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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她,需得两日过后。”
我早知道柳棠同我的那点小九九不至于能瞒得过折清,而他既然能面不改色的提及这件事,我也明了自个是完完全全的陷入他的控制,大抵就连脑中想的是些什么都能被他一五一十的猜中。故发自肺腑的道一句,“老大实在英明,不过为何非得是两日后?”
折清悠悠道,“我至少还是想看你将这些死灵草喝完的模样。”
“……”
折清表达了他对我去寻落灵儿一事深深的不看好,我来来回回的想,也想不透落灵儿如今法力被封,还能对我有何阻碍。纵然想不通,也因为折清的这一句话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当然我也明白,落灵儿给我璃音下落定当是因为想我帮她解封,可我没打算让她活着告诉我这个消息,解不解封也就没了意义。
……
当夜睡觉,莫名的就摔倒地上磕了头,咚的老大一声,我抱着被子,抬头望着床上淡定看书的人,一阵抑郁。
我纵然是睡得沉了些,但身上还是的的确确有感觉的啊,老大你这么堂而皇之且莫名其妙的将我丢下床真的好么?
正要再爬上去睡,折清翻了页书,暖色的灯火洋洋洒洒,竟叫我瞎了眼的觉着他如今的模样看上去一派温和。“柳棠唤了你几声了,让你过去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可这都三更了。”
折清没再搭话。
我认栽的垂了头,披上外衣,趿着鞋子就往外走。可走到柳棠的房中,却发觉他早已睡下,床头的灯都灭着。
我心中哀嚎一声天杀,又被耍了。郁郁想要关门离开之际,身子却自发的一定。
回眸细细瞅着柳棠的面容,发觉其鼻息之间隐隐有浅淡灰色的气泽萦绕不散,眉间紧蹙,像是梦魇一般,低低唤了一句,”千洛“
这气泽我很是熟悉,正是落灵儿的煞气。
翌日清晨,我环着抱枕坐在阶梯前将醒未醒之际,折清坐在我身边问我,若是代价是柳棠的性命,我是不是也非得求得璃音的魂魄。
我想了想,低声答,“我不会让柳棠死,璃音的魂魄也要拿回来。”
折清静一阵,我以为他会笑我虎落平阳了,还是自不量力。可他却只是道,“就这样留在凡界不好么?”
我垂着尚且晕乎着的头,靠着抱枕,小声道,”其实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与我而言即便是住在冥界也无甚可挑的。可是折清,我想千溯了……我想回家,想木槿,想……“夜寻。
“……”
……
届时折清便就坐在我身侧,不再言语。清风过时,可得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叫我心中一阵莫名的紧促。垂着头,稍稍移眸望着折清的侧脸,略觉恍惚。
说不清有多久没有正正经经的直视过他的容颜,每回看他,便觉心绪不宁的不安着却又似上了瘾一般,舍不得挪开眼去,怎么看怎么合衬。
前世尚且说得通,今世我独爱纤细魅惑的男子,真若是改了性格一般。
记得前世上一次面对夜寻如此的时候,我巴巴跑去问养大了自家夫君、在情路上颇有一定经验的木槿,木槿老神在在道,”这世间那么一些人,譬如那夜寻,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勾得芳心无数。姑姑你本身是没错的,慕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需得多加谨慎一些,万一给其一颦一笑勾了魂,就不合衬了。选夫君么,怎么能光看脸呢?得若小舅那般,万般皆好,才是真绝色。”
我觉着情路上的老前辈就是老前辈,最后那一句尤得我心。我对夜寻,大抵是不敢存那么一份心的,后来有了折清,便更加看清自己的内心。
故而这心悸,乃是我颜控的一大体现。我这所谓独爱一款的颜控,不过也只是看脸的程度,诚如折清这等模样极佳的,也就可忽略了类型去了。
我挪开眼,心思稍沉。只是我需得更加小心,小心不要重蹈覆辙,又给他勾了魂。有那么一种悲哀,就是在一处悬崖跳两次,想想,这怎一句蠢字了得。
……
老大既然开口,我便老实巴交的在屋内蹦跶了两天,没有出门。
柳棠时刻紧盯我的神情,恨不得将他那‘地下工作’进行在明面之上,当着折清的面与我多加疏通疏通。幸得折清早就知道,不然这得露多大的馅,他才肯放过我。
但是有折清在,其功效远比引魂铃更为直观,但凡是偶尔从我院中飘过的女鬼,便如同被捏了控诀一般,在我院中方圆的百丈驻扎下来。即不招惹的上前,也不肯离去,密度极高的堆积在那,让我推开个门都要失一趟半天积攒下来的食欲。
我自然理解她们的心境,折清便似那高岭之花,仰望便足够,再也提不起那个胆子靠近。
等到两日过后,我英勇就义一般的咕咚咕咚喝下死灵草熬的药汁,在原地打着颤儿,缓了良久才对折清道,“老大,我觉着咱们过去的时候都能带着一个鬼兵女子军团了,哈哈,也算是声势浩大了。”
折清凉凉道,“也是,随后阴兵就能在你进城之际,一刀把你挂回冥界。”
我苦得牙齿依旧打着颤儿,纵然是被折清凉薄的奚落了,心底却很高兴,“哎嘿嘿,把这茬忘了。”
实则我是想问他会不会同我一齐去,他若能去,我底气便足了不只一分两分,简直是能横着走的节奏。而他既然顺着我的话回应,便就是意味着答应同行了。
果真,我整理整理东西,稍作乔装的披戴上麾衣出门时,折清和柳棠都在门口等着。
我看了看右边衣冠楚楚柳棠,再看看蓝衣淡泊的折清,卡巴一下,只觉脑中有点当机。“那个……咱们这是要进城,你们一个魔一个仙,这么光明正大没关系?不……披个麾衣什么的?”
