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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死狐狸！究竟是什么玩意变的？身上竟连狐狸味都没有！我看你彻头彻尾就是个假冒的！别不是狗变的吧？’
红云瞪着眼，凶恶地看着对方。虽微微喘气，却身形稳健，脚步坚实，丝毫不见退缩。
——有两把刷子嘛！
狐狸抬起一只前爪拨开额上几缕艳红色的长毛，高昂起头，从鼻孔里哼了哼：‘瞎了你的狐眼，这世上有我这么英俊潇洒卓尔不凡又儒雅漂亮的狗么？哮天犬都不及我一根脚趾头！’而后摇着头，啧了几声，一脸悲悯地说，‘我狐族有你这样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同类，实在是一族之耻！现任族长究竟是怎么想的啊！居然忽视对下一代的教育！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这么笨呢？’暗地里又骂了一句：你这娃还不如狗聪明呢！
‘呸！你才没长脑子！你才笨呢！’红云气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老爹就是前任族长，现任族长是自己师傅。死狐狸话里话外的，将自己最崇敬的两个狐都骂了去！
红云刨刨前爪，身形蓦地膨胀了一倍！
接二连三的被这只看着娇娇弱弱的同类欺负谩骂，红云的火气就如酝酿中的火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你个杂交狐！孬种！就只会闪躲！是好狐的，就堂堂正正地跟我正面交锋一次！’它纵身一跃，张牙舞爪地朝死狐狸扑去。
狐狸就地一滚，眼看着已经避开了将要咬到自己脖子上的利齿以及那锋利的前爪，而红云的身体也扑过了头，跳到身侧的草丛里去了，不想对方突然蹬出一只后爪，在自己身上划拉了一下，撕开一道半寸长的伤口，扯掉了一簇狐狸毛。
‘我擦！总算有点长进了！’狐狸抽着气，忍着破皮的刺痛快速爬起，就只见眼前那只蠢狐狸因着刚才的冲势以及为了蹬出后爪抓伤自己而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草丛里，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由自己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的小叉叉蹭到了地面上，拖行了一段距离。
——身形变大了，动作自然没有先前敏捷，对距离的估计也有误差。看来，这厮确实气坏了。
狐狸乐得差点没笑掉大牙，前爪在地面刨了刨，噶噶噶地笑得分外刺耳。
红云黑着脸，一脸憋屈地爬了起来，不时抖动着耳朵抽气，还晃着大尾巴绕到腹下，轻轻揉了揉遭受重创的某玩意，后腿儿烦躁地蹬了蹬。
‘我说，你该不会是很久没找母狐狸了吧？’狐狸抬起小爪子揉掉眼角的泪光，挤眉弄眼，揶揄地看着它，好心地提醒一句。
‘修行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那等俗事，素来不是我生活的重点。’红云不屑地斜睨它一眼，昂头挺胸地迈着狐步上前，抬起一只爪子朝它一指，‘似你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半途而废的，若不是运气好，又怎么会修得真身，整天无所事事的闲晃，不思进取？’在女人被子里滚大的雄狐，算什么好狐！火狐族，一向是以实力决定胜负的！
它由鼻孔里冷嗤一声，越发看对方不顺眼了。
‘运气好？’狐狸眨眨眼，歪着脑袋看它，‘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的运气的确不是一般的好。’修仙遇劫的时候那几道天雷没劈死自己而劈裂了一座山头，顺便将土地和山神劈得焦黑成碳，替自己受了罪过，那可不是单单用好运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而自己这一世，没等它憋屈地活到七老八十蹬腿咽气就恢复了灵力仙气，又岂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也许，冥冥之中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力量在帮助自己呢！
思及此，狐狸心情好了很多，也不计较身上被划破的那一块皮毛了，反正今晚过去毛毛就会自己长好，再不济，桃丽丝也会帮它舔好的。它大大方方地靠上前，看着对方戒备和警惕的神色不由觉得好笑。
‘说吧！今儿找我出来，该不会是为了跟我打一架那么简单吧？上一回的教训还没有吃够？’还是说，这死小子其实是想偷看他们偷情？别不是还没以人身近过女、色，还是个在室男吧？
