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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尽哀求,在场族人无不动容,但族长仍坚守古神帝台的旨意,本就该对叛逃出世的夕颜处以重罚,哼!又怎会救她?怎知……那熏池假意姗姗离去,却使出阴招把我从‘承灵坞’中劫到这里。”
玲珑问:“他为什么偏偏要劫你啊?”
“因为……”南虞唇边闪现狡黠,大道自在地说道:“我才是古神帝台预言中一旦出世就会让九天……嘿嘿……大乱的九尾神狐。只要有我的心,就算是神都能起死回生。”
“你还乐呢?!”作为九天最底层中天里的那么个小散仙,凭借着玉石与生俱来的正义感,玲珑不乐意了。
“嗟(jie)乎,燕雀安知鸿鹄(honghu)之志。”好不容易逃过族长的控制,南虞他怎么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呢!?
未曲眀和玲珑一阵唏嘘,两眼朝天看。
卜解释歪着头,默默打量南虞几圈,突然问道:“你多少岁了?”
南虞拖长音调,然然道:“与天同齐。”
未曲眀和玲珑又一阵唏嘘,两眼继续朝天看。
南虞不以为然,问道:“说说吧,你们被熏池抓到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曲眀回答:“因为‘度厄仙衣’。”
“……难怪。不过……”南虞琢磨着:“是真的吗?”
“假的!”这回两个女人倒是异口同声。
南虞不再接话,沉默了许久,偏偏在三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又开口说道:“纵情尽兴,滋心所欲,已入魔道啊。”
“你是在说我?”未曲眀想到了肉。
“你是在说我?”玲珑想到自己对未曲眀的杀念。
躺在石床上的南虞,眼皮都没动闪一下:“……我是在说熏池。”
闻言,玲珑更是心惊肉跳,不安道:“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们啊?”
“眀儿就知道了。”南虞此话一出,众人一夜无眠,除了那个歪在娘亲怀里没心没肺的卜解释……
第二日一早,未曲明、释儿、玲珑还有那个九尾狐南虞,被兵甲带到中天统帝熏池面前,当然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未曲明先是看那南虞被熏池封了命门,心里难免有些害怕,再看他将自己和玲珑放在一边视若无物,只是坐在床榻边为看似熟睡着的女人梳理发髻,也就放松了警惕。
一炷香燃烧殆尽之时,待熏池终于将女子的发髻挽好,紧张了一晚没睡好又闻了安神香的未曲明也已是昏昏欲倒,迷迷糊糊中见熏池抬手朝自己的方向指了一下,自此失了知觉……
雾笼叠翠,竹海幽径,行在最前面的未曲眀忽然驻步,又走回队伍中间,停在一口凌空移动的棺椁面前,她弯身拈去那沉睡女子脸颊上的竹叶,异乎寻常的轻柔缠绵。
卜解释看到此情此景不自禁一哆嗦,跟在同样撇嘴的玲珑身后。南虞倒是保持一贯闲散态度,摇晃着折扇,在月光下刮过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穿过这片翠海,便要进入四百里流沙了,那里乃是元始天尊盘古撑起九天时脚踏之地,也是这世间至阴之地,多有太古魔兽出没,前面的路必定艰险无比!”未曲眀又走回到队伍最前面,丢下这句话的时候连看他们一眼都不屑:“你们几个最好老实点。”
一身污垢布衣不变,可就偏偏配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南虞回想起今早,熏池元神进入未曲眀身体时,她那不甘的狰狞表情,南虞再也绷不住了笑出声来,在这凄凄风中更是瑟瑟。
“呵呵……”
“谁在笑?”玲珑缩紧脖子,竖起耳朵。
“怎么?”南虞收起折扇,回身瞧她。
玲珑撇了撇嘴,摇晃着脑袋,才走出一步,突觉身后衣襟空空荡荡,原本拉着自己衣摆的卜解释,不见了!
“南……南虞啊……”玲珑跟上仅有几步之遥的南虞,不安地伸手拉住他的发梢,想找点依靠:“小家伙,不见了。”
南虞使折扇打掉她的手,抽回自己的头发:“别拽我头发!”
“……别拽我头发!”