柳棠奇怪道,“左右你现在又不是一具骨头了,还费心遮掩个什么?不就是个人的模样?”
我纵然忽然醒悟自个是喝了死灵草的人,不会动不动化白骨了,但面对着柳棠还是底气颇足的挺了挺胸膛,“做贼心虚你懂么?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万一吓着人了怎么办。”
折清扫我一眼,“别闹。”
我垂头,霎时蔫了一截,“哦。”
默默然将连帽的麾衣解了,抱在手臂之间,一行人终于出发。
期间,我听见柳棠小小的啧了一声,埋怨道,“就知道欺负我。”
我在心底啧了一声,那折清欺负我,我还连说出来都不敢,谁更惨,谁?
……
落灵儿给柳棠道的会面地址是城中繁华街道的一处寻常酒楼,她这意欲很是明显,是为了消除我心中的芥蒂,二也是为了寻一处众目睽睽,保她谈判期间暂时性命无忧。
当时我便警告过她不要再接近我,既然是她自个找上来,心中定当也思虑过自己的后果,亦或是同当年那般,准备扮猪吃老虎,狠狠摆我一道。
原是本着一派谨慎小心的心境入的城,后才觉凡人之直率热情,实在大大超乎我的想象。自进城之后,便不住有人往我手中塞红艳欲滴,煞是好看的樱桃,但往往我还没来的及道谢,那人便一溜烟的垂头走了,有男有女。我深感莫名其妙,便试着尝了几颗,委实是香甜可口,缓了缓我三日以来被药物折磨得将要苍老的肠胃。
后来到了酒楼,听店小二介绍说此城盛产樱桃,赠樱桃与自个意愿亲近之人是这地方的习俗后。想起方才数名女子红着一张小脸朝折清靠近时,给之一眼清淡定在原处的情境,莫名心生同情。
腆着笑凑到折清身边坐着了,将自己满兜的樱桃给他递过去两个,嘿嘿道,“凡界真是个好地方,我在魔界可没受过这种待遇,可见我至少模样还是生得颇为平易近人的么。”
我原是自卖自夸的得瑟而去,折清偏首瞧我喜不自胜的笑靥,清润的眸中稍稍荡开一圈温和涟漪,竟是浅浅笑了,清雅绝伦。
“不开口的话,的确如此。”
☆、第48章 牵强
落灵儿来的时候比我想象得要平和许多;收了一手的樱桃;进门时面容上的笑意明朗;脆生生的同酒店的老板打了声招呼;笑吟吟的上楼来。
我发觉从一开始;我便从来想不透落灵儿她心中计较着什么。
我掏心掏肺的想救她,她却能翻脸不认人的害我;语带讽刺的谈及她自家姐姐的死。如今;她要同我做交易;心中该也明白我早已存了让她就此消失的念头;却丝毫提不起肃然,反倒轻松;笑意盈盈,直将前几日声泪俱下的卑微模样抛诸脑后。
总觉着她瞧上去,有那么点疯狂。
折清坐在窗边,并不如我一般关切的看着落灵儿从街道一直上楼,静静抚弄着手中的茶盏。
我以为他只是作壁上观的在一边闲散着,回眸却见着他望着水汽氤氲的茶盏,眸光凝滞,像是有些出神。
折清如此的模样我还是第一回见,诧异之下本想唤他,身边的柳棠唰的一下站起身,唤的一句,“灵儿姑娘”将我拉回了神,略微妙的看落灵儿面带含笑的在柳棠身侧坐下。
本是一言不发的落座,落灵儿笑嘻嘻的唤我句姐姐,转头望向折清之时,表情一瞬僵硬,笑得似月牙儿的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与茫然。
她这种反应倒是让我觉着奇怪,折清在我身边之事她分明早就知道,又为何做出此等大惊小怪的形容?
