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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纳德硬着头皮端起铝碗，磨磨蹭蹭地端到了张临面前，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倒退着小步往回蹭。
张临的骨尾绕过沙发背，嗖地扎穿铝碗的边缘，把洗得发白的生牛排送到嘴边。巢牙激射而出，几块软哒哒的碎肉瞬间崩到了霍华德的图纸上。
于是莱纳德的目光也顺理成章地随着小碎肉落到了设计图上。
“这是什么？”他的兴致被提了起来，歪着脖子仔细审视，“维多利亚风格的蒸汽朋克？”
霍华德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暴躁地回答：“我手抖了，不行吗？”
莱纳德和旁边的拉吉：“………………”
拉吉看上去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受到了时间机器的启发呢——我们的时间机器呢？”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时间机器挤在一堆凌乱的废墟之中，机器人考尔不知道被谁扔在最上面昏迷不醒。之前为了给霍华德腾出一片空间画设计图，他们把很多东西都顺手塞到了后面，在异形的监视下，所有人都一直汗流浃背，甚至不知道自己都扔了什么东西过去。
“我有个问题，”莱纳德对霍华德说，“从你的专业角度看，一个机器人会昏迷吗？”
霍华德一摊手，“即使从不专业的角度看，目前世界上也没有能够通过图灵测试的真正人工智能——所以你让我怎么从专业角度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外太空机器人？好吧，非要让我说的话，可能旁边有什么磁场——也许是谢尔顿的磁铁玩具火车。”
“嘿！”谢尔顿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不满地出声，“我不喜欢磁铁玩具火车，那是幼儿才喜欢玩的，我只喜欢传统火车。而且玩具火车上的磁铁不足以影响一个人工智能的电路，它甚至对收音机都不会有多大影响。”
“确实太奇怪了，”拉吉站起来，走到时间机器旁边仔细打量上面昏迷的机器人，“如果她能醒过来就好了，我们可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临对自己被忽视这件事感到很不满，于是直接用巢牙用力地戳漏了铝碗——当然，里面那些不怎么合口味的水洗腌制牛排已经被他吃光了。
被喷溅了满头满脸水夹血的霍华德提着笔缓慢地抬头，对面的张临又举起了板子：“我懂英语。”好吧，意思是他可以交流，不必非要考尔醒过来才行。当然，他说的话一般都比较简短，主要是白板空间有限，而且他直接在上面用破坏性行为写字的方式把白板变成了一块消耗品。
就在这个时候，谢尔顿突然叫了一声——由于谢尔顿表达惊讶的叫声跟普通人显然不在一个频率上，所有人都被这声鸟叫似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他们看见，躺在时间机器上的考尔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缓慢僵硬地转动脖子环视四周，黑眼珠里透着迷茫。
离她最近的拉吉吓得手一抖，没注意自己一直扶着时间机器旁边的操纵杆，顺手就按了下去，后面的盘状物嗖嗖地转了起来。
接下来，起居室里的四个宅男一个异形亲眼观看了一场大变活人，考尔凭空消失了，就在那架时间机器上。
莱纳德呆滞地看着时间机器，想起了谢尔顿对他说过的那套“时间机器只能在时间层面上旅行”的理论，“所以说……我们真的在《异形》系列的世界里？所以《异形4》的角色才能借由时间机器被送回未来？”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张临的方向滑动了一瞬，随即发现异形很敏锐地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泛着冷意的头颅朝向他，微微张开的嘴里巢牙正在探头。
莱纳德嗖地把目光缩回去了。
张临很苦逼，他很想从莱纳德嘴里问出点什么来，而对方居然害怕得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不！”谢尔顿突然又高亢地叫了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这不是时间机器！这是跨维度空间旅行器！”
