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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游击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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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这同一时间里,前后各节车厢里,都响起了枪声。王强和小坡、林忠、鲁汉到其他各车厢去,他们看到分到各车厢的短枪队员都顺利的执行了任务。

这时,火车已停到三孔桥上。

三孔桥四周都布满了持步枪的人,这是政委和老周带的区中队来接应。列车快到桥时,列车上跳下几个伪军,都被他们俘掳了。

老洪和彭亮从车头上下来,到列车上去,他见了王强问道:“怎么样,鬼子都消灭了么?”

“看样子是都消灭了,可是数一数,只有十一个鬼子尸体,原来我们调查的是十二个鬼子!”

“一定是跑了一个,事先埋伏的队员一个挟一个,不是都分好了么?你们短枪队也是一个打一个。”

“埋伏的人,到车上每人都傍住一个鬼子,可是二黑走错了车,没找到他的对象,没办法,他和小山共同挟了一个。”王强说。

“我去找一下,他还能飞上天去!”彭亮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他提着短枪到守车那边去了。他自己开车把鬼子带到这里,如果叫一个鬼子跑了,是太可惜的事。

在守车上,他看到一大堆麻,在微微的颤动。他再仔细看,麻的下边露出一个钉子靴后跟。彭亮把麻往旁边一拨,一个鬼子忽的窜出来。这时,小坡和王友也在旁边,小坡大声叫着:

“抓个活的!”

可是鬼子从车门那里跃出来,外边天已黑下来,为了怕鬼子逃脱,紧跟着三棵短枪朝鬼子的身影砰砰砰砰的打了几枪,鬼子死在路基上边的碎石头上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微风吹着,铁道旁已经发芽的柳枝在飘动。星星在天空眨着眼。黑色巨大的机车头,经过性急的彭亮一阵飞快的驾驶,象显得很疲惫,在那里嘶喳的喘着气。车厢里的旅客非常震惊,不知怎么才好。这时,只听队员们大声喊道:

“老乡们!不要怕!我们是打鬼子的八路军,请大家下车来,让我们的政委和大家说几句话。”

旅客们都从各个车厢里下来,不一会,桥下边集合了黑压压的人群。李政委站在桥头的石台上,用他清脆的嗓音对旅客们讲道:

“同胞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的铁道游击队。我们这次打火车,是消灭火车上的鬼子。现在我们北山里的八路军,已拉到这铁路两侧,准备向枣庄的敌人进攻。刚才我们把票车上的鬼子消灭了,枣庄和临城的鬼子会马上来报复,你们留在火车上,会遭到鬼子的伤害,希望你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到四乡去躲躲。远道的旅客,可以绕路到其他车站上上车。”当他表达了人民部队对旅客的关心以后,就接着说,“同胞们!日本鬼子是我们民族的敌人,我们要坚决的把侵略我们的日本鬼子消灭在我们的国土上。我们八路军就是人民的部队、是抗日最坚决的武装,希望大家今后多多帮助我们!……”

正讲着,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阵“达达”的机枪声,李政委匆匆的结束了他的讲话:

“机枪响了!敌人马上就要来到,同胞们再见!到四下去躲躲吧!最后让我们高呼几个口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八路军万岁!”

“中华民族解放万岁!”

队员们都高举着手,随着政委高呼着,雄壮的呼声震动着人群和原野,人群里有的也随着高呼了。当旅客们四下散开走去的时候,小坡和小山把带来的宣传品、标语,贴满在各节车厢上。老洪和王强指挥着队员,打开列车前边的铁闷子车,从里面搬出军用物资,电话机,军用药品,日本食品。“达达”的机枪从东西两端交射过来了。子弹在这列象条巨大的僵死的黑蛇样的空车上空嗖嗖的乱叫。雪白的探照灯的宽大的光柱,也从东西两边射过来了,鬼子的铁甲列车,轰轰隆隆的向这边开来。

政委和老周带着区中队,趴在这列车两头的路基上,向开来的铁甲车阻击。他们在远远的地方拆了两节轨,使铁甲车不能逼近。他们掩护着旅客们分散,给队员们争取时间,多卸些物资,支援山区。

老洪带着队员卸完了物资,分给每个人扛着,然后离开了票车,向南边的山坡上走去。李正和老周把掩护部队撤了下来,敌人的掷弹筒朝他们射过来,小炮弹象雨点样落在李正的四周爆炸。他的衣服已被打穿了几个窟窿,可是他还是那样沉着的把队伍安全的向南撤去。

