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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若桃!”
仿佛最隐秘的梦成了真,她一瞬间失了神,脸颊染上了艳丽的桃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答。
“我叫若桃!”
初尘的心事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已是年关将近。无论是客人还是阁中的姑娘小厮,过年也都是要回家的,所以风月无边阁最近冷清了许多。
在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风易凌也再没有来过风月无边阁。不知是他终于失去兴趣了还是被拒之门外多了,被小絮转达的那番话惹生气了。
无论如何,对于这样的结果,花阡陌倒是乐见其成的,她坚决不承认她的过度反应是种在意,反而坚称风少侠是在打扰她的正常生活,并对此绝对的敬谢不敏,所以她甚至在暗暗庆幸。倒是红绫反而有些失落——小絮也回家过年了,阁里只剩下她在姑娘身边伺候,而好看又可亲的风公子也不来了,也没有八卦挖,她自然有些无聊。
花姐最近迷上了刺绣,成日拿着从佩娘那拿来的绣品对着研究。但是她在花姐身后冷眼看着,不得不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花姐实在是没那方面的天赋。可花姐却乐此不疲。
她瞄了一眼花姐手中那看上去像是增肥般鹌鹑又像是拔了毛的乌鸦实际上都没人忍心承认是凤凰的半成品,不忍心再看,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好像要下雪了呢……”
已经是除夕了。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在风月无边阁中,却有不少人是彻底无家可归,无亲可思的。
傍晚,风月无边阁主事的宋妈妈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酒菜,招呼所有没回家的姑娘小厮一起吃饭。除了宋妈妈和厨房的李婶,就只有花姐初尘姑娘红绫并其他几个姑娘和丫鬟小厮,十几个人满满坐了一大桌,倒颇有几分团圆饭的感觉。
宋妈妈虽然为人世故圆滑,平日对下人也很严厉,但本质上却也是个豪放不拘小节的。几杯酒下肚,声音也飘得有些高了,站起来道。
“姑娘们,小子们!今天啊,是除夕,团圆的日子!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回家过年去了?可是咱们却不行。我知道,在座的,要么就是回不了家,要么就是没家可回,大家心里都苦,妈妈知道。”
“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些在风尘中摸爬滚打的,哪个不是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难处?”宋妈妈说完,似乎自己也有些感触,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下面表情各异甚至有些红了眼睛的姑娘们,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今天妈妈把大家叫过来吃这一餐饭,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们这风月无边阁,就是咱的家!你们啊,都不是一个人!我们风月无边阁的大家,都和你们在一起!”
这句话说完,桌上叫好声不绝,连一向开朗大大咧咧的红绫都悄悄擦了擦眼角。花阡陌淡淡看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提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推给了她。
红绫是个孤儿,加上年纪也还年轻,此时感触颇深。她眼睛有些红,小声道:“宋妈妈说得真好。”生性颇为耿直刚烈的红绫其实平日和宋妈妈是有些不对盘的,因为她看不顺眼宋妈妈那种对权贵热情谄媚对下人却吆五喝六的态度,觉得她不近人情。只是花阡陌从不让她说宋妈妈坏话而已。
花阡陌很平静,只淡淡说了一句:“宋妈妈也是有自己苦楚的,自然懂大家的心。”
红绫看了身旁的花姐一眼,只觉得她面无表情,神情漠然,和下午刺绣时乐在其中喜滋滋的样子分外不同。有时她很难以理解,花姐明明没比她们大多少,为什么却在过年这种时候,还能维持着这样的冷漠和平静,这般若无其事,她难道就一点不想家么?