“真的吗？”莱纳德感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说……你有什么理由证明这一点？”
“不，我不能证明。这只是个猜想，莱纳德，哥德巴赫猜想在被证明之前也只是个猜想，你没有理由因为它不能被证明就否认它的伟大。”谢尔顿一本正经地走到时间机器旁边，有一点驼背和神经质，但仍然透露出一股傲娇的萌感，“但是我可以试一试。”
莱纳德顿时拿刀砍死谢尔顿的心都有了。
“但是在尝试证明它之前，我们还是继续说这个猜想。”谢尔顿突然就能够侃侃而谈了，无论从发际线还是神态来看都可以媲美神秘博士（Doctor Who），“拿低维度空间来举例，我的上面有一张纸，这是一个世界。”谢尔顿从旁边乱糟糟的杂物堆里翻出来两张皱巴巴的纸，两只手各举着一张纸，一只在上一只在下，“我的下面也有一张纸，这是另一个世界。这两个世界原本丝毫没有关系，这就是平行宇宙，但是当我突然在他们中间放上一把尺子——莱纳德，过来演示一下，我会允许你作为我的助手出现在我个人传记页脚上。”
莱纳德不情愿地走过去，“是的库珀博士，但是你讲的这些我们早就懂了。”
拉吉点点头，“在上小学以前。”
“所以我现在是给穿越的关键人物——那边的异形先生解释这些，你们没有发现我在看着的是他而不是你们吗？”谢尔顿说。
“没有，我们只庆幸你没看我们。”霍华德插口说。
谢尔顿的鼻孔翕张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要先继续自己的伟大猜想，“把尺子放在两张纸中间，那么这两个二维世界就被连接起来了——从三维的角度看，他们连通了，成为了一个整体，可以通行和穿越。你一定明白了，那边的异形先生，因为我的解释已经不能更加深入浅出了。”
张临虽然差不多听懂了，但是还是生出了杀掉谢尔顿的心理。
但是旁边有其他人在反驳谢尔顿了。“这不可能，”霍华德不可思议地摊开手，“跨维度穿越平行宇宙不可能这么容易。”
“科幻里一切皆有可能。”
莱纳德举尺子举累了，放下来揉着手腕看向谢尔顿，“但这又不是科幻世界。”
“是的，莱纳德，这里就是。”谢尔顿郑重其事地说，“你刚刚才证实过，我们这里就是一个故事里的世界。”
“等等等等，”拉吉抬起一只手，低着头思考，“所以说，我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悖论里……你在试图用科学的方式证明这个世界不存在科学？”
张临觉得他已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明明每个音标他都能听出来，为什么连在一起就不懂了呢。
“我只知道，”谢尔顿微微直起瘦削半驼的背，骄傲地宣布，“我们有可能可以穿越。”
片刻的静默。
“酷。”拉吉说，“从这个世界到另一个——肯定比从印度到美国还令人向往。”
这句话张临听懂了，他顿时觉得更加苦逼了。如果能弄明白该怎么穿越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宅男们好像忘了考虑四个弱鸡在别的世界里该怎么活下去这个问题。
20 好莱坞套路
在宅男们悉数围到时间机器前讨论张临听不懂的理论之前，他尾梢上的尖刺正好对上了霍华德的喉结。
霍华德咽了口唾沫，眼神溜向张临的方向，然后乖乖地在未完成的设计图前坐了下来。
“如果一定要跟物理相关，就先弄这个。”张临举牌表示。
宅男们难得义气地选择了陪霍华德先处理张临的脑洞，然后再共同研究他们每人出二百刀从网上买下的能够穿越时空的时间机器。
虽然张临一直怀疑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工程师。
为了避免被坑爹，在他们向张临表述研究进程的时候，张临始终苦逼地保持着冷艳的态度不懂装懂，不管对方说什么，不屑地点头就是了。
霍华德曾经数次欲言又止，张临看得十分捉急，因为最终霍华德总是带着遗憾的表情住了嘴。
到底发生了啥啊！不能解释得清楚点吗！难道这世上人人都有责任听懂物理吗！
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宅男们面面相觑，而张临也猜到唯一的访客会是谁。
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宅男们必须去加州理工上班，否则他的形迹就会暴露。哪怕是他们轮流请假在家，也会显得十分反常，照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就这样放任他们全部离开呢……就算没有187的智商张临也不会那么蠢的好吗，他始终明白自己在人类眼中就是一个异形，哪怕是一个怪异的异形，一个会跟人类交流，并且认为自己其实应该是人类的异形。