枣庄和临城出动的铁甲车上的鬼子,向这边打了一阵,就从铁甲车上下来,从东西两个方向,向这出事的票车冲过来。两路鬼子在这票车附近会合了。可是这列车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押车的“皇军”一个小队的尸体,和车厢上被他们刚才交射过来的枪弹射穿的洞孔。气喘的车头下部在嘶嘶的乱响,大概是被射过来的炮弹炸坏了汽缸,哗哗的直往外流水。

鬼子气恼的又向铁路两侧黑黑的山边乱扫着机枪,乱打着炮弹。他们只能用火力追击,而不能派队伍去追击,因为他们是守卫铁道的兵团,他们的任务是来接应这列被劫的票车。至于到铁路两侧去出发扫荡,那是步兵的事。而且现在他们也不敢离开铁路线,一离开,游击队再乘虚来袭击他们的铁甲列车,他们的责任就更大了。所以这两路鬼子只有守在自己的铁甲列车旁边,向远方盲目的射击,一边打电话给枣庄报告情况,一边让铁甲车上下来一批工兵,用拆毁的铁轨修好,以便把这列空票车拖回去。

老洪和李正把队伍拉到小屯。王强和老周把夺来的军用物资撤到山边,找个秘密的山洞藏了。李正告诉老周,等山里有队伍来时,就交给他们带到山里,解决一下部队里的困难。

李正派了小坡带一部分标语,连夜赶到枣庄去。接着他们开了个紧急会议,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敌人的报复扫荡,决定所有部队在天亮前都离开这个地点,分散活动。

当夜,老周把区中队分散到各个有组织的村庄,去动员群众空舍清野。老洪、李正和王强研究处理从火车上缴来的枪支,把短枪留下,配齐了各队员的枪支。十八个队员,每人都有一棵短枪。把缴来的几支马黑盖了步枪送给老周。作为区中队配合作战的礼物。

在讨论研究中,李正充分的表现出他在农村打游击的才能。老洪望着他的政委的细长眼睛,静听他那么清楚的分析着情况,确定着对策,提出布置分工的意见。他在农村的游击战争中,是多么熟悉敌人的活动规律呀,正象老洪和王强过去熟悉枣庄及铁道线上的敌人的规律一样。老洪完全同意政委的决策:在敌人扫荡期间避免和优势敌人正面接触,因为短枪是不适于野外战斗的。他们划为三个组活动,由彭亮、林忠、鲁汉各带一个组,小坡留队部作通讯员。白天分散,减少目标;晚上集中,便于执行任务。紧张时由正副大队长、政委三人各掌握一个组。

当他们正在研究第二天怎样对付敌人的时候,小坡已走在去陈庄的路上。他抄着小路,急促的走着,因为政委给他的任务是天明以前要赶回小屯。不然天亮以后,情况紧张,带着枪不好走,而且部队也要转移了。

他不时回头望望西北方向刚打过票车的地方。敌人的铁甲还停在那里,枪声不象刚才那样激烈了。在雪白的探照灯下,有人影在蠕动,大概鬼子正在赶修被拆毁的铁道。他更加快了脚步,他想在敌人还没回兵前潜回陈庄,危险性会更少些。敌人扫荡山区,枣庄兵力就不多,这次又抽去接应票车,那么,枣庄的敌人兵力就更少了。

小坡瘦瘦的黑影,一闪就钻过了桥洞,走到一个土窑边停下。他们过去搞洋行时就在这里集合,听政委动员。现在他又爬在这里了,因为他发现前边有敌人的巡逻兵在通过。他抹着脸上的汗,端着手里的短枪。当敌人过后,他借着熟悉地形,很快地转到陈庄边,象只小黑猫一样敏捷地溜进庄里了。

他在黑影里溜到一个屋边,没敢叫门,悄悄的从矮院墙上跃进院子里。他扒向东屋的小窗边,轻轻的叩着窗,低声叫道:

“老张哥!老张哥!”

“谁呀?”屋里的床动了一下,打旗工人老张含着惊恐的声音问。

“我呀,小坡!把声音放低些,老张哥!”

屋门轻轻的开了,老张一把拖着小坡,到黑洞洞的屋里去,他正要划洋火,被小坡拦住了。

“你从哪里来啊!小坡!”