这突来的声音,似回声又似学舌,在晃晃月光中,游荡进三人耳中,未曲眀停了脚步护在夕颜身边,南虞眼睁睁地看着玲珑从自己眼前消失。
此刻,更觉阴风阵阵……
“委屈你了。”熏池取下扳指将夕颜收入其中,隔着里衣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别光顾着怜香惜玉,知道来者是何人吗?”南虞飘到他身边,红衣然然,说话间手就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
“你不是与天同齐的神兽吗?何需本座保护!”熏池极是反感地挣开,仿佛一身脏的不是他,还是他。
“别啊,本仙虽是金玉之身,却也是涉世未深啊。”南虞话语中带着几分幽怨,又靠近几分:“更何况你担心我们逃跑,不是也封住了我的命门吗?”
“莫慌,有那颗‘守魂心’护体,一般的太古妖兽还真要不了你的小命,”熏池说罢,抛出法器‘昭明镜’口中念诀:“日月当空,正大光明!”
天际骤亮,瘴气散尽,翠浓竹林里传来窸窣响动,一道诡异黑影如同从四周盘旋而近,两人如陷漩涡中心,竹叶变若利片向他们袭来。
那妖物快得让人看不清面目,两人虽是一力抵挡但仍是免不了一些皮肉伤。熏池眉头紧锁,口中吐出一团紫雾,那紫雾如活物般与那妖兽纠缠起来。
“我们快走!”熏池拉着南虞潜行躲入一溶洞中,才行几步就看到壁崖上蹲着一只怪物。
怪物通体乌黑,长着一张人脸,却是鸟身。只见它扇动着翅膀,挪动了几下爪子,一双眼睛紧闭着,似乎还在熟睡。
“怎么看这脸,有点面熟?”南虞抬头左右细看。
熏池倒是看得真切:“是那小娃。”
南虞撇了撇嘴,心道:‘好好一娃娃,真是可惜了。’
“这妖兽名叫胜遇,是由元始天尊的唾液幻化而成,主口腹之欲,本是神物,却因久居在中天潮湿之地,终靠吞噬过路散仙积聚力量。”
“那我们走吧。”
南虞拉着熏池便要走,却被他再次打掉手:“这妖物成双入对,有一雌必然有一雄,有一睡必然有一醒。你看!”
五光霞壁上藏匿的另一只胜遇见被二人识破,仰首高鸣一声便扑向二人,南虞迅速后跳,熏池并不躲闪,只见他抛出昭明镜,口中念诀,镜子瞬间化作无数碎片盘旋合围它而去。
那雌性胜遇吞噬了玲珑,美丽的面目被利片逼迫得狰狞可怕,双眼通红着支撑了片刻,周身纯黑色的羽毛就已经被血染透,渐渐败下阵来。
见情势大好,南虞从熏池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整理起凌乱发丝上的羽毛,然后又踹了脚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兽,不吝啬地称赞道:“看来你中天统帝这个名号,还是当之无愧的。”
熏池不领情,冷冷道:“你以为太古妖兽是那么好对付的?!剩下那只才是厉害角色。”
南虞见那钟乳石上的雄性胜遇有苏醒迹象,忙道:“那该如何对付?”
“……”
眼看那妖物已经睁开了双眼,南虞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你怎么不说话?到底该如何应对?”
未曲眀迟疑片刻,抬头看了一圈,眼睛在妖物身上直勾勾地盯了片刻,然后对着南虞瞪着大眼睛珠子,震惊中夹杂着迷茫:“你问我,我问谁?”
南虞察觉出一丝异样,但又不太确定,只觉面前的未曲眀较之前大相径庭:“你……谁啊?”
“未曲眀啊。”
闻言,南虞霎时间背心发憷:“什么情况?这是!”
4第3章
未曲眀仙体特殊,看不出本体,熏池原以为自己进入她的身体后,只留仙体在中天殿,必定能掩人耳目,以免因为自己擅离职守而引来九天之上的追查。
‘神仙虽长生不老,却生死各有劫数。’如被九天之上洞察,自己身陷魔障永不翻身不说,更无法让夕颜起死回生!
但是,哪想!他居然被她身体中莫名的神元所牵制,一日之中,日升沉睡,日落苏醒。
那雄性胜遇从高台上跳下,震起灰尘无数,巨大的双翼反方向弯曲着,翅弯支撑着硕大的身体向两人迅速逼近。
南虞拉着未曲眀狼狈躲闪,倒是一改先前,替她挡住了几次进攻,刺刀般的钟乳石数次险些刺穿他的脚。
待两人相扶相掺仓惶退出洞外时,太阳正渐渐拨开厚重的云层,天亮了……那胜遇似是怕光,守在入口处伺机而动。
未曲眀和南虞见到此情景顿时松了口气,正想看清逃跑道路,却被身后突然而至的重击震得飞出几尺摔在地上。
未曲眀从疼痛中恢复意识的时候胜遇的口水正滴在她的脑门上,看着儿子死尸般木讷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虽说这孩子来得蹊跷,虽说这孩子脾气秉性从小就不讨喜,虽说这孩子小的时候总是流自己一胳膊哈喇子,可说到底是自己怀胎九十九年,陪伴自己400年,好赖吃了不少肉才长到今天这么大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她容易吗?!