狐狸奸笑着靠近，红云居高临下地瞪着它，全身肌肉紧绷，以防这狡猾的同族突袭。
它就不信，以自己全力的一扑，会制服不了对方！
狐狸看出红云的打算，无所谓地抖抖胡子，冲着它嗅了嗅，果然雄狐的味道十足，遂嫌恶地拍了它一爪子。红云看它态度友好，没有杀气和进攻的意图，一时没有防备，被一爪子拍到了地上，摔了个肚疼腿痛。
它“嗷”地一嗓子吼着跳起来，一头朝死狐狸撞去。
‘我擦！爷只是友好地抚摸了一下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距离太近，狐狸躲避不及，被撞个正着。它揉着被撞疼了的下巴，呲呲牙，有些不满地瞪了那个愣头青一眼。
‘尼玛！你也这样抚摸你的女人试试！’红云蹲坐在地上，抬起左前爪，呲牙咧嘴地揉着右胳膊。
‘我天天都这样拍我媳妇啊！也没见她有你这么娇弱。’狐狸抓抓耳朵，一脸无辜。难道它力道把握不对？可也没见桃丽丝吭声啊！
‘你那个媳妇……还算是人吗？！’红云咬牙切齿地哼道。
‘她哪里不像人了！两只胳膊两条腿，全身皮肤细腻光滑，可不像你长了一身毛！’狐狸摇头晃脑地念叨了几句，说什么‘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便不再理会这傻小子，转身朝右方奔去，三两下就蹦入了密林深处。
正在舔毛的红云一怔，眼看着那道红影很快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林木后，它赶紧跟上。
‘喂，我说，你这么厉害，铁定是走了什么捷径吧？’虽说很不服气，可红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同族能力超强！比自己预料的要强多了！前两天刚打了一架，自以为摸透了对方的实力，遂向天师讨教两招用来应应急，不想，自己的招式在这家伙面前完全没有用！若不是这周围布下了大大小小的结界封印住了妖精的部分能力，也许，自己会输得更惨？
红云烦躁地撞断了两棵树。
‘你究竟想说什么？’狐狸站定，回过头斜睨它一眼，等对方跟上。
‘天书在你手中吧！’红云不再绕圈子，直言不讳道。
‘什么天书？’狐狸一头雾水。
‘少装了！你媳妇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真不够意思！’红云十分不满地撇撇嘴，‘反正你们看也看了，用也用了，借给我几天又能怎么样？我保证以后都不找你们的麻烦！’说着，它举起一只狐狸爪，指天起誓。
‘你要天书干嘛？’
‘修仙！’
‘谁说修仙一定要看天书？’狐狸惊讶地打量着它。这孩子傻了吧？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修仙就不靠天书了？！’就算修不成仙，增强妖力也是好的！
‘你如何知道天书这回事的？’谁这么不道德，居然误导这孩子！狐仙大人有些羞恼。
‘天师说的！’
——尼玛！臭老头，居然教坏孩子！
‘天师说的你就找天师要去！与我何干？’狐狸抽了抽鼻子，朝东北方向奔去。
‘你！——’红云一跺脚，望望黑漆漆的密林，又回头看看来路，有点想打退堂鼓。再往前，可就是瘴气森森的禁区了，天师再三交代，不可硬闯，以免受伤。不如，回去找那个女的？对天外飞来石这么熟悉的人，没准知道天书的部分内容呢？可是……
它又望望将那抹艳红吞没的黑森林，呆站着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咬咬牙，一头扎了进去。
关键时刻，动物天性让它选择相信同类。哪怕明知前方会有危险。
***
贾平吁了一口气。
“它们进去了？”成风站在水镜旁，微微抬了抬眼帘。
贾天师点点头。“老夫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它。”
“为何要故意让它知道？难道那只狐狸——有什么过人之处？”成风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贾平端着白玉茶盏轻啜一口，凝目望着袅袅白雾，轻声道：“依你之见，师叔祖的实力，较之那狐狸，如何？”
成风默了默。
他师从一清道长，而一清道长，却是贾天师的师侄。天师于他们来说，是接近于神的存在。很多玄机，他们看不透，天师却了然于胸。这天下间的事，除了十五年前那一件，从无错算。
至于那只狐狸……的确也很令人费解。
“徒孙愚钝。”他只得如此回答。
“老夫今生，只有三个人看不透。”贾平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逐一数道：“一是晋国的庆王爷，二为那陶（桃）姓女子，这第三，就是那只狐狸！”他双目倏地冒出精光，顿了顿，才接上下一句：
“老夫怀疑，那狐狸，实乃仙狐！”
“仙狐？”成风平板生硬的表情不由露出一丝裂痕。
