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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伸出去摸摸她的头，刚抬起来，却是顿了顿，而后又收了回去。
叶丹歌似乎是被他这样的动作取悦到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轻声道：“早上的时候我又气又急，所以没有多想——其实你早就已经决定不反了，信……也是故意给我看的吧？”
以叶孤城的谨慎和自持，怎么可能就这么把信件就这么随意地摊放在桌上？
叶孤城沉默，没有否认。
叶丹歌笑，微微垂下了眼帘，咬了咬唇，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把心里的事说出来告诉别人，所以我也说过，你不说，我就不问，你要是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随时都可以听——但我不喜欢被人设计、被人这样逗着玩，尤其是——亲近的人。”
叶孤城的视线微有些闪烁，不自觉地握紧了摆在桌上的剑。
叶丹歌仰起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叶孤城，我、很、生、气。”
叶孤城没有说话，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松开手，站起了身来，三两步就已经走到了叶丹歌的身边，伸手——叶丹歌本能地想要避开，却到底是慢了半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被他用力地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叶孤城显然是几乎没有说过这三个字，语气有些低沉和别扭，怀里的叶丹歌动作顿了顿，没有再挣扎，却是也没有再说话。叶孤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感觉着掌心里的柔软服帖，终于心下稍定，顿了顿后，张了嘴像是想要在说些什么，可半晌之后，却到底还是只能吐出四个字，“没有下次。”
叶丹歌叹气，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叶孤城这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不容易了吧？但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啊！
叶丹歌想着，终于是再生不起气来，刚要开口妥协，却忽然听见叶孤城清冷的嗓音再一次自自己的头顶响起：“你还欠我一诺。”
叶丹歌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这意思是，要用这一诺换她不生气？她和师父比起来虽是差得远了，但这一诺也不至于这么不值钱吧？
叶孤城摸着她的头顶顿了顿，淡淡地接了下去：“那就兑现吧——明天跟我去城南王记。”
叶丹歌一怔，本能地仰头，立时就对上了深邃沉暗的眼睛，终于再也绷不住脸，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带她去吃东西还要生怕她拒绝，硬是用上了这个承诺，叶孤城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那说好了，没有下次！”叶丹歌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蹭了蹭，“再有下次，我就不要你了！墨墨说，她义兄刚好也是杭州人，一表人才、温柔体贴……”
叶孤城的脸色立时就是一沉：“有花满楼看着她，你少去打扰。”
叶丹歌却不理他，轻快地笑了起来，话题已然是转向了下一个，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好奇：“王记的烧味吗？墨墨说烧鹅特别好吃，明天一定要尝尝，对了，还有乳鸽听说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城主你就继续作死吧……你们造吗？一把泰阿在城主那里原来就换了一次请老婆吃饭、讨好老婆的机会啊……【泰阿：（咆哮）我就这么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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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胡子
第三十四章
胡子
柳墨归的木甲鸟飞得极快；第二天的时候；叶丹歌就已经陆续收到了西门吹雪和唐曦的回信——唐曦会答应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西门吹雪居然也答应得这么爽快；倒实在是让叶丹歌有些意外，不由得又想起了柳墨归对于西门吹雪的评价——“西门吹雪是一个很可爱很温柔的人呢！”；忍不住摇头失笑。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的回信对于叶丹歌来说无疑都是极好的消息——叶丹歌走到窗边，取了火折子，将信纸凑上去点燃，看着它们在火舌的吞蚀下一点一点全数化为灰烬、然后又被恰好吹来的一阵风卷着在窗外消失得了无踪迹，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收好了火折子回过头去看叶孤城。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沉着一张脸，低头默不作声地擦着剑；周身却莫名地散发出一种渗人的寒意来——显然，即便是得到了计划进行顺利的好消息，但白云城主大人此时此刻的心情还是很不好，非常不好。
叶丹歌歪了歪头，咬着嘴唇拼命想要忍住笑意，却到底还是失败了，闷声笑了起来——
说起来，城主大人心情不佳的源头还要追溯到今天的午饭——按照昨天就已经说好了的那样，中午的时候，叶孤城带着叶丹歌去了城南的王记。王记的生意极好，连门口都几乎要排起了队，好在两人去得也算巧，刚好有一个雅间的客人们吃完了饭结账离开，两人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找到了座位。
但有了座位也没有用——店里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小二才刚引着两人在雅间里坐下、叶丹歌都还没来得及点菜，门外立时就传来了各种各样此起彼伏的催促声—— “小二，来壶酒！”“掌柜的，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
叶丹歌抬头，立时就看见小二满脸歉意、满头大汗的模样，便笑着挥了挥手：“小二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前头点菜就是了。”
“今儿个实在是生意好，真是对不住二位客官了！”小二立时点头，满脸感谢地连连道歉，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叶丹歌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拉开椅子起身准备出去，一边回头去看叶孤城：“人这么多，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就行。”
——叶孤城一向喜欢安静，这大堂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叶孤城出去一放冷气，还有谁能吃下饭？