这一切只能增加他的研究价值。
如果他真的放宅男们离开，恐怕等下破门而入的就会变成S。W。A。T。（泛指武装特警）。
不过现在这些突然不成问题了，张临内心露出一个黑化的微笑。
谁会特别在意一个邋遢的餐馆侍应生为什么突然不去上班了呢，也许她根本就是忘了当值排期，或者跑去哪个小片场试镜做演员梦了。
张临在敲门声之后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宅男们露出了紧张的眼神，但是没人敢阻止他。
他当然知道鱼唇的米国人平时在家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发挥了异形的速度以伏地爬行这种最适应的姿态倏地窜到了门后，然后被一门板拍在了脸上。
四宅男和张临：“……………………”
他当时就不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粗鲁的女士啊！屋子里的人明明还没有应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真的没问题吗！
以及鱼唇的米国人，在家不锁门早晚会遭报应的！这要是在天朝，活该人人都来你家玩RPG，看到什么拿什么，内裤也不给你剩一条！
不过张临内心的激荡当然不会影响他的速度，尾梢一挑一推，门砰地合拢了。
佩妮：“你们要搬走吗？我是说，谢尔顿要搬走吗？不，我是说……莱纳德，这太遗憾了。”
“呃……”莱纳德的脖子好像有点僵硬了，勉强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们没打算搬走。那个……我建议你回头看一下。”
“这太幼稚了莱纳德。”佩妮耸耸肩，不过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在与张临僵硬地对视了三秒钟之后飞速转头，“这是什么幻象发生装置吗？一点也不酷，把它弄走。”
四个宅男一起摇头。
“别骗我了——哦，我觉得有肩膀上有东西……”佩妮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对面的四个宅男一起点头。因为张临已经把滴着黏液的利爪放在了佩妮的肩上，带着微弱酸性的液体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在皮肤上激起黏腻恶心的触感。
“呃，是的佩妮，这其实是异形——你看过异形吗？”莱纳德的表情有点扭曲。
“没有！”佩妮一动也不敢动地叫道。
“好吧，那个——它不会伤害你的，放松……是的，放松。”莱纳德从四人中间走了出来，小心地接近这边，“来，拉住我的手。”
佩妮刚颤抖着伸出手去，张临就在在她身后对莱纳德缓缓地摇动了一下爪子，莱纳德伸出来的胳膊顿时僵硬了。
张临思考了一下，像佩妮这样的女汉子，用力一点应该没什么……吧。
于是他抓住佩妮的肩把她扔到了沙发上，然后在女汉子高亢的尖叫声中拿起板子：“她留在这里，你们去工作。”
谢尔顿看到这句话，目光闪烁地在霍华德耳边说：“它果然看过那部关于我们的作品。”
“嘿，别动佩妮。”莱纳德突然鼓起勇气梗着脖子对张临说。
张临露出巢牙。
莱纳德：“………………”他挣扎了一下，然后说：“佩妮，我会替你请假的……往好处想，也许将来试镜《异形5》的时候你会更有竞争力，你可以本色演出。”
佩妮战战兢兢地说：“真的吗？”
“呃，”莱纳德说，“女主肯定不会换人的，也许你可以演一个被杀死的炮灰。”
佩妮：“我一点也不想本色演出！”
“我有一个问题，”谢尔顿突然站出来，神经质里带着严肃，“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所有人：“…………”
谢尔顿一眨不眨地看着张临，张临只好举起板子：“你一定要在上面占据一块空间吗？”
“当然不！你只需要在上面写一个‘是’就可以了，或者只是‘Y’。”
张临举起板子，上面写着一个“N”。
谢尔顿紧紧抿着嘴唇，用与常人不同的大弧度扭脖子方式转过脸，表情压抑浑身颤抖。
“糟了。”霍华德说。然后他发现这一次没有得到回应，他转过头，发现拉吉死死闭着嘴对他点了点头。霍华德想起来沙发上的佩妮，翻了个白眼给拉吉。
在之后的时间里，四个宅男重新投入到对脑洞的修补计划之中，而佩妮以女汉子强烈的适应能力刷新着张临的三观。只需五分钟，佩妮已经决定从沙发上爬起来坐着了，甚至对张临开口：“那边有个电视，你介意我把它打开吗？”
谢尔顿陡然转头：“不，我坚决不允许。”
张临把刚才那个“N”又举了起来，佩妮去开电视，顺便对谢尔顿耀武扬威地摇摇头摊开手。
