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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应了他,便是欺骗了他。
*
锦璃在瑶云阁里足足五日,不曾走出过半步。
在此期间,她每日琴棋书画的教习,依旧不曾中断。
平日,都是孙嬷嬷与小莲等几个丫鬟服侍伺候。
李侧妃以栽赃暗害之名,被打入大牢。
风波过去,皇宫里的牡丹宴却正如火如荼的准备。
御蓝斯每日跟在锦璃身侧,陪着她学习,用膳,看着她绣花,炼药,为防苏妍珍和苏静琪陷害她,他飞去看了她们的境况,却见她们都在忙着练习飞鸾舞。
他飞回来,就见锦璃仍是闷在丹药房里,将搜集来的吸血鬼之血和狼血混合,又加入一堆乱七八糟的花草汁,放在火上熬制……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无视。
“苏锦璃,她们都在忙着练习飞鸾舞,你怎不练?你不怕在牡丹宴上出糗么?”
“我若跳好了,必然要嫁给太子康肃。我不喜欢他。”
“哦。”原来他家爱妃这会儿也能大智若愚呢!
他不羁地挠了挠眉梢,强忍着心底那点酸涩,试探道,“那……你喜欢康恒?”
“还好,
不讨厌而已。”
她把几种花汁混在一处,拿白玉棒细细地搅拌。
琉璃瓶里咕噜咕噜冒出一股粉色的烟雾,香浓地弥漫开,她被呛得止咳,嗅出气息不对,忙拿瓶塞把瓶子塞住,推开窗子,大口呼气。
御蓝斯气结叹了口气,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她要配灵药,却配出古怪的毒药。照此下去,她的医术不长进,毒术却是更上一层楼了!
“苏锦璃,你不能这样每天闷着,出去玩玩也好。”
锦璃看到九曲栈桥上的大片蝴蝶,惊喜一笑,“走,出去玩!”
御蓝斯全然没想到,自己竟能说得动她。
然而,她朝着那片蝴蝶奔过去时,九曲栈桥那边,护卫宣告,“郡主,太后娘娘派了平嬷嬷过来,敦促郡主练习飞鸾舞!”
锦璃脸上的笑僵住,御蓝斯忍不住狐疑,“这平嬷嬷不好么?怎你一脸见鬼的样子?”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锦璃冷冷瞪了眼平嬷嬷来的方向,气恼地转身进入了瑶云阁里。
孙嬷嬷见锦璃神情不对,往外探头,视线穿透了御蓝斯的身体,见平嬷嬷正朝这边走过来,无奈而怜悯地看了眼锦璃,忙去伺候锦璃更换舞衣。
平嬷嬷进入瑶云阁时,直接进入舞室,就见锦璃正盘膝坐在里面。
御蓝斯则不羁依靠在墙壁上,一双眼睛瞧着他家绝美若仙的王妃,视线挣扎了好几次,见她冷冷盯着平嬷嬷,方才收回视线,却见平嬷嬷手上,竟然拿着一根藤条。
这老婆是什么意思?
“郡主,太后娘娘派……”
“废话少说,开始吧!”
平嬷嬷便叫了琴师进来弹琴,锦璃硬着头皮,踩着节奏,挥展手臂。
瞬间,她似立在花瓣上的仙子,一身舞衣,翩然若蝶,身姿忽如游龙,忽如风……
御蓝斯左看右看,都觉得他家娇妻美到极致。
然而,啪——藤条就抽在她的腿上。
他勃然大怒,当即就冲到平嬷嬷面前,恨不能将她撕了,“你为什么打她?她跳得很好呀!”
锦璃被打得摔在地上,痛得站不起。
平嬷嬷却完全看不到,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吸血鬼,她严苛地冷怒斥道,“郡主这屈膝的姿势太僵硬!这些时日,怕是筋骨都生锈了!”
说完,她以藤条勾住锦璃的腿,无视她的疼痛,将她整个人逼得站起身来,左腿举高过头顶。
“后面的也不必再验看,凭郡主这功夫,后面的旋转步,定是跳不好,先练功吧!”
锦璃高举着腿,身姿支撑不住的摇晃。
她藤条又抽在锦璃的手臂上,“手!”
锦璃忙把手做成凤凰展翼状,小脸儿憋着怒火,倔强地一声不吭。
御蓝斯气急抓狂,担心地忙看锦璃的手,“都打红了,这该死的老嬷嬷,等回去了,本王定将她碎尸万段!”