叶孤城点头，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
菜单就挂在大堂门口的墙上——整齐排放着的木牌上字迹工整地写着一道道菜名。诱人的饭菜香味充斥着整个大厅，叶丹歌深吸一口气，摸着下巴仰着脸，仔仔细细地看着菜单——
“看起来好像都很好吃，到底应该点哪个呢？”身侧似乎是有人在小声地喃喃自语。
叶丹歌转过头去，就见是一个蓝衣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边，盯着菜单的眼里满是挣扎和苦恼——看起来大约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衣着名贵精致，多半是哪家的小少爷偷偷跑出来玩吧？
“少爷，要不就都点了吧？”少年身旁的书童提议着，却立时就遭到了少年的反对和否决——
“那怎么行？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不能浪费！”
富贵却不奢侈浪费，倒实在是不容易——叶丹歌笑了笑，忽然间插话道：“王记的烧鹅是这家的招牌菜，据说是所有人每来必点的。据闻乳鸽也很不错——再要份清淡些的蔬菜，你们两个吃倒是刚好。对了……”
叶丹歌顿了顿，仰头看了眼菜单，接着道：“烧味吃多了难免有些腻，听说这里的粥也很不错，你们不妨也尝尝看，正好解解油腻。”
少年的眼睛立时就是一亮：“那你说我们点什么粥比较好？”
“唔……”叶丹歌摸着下巴，“夏日酷暑，绿豆粥可清凉解暑；你若喜欢吃海鲜，海鲜粥大约也不错……”
叶孤城一个人在雅间里坐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叶丹歌回来，皱着眉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是有些不放心，也推门走了出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杏黄衣衫的少女正站在门口，和一个蓝衣的少年相谈甚欢。
叶孤城眉间的皱痕渐渐加深，在原地站了片刻，抬脚走到门口，开口喊她：“丹歌。”
叶丹歌愣了愣，回过头就看见叶孤城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虽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叶丹歌却依然能在第一眼时就发现了他的心情并不怎么愉快，正想开口，谁想却是有人忽然抢在她前头开了口：
“姐姐原来你是和你爹爹一起来的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一定是我缠着你问了太久，你爹爹着急所以出来找你了吧？”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己的脑袋，仰头对上叶孤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原本还有些跳脱的声音却是一下子就弱了下来，“真对不起，叔叔你别生姐姐的气……”
……
回想着中午的事，咬着牙忍笑的叶丹歌几乎都快要憋出了眼泪——叶孤城终于擦完了剑，还剑入鞘后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
叶丹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努力把笑意憋了回去，一本正经地板了张脸，走到叶孤城身边，眨了眨眼睛后脆生生地喊道：“爹爹，爹爹，你还在不高兴吗？别这么小气啊……”
话音还未落，叶丹歌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道带着向前扑去，而后他的唇就压了上来——叶丹歌和叶孤城之间有过的吻，其实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但这一次，却好像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无论是叶孤城的吻还是拥抱，惯常都是带着一种强势的意味的，然而这一次，除了一如既往的强势，却好像还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味道——这个吻，完全是和叶孤城性子截然相反的激烈。
被放开的时候叶丹歌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而比脸色更加红的，却是她的唇——叶丹歌趴在叶孤城的怀里，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这才仰起脸看叶孤城：
“好啦，别生气了，”叶丹歌一边说，一边伸了手去拍叶孤城的肩膀，“城主大人不要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啊……”
叶孤城看她一眼，伸手理了理她微有些乱的头发，冷冷道：“你很高兴？”
“说实话……”叶丹歌顿了顿，格外认真用力地点了点头，“确实。”
叶孤城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以下，片刻后，竟是破天荒地叹了口气——果然，就算是已经冰释前嫌，但其实……她心里大概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的，所以见他不高兴了，她就觉得格外高兴。
叶孤城这一叹气，倒是让已经做好了他一定会生气的准备的叶丹歌愣了愣，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终于又笑了起来：“其实真的不能怪他啊……之前在杭州的时候你不就也有好几次都被大家误认成我爹爹了么？你看——”
叶丹歌说着，忽然伸了手，摸了摸他唇上的胡子：“你要是把胡子剃了，肯定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了！”
——她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就觉得叶孤城的胡子碍眼了，非常非常碍眼！
叶孤城微微皱了皱眉，低头对上叶丹歌的眼睛——良久后终于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淡淡道：“随你。”
叶丹歌的眼睛立时就是一亮，噌的一下从他怀里跳起来，拔腿就往门外跑，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把问丫鬟们要来的刮胡子用的小刀跑了回来，伸了手凑到叶孤城面前，满脸的跃跃欲试：
“你别怕！我不会弄伤你的！”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看了叶丹歌那张写满了兴奋和迫不及待的脸一眼，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叶丹歌用力地点了点头，伸手凑了上去——叶孤城的胡子其实并不算很多，只是在唇上蓄了些许，其实也是很好看的——白面微须，正是美男子的标志。只是留了胡子毕竟就会显得年长了一些，他和叶丹歌之间的年龄差本就不小，这样一来看起来两人的年纪便好像差得更多了——叶孤城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入目就是叶丹歌白皙袖长的手。握惯了剑的手此时此刻即便是拿着刮胡子的小刀也格外稳健，她的目光很专注，莫名地就让人心中一片安定。