“从小屯那边。……”

“你要注意呀!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听说票车没在王沟站停车,上半夜鬼子的铁甲车往那边出动了。刚才还听到炮声,你们可要注意啊!”

“正为这事,老洪和政委派我来找你!有要紧的事托你做!”说着小坡摸黑把一束标语,塞到老张的手里。

“怎么?”听到为票车的事,老张着急的问,“出了什么事么?”

“那就是我们干的,我们把票车打了。车上的一小队鬼子杀得一个也没剩,这是配合山里反扫荡的第一次战斗。我们是想把进攻山区的敌人兵力拖回来。为了把枣庄的鬼子闹翻天,老洪和政委请你想办法把这些宣传品贴到车站上和枣庄街上。”

“行!行!”老张坚决的回答。

“那么,我现在要走了!”

“咱们队上没有吃亏么!”

“没有,一个也没有!”

说着小坡就又翻过院墙,在黑影里不见了。老张在门边望了半天,他的多皱的脸上,浮现了笑容。他关好了屋门,低声赞道:

“他们真有种!是好样的!”

第二天清晨,随着打票车的消息的传播,枣庄车站上、街上出现了“八路军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标语。这事件震动了全枣庄,震动了整个津浦干线。因为这趟票车是固定的一次客车,是沿线各车站上的列车时间表里注明了的车次,几点到站,几点开出,都写得清清楚楚,到时间就要卖票。有人要乘这次车,或者有的要接这趟车的客人,都盼着它的到来。可是时间早过了,怎么还不到站呢?各站的旅客都着急的去问站上的人员。中国人都问日本鬼子,鬼子打电话到另一站问,一站一站的问下去,开始是说可能误点了,可是以后简直是没有下落了。因为这趟车上的鬼了不但都被杀死了,而且整个列车也被炮弹打伤,根本不能开行了。这消息被靠近出事地点的车站传出去,整个沿线车站上的鬼子都在电话机旁瞪大了眼睛,嘘着冷气,甩着电话机子,所以当再有旅客来问时,鬼子就暴吼着:

“这次车没有了!”

这消息就这样通过沿线的电话,传遍津浦干线几千里路,震动着驻扎各站的鬼子的心。

随着这次车上的旅客偷偷溜回枣庄,这消息也飞快的传遍了全枣庄的市民和矿工,在夜晚的灯下,在馆子里的饭桌上,在朋友之间和家人的交谈中,人们在纷纷的议论着:“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开过来了,听说上万的队伍就埋伏在铁道两边的山坡上,要向枣庄进攻!”

“听说八路军有一班铁道队,他们都挎着匣子枪,身子比燕子还轻,火车跑得再快,也能飞上去。”

“这班人还会飞檐走壁呀!听说洋行里的鬼子也是他们杀的。……”

“鬼子一遇到这班人,就该倒运了。……他们打了票车,枣庄街上又贴了标语,他们会隐身法呀。……”

打票车的事件在枣庄人民的秘密谈话中流传着,事情经过好多人的传颂,往往添枝加叶,后来简直传为神话了。因为在这七八万人口的矿区里,敌人修有大兵营,驻有重兵;竟在不知不觉中,接连出现了打洋行、打票车的大事件,也确够轰动一时了。

大兵营的鬼子司令官,敲着枣庄宪兵队长的脑袋在叫骂着,要他限期破案;一面颤动着嘴唇,嘱咐着打急电给扫荡山区的部队撤一个联队回来。

当天晚上,睡梦里的人们,都听到枣庄街上的汽车在呜呜的响,从山里撤出一千多鬼子,连夜赶回枣庄。天拂晓,一千多鬼子配合伪军分两路,在铁道两侧,沿着山坡向西进行疯狂的扫荡。

炮声和机枪声整天的响,铁道两侧的村庄,经过老周事先的动员,老百姓都把粮食、衣物藏了,鬼子一来,都跑向山里。鬼子在无人的村庄里烧着草垛、房子,对着山上逃难的中国农民,在漫无边际的发着炮,打着机枪。铁路两侧的小山村,在稠密的炮声里冒着烟。可是鬼子来回扫荡了三天,并没有找到八路军的影子。

第四天,当扫荡的敌人正准备撤回枣庄休息一下的时候,老洪和政委在这天夜里,把队伍集中在山家林车站附近,展开大破袭,拆毁了一段铁路。小坡和小山爬到电线杆上割电线。林忠和鲁汉各带一个组,干脆用锯子锯倒了二里多长的电线杆。