然而,更过分的是,平嬷嬷出去之后,竟端了一碗水来,放在了锦璃举过头顶的脚底上,“郡主,半个时辰后,歇息!”
“半个时辰?你当本王的王妃是神么?半个时辰后,她腿都被你折磨废了!”
御蓝斯气得抓狂跳脚,张牙舞爪,平嬷嬷一转身,就直接从他身体间穿了过去,痛得他一个趔趄。
锦璃却咬着牙,眼泪都堆在了眼眶里,愣是不肯落一滴泪。
平嬷嬷摇了摇头,出去之后却冷哼,“凭这点本事,牡丹宴上不知要如何出糗,还当什么未来皇后?白日做梦吧!”
☆、第286章 邪王杀人很着急
“谁稀罕当什么未来皇后?!”
御蓝斯气怒交加,对着门板又踢又嚷,那门板却纹丝不动,只害得自己满身禁锢剧痛。
锦璃的痛和累,亦是化成锐利的痛,在他心口火药般炸开。
从前,他只看到她是闪亮耀目的郡主,公主,却不知,她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挫败,让他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夥。
长活千年,血战厮杀,九死一生,亦或屈辱战败,都没有这种陌生情绪,来得锥心刺骨。
任凭他天下无敌,竟对一个折磨自己王妃的老嬷嬷,束手无策?颏!
笑话!
他忍不住憎恶自己,气得抓狂嘶吼,狰狞咆哮,发泄胸腔里积压的怒火。
锦璃漠然看着他疯狂的举动,维持着那个极高难度的姿势,如一只展翼的凤凰,定格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雪肤凤眸,波澜不惊,心底却隐隐震撼,却也为此困惑。
他这样子,很容易令人误会,他是真的爱着她。
“公子,你都看到了,我不可能是你已故的妻子。去你能寻到之处,去寻她,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诡速冲到她面前,柔声建议,“璃儿,你先歇一会儿,反正她看不到……”
“平嬷嬷不来催,我自是可以偷懒,可是……母妃也盼着我当皇后呢!我怎能不努力给她看?”
锦璃一眨眼,泪花就滚下腮畔,她转头看向窗外。
御蓝斯疑惑,循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
湖畔边,他曾经居住过的明瑄阁三楼,有女子正立在窗口,拿一支纤长的单筒远镜,朝这边看……那正是王绮茹。
御蓝斯无奈地挡在窗口前……
锦璃反因他的举动失笑,“公子忘了,只有我能看到你,其他人都看不到你。”
“这足以证明,你是我的王妃!”
锦璃哑口无言,无法承受他诚恳,焦灼而痴情的目光,强硬地别开头。
这男子风华绝代,如妖似魔,痴情如火,温柔体贴,还如此擅长魅惑女人,实在叫人难以抗拒!
若他真实存在,不知要惹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世间姹紫嫣红粉黛娇颜无数,他的王妃,却独能惹他钟情不渝,那……是怎样的女子?!
锦璃慨然一叹,深吸一口气,继续练功。
相较之下,她这等三脚猫,太逊色了些。
*
这一天,练完功之后,锦璃的飞鸾舞并无丝毫长进,只被打得浑身紫青,却自始至终,未吭一声。
她打定主意,绝不嫁给康肃!
*
晚膳时,王绮茹和苏锦煜听说锦璃被打得厉害,都过来陪锦璃用膳。
她连碗都端不起,需得孙嬷嬷一口一口喂。
王绮茹和苏锦煜却都似已经习惯,见怪不怪地,只劝她多吃点。
“今儿武场上比武射箭,独康肃总是射偏。真不明白,皇上为何要选这一无是处的蠢东西当太子!”
一想到妹妹一番挨打受骂,是为那样一个人挨的,苏锦煜便食不知味。
“偏他床上厉害,听说今儿又有一个宫女,被皇后逼着喝了堕胎药。”
锦璃听着哥哥的话,默然吃着饭菜,不时看默不作声,立在窗口的御蓝斯。
不禁意外于他的安静。
平时,有人时,他总是喜欢逗着她说话,故意叫人以为她疯疯癫癫自言自语,今儿这是怎么了?
瑶云阁四周,荷叶层叠,都被灯光映亮,遥遥望去,一片碧绿延伸入夜,深静宜人。
蛙声虫鸣,齐齐传来,又似太过喧闹。
“璃儿,不好好吃饭,总看窗口那边干什么?”苏锦煜疑惑地伸长脖子往外瞧,“外面有那么好看么?”