【第五卷：家国天下】第一百五十九章：天外飞石
桃丽丝等到日上三竿，才看到狐狸一身狼狈地回来。
“又跑去哪里疯玩了？”她略有些不悦地揪住它脖子上的厚毛，将它拎到洗脸盆里泡澡。
养这只狐仙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洗澡的时候不费水！
看到狐狸打了个冷颤，桃丽丝往盆中添加热水，一边不满地念叨了几句。“你就不能消停一两天？天天跟那只狐狸斗来斗去的，也不嫌浪费灵力！下一次还是变成人出门吧！这么厚实的毛，沾上树叶杂草的，太难清洗了！”四周围都是原始森林，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病毒细菌什么的？不过，自家狐狸除了被豺咬伤那一次生了一场小病，将养了好几天，倒没见它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也许，病毒病菌什么的，也拿它没有办法吧！毕竟，人家是仙人嘛！
洗净擦干，桃丽丝抱着香喷喷的狐狸亲了一口，开始给它喂食。
看着狐狸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知这一晚上遭了多少罪，桃丽丝一边心痛地给它梳毛，一边在心里将红云埋怨了好几遍，嘴上还不停歇地数落。
“有哪路神仙像你这样，一会变成人，一会变成狐狸的？净给我瞎折腾！”
狐狸咬着鸡脖子，抬头，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还不都是你害的！”
因为它贡献了自己的新鲜血液之后，又暂时不能恢复人身了！这还是昨晚看到那个大石头以后，才发现的严重问题。也不知道这回又要维持多少天的狐形，被这个一点也不温柔的女人抱来抱去的溜跶。若是让红云知道了，还不得笑死？！
狐狸憋屈地想着，回过头，泄愤般地咬了她一口。
桃丽丝怔了怔，抽出满是油光的手指头，随意在手帕上擦了擦，这才想到问题的关键。
“你该不会是又不能变成人形了吧？”
狐狸哼了哼，抬起前爪爬到她身上，凑上小鼻子拱了拱那白惨惨的脸，道：
“若是我不能变成人形，你会不会嫌弃我？”
桃丽丝奇怪地看着它：“你之前没变成人的时候，我还不是一样罩着你？”仙人啊！是人是狐，有关系么？关键是它升仙了！那可是所有妖怪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啊！再说了，它只是暂时不能变成人而已，又不是以后都不能变了！
桃丽丝抱起它，安抚似的亲了亲那两只大耳朵：“你现在只是灵力消耗太大，明天就好了！”
——明天？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狐狸有些不满意她的答案，挠了挠耳朵，往桃丽丝身上一趴，翕着鼻子嗅她身上的味道。
“嗯，跟那个的味道差不多……”它自言自语道。
“跟哪个的味道差不多？”桃丽丝觉得狐狸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难道是失血过多造成脑缺氧，影响了某些神经元的正常运作，暂时出现了语言障碍？
她有些担忧地将狐狸挪到窗前太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给它补充灵气。
虽说血族极其不喜欢恒星的光芒，但是，不可否认，宇宙万物却是有了光与热，才能焕发勃勃生机。对于恒星的光芒，他们一向是又爱又恨的。
至少，飞船要冲破这个星球的重力，必须晒足十个月。
——或者，自己凑足能够满足飞船矿物质电池所需的数百颗上等宝石。
桃丽丝微微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钱袋。
那里，除了先前自己在别的星球搜刮到的，还装着赵管事送来的十多颗一等一的宝石。
这个组织，果然很有钱！
“桃丽丝。”
狐狸拍了拍正走神的某人，终于引得对方的关注。它懒洋洋地趴在窗前享受着日光浴，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正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唠嗑了一句：“你说，你那老乡，为何要到这里来？”
桃丽丝一怔。这问题自己也有想过，只是没找到确切的答案。
她犹豫了一下，道：“为何突然想起这样的问题？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狐狸将脑袋搁在她腿上蹭了蹭，惬意地哼了声：“没什么？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桃丽丝盯着它的耳朵尖上点点白毛，轻轻弹了弹，低声道：“我不想你有事瞒着我。”