恼怒的敌人,又出动扫荡了。但铁道游击队地熟人熟,他们和敌人在山头上转过来,转过去,敌人总是扑空。

就这样,他们牵制住了敌人的兵力,配合了山区反扫荡的斗争。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十章 初会微山湖

敌人沿着临枣支线两侧,进行疯狂的扫荡,一直继续了十天。老洪带着他的游击队,在火光和枪声里,从各路敌人的空隙里,穿来穿去,避免和优势的敌人正面作战。当敌人侦察出他们住的庄子,大队鬼子扑来时,他们又早已无影无踪了。

政委感觉到,经过这次反扫荡,这支从矿山拉出的小武装,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环境,熟悉农村的游击战了。照例是天一黑,队员们都准备好行装,到队部指定的道南或道北的秘密村庄里宿营。一进庄,陈四被选为司务长,很会和庄长打交道,号房子要给养,从彭亮手里去取钱买菜。因为彭亮是全队的经济委员,从票车上搞下的款,一批交给上级,一批留下公用。他们不象一般游击队那样一切都靠老百姓供给,而是要东西都给钱。夜里大家都睡在草铺上,只有岗哨在村边巡逻。天拂晓,这是敌人奔袭的时候,他们便拉出庄子,到山上隐蔽起来,派人在高处了望着敌人的动静。当发现敌人向这里来时,他们就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这夜,他们宿营在道南的山坡上一个小山庄里。队员们都睡下了,只有队部住的小草屋子里还有着灯光。政委坐在草铺上,热情地注视着小坡,这年青人正在灯下擦枪,他使的是从票车上缴获下来的一支日本匣枪。从他熟练的擦枪动作中,政委感到他简直是一个很干练的青年游击队员了。“小坡,这些日子怎么样?”

小坡知道政委问这话的意思,是问自己过不过得惯游击队生活,因为政委经常这样问队员,解释游击生活是艰苦的,他们要靠两条腿和敌人捉迷藏似的转圈子,但他们的任务是很光荣的。所以当听到政委“怎么样”的问话时,他就扬着眉毛,睁大眼睛笑着回答:

“很好呀!我们这样生活很有意思,现在再要叫我象在炭厂时那样蹲起来,我倒过不惯了。我们这样很好,鬼子可就不痛快了,他们老挨揍,总找不到我们,鬼子的肚子要气破了!”说到这里,小坡哈哈的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天真。接着他又指着脚上两只飞了花的鞋子说:

“政委!论意见么,就是鞋子老不够穿,往日在枣庄,三个月穿不破一双,现今一个月一双还不够。再一个就是咱们好久不搞火车了,有时夜间放哨,听见远处火车呜呜的叫,我心里就痒痒的。政委,咱们以后得多搞火车呀!”

“当然!”政委肯定的说,“我们是铁道游击队,任务就是在敌人铁道上活动,当然会经常搞火车的。”

政委打了个呵欠,准备到草铺上睡了。他看见王强在那里呼呼的睡得很甜。可是老洪却蹲在墙角,在那里闷闷的抽烟。李正知道老洪这两天的心事,他在为打旗工人老张的死而难过着。前两天从枣庄跑出来的人说,贴标语的第二天夜里,老张就被鬼子抓去了。这老人为了帮助铁道游击队的抗日工作,受尽了鬼子的折磨,死在鬼子的刺刀下了。

“休息吧,老洪!”政委安慰着他的大队长说,“我们会为老张报仇的!”

“没有什么!”老洪是个刚强如铁的人,不轻易流露自己悲痛的感情。当胸中的悲愤象火烧的时候,他的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微向上斜着的眼睛显得特别亮,说话时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他的上下牙就磨得格格的响。他无论有多大的悲痛,也不喜欢别人安慰,这是他充满苦难的童年,毫无援助的向残酷的命运搏斗所形成的性格。政委对他的性格是充分了解的,可是他还是不愿把他心底的悲痛表现出来,只说了声:“没有什么!”但他对政委是很敬爱的,所以又象解释又象申诉的说:

“他是个很好的老头呀!”

“是呀!”擦好枪的小坡也插进话了。虽然他们都没谈出名字,可是心里都知道谈的是谁,因为工人老张的死,使每个队员心中都引起不小的波动。这热情的年青人就说:

“打票车的那天晚上,我跳墙到他家里,一见面他紧握着我的手。当我把标语传单交给他时,他只说:‘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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