其实主仆一场,她哪里感觉不到花姐平静之下隐藏着其他东西呢?偶尔花姐眼中也会流露出极度悲哀的眼神,也常做噩梦。只是花姐从不讲关于她自己的事,关于花姐的身世来历,恐怕只有宋妈妈知道。
红绫的复杂心思花阡陌并没有觉察,一只手转着茶杯,若无其事的转头去跟身旁坐着的初尘说话去了。花阡陌虽然酿得一手好酒,酒量却实在不能直视,为免在人前失态,所以她只是喝茶。
初尘是坐在花阡陌身边的,她拥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是气色不太好的样子。因为娘胎中就带着的痼疾,她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而天气一冷时就更糟了,几乎吹点风就受寒。
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兼之过年带来的惆怅,一向积极乐观的初尘情绪也有些低落,神色恹恹,垂着头在那里不说话。
“初尘,怎么?身体不舒服么?”
初尘终于抬头看她一眼,却微微摇头,那水光潋滟的眼神简直我见犹怜,声音里有丝颤抖,道:“没什么……我只是……”她“只是”了很久,才挤出一句,“……有些想父亲……”
花阡陌默然,只能伸手过去抚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她看了看她几乎没怎么动的茶和菜,伸手去拿了杯醉生过来,道:“喝了吧,兴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这酒我亲自酿的,不伤身。”
初尘抬头感激的看她一眼,接过酒杯小心抿了几口,脸上浮起了一丝酡红。
饭桌上气氛依然热烈,红绫已经转头跑去跟几个留下的杂役玩起了行酒令,宋妈妈和李婶也坐在一起喝得越来越高,一起谈论着过去。几个玩得比较好姑娘和丫环坐一起在热烈讨论着这几日要怎么过。眼下似乎没有人注意这里。
“你父亲被发配边关,但公子既然承诺了会替你照顾好你父亲,他就一定能照顾好。你也就只需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其它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
花姐的声音低低传来。初尘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只见她眼睛看着前方,若无其事的笑着伸筷子去夹一块鱼,仿佛说着话的不是她。酒桌上其他人也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对话。
“……公子的能力比你能想象的要强得多,既然已经和公子做了交易,我们就该竭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想太多是没用的……”
花姐的声音冷静而淡漠。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起了这个甚少被她们提及的秘密,初尘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下不知想了什么,微微点头。
那天风月无边阁的人们闹到了很晚,桌上大半人都已经东倒西歪。花阡陌看时间不早,摇摇身侧已经趴桌上,眼见都要睡着的初尘道:“你身体不好熬不得,我先带你回房间吧。”
醉生的酒效已经发作了,一向端庄得体的初尘也变得迷糊和茫然,她愣愣看了花阡陌许久才辨认出她是谁,迷迷糊糊的喃喃了一句:“……哦……好……”
花阡陌一手搀着她,只觉得她虽然穿得厚重,却依然轻得可怜。她一路搀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里灯已经被点上了,花阡陌帮她将衣服换好,扶到床上让她躺下。刚想离开,初尘却忽然抱着她胳膊不放,迷醉之后神色难掩脆弱,细细的声音里依稀带了丝哽咽;“……姐姐,别走,我怕……”
不是花姐,而是姐姐。
花阡陌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初尘虽然一直表现得坚强淡然,但本质上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女啊……花阡陌低头看着她不安得如同受惊小鹿般忐忑不安的眼神,忽然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靠过去柔声安抚她:“好,我就在这陪你,你放心睡……”
初尘这才放心的闭上眼,可清瘦的脸上却依然难掩脆弱的神情。花阡陌静静坐在床沿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和自己都是这阁中最相似的,所以也才会最亲近。对她们来说,世界让她们承受的东西都太多,可为了心中的某种信念,她们却必须坚强的走下去,哪怕是知道自己前路不长。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已经平静下去的初尘却忽然皱起了眉,虽然紧闭着眼,眼角却依稀有泪水沁出来,手也不安分的挣扎着。花阡陌靠过去看了一下,意识到她可能是坐了噩梦。她不断安抚她,过了好久,她才渐渐又平静下来。
正当她以为已经好了时,睡着初尘忽然又喃喃着说起了梦话。花阡陌过去听,只依稀听到几个单字,依稀应该是个名字。
……央生么?