“咳……”锦璃忙从那俊雅的身影收回视线,却被一口珍珠米呛到。
御蓝斯转过头来,正看到她面红耳赤,忙着向孙嬷嬷要汤喝。
他上前走到她近前,见她不自在地挪了一下,抬头,正见他顿住脚步。
深邃的鹰眸望着她,星辉殊璃闪烁,分外惊艳。
偏在此时,小莲就在外通报。
“王妃娘娘,前院的人来通报,说恪皇子非要见郡主不可。”
“这个南宫恪,怎如此不识抬举,我话已经说明白,今日也赶走他多次,璃儿和他没可能,为何他非要纠缠不清?!”
王绮茹气恼地搁下碗筷站起身来,“若是被太后和皇后知道此事,不知又要如何说道。”
苏锦煜起身,扶住母亲的手肘,温声劝慰,“母妃,不如让他进来,他到底是救过您!”
“您先吃,儿子去把他迎过来,且看那南宫恪想做什么?当着我们的面
tang,他定不敢对璃儿做什么。”
锦璃大口吃着饭菜,一声不吭。
今儿累了一天,她真的饿了,更不想因一个凶残的吸血鬼,倒了胃口。
却不等苏锦煜出去,南宫恪已然拿着一瓶药,到了门口。
御蓝斯忙提醒,“锦璃,别吃那药,里面有他的血。”
南宫恪对王妃和苏锦煜寒暄过,就把药放在锦璃面前,顺势坐在她身侧——孙嬷嬷刚让出的椅子上。
艳若宝石的棕色眼眸,静冷微转,在看到她手背上被藤条打出的伤痕时,幽暗一抹红光闪过。
察觉到王绮茹和苏锦煜都在盯着自己,他沉重吸了一口气,却不经意地,呼吸了她馥郁甜美的芬芳。
几乎是克制不住地,他唇角扬起一抹异常温柔的微笑。
锦璃望着他,澄澈的眼底,尽是憎恶与鄙夷。
他却不以为意,柔声说道,“平嬷嬷永远不会再折磨你。今日,她离开王府之后,就被马车撞伤。太后下懿旨,让她返回本家,好生休养,平日教习你的几位嬷嬷姑姑也都遣散出宫,以后,我来教你琴棋书画礼乐歌舞。”
锦璃死死盯着他俊美含笑的脸,如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嘲讽牵动唇角。
“你杀了平嬷嬷?”
王绮茹惊怒呵斥,“璃儿……放肆!恪皇子是母妃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对他无礼?!”
“王妃娘娘息怒,锦璃如此猜测,也不无道理。毕竟,我是因为太喜欢她,才看不得她受伤。撞伤平嬷嬷的马车,是我亲自驾着的。”
南宫恪说得泰然从容,理所当然,似杀了平嬷嬷,也不过是他的份内事。
当王绮茹和苏锦煜意识到,这压根儿就是在告白时,为时已晚。
南宫恪突然凑近锦璃,大手扣住她的后颈,突然吻上她的唇。
锦璃惊怒恼羞,忍痛拼力挥出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南宫恪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去,粉白的唇角,淌下艳红的血,绝美的容颜,愈加诡艳如妖魔。
王绮茹担心地忙起身绕过桌案,把女儿挡在身后。
“恪皇子,你的话,璃儿都已听到了,既然是太后懿旨,我们定遵旨行事!”
南宫恪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抹了下唇角,却并不在意这点疼,反而是回味刚才那一吻。
他也没有理会王绮茹的话,只对锦璃说道,“既然你已经能打人,便说明已经无碍,我也该回去了。”
王绮茹暗松一口气。
他却似忽然想到什么,忙又道,“明日起,我就来教习,牡丹宴迫在眉睫,王妃一定也希望她能顺利通过太后的考验。”
“恪皇子,容本妃多说两句!”
王绮茹身为王氏嫡女,从前,也和吸血鬼做过生意。
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目中无人霸道狡猾的。
这南宫恪是血族皇子,却因母亲惨死而不与血族相认。
他前来大齐,野心勃勃,目的明确,分明是要借大齐的兵力挥兵度过玉鳞江铲平血族。
“恪皇子,锦璃是苏氏嫡女,有使命在身,今日本妃都已经再三说清楚,还请恪皇子你……”
南宫恪莞尔,他盯着王绮茹苍白的脸,眼底却冷光犀利。
“王妃娘娘,你真的甘愿将女儿推入那个火坑里?若您的目的是让她坐上凤椅,将来我定让天下臣民,跪匐她脚下……尊她为后!”