谢尔顿再一次压抑颤抖地转了回去，片刻后小声开口：“不，我不想让我的脑神经元产生婚外情和加压设备之间连接，这会让我下一次在看到‘加压’这个词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起婚外情。”
佩妮把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绝望主妇》声音调高了一点。
谢尔顿嘴唇苍白，像受到了什么侵犯。
十几分钟以后，莱纳德看了谢尔顿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磨磨蹭蹭地向前跨了两步，引起沙发上异形和女战士的注意。
“对不起……我是说，能不能让他把刚才那个问题问出来？”莱纳德对着谢尔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否则他这件事只做了一半……他的强迫症早晚会把他旁边的人都逼疯的。”
张临举起早就写好的“Y”，莱纳德松了口气。
“哦，太好了。”谢尔顿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我们所在的是一部怎样的作品呢？”
佩妮对这句话的反应是茫然，而另外三个宅男则是陡然屏息凝神。
张临觉得自己还不如一直举着“N”，如果让四个科学宅和一个女战士知道自己其实出自一部情景喜·剧，会不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好莱坞大片。”张临毫无廉耻地撒谎了，完全没有考虑四个宅男和大片之间看上去是否能够有哪怕那么一咪咪的联系。
可怕的是高智商的宅男们在这件事上居然没有自知之明。
谢尔顿满意地转了回去，莱纳德耸耸肩傻笑：“我还以为是IT狂人那种喜剧呢，按照好莱坞套路，我们四个后来是不是会拯救世界？”
张临开始装作正在认真看《绝望主妇》的样子了。
几天之后，张临半懂不懂地算是弄明白了霍华德的话，似乎他的意思脑洞理论上可以修补，甚至连时间机器的事情也有了一点眉目。而佩妮也终于明白了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开始不那么抵触地被迫逃班了——反正她目前只能住在莱纳德和谢尔顿的公寓里，除了房租，其它费用都可以被抹掉了，她乐得不去替人点餐。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只要四个宅男在公寓里的时候，张临就会霸占电视，把频道常年保持在NGC（国家地理频道）。因为他又忧伤地想起了宅男们的穿越事宜，决定做点什么来补救。
“它在学习我们的文化。”谢尔顿压低声音对莱纳德说，“我敢保证，等到有关时间机器的研究告一段落，它就会带着大批异形入侵我们了。”
莱纳德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外星人的听力一般都很好吗？”
“只有一部分是，比如史波克。”谢尔顿问，“可是很遗憾，我认为你的想法不合逻辑，纯能量体生命根本不需要‘听力’，他们也是外星人。”
“不！”莱纳德说，“我在说的是你旁边那个——而且我用的词是‘一般’。”
谢尔顿转过头，发现张临正用没有眼睛的头颅默默地对着他的方向。
“哦，是的。”谢尔顿把头转过来，回答莱纳德。
张临看着科学宅们的背影，决定继续做点什么。他努力地没有戳坏遥控器，把声音调大了。整个起居室里充斥着角马的交配声，过了一会儿，一头非洲狮的咆哮代替了这种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角马的嘶号。
张临看了看宅男们，没有反应。
旁边的佩妮突然出声：“哦——这真恶心。自然界有那么危险吗？”
张临觉得佩妮真是太甜了。
21 再见脑洞
可惜四个宅男正在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争论着什么。
张临当然听得清他们的每一个字，只不过连起来就难说了。他看了一眼满脸厌恶的佩妮，把电视声开到最大。
“哦，”霍华德突然抬起头来，声音发颤地说，“交/媾的声音，真是令人心潮澎湃——我突然觉得有灵感了，莱纳德，你看这个轴承……”
张临：“………………”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是的，交/媾的声音很不错，让人想起自然进化和生殖繁衍。”谢尔顿加重语气，“而婚外情是违反这一定律的。”
佩妮看了他们一眼。
张临盯着电视上正在被非洲狮肢解的角马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