我尚且和煦应了一句恩,不想弯弯绕绕的与之浪费时间,便径直道,“你托柳棠带话给我,邀我出来相见,想必手中自握了些筹码。我也摆明了说,我要璃音的魂魄。不过在协商交易之前,我至少得确保自己不是在同你消磨时间,你手上的确有‘璃音’?”
对待落灵儿,还是单刀直入的好,省的她给我玩心眼。
落灵儿又连连瞥了折清几眼,神色之中似是添了丝疑惑的焦虑,对我时却是满满的亲切,“这是自然,我起初不能理解哥哥的用意,还以为他对我心狠,前几日突然想开,心里头好受了不少呢。”
我咬了咬杯沿,奇怪道,“哥哥?“我怎么没听说过落灵儿还有个哥哥?
落灵儿嗔怪的瞪我一眼,伸手似是想要握住我捧杯的手,”姐姐的哥哥,不就是我的哥哥么?”
我抿唇,便似咽了个苍蝇般,发自内心的恶心。声音不自觉淡了下来,”你若继而这么摆明了对我家千溯觊觎的态度……我当下虽然不济,在保证你吊着口气的前提下,碎你一身骨还是做得到的。“
落灵儿伸出想要搭着我的手尴尬的僵硬在空中,半晌未敢落下碰着我的手。
瞟一眼折清,讪讪的缩回去,缅着笑道,“姐姐误会了,我并无旁的意思……”
我无甚表情道,“落灵儿,我当初纵然给你耍得团团转,但记忆还是有的。你曾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不至于忘得干净。你对千溯存的什么心,还需要我来误会?”
“你……”落灵儿眼中一瞬尖锐,我甚至瞧见她下颌微动,暗自恨恨的磨了一遭牙。说出话来时,却又开朗含了笑,“不管怎么说,我今个唤姐姐来,并不是谈此事的不是么?何必为了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落灵儿呵呵连笑了几声,给自己倒了杯温茶,继而道,“我前几日方听说姐姐在寻璃音的事,回想前尘,才算是恍然。我就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两人,连性子都差不离的。且而千溯魔尊三百多年前曾来过凡界,离开之前将一个东西托人带给我,我想这个东西,姐姐你一定认得。”
手掌一翻,让出来个淡蓝的坠子,纵然光泽较之从前黯淡许多,那冰魄石上的铭刻却是由千溯当初亲手印刻上的,我自然认得。
是蕴月坠。
我自瞧见这坠子的那一瞬起,心中霎时犹若拨云见日,凉堂堂的一片。望着落灵儿隐隐得意的脸,不由的笑了,“这是我的蕴月坠,的确只可能千溯那才有,不过你道突然想开,为的是哪般?”
落灵儿道,“蕴月坠以世间罕见的冰魄石加以铭刻而成,在上古时期便已是传闻中的宝物,我知道彼时这坠子挂在你身上之际是牵了千溯魔尊一魄的,才得让他随时护你周全。“落灵儿修长的指甲划了划冰魄上的铭刻,笑吟吟道,”当这坠子落在我手中之时,我也以为这里头系着的是千溯魔尊的魂魄,可想想,呵呵,他怎么会如此对我,即便是监视未免太小题大做。直到我听闻你毙命天族折清刃下,后又闻璃音之事,才晓这里头……原来是你的魂魄。想必哥……千溯魔尊将我流放至此,是为了让我将功补过,守护璃音魂魄直到交给你,就能让我回魔界了。“
说到后面,声音之内稍稍雀跃,好似早已认证了如此。
我其实很能理解落灵儿为何对千溯抱有幻想。千溯向来对外人冷淡,我同灵儿第一次分别之际,也促就了灵儿和千溯的初见。
当时我一股脑将身上携带的丹药留给她,忘了说明药效。是千溯抱着我,俯身难得耐心的一一为她解释清了。后来数次如此的境况,千溯待落灵儿也算是有个温和照顾的态度。他道既然我想护着落灵儿,口口声声唤着她妹妹,那他自也不能待她太过冷淡。
想是这份照顾在旁人看来太过于奢侈,在落灵儿眼中便更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幻想,竟至于到如今的这个境地,仍觉着千溯是对她别有恻隐的。
我没那个意欲戳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轻轻抚着杯沿,“你道你曾见过生前的璃音?”