王绮茹惊得颤抖,再无话可说。
她着实没想到,这位皇子殿下,竟然……这样毫无忌惮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苏锦煜也惊得站起来,“南宫恪,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锦煜,你确定你的好兄弟康恒,是真心爱锦璃么?就我所知,这会儿,他正和苏静琪躺在一张床上,不信……你可以去他的寝宫里瞧瞧!”
锦煜担心地看了眼锦璃,就见她低着头,木头人一般,眼神也空空静静,无甚反应。
“璃儿,你别担心,我去瞧瞧,康恒一定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哥,恪皇子无所不能,我们……也应该相信,他一定卑鄙地什么都能做到!”
锦璃说完,跌跌撞撞地冲上楼去。
御蓝斯担心地忙跟上她,“锦璃……”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本是跟上来的王绮茹听得此话,只得又下去。
南宫恪告辞,苏锦煜忙策马出府,直奔皇宫。
御蓝斯在床沿坐下来,见她锦被蒙着头,身子啜泣颤抖,欲言又止。
终于……他还是等到她哭过瘾,从被子里钻出来,才开口。
“锦璃,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摆脱南宫恪?”
“如何摆脱?”
“去跳崖!”
这吸血鬼总是三句话不到,就催她去
跳崖。
“如果我跳崖之后,不是你的王妃,我岂不是要白死?!”
“至少,你的父母,兄长,可以免被南宫恪纠缠利用。”
御蓝斯百般不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恐吓她。
“被吸血鬼爱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有朝一日,他耐心用尽,会催眠你,以血液牵引掌控你。”
锦璃精通医术,对吸血鬼的血也熟知,自是明白,他的话不是玩笑。
可……“你也是吸血鬼!”
“我不一样,我是真心关心你,而且,我绝不滥杀无辜。”
“我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多久?”
她坐起身来,看怪物似地盯着他,“这位吸血鬼公子,你杀人太着急!”
御蓝斯被她噎住。当然,他的确是在杀她,可他也是迫不得已……
“别叫我吸血鬼公子,我叫御蓝斯。”
锦璃诧异失笑,“你……是御蓝斯?”
“是!”
“莫黎城的城主,血族溟王?”
“是!”
她忽然就忘了前一刻的难过。
“我听哥哥说了,前几日在玉鳞江上,血族最美的皇子御蓝斯被射杀而死,原来,就是你?!”
他很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是!死去的,的确是他。”
想起他乘着大船在江面上飘过的一幕,锦璃不禁毛骨悚然,激灵打了个冷战。
那会儿,竟是他刚刚灵魂出窍么?
见她一脸悚然地盯着自己,呼吸不稳,御蓝斯不禁担心她惧怕自己。
他无奈而小心地解释,“虽然我……算是鬼,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
锦璃忽然想到什么,忙奔了出去。
御蓝斯不明所以,担心她出事,只得从窗子飞身飘出去,跟上她。
她却是强忍着全身剧痛,直奔到了王府的藏书阁里。
匆促亮了灯,她挨个书架翻找,终于……到关于血族的最新史书,拿到桌旁急迫地打开来。
因为,终于能够劝服这只孤魂野鬼离开,绝美的鹅蛋脸上,难掩兴奋与惊喜。
御蓝斯优雅一撩锦袍,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看到了那史书上的文字,不禁哭笑不得。
他的历史,辉煌震惊天下,却也……劣迹斑斑。
宏大的藏书阁,书墨香气浓郁,桌案上一炉檀香,袅袅飞升。
莫名地,这檀香,让御蓝斯一团怒火荡然无存。
从前,她习惯用荷香,是因为,那荷香南宫恪专门为她调配的。
在这一世里,她静雅如檀,纯纯静静地一个小女子,心里不曾真正的有过任何人。
她做一件事,就会专心去做好,她若真的爱一个人,也会全力以赴的去爱,正如现在,她开始了解他的过去。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水葱似地指一行一行划过纸面。
“有了!御蓝斯,你看!”
御蓝斯凑过来,视线落在一行字上。
“溟王生平迎娶过八位王妃……这里面没有我的名字!”
“苏锦璃,溟王第九位王妃,乃大齐宁安王府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