像个男人的名字。
花阡陌有些讶然,她从未听初尘提起过这个名字,而在她记忆里,也不曾找到过任何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人物。莫非是来风月无边阁之前么?她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有深想下去——即便是又如何,初尘沦落到风月无边阁这么久,那人也不曾出现过,那么再想又有什么必要。何况……她们这种人,也早已没有了想的机会。
花阡陌默默又守了初尘很久,直到她彻底平静下来静静睡去。待她蹑手蹑脚走出初尘的房间时,已经到了子时。忽然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各处响了起来,原本静谧得夜就那样喧闹起来。花阡陌连忙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初尘,见她依然睡得很熟,才小心翼翼的掩上了门。
这样猝然的热闹喧嚣让她有些恍惚,她手握着门把失神了一会,忽然感觉脸颊微凉。冷风喧嚣,带来刻骨的寒意,丝丝缕缕扬起她垂在身后的长发,她下意识的拥紧了狐裘,茫然的抬起头。
幽暗深邃的黑色夜空中,映着灯笼的微光,可以看见天上有许多莹莹絮絮的白色自空中飘飘落下来,落在她发间脸上,带来细碎微凉的触感。
她不由自主伸手接了一片,那冰冷的雪花迅速在手上化开,留下一片寒意。
真的下雪了。
一梦东风
子时爆竹的喧嚣声响彻了整个南京城,同样也包括栖霞山郊的臧云山庄。
山庄内的家丁在准时在山庄各处内点燃了爆竹,哔哩啪啦的声音从各处响起,带着隐隐的回声。巍峨山庄在大雪中只余下了黑白色,仿佛一副画,泼墨而写意,并没有连/城堡那种肃穆庄严,却并不失恢宏大气。
风易凌抱着剑站在一条回廊的柱子边,同样在仰头看着这漫天纷纷扬扬落下的飞雪。因为是过年,他也被母亲强迫着换下了那一身缟素一般的白,反倒是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袍,看上去少了些清冷淡漠,多了分明朗俊美。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淳朴善良的南疆少女并不懂什么礼数距离,胆大热情得举止常让年少老成的自己尴尬到几乎不知所措,总是无奈无比。
“瞎子,你衣服都脏了,我帮你洗洗吧!”
“不必了,谢谢。”
“可是你衣裳上现在全是泥点子!”
“……”
“瞎子,这是我家做得炒竹虫,你尝尝?”
“……炒……什么?”
“竹虫啊!”
“……那是……什么?”
“竹子里生的虫子啊!就那种长得白白长长的那种,味道可鲜了!”
“……”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必了,谢谢。”
“……”
“瞎子,刚才的菜你喜欢么?里面也有竹虫哦!”
“……”
除了日常鸡飞狗跳般的相处,偶尔她也会问起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
“瞎子,你说你家不在这边,那你家在哪啊?是在北边么?”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永远是中气十足的,一下就夺走了你全部的注意力,不让你想太多其他。
“嗯,是在很北边,离这里很远。”
那时他眼睛还不能看见,只能待在山洞里什么都不能做,沉寂而黑暗的日子仿佛只有在这个少女到来时才能明朗鲜活几分。按理说说到这里了,他本以为玲珑下一个问题该是问他来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可是玲珑的思维却分外的不同。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心了起来。
“北边啊,那那边是不是有雪啊?爷爷说北边会下雪!雪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很好看啊?听说下雪时什么都会变白,就像开花一样!”
