓦们不出去分说个清楚,那道士就要进来了耶!”花花睁着黑乌乌的大眼睛,一脸为难。
“要不,干脆你变成大蟒蛇,就跟在四芒镇一样,再吓他们一次?”这是大鲵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
花花扭扭捏捏地对着手指头,小小声说:“瓦……瓦忘记怎么变蛇身了……”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大鲵仰天长叹。
猫妖看看她们,又看看缩在窗后一二三四五个小脑袋,深感无奈。
妖精不能出门,外面有道士;孩子们更不能出门,会被抓去当人质。
可是?它并没有忘记,当初被十多个道士围困在暗庄的时候,是怎么逃出去的!
猫妖舔舔嘴唇,伸出爪子挠了挠大鲵的裙角,成功将她们的视线吸引过来之后,抬起前爪朝另一间房指了指。
大鲵知道它的意思,可是?桃丽丝心情不好嘛!哪能随便打扰人家睡觉!而且,现在事情又没有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说不定再撑一撑,那只狐狸就回来了呢?到时候让他知道这种小事都要麻烦他的女人,心情肯定不爽!
于是,大鲵装作没看到般转开视线。
花花虽然知道桃丽丝的厉害,可是?她不知道人家并非妖精也不害怕道士啊!当下便用不赞同的目光瞪着猫妖:“亏尼想得出来!明明知道道士就在门外,却还推着桃姐姐上赶着去!尼怎么就这么坏心眼!要去,尼怎么不自己去?”
猫妖大呼冤枉!暗道:堂堂猫族跟小鱼小蛇的思想构造果然不一样!
作为男妖,随随便便闯进女子的闺房是很不道德的!他又不是红狐狸那二货!要不,哪用她们帮忙,早就自己闯进去一爪子拍醒桃丽丝了!
当下一甩尾吧!不再吱声,只蔫蔫地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不忿地磨着爪子,顺便修理自己被烧了一小撮毛的尾巴。
正当门外的军士们等得不耐烦想要硬闯的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行动。
“找死。”
这么久没听到里面传来声响,刘副将以为那几只胆小的妖精知道厉害,退缩了,正磨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顺便捉一两只妖精回去圈养赏玩——刚才看到那只妖冶得令人瞪出来的红衣少年出现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干了!也好让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舞文弄墨赏花狎妓的文官们羡慕一番,不想就听到了这么扫兴的一个声音,携带着阴冷的气息,由头顶上方幽幽传来。
“大胆!谁敢这样跟你爷爷我说话!”刘副将勃然大怒,手持贴了符咒的大刀上前,猛地朝墙上一指,顺势抬头看去。
——墙头蹲坐着一名妇人,看着皮肤白惨惨的,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不知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两个椭圆形的物件将一双眼睛遮了个严严实实。更可怕的是,这女子有着一头银亮的发丝,在阳光照射下耀眼得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可是?她的脸上并无皱纹,而是光洁细腻得宛如初生的婴孩!
“老妖妇!你就是那些妖精小儿的头领?”看着也像是个妖精的样子……
刘副将定了定心神,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在那妖妇身上一扫,差点没惊得暴出眼珠子!
——尼玛!这女子的身材,真他叉的好啊!比暖香阁里最骚包的姐儿的身材还要好!
众将士也被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女子给惊住了,一个个瞪得眼睛溜圆,齐刷刷数百道视线就这么盯在了银发女子身上,一瞬不瞬的,压根就忘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桃丽丝淡漠地扫了一圈,快速分辨出谁是领头的谁埋伏在暗处谁的武器精良谁的兵刃上沾了血——总不会是他们自己的血,那么就肯定是红云的——心里就有了计较。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了靠墙最近的一名道士身上。那道士正抬着头,怔怔地瞪着她。
隔着墨镜,桃丽丝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这中年道士,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便暂时放开,伸直了手臂,朝那领头的傻大个一指。
“你,过来。”
刘副将涎着脸,居然真就听话地乖乖上前,直站到了墙角下三步远的地方,觉得昂着头看对方有些困难,这才停下脚步,道:
“何事?”
“这话该我来问你们。试问我们这一队良民近来安居乐业,安分守己,并未犯下大奸大恶之罪,为何要与我们过不去?”桃丽丝不等他有反应的时间,一口气说完。
刘副将一怔,顿时想起今天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窘迫地后退一步,视线左右一扫,发现自己已经脱离队伍太多,而且还有好些部下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以手示意自己的唇角,当下伸手一抹,触到嘴角流出的可疑液体,立马闹了个大红脸!他气呼呼地后退几大步,回到队伍前列,抬眸,怒目瞪视着墙头上那气焰嚣张的妇人,恼羞成怒地喝道:
“妖妇!竟敢算计于我!明明就是妖精,居然还敢自称良民!我不收拾你,老天都容不下你!”
语毕,一挥手:“弟兄们!放箭!”
平心道长正处于震惊中,一时没来得及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数百支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