“胜胜,吃饱了吗?”前一句还在百步之外,后一句娇斥已近在耳边:“怎么还有剩的?”
南虞暗叫不好,‘前狼后虎’,这可叫他们如何是好?!
“吃不到吗?”那不过豆蔻模样的女孩看出端倪,两条大辫子随着轻灵的身板荡漾在空中,不过晃眼,人已经稳稳落在胜遇和未曲眀二人中间,转而一笑:“要我帮你吗?”
那声音煞是可爱、甜美,听在南虞和未曲眀耳中却如丧钟般,还未等反应,那女孩的青丝已如密网缠住两人手脚,他们尽全力都挣脱不开。所牵制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南虞一身红衣不过片刻便被染成深色,未曲眀一身的灰衣也好不到哪里去。
“胜胜,你瞧这男子的一张俊脸虽是比不上那魔君久夜,不过等你吃了他,在这九天之间如若你排第三,到是没人再敢排第二!”女孩抚摸着胜遇的头,释儿麻木的脸上惊现诡异的微笑,卖乖地伸出舌头添干净主人绣鞋上的灰尘。
看到这样,未曲眀心头更难过,在剧痛的威逼下胸中却燃起难以压制的熊熊怒火,看到同样被锋利青丝束缚的南虞,他也在回望她,绝望……在两人紧绷的神经间来回流窜。
“等我先取他身上最嫩的那块肉,给你常常鲜!”余音未消,女孩的五指已经深深戳入南虞胸口,鲜血喷溅而出,一滴血如胭脂般飞溅在她唇边,她娇笑着伸出自己的舌头舔舐那美妙的滋味。
“……好甜啊,”女孩五指随即收力,她最享受得就是这血肉撕扯着的无奈感,可这次她却感到了一种无力,她越是使劲,越是被他体内所牵引,背后传来胜遇咽口水的声音,她恼羞成怒地想一举成功,却被如灌入生命般的浓稠血液震开,整个人飞了出去正正摔在胜遇背上。
“哎呀!我的指甲!”女孩看似受了极重的内伤,但她完全无视被震断的手腕和嘴角流下的血迹,低垂着眼帘,一心全在折断的指尖上,仿佛世间没什么别的事再能让她忧愁得了。
青丝柔软地收回,拂过山涧边潺潺地清泉,似怕沾上一滴南虞的血。
未曲眀先站起来,她盯着南虞胸口触目惊心的五个窟窿,轻声询问仍跌坐在地上低低□的他:“你没事吧?”
半响没出声的他在未曲眀正想开口的时候,抬头幽怨地说了句让她红了脸,呆了神的话儿:“我用自己的心救了你,你拿什么报我?”
一阵异香袭来,缤纷五彩的蝴蝶群纷扰过两人对望的目光扑向女孩的手腕,然后化成灰烬散落在女孩的脚边,伤口……以肉眼无法捉摸的速度飞快愈合了,脸颊也变得粉扑扑的。
未曲眀恍然大悟:“她的元神是蝴蝶?”