“雪?”他愣了下,这才想起在南疆这种地方可能是不会下雪的。他自幼被严格教养,醉心武学心系天下,却从未分神去关注过这些一直习以为常的小事。可是玲珑的声音里那样深切的憧憬和向往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从未好好欣赏过一场雪景。
“南京每年都会下雪的,若你真的想看,以后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其实对于这个从来都过度热情的少女,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应对,态度从来都有些唯恐避之不及般的冷淡。但也许是时间久了他渐渐接受她了,也可能是少女声音里的渴盼太过强烈,即使是他也不由得希望能让她能见到雪了,不由自主开口柔声道。
“好呀好呀……”少女欢呼雀跃的声音仿佛尤在耳边。
只可惜,再没有以后。那一次离开之后,无论是那个声音里永远带着无尽活力和灵气的少女,还是那过度热情到让人尴尬无措的少女,他都再也没有见到。
回廊之外是一小片草丛花圃,中央有一小棵松树,枝叶在寒风中颤动着,带起沙沙的轻响。
风易凌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看看暗沉的天色,忽然又想起了花阡陌——说起来,他也有近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吧?前几次找她他都没见到她,而后来年关将近,他身为臧云山庄的少主,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没办法抽出时间去找她。
最近闲下了下来,他才有空想了想关于花阡陌的事。阿玥所说的猜测他还没来得及向她求证过。若她真是隐族人,那她为什么会在南京,又为什么会成了风月无边阁的花魁,关于这些种种问题他都依然全无头绪。
何况……关于那天那些杀手,他也有事情想向她求证。
看来,有必要再去找她一次呢……这样暗暗做了决定,他想起花阡陌那天横眉冷对的样子,忽然不自觉的轻笑了起来——把他拒之门外这么多次了,也不知她消气了没有。
这样想起她,居然让他觉得心情莫名的愉悦明快了起来。那般骄傲又别扭的性子,简直像只骄傲的猫,他轻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此时已有一团一团的绒雪积在松叶上,倒真像一团一团的花。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捻上去,又有些走神。
下雪了,她应该也看到了吧?
雪一直下了好几日,花阡陌怕冷, 成日缩在屋里闭门不出。任由红绫怎么撩拨撺掇,都不肯加入她们玩雪的团队。
“姑娘!成日窝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嘛!又不是像初尘一样身子弱,腿也好了。”红绫站在花阡陌床前跳脚。
“那么好的雪!”
花阡陌缩在被窝里连眼睛都不睁:“我对那没兴趣,你自己去。”
“姑娘,一起去嘛。”
“姑娘……”
“姑娘!”
“姑~~娘~~~~~”
不同语气不同调子叫下来,聒噪得让花阡陌闭着眼都忍不住连连皱眉。终于,她猛地睁开眼,却还是连身都没起,眼神凌厉却只是看着帐顶开口拉长了音调幽幽道道。
“红绫。”
红绫被那音调吓一跳,抖了抖。
“初尘身子不好,我听说安排给初尘的若桃那丫头实在是不靠谱,想来照顾初尘不会有你那么尽心尽力,不如我跟初尘换换?嗯?”最后一个字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诱导和征询的语气,威胁意味十足。
“不不不,姑娘我错了!今天天气不错,我这就出去了,姑娘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我走了!”
门被嘭的一声猛地合上,世界终于清静了。
只留下花阡陌依旧看着帐顶,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一片暗沉。
少年时的一切早已因为发生的某些事而面目全非,如今回望之时,一切年少的梦想憧憬希望期待都变得可笑可悲,实在不值一提了。
她最讨厌下雪了,仿佛要冷到骨头里。
春风还影来
一月十四,夜,浓云蔽月,有风。
明明没有任何动静,花阡陌却推开了窗。
那是一个黑衣的男人,长得极为高大健朗,蒙着面,露出的眉眼却仿佛鹰隼般锐利,带着种别样的凌厉美感。头发用同色的黑色发带高高束起,静静立在窗外风雪中,孤独得仿佛一匹夜色中的孤狼。
花阡陌眼睛闪了闪,没有多余的话就让开窗边的位置,那个男人就这样一手撑着窗沿跳了进屋,带进些微落雪和寒风。他在屋子中央站定,顺手扯下脸上蒙面的黑巾,露出如同刀削般凌厉的五官。这个男人周身有种无法掩饰的血腥气和杀气,只用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刀,磨灭了任何人性和感情,拥有着绝对的冷酷和果决。
身为公子手下第一利刃的“影”,即使在江湖中也是威名赫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
只是他看着花阡陌时,眼底竟是少有的温和柔软,带着无尽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