叶孤城就这么垂着眸看她，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折腾”着自己的胡子——没过多久，就见叶丹歌长长地出了口气，将刀放到一旁的桌上，而后忽然间回过头来，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固定住，上上下下地开始打量了起来。
叶孤城的长相本就很是俊美，这会儿将胡子全都剃掉了，看起来一下子就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了几分，就连平日里那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和寒意都淡了些许。叶丹歌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地用力点了点头，放开他的脸转过身去拿了面镜子来，凑到叶孤城跟前：
“叶孤城，我的手艺怎么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叶孤城却并没有看那面镜子，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叶丹歌的身上没有离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间笑了起来，比平日略显低沉的嗓音里竟似是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和……宠溺：
“还生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你别怕！我不会弄伤你的！】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微♂妙呢233333333
小丹歌表示大家真是太甜了，她才没有这么好哄呢！
城主表示为了哄老婆，胡子算得了什么！
第35章 坦白
第三十五章
坦白
叶丹歌愣了愣；脸上渐渐泛起一层薄红；定定地盯着叶孤城看了一会儿，终于放下镜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叶孤城伸手；替她理了理长长的双马尾；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叶丹歌顺势倾过身去，侧着身枕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道：
“本来说好等事情都结束以后再讲给你听的，谁知道现在麻烦越来越多、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解决不了，这个故事……就先告诉你吧。”
叶丹歌的声音素来软糯，这时候听起来却莫名地有些飘忽，叶孤城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然后就听见她慢慢地将话头接了下去：
“大唐开元年间，江湖上素有‘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之说，大约可以用来概括当时的武林局势。其中，‘四家’之一的藏剑叶家就坐落于西子湖畔。”
藏剑、叶家？叶孤城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叶丹歌——她眉宇舒展、神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得看不出情绪。
叶丹歌没有看他，仍旧不紧不慢地讲着“故事”：
“叶家本是书香世家，大唐神龙年间，江南名侠叶孟秋赴京赶考，不料题诗犯忌，名落孙山——归来后便投身江湖，于西子湖畔建藏剑山庄。藏剑山庄不止是江湖门派，同时也是铸剑名家——举凡藏剑所出，俱是神兵利器。此外，藏剑山庄每十年便会举办一次‘名剑大会’，剑帖所邀者，无一不是当世的绝顶剑客，而每一届的彩头，都是一柄举世难寻的名剑——藏剑山庄于是很快便声名鹊起，成为‘四家’之一。”
“大唐天宝十四年末，安禄山自范阳起兵造反，中原武林各派精锐尽出、襄助守军，”叶丹歌说到这里，忽然间住了口，沉默了下来——叶孤城没有催促，只是一言不发地伸手将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里。叶丹歌用力地回握住他，深吸一口气，良久后，才终于又慢慢地接着道，“次年五月，安禄山大军兵临长安城下——那一战死了很多人，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身边、脚下——全都是相互枕藉的尸体……守军中有一个藏剑弟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兄长，替他挡了叛军自背后砍来的一刀，本以为已经身死，没想到竟还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只是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竟在西湖边一处无人的树林中，起来后找了人询问，才知道如今竟已是大明——距离大唐，足足已有数百年的时光了。”
“已经……数百年了啊……”叶丹歌顿了顿，无意识地将最后一句话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叶孤城心下终于一片恍然。
难怪她明明有师门和兄长，却总是孤身一人；难怪她的剑招中总带着一股血腥和肃杀之气；难怪每每提起师父和兄长，她总是满脸落寞……
——原来竟是这样。
叶孤城握紧了她的一只手，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似是有些犹豫地在半空顿了顿，片刻后终于还是伸了出去，摸了摸叶丹歌的眼角，语气依然淡淡，却好像是带着一股莫名的暖意：
“莫哭——我在。”
叶丹歌怔了怔，近乎本能地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将眼角不多的一点点水迹全部蹭在了他的掌心里，然后仰起头看他，满脸的认真和专注：
“其实直到我死，战乱也不过才半年罢了，可是——大唐盛世，好像就在一夕之间轰然崩塌，什么叫‘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我终于是真真切切地亲眼看见了。叶孤城，不要谋反——那种场景真的太惨烈、太惨烈了，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不要谋反，否则，”叶丹歌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我一定会——杀你。”
叶孤城微微俯下…身，低头慢慢地靠近她，直到几乎和她鼻尖相触时才终于停了下来——他在她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没有了胡子的自己，看起来略略有些陌生，但却似乎并不是件坏事。
“好。”叶丹歌听见叶孤城清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却让她浑身都放松了下来，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叶丹歌笑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孤城伸手，将她的脑袋压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晌后，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