落灵儿沉吟半晌,月牙儿似的眼忽而瞪大,恍似蓦然想起什么一般,那惊骇的神情却不是对我,而是望着折清,“你……你不是……嘶……“
那最后沙哑的嘶音,便似是喉咙霎时碎裂,并不可逆的损坏了。
落灵儿捂着喉咙,猛然站起来,眼神愈发的惊骇,像是认定了折清是什么可怕的人物。
我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愕然,回望折清。
柳棠也站起身,却是因为被这突然转变的境况吓着了,进退不得、不安的瞅着落灵儿。
几厢寂静间,似是足有一刻的沉默,折清才终于开口道,“璃音那一世,我亦来过凡界,守了她十载,最后眼睁睁看着落灵儿将她推上邢台,以诅咒秘术将之杀害。这便是她认得我的缘由。”移眸,目光轻飘飘的落定在落灵儿身上,“我说的,是也不是?”
落灵儿喉中哽了哽,怯怯的望我一眼,点头。
我磕巴道,“既……既然如此,也不是什么需得动……动手的事,老大你……何必将灵儿的嗓子毁了?”
“她予你我之间的挑拨,已经经由柳棠的嘴说过一次,无需再说第二遍。”
柳棠一愣,我更是一愣,这理由怎么说都有些过于牵强了吧……
可折清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我傻了片刻,望着落灵儿蹲下不住咳嗽的模样,就更加的发傻,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前一刻我方才隐约的理清,千溯并不杀害落灵儿而将她流放至凡界的缘故,现在因为折清的横插一脚,思绪便又断了层。
我早知千溯性子不会对落灵儿善罢甘休,一刀斩了或许干脆,但如若是有旁的意图,那么当此积怨之下,落灵儿便是最好的人选。
我与千溯,千凉之所以会历六道轮回血雷等逆天雷劫,皆是因为洪荒上古时期积攒下太多杀戮,身上戾气极重,纵然费力遮掩,终究躲不过天道清扫。血雷凶悍的程度与杀戮积攒的戾气有关,传闻中便有以消除戾气来削弱天劫之法。而落灵儿,便是流放以备与我用来削弱天劫之人。
我死于折清刃下后,魂飞魄散。千溯凝我残损的一魂送往凡界,聚带封印的戾气怕是足有我原本的三成。不然一介凡人一缕残魂如何至于成却凡界的天煞孤星,克己克人。我不知道落灵儿是哪来的动力,孜孜不倦的对着我一缕残魂穷追猛打。我只听闻过,上古有那么一种秘术,可以反诅咒之法转移戾气。
这种秘术唯一的前提便是,落灵儿得以诅咒之法杀了我,而方才折清的话正好印证了此点。这般说来,此便是千溯来凡界的缘由。
细想之下,要让落灵儿非得以诅咒之法杀了我,必须做到让落灵儿以其他方式都奈何不了我,遂需得有一人护我天衣无缝。
我想这个人,便是折清。
折清曾道,他照顾‘璃音’十载,离开之后,千溯才来往凡界。故而他不知道三百年前,凡界那场导致冥界冤魂拥堵的大浩劫是所谓何事。
千溯将璃音并着蕴月坠交给落灵儿,不过是晓得我日后定会自个再走一趟凡界,落灵儿交诸使命的同时,也该是我彻底清除那万年前的仇恨,省的留了后患。
原本如此推想,并无何处不妥。
可若仅仅是如此,为何折清要止了落灵儿的那句话,还是以如此仓促的形式。
若他要有心瞒我何事,怎么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阻止。
☆、第49章 琉璃
折清落座在身边;落灵儿就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制约,之后无论我旁敲侧击的问她什么,她一概都不予回应。倒是我方才对折清的那一句询问;给她听来好似是为她在鸣不平一般;稍稍的挪到我身侧来些。柳棠默然退回他的座位上;一声不吭。
落灵儿见我同样默着不语,一手捂着脖子,一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上‘封印’二字;便将蕴月坠交给了我。
我忍下纷杂的情绪;查探蕴月坠后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