南虞神色暗淡:“……是蜘蛛。”
女孩合上手中的小瓶,原来香味就是从那里而出,她弹了弹了身上的灰,似是很爱惜一身杏黄裙衫。也许是还未回复,她没有再想取他们性命的意思,边整理着自己大辫子,边对南虞说:
“姐姐正愁着如何让魔尊高兴呢,今儿个见了你,倒是好事一桩,杀了你,吃了你,倒不如让这九天因为你地动山摇,如果让九天上的那些老古板知道你从承灵坞里跑了出来……呵呵……可不是我传出去的哦……”
南虞缓过气站了起来,身虽难以支撑,话语中却透着嗤之以鼻的冰冷:“没想到连魔域的人都会信奉那休与山上古神帝台的预言,真是倒不如传说般那么狂妄。”
“仙魔本是同根,古神帝台,万神共敬。”女孩从容答道:“在这残酷天地间,仙魔不过蝼蚁一般,均是他手中的棋子,这回他会向着谁呢?……拭目以待吧。”
小小的魔域侍女都有这样的谈吐,比起为数众多,被上神、上仙不断压迫只会盲目跟从、盲目承受的散仙们,真的是要强出许多,当两人还在回味时,她已经招来坐骑夔(kui)牛准备离去。
未曲明豁出命扑过去双臂挂在牛角上喘着粗气大声喊道“等等,还我孩子!”,那份母性爆发的勇劲足足被南虞嘲笑了好几日。
女孩白她一眼,未曲眀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也懒得应付,手在那雄性胜遇头上轻轻一拍,释儿就被囫囵吐了出来。
女孩带雄性胜遇离开后,南虞进洞查看,从雌性胜遇腹中剖出玲珑,然后抱着她投入冷湖中,玲珑从被蚕食的噩梦中惊醒,察觉自己身上的恶心粘液,在水里整整洗了一个时辰。
“我们还要接着往下走吗?”未曲眀抱着释儿,惊魂未平地掏出贴身之物:“要不,把这扳指毁了。”
“别。”围在火堆边添柴的南虞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试怎样冲破桎梏(zhigu),但这不代表你就摆脱了熏池的控制,熏池原是乌瞳金丝虎,经吸收月影精华修炼成上神,这也是为什么天帝让他来统领只有在夏天才有光明的中天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他还没走?”未曲眀抹着眼角的汗,她开始觉得自己浑身的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以他的性情不会就此作罢。”南虞很遗憾地如实告知:“恐怕在日落阴阳交换之际,他仍会掌控你的身体。”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玲珑取下烤干的外袍穿上,拿起随身长剑准备走,她本身就觉得这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而且熏池很明显在拉着他们往邪路上走,况且熏池能带上自己,无非是为了方便照顾卜解释。至于杀未曲眀,还需从长计议!
“经过这一番折腾,不光是魔域,甚至是九天恐怕都会有所察觉和动作,魔域要我这颗心,霍乱天下,九天因为熏池劫持了我,要抓他正法,你以为你现在还脱得干净?!我和熏池是主犯,你们就是共犯!我们现在是神魔不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继续走下去,还能如何?!”
南虞撂下一连串狠话,炸得还在想着跑路的两个女人外焦里嫩,想来这话其实也不是只给她们说的,他也是第一次觉得原先出世的那份雀跃已经渐渐远离自己了。
相对未曲眀的沉思,玲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他又在用言语迷惑人心了,可是自己也找不出一点反驳的理由,接下来的路该往哪走?一百多年里只知道追逐着未曲眀报仇的她,迷茫了。
末了,未曲眀拉着释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今晚的时候你给他带句话儿,除非给我和释儿准备好酒好肉,否则我半步也动不了。”
第二天果然有肉,确是那雌性胜遇的肉。未曲眀刚要开口,就被南虞打断:“熏池也有话儿带给你,‘有的吃就别挑剔了,最好老老实实的赶路,否则,明天早上让你吃你儿子的肉’!”
未曲眀气得胸口疼,抱着儿子大口吃肉,南虞倒也入乡随俗,拂开烂作布条的长袖,从火架上撕下一柳焦香酥脆的腿肉,仔细品味其中滋味,摇着头喃喃道:“和当年那口肉比起来……啧啧……”,玲珑对食肉嗤之以鼻,必定是躲得远远的。
路,分大路、小路,长路、短路、正路、邪路,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明显不是神仙该走的路,三人行了一日的路,终于离开轩辕丘地界,进入了四百里流沙,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
红日陷入浓云中渐渐失去暖意,大漠中风沙肆虐,满眼重色,远方客栈外高悬的酒旗随风沉浮,看到此情此景,三人疲惫的脸上不自禁露出宽慰,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客栈不大不小,搭上柜台前后不过十五步,堂内摆着七张桌子,这里除了拨弄算盘的掌柜和打盹的小二,再无半个人。
南虞拂去长条板凳上的灰,很绅士地让未曲眀和玲珑,还有释儿先坐,自己抬头打量上面的阁楼,问:“有客房吗?”
其实掌柜的在他们四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透过门板打量过一圈了,他的元神是穿山甲,因为在偏道上走远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从他的胡腮中还能看到细碎发青的鳞片。
“有,还剩一间单房和一间通铺。”
玲珑好奇道:“你们这里不是没客人吗?”
小二像是看到难遇的奇观,痴痴对着南虞和玲珑一对俊男美女急忙献殷勤道:“谁说没有!今天下午……”刚说出半句,就在掌柜的眼中闪过的警告突然止声。
察觉异样,南虞不动声色淡淡道:“那就这样吧,玲珑住单间。我,未曲眀还有释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