狐狸耳朵动了动，翻个身，抬起爪子将墨镜挪到额头上，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斜睨她一眼，突然张嘴，咬住她的手指。桃丽丝也不躲避，任它拿自己的手指磨牙，感受着那丝丝尖锐的痛意。就像是被砂纸摩擦一样，带着一点粗粝和不适。甚至，她还俏皮地晃动着手指，挑逗着那灵巧的小舌。
狐狸立即闹了个大红脸。只是它的皮毛本就是红色的，只有升高的体温如实反映了它的窘迫。
——这个放浪的女人！
“桃丽丝，你有害怕的东西么？”狐狸含着她的手指头吮了吮，含混不清地吭声。
桃丽丝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血红色的大眼睛有些闪烁地看着它。好半饷，她突然俯下头凑近，拿鼻尖蹭了蹭它的小鼻子：“只要有思维，会思考，每个种族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那些说不害怕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不害怕，他们只是没遇上让自己害怕的人，事，物而已。所以……”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若说在这个星球上有什么让我害怕的东西，目前为止，我暂时还没有遇上。”至于赛尔星上的幽灵和魔幻森林，泰坦星上的巨型食人草和食人花，以及洛尼塔的毒气血池，这些现在距离她太远，不适合在这里说出来，反正说了这只小狐狸也不会明白，要是有时间和机会，日后再带它去见识也好。
“你呢？作为仙人，有什么是你们最担忧和害怕的？”
桃丽丝反问一句。
狐狸对她的答案很是不满，稍微用力咬了她一口，留下两个圆圆的齿印，便撒开嘴，翻过身去睡觉。
“我是仙人！有什么好怕的？！”说着，晃动着大尾巴拍掉那只正偷偷朝它身上揩油的冷手。
桃丽丝又变着法儿的逗了它几句，这厮居然很不给面子的将脑袋埋到了尾巴下，向了个屁屁和后腿给她。桃丽丝被它的撒娇行为弄得有些无奈，搂着它的脖子亲了好几口，小心翼翼的盘问和试探，昨晚究竟遇上了什么事。谁知这家伙的嘴巴就跟紧闭的蚌壳一样，怎么也撬不开。
不一会，累极倦极的狐狸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睡了过去。
桃丽丝将它完全挪到太阳光下晒着，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又在心里盘算一番，这才起身出门。
房门轻轻阖上的瞬间，窗前响起一道极其细微的呢喃。
“这世上最让人害怕的，是失去……”不管是失去生命还是失去爱人或是失去钱财，抑或是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对于有不同执念的人，都是灭顶之灾。
仙人最害怕的，自然是失去自己现有的身份，地位，灵力，仙气，变得与凡人无异，或是与动物一般，重新堕入六道轮回。
真到了那一步，还有什么是能够让他们执着的？
妖精尚有目标，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厉害，或许还想着要成仙，要不就成魔，总之，他们会努力往实力的顶端攀登。
可是？仙人……
已经算是一个极端了，还要如何往上？
狐狸动了动耳朵和胡子，突然想起昨夜在那巨石上看到的一句话——
“生无所恋，死亦何欢？”
它抽了抽鼻子，将脸埋在小爪子下，心里莫名伤感，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
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一位银发白肤，粉颊红唇的少女身着一袭米白色长裙，漂浮在亿万星辰中，随着时间的长河，流淌向未知的所在。一大块纯洁透明的冰晶裹住了她，让她保持了生前的最后一个姿态，若是忽略她胸前插着的那一把匕首，看那少女脸上安详的神色，唇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就像是熟睡般，做着什么美梦，让人不忍惊醒。
——切！这女的跟桃丽丝一点也不像！他伤心难过个什么劲！
桃丽丝是圆脸，那女人是尖下巴！
狐狸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墨镜从额头上滑下，啪嗒一声，掉到一旁桌面上。它甩了甩尾巴，感觉不到桃丽丝的气息，猛地惊醒，一骨碌爬坐起来。
灵力瞬间扩散开，捕捉到了正往人类聚居地去的那个不安分的女人的气息。
狐狸低咒一声，继续趴下睡觉。
只要她不是往密林深处去，随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